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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在皇城只手遮天的司大人垂首跪在大殿地板上,眼底眸色暗涛翻涌:   “幺幺说笑了,微臣来接公主殿下回府。”   丢是不可能丢的,这辈子都不会丢。   最多圈起来,养起来……小公主长大了,当然要抓过来成婚。   由他捧在掌心里,悉心倍宠。   1.【清冷姝色小美人x心狠手辣笑面虎宦官】   2.年龄差/假宦官/爹系甜宠文   3.男主大女主8岁11个月(不到9岁!)   4.开头是宦官男主养崽阶段,感情线在16岁以后   注:   1.女主16岁前,男主无非分之想。   2.男主非善茬。女主慢慢成长,精致可爱但非花瓶,清冷美人黑心胚子。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情有独钟?天作之合?甜文?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窈,司羡元 ┃ 配角:楚让,卫勘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权宦宠着养大的小祖宗   立意:努力向前成长,博得未来光明 第1章   “今日,幺幺被献给了一个权势滔天的大宦官。”   ——《幺幺手札》   大梁,京城,临近大年夜,雪絮落满琼墙玉瓦。   明家贪墨数两,证据确凿,嘉和帝雷霆大怒。   官府衙役们抬着查抄物件一趟趟从明府出去,镌着“明府”的匾牌如枯槁般砸在地上,萧索颓败的模样哪还能见从前的富丽堂皇。   “全部带走!押入囚车。”   官衙衙长杨大人冷漠地指挥着鬓钗歪斜的美妇们及其子女。   明家家主逃亡路上被捕,罪加一等,这些后眷浮萍无依,没来得及挣扎便被朝廷的人押捕。   所有谱系之人皆锒铛入狱。   小役查了一遍人数,目光落在花名册上的画像上:“杨大人,少了秋宛娘和明家幺女。”   “他们人在哪?”杨大人接过花名册。   与明家人偏向英气明朗的长相不同,画像上的小女童格外清甜精致,瞳仁乌黑剔透,睫毛浓黑如小扇子,皮肤透着孱弱的白皙,像是仙宫娇养的玉兔。   虽让尚未长开,但眼角眉梢已然能瞧出日后的倾城惊艳。   小役给他解释明家的八卦和变故:   秋宛娘是明家最不受宠的姨娘,没有亲生的孩子,为了护住明窈死在了家主鞭子下。   明家家主当时还抱着携家眷离京逃亡的心思,寒风刺骨,行路艰难,他不想带着累赘,当即把小幺女弃养了。   “据说这个小幺女自幼身体不好,现在大抵被藏在府里一隅。”小役道。   杨大人收了目光:“她没上明家族谱,不归我们管,走。”   小役应是。一行人押着数辆载人载物的囚车,轧着青石板上的雪泥渐渐离去。   偌大的府门骤然萧条,几个小役留下来收尾。   明府虽败,但雪地里仍有零散的小金珠,金灿灿的晃眼。   齐侗是余下小役的头头,他捡了些金珠子藏进自己内袖里,贪婪道:“趁杨大人去复命,咱兄弟们多捞点油水。”   余下几人皆是暗暗而笑。   一路来到秋宛娘住屋,齐侗动作忽停,悄声走近朱漆雕柜,猛地拉开——   露出一个明晃晃的钗尖儿。   众人一愣。   半身高的雕柜里,缩坐着一个莫约七八岁的女孩。   柜门打开,几缕微光照进去,映亮了小女童的脸庞。   她生的很漂亮。肤色白如春雪,乌瞳圆润剔透,嘴唇不如普通孩子那般绛红,带着几分碰不得说不得的羸弱病气感。无疑是个美人。   身着鹅黄色对襟小袄依然显得玲珑瘦弱,仿佛捏着脖子一掐就会晕倒,偏生眼尾稍扬,便更像是丘野清甜的白猫。绵软,漂亮,会挠人。   小姑娘细细白白的手指冻得发红,满眼警惕地用金钗对准他们,圆润手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小役认出了她:“齐大哥,这不就是被弃养的那个幺女……明、明什么……”   他一拍脑袋:“明窈!幺女明窈!”   齐侗若有所思:“依照惯例,应当贬籍为奴。”   小役硬着头皮道:“杨大人之前说不相关之人一律不管……”   话没说完他就凄惨地嚎叫一声,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齐侗收回脚,冷冷看他一眼:“现在是我办事,你算什么东西?”   他与明家结仇已久。明家那位大少爷以前仗着官位天天在朝堂给他甩脸子,还使计卡了他的升迁机会,不然他也不至于屈身在杨沅手底下当差。   杨沅又是个油盐不进的,从不给他们油水捞,害得他最近去燕秦楼都紧巴。   他一直都准备换个大腿抱。   “当真是个美人胚子。”齐侗打量着明窈。   小姑娘躲在冰冷的朱漆雕柜里,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冻僵的手紧紧握着金钗,单薄瘦弱的身体轻轻颤抖,分明已经虚弱至极,金钗都快握不动,那双大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清澈如山溪。   她是姨娘收养的女儿,排行老幺,平日的体弱成了这次躲过一劫的保命符,本能平安存活。   可是她才八岁,怎么也猜不到这个查抄明府的人来自明家的死对头。   齐侗神思一动,暗暗心生毒计。   据说京城权贵都爱买美貌的小女婢。   近日京城里那位大人风头盛赫,京中之人无一不想攀附,却皆败兴而归。   有人议论说,那位大抵有某些特殊的癖好,以折磨女人、残害老幼为乐。   若是他把这小美人当作小女婢献上去……   “不惜代价,绑了她!”   齐侗狞笑起来,眼眸露出贪婪之色。   明窈挣扎着用力挥出金钗尖儿,可惜她脆弱的力量如蜉蝣撼树,没能撑过一息便被捂住口鼻。   意识昏迷前,她把金钗藏进袖子里,模糊地听到仇家说的最后一句话。   “若是献给京城那位爷,那得换来多少荣华富贵……”   齐侗等人带着一辆马车缓缓停下。   此处是大梁京城最出名的清宁坊,依挨皇城而落,紧邻皇宫门口的天门街。   百姓都说,京城的清宁坊啊,用金砖筑瓦,以檀木作梁,是最为达官显贵之人才能居住的地方。天下之人无不朝寐向往。   清宁坊里有五曲九巷,而它最宽阔的那条安雀道上仅矗立着一座府邸。   这座府宅煊赫难攀,穷极奢靡,里面住着的是大梁权倾朝野、赫赫有名的大宦官——司羡元。   齐侗抬头看向鎏金牌匾。   司府。   仅有这两个字,却仿佛千钧压来,让人望之即畏,忍不住跪立匍匐。   府宅占地颇大,朱漆门柱,青瓦鎏檐,墙隙烙刻波流云纹,大门处一对口衔圆珠的石狮凛凛威风。   大门旁侧有一株巨大的槐树,现在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沿着石狮子的头肆意生长,不难看出待到春时将是何等葳蕤枝茂。   这般奢丽恢弘的府邸在如今步向繁盛的京城里也是极少见的,说是重臣亲王府都不为过,完全看不出是太监住的宅子。   如今的年头宦权当道,宦官执掌权柄屡见不鲜,而司府这位年轻的掌权人则是内侍省监机构最年轻、最毋庸置疑的顶端。   陇西司氏,司羡元。年少遭遇大梁战乱,族人皆葬身南藩,其本人更是在南藩之乱中伤了身根,司氏独剩司羡元一人回京。此时先帝暴毙、新帝继位,朝廷内部混乱不堪,司羡元从底端踏着白骨登上高位宝座,杀死的人不计其数,平定了庞大复杂的内侍省宦官体系,享成天子宠臣,独断朝纲,手握旁人难以想象的大权。   偏生据传此人容貌极为昳丽,嗜好鲜血,心狠手辣,捏死敌人脖颈时仍然噙着三分薄笑,让皇城小儿闻风丧胆,因而被朝堂内外称作“笑面虎”。   齐侗掩住眼底几分谨畏,给旁边小役使了个眼色。小役将被绑住手脚的明窈抗下马车,与齐侗一起上前去。   齐侗深吸一口气,扬声高喊了句“在下有要事禀见司大人”,随即用力叩响大门。   三下闷声响起,似是钟鸣般让方圆寂静都活起来。   明窈模模糊糊地听见叩门声。   丝丝缕缕的意识终于开始慢慢回笼。   她努力颤了颤睫毛。   过了几秒,又似乎是很久,在众人忐忑又激动的眼神里,面前的漆红大门缓缓敞开。   齐侗仿佛看到泼天的富贵近在眼前,发出兴奋的笑声。   明窈终于睁开眼帘,反应尚有些迟钝,懵懂地抬起乌清的眸子看向前方。   朦胧的视野终于清晰。   一道人影出现在视线中央。   朱漆大门之中,一道身穿赭银蟒纹锦袍的年轻男子踱步出来。   这是一张格外昳丽的脸。浓挺的眉骨,绯薄的嘴唇,上面是一双瑞凤眼。眼睛形状颇有些像苍野中的狐狸,慵懒,冷淡。虽然上挑稍稍勾着,眼底却没有丝毫真实的笑意。   他视线仅在旁侧众人上落了一秒便看向了她,由上而下幽冷地俯视过来。   明窈与他对上视线——好似迎头撞上一片冰墙,带着点笑弧的眼底毫无善悯,对方看她就是在看死物。   她不知这是谁,却感到一股可怖的凉气从头蹿到脚,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惜手脚被绑、嘴巴堵住,明窈嘤咽了下,眼尾晕出湿润泪意,做不出任何反抗的行动来。   齐侗思及此宦官在朝廷的行事手段,一瞬间额头布满冷汗,心中生出几分后悔的情绪。他强忍哆嗦道:   “在下齐侗禀见司大人!司大人,近日您为朝廷奔劳,鞠躬尽瘁,在下祈为大人排忧解难,恰时寻来明家小幺女。此女美貌纯美,玲珑纤弱,在下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司大人,愿将此小女婢献给大人,只求往后大人能够庇佑齐某一二,在下愿意犬马效劳……”   越说,空气中的温度便越冷几分。   年轻男子虽远不及弱冠,气势却冰冷淡漠,完全不像个没根的太监。   齐侗声音渐低,没说完就讷讷停了嘴。   司羡元掀眼看他,瞳眸晦暗难辨。   齐侗只觉头顶似有千万斤重,两股战战险些跪下。所幸司羡元很快便移开视线,目光落在被绑住的明窈身上。   小姑娘手脚被绑,乌黑清亮的眸子里水蒙蒙的,惊惧、脆弱至极,却又带着几分幼兽般的警惕。   “婢、女。”   司羡元捏着她的下巴打量她一眼,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骨节冷白修长,指尖却是冰冷的,让明窈轻轻抖了抖。   但下一秒司羡元便收回目光,用巾帕擦干净手指,眼底闪过几分厌恶。   黑衣侍卫悄无声息出现在大门处。   司羡元转过身往回走,低哑冰冷的嗓音不带丝毫情绪:   “丢出去。” 第2章   命令一出,黑衣侍卫利落地拔刀出鞘。   齐侗慌不择言求饶起来:“求大人原谅!方才是在下鬼迷心窍,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在下……啊!”   话未说完他就被一刀抹了脖子,鲜血喷出老远。   齐侗砰地一声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四周几个小役面色惨白跪了一地,见黑衣侍卫冷漠地拎着刀走来,其中一个小役情急之下反应过来,一边砰砰磕头一边颤声道:“侍卫大哥饶命!我们是被齐侗勒令威胁来的!我们这、这就走,以后绝不再来冒犯,求大人原谅我们这一回!”   他悄悄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诸位小役立刻磕头,赶在侍卫刀刃落下之前踉跄着爬起来,四散跑开。   与其同时,司府大门缓缓合上。   那道赭色银纹蟒袍已经进了府里。   黑衣侍卫面无表情地收了刀,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几个奴仆走出来,把府邸门口清理干净,将马车和齐侗尸体一起丢去乱葬岗。   安雀道恢复安静了。   明窈几近陷入昏迷,却又在浓郁的血腥味中再次清醒。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模糊一片,好半晌,视野才慢慢清晰起来。   她看着紧闭的朱漆大门,怔了片刻,缓缓看向两旁。   这里……是那个叫做“安雀道”的街巷,仅矗立一座府邸,司府,里面住着一个俊美但残忍的年轻宦官。   仇家把她绑了过来,当小女婢献给这个宦官来搏前程,却没想到为此付出性命。   明窈隐隐感觉头痛了起来,凛风吹得她很冷,要冻僵了。她意识到什么,看了看身下坐着的青石板路,又看向自己的手腕、脚腕。   依旧是被麻绳绑着的。   仇人……死了、跑了。   这个漂亮宅子的主人已经回去了。   四周很安静。   也很冷。   没有人给她松绑。   明窈用力挣了挣,绳子绑得很紧,她根本挣不开。靠着身后的树干缓了缓,她从袖口里抖出金钗,低头咬住钗柄,努力弯腰贴近双脚,用力去划脚腕的绳结。   麻绳很粗很硬,明窈费了力气,但麻绳只被磨坏了一点点皮,丝毫没有断开的迹象。不知过去多久,她牙齿已经疼了,忽然感觉发丝间冰凉凉的。   明窈抬起头,看到天上飘起鹅毛大雪。   下雪了。   白雪透过灯笼,被映出红彤彤的颜色,有种别具风格的凄美感。   因她忽然抬头,脑袋开始阵阵发晕,明窈力气消耗殆尽,靠着树干闭眼休息,意识朦胧中,齿间的金钗滑落到土壤上。   再过几日就是大年夜了,她想。   明窈觉得很冷。   有点想睡觉。   眼睫处有温热剔透的东西流下来,她有些虚弱,睡意渐起,有些难过地低低呢喃了声“秋姨娘”。   姨娘,没有人要幺幺了。   司府,书房。   司羡元坐于书案旁边,处理递到陛下面前的折子。这些全是文武百官即将递到陛下案牍上的奏折,但陛下看到之前都要经他手,由他来裁决朝廷之事。   他是京城大司马,位列百宦之首,处理一点折子不过是他拥有的众多特权之一。   王符管事蒲叔公敲了敲门,端着一碗浓郁的药汤走进来:“大人,今夜是望日,您旧疾伤痛恐会复发,先把药喝下吧。”   司羡元未搁笔:“放着吧。”   蒲叔公早有所料一般放下药汤:“已经酉时了。”   司羡元没应,专注看着折子。   蒲叔公道:“有个稚龄小女娘在府外昏睡了半日,至今无人认领,大人可是要放之任之?”   司羡元眉心蹙了蹙:“去处置了。”他冷笑一声,“断了齐家这三个月内的商线,让齐老头好好管管他的逆子。”   蒲叔公应是,委婉道:“近日朝廷已有不少官员对大人颇有微词,谏言说大人权利太盛,有违朝廷平衡,大人本应低调行事。若杀掉这小女娘恐遭御史弹劾,虽陛下不介意,但属实不妥当。”   司家手握朝纲重权,朝廷上下都在盯着他,杀害无辜幼童的把柄万万不能被其他人捏住。   “她乃明家女眷,何谈无辜。”   司羡元眸底划过一抹讥厌,眉宇间的戾气让冷白的皮肤透出几分阴沉:“内侍省掌权让这些蚂蚱都开始上蹿下跳,一个个阴奉阳违、中饱私囊、贪得无厌,如今竟胆敢拿八岁稚子当女婢,可笑!荒唐!”   “大人自有考量。”   蒲叔公福身拱手,退出书房。   他走出乌螣堂,唤来一个下人交代几句。   下人来到京兆尹衙门,京兆尹自然不会拂了司府的面子,命仆从拿食物和棉衣棉被去了安雀道。   京兆尹心中寻思不过是个小女童,找个收养人家应该不难,还能让司府管事落个人情,于是兴冲冲到了地方,待他看清楚那小女童的睡颜,才明白仆从那句“多多辛苦您”的言外之意。   京兆尹心里开始敲警钟。   那树下昏睡的小女娘远远看着都觉得精致漂亮,将来定不会藉藉无名。一般的人家生不出这样的女孩子。   有么这般惊人的容貌,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不管她是不是罪臣明家的女眷,不管她身上有没有纠纷,这小孩他都养不得。   这个烫手山芋,他不能接。   京兆尹示意身后仆从将食物和棉被放到小女娘旁边,绞尽脑汁想了一番委婉的推脱说辞。   司府仆从心直口快:“大人乃京城百姓父母官,为何一直推三阻四?”   京兆尹额间冒出冷汗:“这事非一时能决定,本官得先禀报上官知晓,还望贵府通融一二。明日我遣人来给司大人赔罪礼,望贵府莫怪罪……”   说罢他匆匆行一礼,不等司府的仆从反应便忙声告辞离去。   仆从只得去汇报管事。   蒲叔公眉头皱了皱,看着即将黑下来的天色以及夜幕隐隐挂出来的盈盈满月,面上闪过一抹忧色,匆匆往乌螣堂走去:   “罢了,此事明日再说,我得先去看看大人。”   这一夜度过的格外漫长。   明窈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傍晚了。   她是饿醒的,睁眼时感觉头脑昏昏沉沉,双手双脚已经被冻僵了。她怔怔地,辨认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距离她被绑走已经过了一整天了。   大抵是怕她跑掉,双脚依旧没有松绑,但双手的麻绳被解开了。   明窈看到她背上多了个棉被,棉被里披了个不合身的棉衣。料子很破旧,针脚粗糙,只能勉强用来御寒。   旁边放了干饼食物。   原来隐约感受到有人来给她送棉衣、食物喝和水又离开并不是梦。   明窈拿起干饼,触感冰凉,她饿了,低头咬了一口。   很凉,很干硬。   她慢慢咀嚼吞咽,夕阳落了下来。   明拍掉手上的碎屑,重新握起金钗用力去划脚腕的麻绳。   这个是死结,已经冻硬了,划不断,更解不开,必须用小刀割。   眼前越来越昏沉,头痛加剧了。   她喘着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点烫。   原来自己发烧了。   明窈靠在树上呼救:“有人吗,有人吗……”   安雀道上连个行人都没有,更逞论大门紧关的府邸。   她对着冰凉的双手哈了口气,哈出一团雾气,下一秒头重脚轻。   她晕倒在地上。   次日,明窈发起了高烧。   她偶时清醒,勉强吃了几口粮饼,捂着嘴咳了几下,血丝咳了出来。   她擦掉掌心的血丝,拖着身体挪向街道对侧,那个漂亮宅子的主人不打算救她,但她得去借个小刀。   再切不断脚腕冻硬的麻绳,她会死在这里。   明窈吃力极了,望着遥遥大门,断断续续地发出微弱的声音。声音不大,像是猫叫。   高烧将她的精神气蚕食殆尽。   她不怕死掉。可是死掉了,秋姨娘在泉下会心疼的。   明窈意识有些恍惚了。   天色又暗下来了,繁星慢慢爬上。   击鼓打更的声音响起时,司羡元体内肆意横行的内力才终于平息,三天的兵荒马乱终于结束,蒲叔公长长松了口气。   冬雪堆满庭院,白茫茫的一片寂静。昨夜又下大了。   天尚未亮,蒲叔公走到大门,唤来仆从把积雪打扫干净,推开大门时愣了一下。   安雀道正中央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是晕倒的明窈。   蒲叔公这才想起她的存在,疾步走过去,一时摸不准她死了多久了,心中生出些许懊恼的情绪。   他叹了口气,刚要把尸体捞起来厚葬,却发现鹅黄小袄胸脯处微弱的起伏。   人还活着?!   “来人!”   蒲叔公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到司羡元穿着朱红朝服走出来,道:“大人何不休息片刻?”   司羡元眉峰微微压着,面上透着几分厌懒,常常勾着的笑眼也没了:“早朝。”   他随手扯了下袖口,抬眸时瞥见地面积雪中的人:“今日是谁负责处理尸首?”   蒲叔公连忙把小姑娘扶起来:“大人,她是三日前被送来的那位明家小女郎,今晨发现晕倒在我们府前。凛冬严寒,她气息脉象微弱至极,再不得救治恐有性命之忧。”   司羡元伸手探了探明窈的鼻息,眉头只是微微一蹙便面无表情。府邸马车正好驶出来,他浑不在意地收了手,捻掉指腹沾染的零星温热,随口道:   “死便死了。”   确实是有几分姿色。   但那又如何。   司羡元心中没什么动容,死伤他见得多了,老少皆有。坐上累累白骨堆砌的高位宝座,他心肠冷硬,不知温情。   蒲叔公抱着明窈,低头看她苍白又泛着几分坨红的面颊。这张脸是真的好看,也怪不得齐侗这般贪权附势的小人会挑中她。   到底是个七八岁的孩童,蒲叔公叹了口气:“是个可怜的……”   他想起自己早逝的孙女也是死在冬天里,道:“明氏罪该万死,但稚子无辜。”   司羡元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手指搭在车窗上敲了敲。   蒲叔公猜不出他在思考什么。此人向来都是这般厌怠的神色,让他有几分没底。   估摸着自己的话没有丝毫作用,蒲叔公再次叹了口气,抱着明窈欲要离开。   但下一秒,昏睡的小女孩似是清醒了一瞬,眸子紧闭,无意识地伸出手,求救似的向前抓了抓。   半昏半醒的明窈碰到了司羡元的手指。   她触及到丝缕温暖,努力想要拉住它。司羡元蓦地睁开眼,眸里闪过几分戾气,有杀意一闪而过。   蒲叔公吓得要把她抱走,但小姑娘很快就软软垂下手,昏迷过去。   司羡元皱了皱眉又松开,淡声吩咐上朝。车夫驾马起步。   安雀道干净如雪,高挂的红灯笼格外喜庆,司羡元看着窗外洁白的街道,想到朝中又要有人下狱流血,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这般吉祥的日子,确实得找点福事儿做。免得府门沾血,大年晦气。   他眼尾微微勾起,旖丽面庞多了几分危险的味道,眼底没有几分真心实意,笑面虎似的。   司羡元抬手挡了下晨时升起的太阳,熹光斑驳地落进棕檀木马车车壁上。他随意道:   “那便救吧。” 第3章   司羡元上朝去了,蒲叔公把明窈抱回府里。   小姑娘面色泛着薄薄的红,颈间很烫,呼吸很微弱,手指、耳朵皆冻得肿硬。蒲叔公忙抱去府邸里沈郎中的院子道:   “沈大夫,你快来给她看看。”   他把昏迷不醒的明窈放在外间小塌上。   因为司羡元经常旧疾复发,司府自个儿养了个郎中。沈大夫过来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拿丝帕搭在明窈手腕上,把了下脉后眉头皱的更紧:   “蒲叔,她是如何病成这般模样的?”   沈大夫医术精湛,但颇有脾气,不是谁都愿意治,蒲叔公担心他不肯施手,只道:   “小女郎遭人遗弃,在外面冻了三日。司大人愿意救她。”   沈大夫皱着眉坐在案几边,提笔写了数株药材,整整三大页才将将写完,他把药方递给药童,嘱咐快些去抓药,又换了新纸继续写起第二个方子,边写边吩咐小厮:   “去备两桶凉水、疮膏两支,再多拿些绢帕来。”   蒲叔公道:“沈大夫可有把握?”   沈大夫未言,把第二个方子递给小厮后,拿了方绢帕沾了沾水擦拭明窈的额头,一边给她降温一边沉声道:   “我不知蒲叔是从何捡来的这个女郎,但她体内病气堆积已久,非自小得病不可为,本就属于阳弱体虚,如今又在寒冬日里挨冻,高热不退,魂识涣散,情势危急万分,不死就已是天眷大幸!我从未见过这般体弱的小女娘,平日里为了司大人,研究的也多是烈性之药,如今只能尽力而为。至于她能不能醒来,只能看天意。”   院门推开,众人抬头见人,随之行礼。   司羡元下朝回来了。   他去金銮殿上建议陛下处死了几个人,皇帝允他自由,旁人压根不敢多言。   司羡元直接回了府,进门就碰到抓药回来的药童,寻问情况才知这是今早随口捡来的那个脏兮兮病怏怏的小孩要用。   他唇边愉悦的笑意渐淡,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   司羡元打发走药童,来到沈大夫门口听到屋内传出一大箩筐的话。他没太上心,没听太全,只觉是个麻烦,推门进来道:   “那若是醒不来呢。”   沈大夫沉声:“那便无力回天。”   司羡元闻言,终于忆起来什么似的,瞥了眼榻上的人。   她双眸紧闭,肤色病白,面颊却酡红,背脊单薄,身体格外瘦弱,像是一只病气气的幼猫,美丽却脆弱,连他一掌都经不住。   “无力回天?”   才刚捡来的人就要死在司府里?   司羡元盯着昏迷的明窈,眸光沉沉地扯了扯唇角。   司羡元没在沈大夫院子里久待便被宫里来人叫走。   他今早去金銮殿进言陛下处死了几个老臣,手段太凌厉残酷,导致一些臣子心生惧反之意,赖在早朝闹起来。   皇宫来人喊他再进宫一趟处理烂摊子。   司羡元掀起眼皮就要拒绝。   内侍省的内监好说歹说,就差下跪了,司羡元不耐,最终还是去了。   回来之后,府邸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   没等他歇上片刻,仆从就迎了上来。   “大人,蒲管事说明姑娘用药之后高烧不退,情势危矣,要动用库房里唯一一株艾藤草。他让我候着您,等您回来就请您过去。”   司羡元垂下眼,拿帕子擦了擦手上因为刚回来而没擦干净的血,而后抬眸看向他。   天生微勾的眼尾慢慢压了下来。   不悦以及不耐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到了临界的点。   “不去。”他声音低哑而冷漠,“本官很闲?”   他绕过仆从往里走,天生带笑的面容也没了笑意,配上指尖未擦干的血,带着一身杀伐腥气。   仆从不知所措地杵着。   大家听说今早府里来了个病弱昏迷的小娇娘,精致漂亮如同白狐仙儿,却冻伤了身子,高烧不退。府里名贵药材一趟趟往偏房送,大家伙儿都来了些新奇感,寻思大人是要将她收养在这座和尚庙里?   仆从试探性道:“那……小的去取艾藤草?”   司羡元脱下沾血的赭红色锦袍,道:“你方才说,他们要用什么药?”   仆从:“艾藤草。”   司羡元将衣袍递给小厮,眼尾似笑非笑地勾起:“你再说一遍。”   仆从:“艾、艾藤草。”   司羡元往回走的脚步停住,冷笑道:   “你们要用整个京城皇室仅有一株,被陛下赐予本官、在库房珍藏多年的艾藤名药,就为了折腾救个进府不到半日的小东西?”   仆从冷汗流下:“这……沈大夫喂了两种药方但始终不见高热退下,万不得已他才这样说的。小的不敢耽搁就来请示大人……”   司羡元打断他:“带路。”   仆从:“什、什么?”   司羡元道:   “哪个偏房,带路。”   他倒要看看,是多金贵的身子非那株艾藤草不可。   救不活?   明窈昏迷着躺在偏房的床榻上。   沈大夫开的药早已喂她喝下去,冻疮膏药也仔细涂抹。但她的烧仅仅退下去一会就再次烧起来,病怏怏地躺在榻上,脉搏丝弱近无,呼吸几不可闻。   沈大夫正皱眉思索,司羡元就走进来,目光落在榻上。   仆从捧着乌木匣跟随走进来道:“司大人,艾藤草在这。”   “甚好!”沈大夫下意识抬头,看向司羡元,“司大人,这药……”   司羡元:“若没能救活,白白浪费本官这么好的药材……”   沈大夫接了乌木匣道:“在下一定尽力。”   小厨房里早已备好煎药药材,沈大夫小心翼翼地将艾藤草磨成粉放进去。这方子药效极强、祛病活血肉骨,将死之人都能被这药吊命,再救不活,他也没办法了。   夕阳落下,日暮斜飞,转眼已至酉时。   艾藤草药汤已经喂下两个时辰了。   明窈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睡颜很沉,沈大人收拾包袱回了院子。   司羡元从书房过来时,就见偏院零星几个仆从正在给人准备后事。   他眉梢微微挑了下:“没救活?”   仆从垂首应了声。   司羡元负手走到塌边。   小姑娘脏兮兮的,气若游丝,面庞却漂亮得很。她五官比同龄小孩要精致许多,因闭着眼而稍显冷清,但面颊奶气的婴儿肥冲淡了整体的清凌感,所以看起来更像个俏生生不说话、脾气软绵绵的木娃娃,一个珍贵的瓷器,透着易碎感。   司羡元没感到有多意外,只觉浪费了一株百年难遇的好药材。尚未收回目光,榻上的木娃娃睫毛忽然颤了颤。   像是夕阳下的蝶翅一般,翩跹飞舞落下一片阴影。   司羡元目光停在她脸上。   下一秒。   明窈睁开了眼睛。   木娃娃一双眼眸大而圆润、乌亮濡湿地看向他。   沈大夫听闻明窈苏醒后急匆匆赶来,一番把脉后连连称道“命不该绝”,一口气开了数个方子。   小姑娘不说话,睁着眼睛看他们,发烧未退也不闹,安安静静的,像是有些怕生,却并不胆怯。   她好像只是在单纯在难得清醒过来的时间里记着屋子里出现的每个人。   直到她目光落在远处金丝楠坐塌上的司羡元,眸子里终于有了其他情绪。   没等明窈做出合适的反应,司羡元移开视线,垂着眼,百无聊赖地把玩起了指骨上的白玉扳指。   明窈的思绪迟钝地回拢。   这个府邸的主人就是眼前这个人——这个念头闪过后,明窈就多看了几眼。   脑海中第一念头是那个温温润润的玉样物件看起来很漂亮,温和白玉中点缀着火苗一样的朱红,宛如奔流的血焰。   第二念头是,这个据说是宦官身份的府邸主人的气质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难以接近。   只是她尚不太懂,宦官究竟是什么?   没等明窈再看几眼,床塌边就围过来一个人。她目光挪回来,看到一个长着胡须的面善叔伯站在塌前。   明窈模糊的记忆中,这个人在府邸门口抱起了自己。   于是明窈轻轻开了口,对他说:“谢谢。”   这是众人听她说的第一句话。   嗓音虽然有点沙哑,但轻软甘甜,像山涧落满桃花瓣的雪水,清冽绵绵。显而易见是一把极好听的嗓子。   司羡元抬眸淡淡看过来。   明窈说完这句话便感觉乏了,闭上眼睛轻轻喘着气。她没注意到司羡元看了自己一眼,也幸好没注意到那抹毫无善悯的眼神。   她才八岁,自小气弱体虚,有三岁记忆之后就没出过明府大门,只读过寥寥私塾,自然读不懂那双瑞凤眼里一划而过的思绪。   司羡元视线收拢,对沈大夫道:“尽快用药。”   司府不养闲人,这般体弱娇脆、病病清清的模样,难以养活,他不会留下她。   一旦她痊愈,他便会将她送走。   明窈暂时住在了司府的偏院里。   大抵是身子骨虚弱的原因,她的烧总是反复,意识也时而清醒时而昏沉,吃进去的东西都会吐出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明窈在睡醒的时候,除了仆从端来熬好的汤药,唯一能见到的人就是为她诊治的男子过来给她把脉,有时针灸。   明窈知道了他姓沈,是司府自个儿的郎中。   她乖巧地唤他一声“沈大夫”。   沈大夫的汤药难喝极了,不像姨娘那样每次都会给她喂几颗蜜饯。明窈唇舌发苦,一点东西都吃不下,但为了好起来,每次都强忍着吐意把沈大夫的药喝完。   待仆从送药走后,她就躺下来睡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没人居住的原因,偏房安静且寒冬,被衾里冷得跟冰疙瘩似的。   她总是睡不好,昏昏沉沉缩在被衾里,手脚冰凉,有时还隐隐发痒。   冻伤之处可以慢慢治,但反复起烧却能要她半条命。   有时候,明窈难得有几分精力,下了床塌去四周稍作打量。门口有条幽路,旁边是枯萎的树桠和一片青竹林,了无人迹,相当荒僻。   明窈在门口站了一会也没见有人来。她很快就觉得冷,也没了体力,扶着墙壁慢慢走回屋子。   有些孤独,也有些怕,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偏房布置很简陋,一张床塌、一个木橱、一张案几和两个乌木凳。   木橱里有两套下人的衣裳,是男衣男裤,明窈吃力地踩在乌木凳上,伸长手臂在木橱里翻了翻。   发现衣裳是崭新的,她垫脚,艰难地把两套衣裳拿出来。   只是做这一点事情,明窈就感到累了。   她抱着衣裳,扶着凳子往下踩,不知是凳子太冰了还是其他原因,她绣鞋底踩在地板上猛然打了个滑。   “啊!”   明窈身体骤然失衡,衣裳从怀里落下去。   就在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摔的时候。   一道赭色身影踏入偏房,在她跌下去的下一瞬间身形移闪过来,粗鲁地伸出手捏住她的后衣领。   明窈被勒住脖颈,脸涨的通红。衣领子上的力道骤然卸去,她坐在地上咳了几下,泪花都咳了出来,胸膛起伏着,似要碎了。   终于,她平复呼吸,抬起泪意朦胧的眼睛。   一声道谢还没说出口。   忽而,一柄利刀贴在她纤白的颈间。   赭色锦袍的主人皮肤冷白,五官旖丽,斜上挑起的瑞凤眼紧紧盯着她。唇角勾着些许笑意,却也冰冷。   他轻而易举地攥住她的衣领:“胆敢在本官眼底下偷东西……谁派你来的?”   动作称得上慵懒,杀意从恶鬼骨子里透出来,只隔一层囊皮。   “咳咳咳。”   明窈呼吸微窒,脸色憋红,咳个不停。   许久,衣领口的力道微微松开了些。   明窈努力仰头,眼尾潋滟着咳出来未褪的红痕,眸子很清澈,嗓音清靡绵软:   “幺幺没有偷东西。幺幺想借衣裳穿,摔跤了。”   她看着他,带着稚童的安静坦然,道:   “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司羡元低眸看着她,小女童白皙如软嫩豆腐的脖颈上起了一道鲜明通红的印子。   看起来挺骇人。   明明他没下重手,这红印却像小孩遭到虐待了一般。   司羡元眼里没什么明显情绪。   心里只道,太娇气。 第4章   “幺幺有点想留在司府里。”   “不知晓司大人同不同意。”   ——《幺幺手札》   司羡元松开了手。   明窈下意识伸出小小的手掌,等人来拉自己一把,下一秒,她想起这里不再是秋姨娘的院子,收回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   眼前有些头晕眼花,她轻轻晃了晃,站稳后,视野逐渐清晰。   这才看到司羡元身后还跟着个人。   沈大夫刚刚赶到,没看到方才的小冲突,探手给她把脉,道:   “明姑娘这几日可有其他不适?”   明窈先是看了司羡元一眼。   见他坐在一边的乌木凳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她收回目光,软声答道:“睡不醒。昏。还有……没有力气。”   沈大夫思忖良久,蹙着眉头写药方:“你自幼伤了身子,阳弱体虚,极是难补。以前小时候经历过什么吗?”   明窈想了想。   家主不喜她,她一直都待在姨娘院子里。姨娘虽没什么富贵银两,但把她照顾得很周到。   再往前……三岁之前,她便想不起来了。   明窈抬手捂了下心口,摸到衣裳里面突出来的颈坠触感,移开手摇了摇头。   沈大夫低头写着药方,没看见她这个动作。   司羡元从乌木凳上坐起来:   “就这吧,去库房里拿些好药材给她用上。”   沈大夫应了声是,司羡元抬步走过,出了偏房。   “汤药记得喝。”   沈大夫嘱咐完也离开了屋子。   明窈说了声好,从地上捡起方才掉落的衣裳,躺回床上歇着了。   “幺幺会乖乖喝药的。”   她抱紧被角,小声说。   她很感谢司府的司大人。虽然感觉大家都很怕他,但她觉得他是个好人。   可她察觉到了司大人并不想留下她。   明窈只想表现得好一点、再好一点,微微期盼着司大人发现自己很乖,然后回心转意,同意她留在司府里。   这样她才能活下来。   冬日寒风肆虐,朱红灯笼被挂上枝梢,过年的气氛渐浓。司府的偏房屋子简陋,但勉强提供一方庇护。   大抵是沈大夫又换了药方,明窈明显觉得汤药更苦了些。喝下之后很反胃,想吐,整日整夜的睡。   睡着的时间里,她断断续续做了个很长的梦。   明窈梦见了小时候。   三岁的年纪,她发了场浑浑噩噩的高烧。   她记不起前因后果了,只记得睁眼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站在眼前,弯起眉眼把她抱起来,自言自语道好漂亮的小孩,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明窈对幼时的记忆极为模糊,烧得断片,只知道秋姨娘把她从寒冬雪地里抱了进去,精心养着她,给她降温、驱寒、喂药,把鬼门关的明窈拉了回来。   有时候她吃不下东西,吐个不停,姨娘就用小勺一点点喂给她,轻轻唱歌给她听。   姨娘藏起她的事情被明家家主发现了,家主要把她撵走。姨娘跪在他脚下苦苦哀求,跪了数个时辰,才成功留下明窈。   秋宛娘手里有一两间铺子,虽比不上明府其他人奢华富贵,但吃些好食、穿些好衣还是没问题的。   她把所有金钱都投在明窈身上,给她买药养身体,不舍得她十指沾阳春水,把瘦猫似的小明窈一点点拉扯大。   明窈记得,姨娘还偷偷做针线活攒钱,笑眼温柔地说,幺幺是娘的女儿,娘要给幺幺攒嫁妆。   那是明窈最快活的几年。   明家出事以后,姨娘更是拼着最后的力气,用性命换她活下来。   骤然梦醒,明窈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简陋偏房,思绪逐渐回笼。   她忽然感到真切的难过来。   姨娘死去、族人入狱、府邸被抄……桩桩件件仿佛黄粱一梦。这些天里,她第一次体会到无家可归的感觉。   如今,她被仇家献给了朝廷上最为冷漠狠辣的大宦官。   她记得,当时那些人曾说,她会是个漂亮的小女婢。   可他似乎不太喜欢她。   她有点害怕,他却没有使唤她、狎|玩她。明窈觉得,司大人与外面的人说的并不一样。   明窈撑着起身,发现身上都是汗,被衾浸湿一团。她摸了摸额头,迟钝地意识到——   烧好像退下来了。   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走出来了。   明窈扶着墙壁下了床榻,试探性地走了几步,身体不复往日昏沉,遂大着胆子走出偏房。   现在是晌午的时间,待会就会有仆从送来膳食。难得感到几分饥饿,明窈扶着粗糙的树干慢慢往远处走去。光秃秃的枝杈打着卷儿,落了一地萧索。   明窈拨开枝杈,转头看去,发现旁边有个很大的池塘。   她踩着松软泥土走过去,蹲下身子,低头对着半结冰的池塘照了照。   寒冷水面倒影出她的脸,明窈看着水面上的大眼睛眨了眨,捏了捏瘦了一些的婴儿肥脸颊,“咦”了一声。   她的脸上脏兮兮的。   明窈歪头闻了闻自己身上。   臭臭的。   她好像该沐浴了。   司大人应该不喜欢脏小孩,她不能让他讨厌她。   念头刚闪过,门口幽路上就传来脚步声。   明窈从池塘边站起来,眼前猛一黑之后逐渐清晰,她慢慢走回去,看到仆从端来今天晌午的膳食。   在仆从准备走时,明窈叫住他,有些不知道怎么措辞,嗓音透出些许踌躇和怯疑:   “请等一下。”   仆从:“明姑娘有事吩咐?”   明窈道:“我有事要禀报司大人,我能见他吗?”   明窈决定要沐浴,她只知道得禀报司大人。   仆从道:“司大人忙于朝政要事,现在不在府里。”   明窈有点紧张:“拜托您了。”   她睁着大眼睛,嗓音清甜靡软,让人难以拒绝。   仆从想了想,道:“小的先带明姑娘去乌螣堂外面候着,司大人平时就住在乌螣堂主屋内,待他回来明姑娘就能等到他。如何?”   明窈道:“好。”   她匆匆扒了几口饭。   她一直都吃得慢,哪怕狼吞虎咽都会显得有几分斯文。以免让仆从久等,她很快放下银箸。   仆从带着她穿过小竹林,踩着石子幽径往偏房外面走去。   午风吹寒,天光骤亮。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座宅子里偏房以外的地方。   入眼的是一片宽阔的庭院,庭院里假山碧塘重峦叠嶂,四角分别各有香檀木,檀木后有幽路,通向四个方向。他们现在出来的就是其中一条路。   庭院两方是东西厢房,一边是小厨房和小膳堂,一边是贮寸食材及材料的杂屋。而庭院中心最前方,三级台阶之上矗立一个敞亮的屋堂,墙壁挂着大儒明家的诗画,中间摆放着案几、凳子,是主人用膳及客人拜访之处。   看到明窈这个陌生面孔,下人们有些好奇地投来注视。   她像白皙瘦弱的一只玉宫仙兔,敛目安静地跟在仆从后面,对于四周景物也仅是抬眸看了几眼就收回目光,精致漂亮的面庞上眼睫微微垂下。   总之,一副缄默而孱弱的样子。   两人从屋堂两侧的乌木漆花廊道穿过去。   明窈明显感觉人迹少了些。   此处是一方漂亮精致的小花园,花园也有个池塘,但比前方庭院更精心打理,中间立着一座雕山假石,虽是冬天,却仿佛仍有流水潺潺。   池塘前面是两丛葳蕤如雾的紫竹林。竹林幽径,中间黑白鹅卵石子铺成的路通往前方。两侧站立着黑衣佩刀侍卫,目不斜视,无声宣告着前方的肃然。   明窈明白了什么,跟着仆从穿过紫竹林,出了鹅卵石子路,抬头向前看去。   正前方,奢华恢弘的宽阔院落牌匾上刻写着“乌螣堂”。   院落出乎意料的简洁,除了角落有一片紫竹林之外再无其他装饰,干净得有些冷寂。庭院很宽敞,路上画着四四方方的线,大抵是练功之用。   两侧有东西厢房,门皆紧锁,透过窗子可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以看到一边放置书籍案几,是谓书房;一边放置兵戈武器,是谓兵器房。   这便是司府主人的院子。   仆从把她带到主屋廊檐处,道:“明姑娘,这里是主院乌螣堂。司大人平日公务繁忙,不喜旁人打听行程,小的不知他何时回府。你若要见大人,可以先在此处等候一二,待大人回府之后自会过来。”   “好。”明窈点了点脑袋,认真地说,“谢谢你。”   “姑娘有事再唤我。”仆从退了下去。   明窈感觉有些疲乏,四处看了看,发现一处遮风的角落。她走过去,感到背后有来自上方四处的目光。   她对人的眼神很敏感,但对外界却有些钝感,意识到这个主院有人监视,但也没有多想,没有四处打量,安静地走到廊檐之下。   廊壁上有一排窗子,窗扉阖拢,下侧石棱在墙壁形成向外的凸起装饰,摸约几寸宽。明窈用袖子布料擦了擦,轻轻挨坐上去。   她身子骨瘦弱,屁股没有几两肉,刚刚好能坐在上面。   明窈安静地看着前方,衣裳裙摆垂在地上,随着风起微微荡开,宛如卷曲的花骨朵儿。   在陌生人家沐浴是一件需要汇报的事情,她心想。   明窈虽然未读过私塾,但一直都知道要做个懂礼貌的小孩。   如果仆从知晓明窈见司大人的“大事”就是要沐浴,那他一定不会带她过来的。   只是明窈似乎有一套自己稚嫩的逻辑,她已经自动认为自己所做之事都需要向这个宅子的主人汇报。   明窈正发呆,忽觉前面进来一道人影。   她抬起头,看到几日未见的赭色锦袍身影走了进来。   司羡元早已知晓她在此处,并未在意,瞥了眼廊檐下端端正正坐着的人。   乖乖巧巧,乌发披肩,身形孤零零的,像个小可怜。   他眸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便移开目光,思量起其他事情。   “司大人,幺幺有要事同您讲。”   明窈走下台阶,端端正正朝他行了个礼,抬起清澈乌黑的眸子,稚嫩地模仿着记忆中大人说话的模样,神态认真:   “幺幺想借大人家里的浴房一用,请大人恩准。”   司羡元思绪顿住,重新回到明窈身上。他一双瑞凤眼低低看过来,眼尾天生微微勾着,却不见几分笑意,反而有些冰冷。   他开口道:“你再说一遍。”   换成仆从在这里,听到司羡元这样的语气恐怕要吓傻跪下来了。   但明窈未曾与他接触过,不明白他的喜怒,闻言微微加大声音,黑玻璃珠子似的眼眸透着清澈的坦荡:   “幺幺想沐浴,唐突借浴房一用。谢谢大人,麻烦您了。”   司羡元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迟迟未答。   明窈茫然地歪了歪脑袋,想到是不是自己的礼数不够,于是再次福身,道:   “谢谢您了,司大人。” 第5章   司羡元看着她,道:“沐浴?”   明窈嗯了一声。   司羡元:“这便是你所讲要事?”   明窈认真地点了点头,又略带殷殷道:“麻烦您了,谢谢。”   司羡元端详着她。   他见过很鬼精的小孩,心本险恶,她若是同那些小恶童一般,此番在故意耍他玩……   念头闪过,他眼尾压下来,杀意顿起。   他掀开眼皮,打量着她,最后落在她一双清澈剔透的眼睛上。   这个小孩倒是……像个傻的。   她似乎当真觉得这是件“大事”,提出这个有些难为情的诉求,恳请府邸主人的同意。   司羡元眸里起了几分兴致。   小姑娘个子矮矮的,很瘦,孱弱,小花骨朵儿似的站在这儿,身高只略略到他腰脐上方一点。   看起来颇有些狼狈,却也精致玲珑,身段纤细柔软,清绵绵的。   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眼神很澄明坦然。   明窈对外界事物有种孩童的钝感,但对视线很敏感。   此人毫无善悯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一寸一寸发冷。   她手指抓了抓裙角,莫名不安。   司羡元道:“你发烧如何了?”   “好些了,谢谢大人关心。”明窈复述着沈郎中的话,“高烧已度最危之时,余有无力、呕吐之症。若高烧不反复,吃药调养即可慢慢好转。”   她不知晓这些话语是沈大夫怕她忧心而说出的安慰之话。   更不知晓自己的身子已经非常亏空,没有常年累月的温药调养根本无法痊愈。   司羡元看了眼她的面色,道:“找个婆子带你去浴房。以后此种小事直接禀报管事。”   明窈说好。   旁边走出来一个仆从,正要带走明窈,司羡元又喊了她,垂眸看她细细白白的手指,说:“抹点冻疮膏。”   明窈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有一些地方已经红肿了。   司羡元收了目光,淡淡道:“别给冻伤了。”   等他走了,明窈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句好。   仆从给明窈带路。   偏房不远处有个多人共浴的浴房,现在没有人,能给明窈使用。   来帮明窈的是府邸的洒扫婆子。婆子是个老实人,看明窈太孱弱,便替她备好沐浴用具,又问明窈要不要伺候。   明窈不太会照顾自己,但她不想麻烦婆婆,于是摇了摇头。   婆子帮忙把热水倒进浴桶里,阖上门道:   “老妇就在近处洒扫,明姑娘若有事可以大声唤我。”   等门关上,明窈走到浴桶旁边,慢慢把衣裳褪去。   她外面穿着原来的鹅黄色小袄裳,但里面穿了之前翻找到的下人粗衣替换。最后褪去藕粉色小肚兜,摘掉脖颈的木头坠,感到冬日冷寒,赶忙赤脚轻轻在浴桶水面踩了踩。   水温舒适,明窈慢慢进入热水里,趴着浴桶边沿,任由水面没过肩颈。   她皮肤常年不晒日,如同嫩豆糕一般,脚趾白皙圆润,被热水一熏,变成诱人可爱的粉色。   待整个人都热乎乎的,明窈拿起皂荚,学着姨娘和婢女曾经照料自己的那样在身上笨拙地涂抹。   婆子在门外看到她自己会沐浴才收回视线,轻脚离开。   思及方才看到的下人粗衣,她叹噫一声,打算回自己住处给明窈拿一套衣裳来。之前她孙女在这里落了一套粗布冬棉衣,穿着有点小了,给蒲管事捡来的这位小姑娘穿正合适。   到底是流落孤女,能救活一命都算司府的天大恩赐,闺阁生活方面怎能做到处处细致照顾。   浴房内,明窈洗去身上的泡沫,冻得哆嗦踏出浴桶,用力倒出浴水后把旁边桶里热水倒进去。   凛冬的天气,她忍不住打了数个喷嚏,赶忙重新泡进热水里。   大抵是晾了一会,原先烫热的水现在有些凉了。   明窈感觉鼻子有些塞,捂住口鼻咳了两声,加快动作把身上残留的皂荚沫清洗干净。   不消片刻,不妙的预感被证实。   明窈愈发感到头脑发昏、手脚无力,身上忽冷忽热的。   她隐隐猜到烧又复起了,疾而快。   明窈试探性地唤了句婆婆,无人应,她加大嗓音又喊了一遍,但嘴唇发干,嗓子快要出不了声。明窈放弃呼喊,吃力地扶着浴桶擦了擦身体,戴上木头颈坠,胡乱抓来衣裳往身上套。   终于披上小袄裳,她却不敢耽搁,扶着墙壁走了几步,尚未抓住门把手,眼前昏黑一片,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隐隐砰的一声,引起屋外人的注意。   婆子刚拿了袄子过来,感觉不对,疾步走过去推开门。   屋内地面湿漉漉的,小姑娘墨发披散一地,衣裳凌乱地扣着,精致孱弱的面颊一片酡红,双眸紧闭,不省人事。   婆子心里咯噔一声,忙大喊道:   “不好了!来人啊——”   偏房里,沈大夫急急赶来。   婆子终于略松口气,三两句交代了事情始末。沈大夫来到床榻边为明窈把脉,片刻后又换她另一只手,紧蹙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下来。   婆子道:“如何了,沈大夫?”   “不好。极不好。”沈大夫命小童去抓药,语气不好,“她高烧方褪,身子骨亏空虚弱得紧,沾水极易受凉,现在体内高热不止。为何无人伺候?”   婆子手里还拿着花色尚新的袄衣,看着榻上玻璃一般脆弱的人儿昏迷不醒,愧道:“是我失责,回屋去给她取换洗衣裳,未能及时赶回来。”   小童拿了药匣回来,里面是沈大夫自制的药泥丸子,数量不多,药效不如煎药更有针对性,但要更快。   小童取出两颗清热药丸,试了数次才成功喂明窈服下,后面再喂温水就见水从她嘴角流出,喂不进去了。   沈大夫写了个药方,问:“上次艾藤草可有剩余?”   小童:“只剩零星碎渣,不可成药。”   沈大夫眉头紧锁,墨笔在方子上涂涂改改修了几笔,递给小童道:“去禀报司大人,就说明姑娘受凉急热,需得再借库房药材。”   小童拿着药方看得胆战心惊,上面添得几个药材虽不如艾藤草那般珍贵,但也是市坊里难寻的千金良药,加起来不比艾藤草廉价到哪去。   小童有些不情愿。他怕司大人发火。   婆子从他手里拿过方子:“我去向司大人说吧。”   一路来到乌螣堂。   司羡元看着药材单子,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一个玉扳指。   片刻,他掀起眼皮,似笑非笑道:“明姑娘要用?”   婆子垂首应是。   司羡元兀自笑了一声。   他是个有病的人,所以正好上面需要的药材府里都有。可他月月发病年年发病尚未用这么多珍奇无价的药材,这才几天就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给用了去。   不谈一条命,她就是再多一条命,都抵不上这些药材的价值贵重。   空气持续沉默。   婆子额角隐隐滴下冷汗。   司羡元唇边慢慢勾起笑意,随手把药材单子丢出去,语气平静到让人悚然:   “本官府里不养别人家的花瓶废物。药材若有浪费,她滚,你也滚。”   “是。”   婆子退出乌螣堂,长长舒了口气。   小厮去库房拿了药材交给小童,他忙去煎药。   一个时辰后,药汤熬好,共三日九例,分次让明窈喝下去。   明窈受了寒,再次陷入昏睡不醒。   偶尔会清醒一会,但吃不下任何东西,趴在床榻边难受地吐个不停,面色苍白。   婆子端了个盆以及湿帕子过来,方便明窈呕吐。   以明窈的体质,本该再躺上个七八日。   但司府的药材千金难买,效果也好。在明窈缠绵病榻的第四日的清晨,她缓缓睁开眼睛。   婆子立刻唤来沈大夫。   沈大夫把脉之后终于点头:“明姑娘福大命大,算是过了这次危机。”   婆子松口气:“老天保佑。”   沈大夫细细祝福了几句,对明窈说近日的汤药还要继续吃,留了几枚药泥丸子后便离开。   婆子看明窈嘴唇有些干裂,给她喂了温水。   “明姑娘感觉好些了?”   明窈头脑还有些懵,晕倒后她意识全无,这会才终于从他们交谈中,连蒙带猜地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婆婆……”她挣扎着要起来道谢。   婆子摆手道:“老妇是做下人的,姑娘不必多谢。明日是红气吉祥日,姑娘定要在府里过的,我能帮到姑娘也是好的。”   ……明日?   明窈眸中露出几分茫然,但没追问,只道:“不知道幺幺怎么称呼你。”   婆子道:“姑娘唤一声姜婆婆就行。”   明窈道:“姜阿婆。”   姜婆婆还有洒扫活计,待了一会便走了,留了个汤婆子给明窈暖手。   明窈想着方才的“明日”,撑着身子从榻上下来,慢慢挪到墙壁前,抬头看向黄历。   黄历标出了重点节时,距离明府被抄家已经过去半月余了。   明窈目光往后挪,停住,定格。   明日,是岁除。   即民间所说的除夕。   明窈仰着小脸,神思微微恍惚。   居然已至年末的最后两日了。   她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跟不熟悉的人过新年。   过年,府邸众人要团聚共宴。   她要与那位司大人一同用膳了。   在明窈心里,只有很亲近的人才能一起用膳,互相可以夹菜、玩闹。   但若是换成司大人……明窈急忙摇了摇头,她想象不出那个场面。   哪怕到现在,她与那位司大人都接触寥寥,他真的好神秘,明窈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人低首俯视她的眼神。   那是一双眼型极为漂亮的眼睛,略狭长,弧度优美,眼尾微微上挑。眼瞳颜色偏冷,是浅浅的珀褐色,眼底了无笑意。   他当时就那样瞥向她几眼。情绪好像很深,却又一片空白。   像一只……慵懒的,高高在上的,凉薄寡淡的狐狸。   一个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神秘的人。   司大人……真的会留下她吗?   明窈忽然打了个哆嗦,不敢再想下去。 第6章   明窈用了点清粥,恢复几分精神气,慢慢走出屋子。   冬日清晨的温度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拿了汤婆子重新走出来。   沿着路走出偏院,一路上碰到诸多正在打扫的仆从。辞旧迎新,清扫宅院,把树梢挂满红灯笼,明家以前也有这样的传统。   所有人都在忙着,没人注意到明窈。她拿起角落闲置的扫帚,旁边过来一个人把她的扫帚给拿走了。   明窈有些讶然:“管事大人。”   蒲叔公摆摆手:“我姓蒲,明姑娘唤一声蒲叔公就好。”说罢他掏出几颗糖瓜粘给她,露出长辈看小孩的慈爱,“厨子刚做的灶糖,你吃吧。”   明窈微微睁大了眼睛,伸手接过来,鼻尖闻到油纸里蜜甜的香味,她眼眸亮了亮,把灶糖小心地收进内袋里,认真作揖:   “谢谢蒲叔公公。”   蒲叔公纠正:“蒲叔公,不是蒲叔公公。”   明窈面上露出几分茫然。她惯来都是姨喊姨姨、伯喊伯伯,迟疑张口:   “蒲、蒲叔公……公。”   蒲叔公面露纠结,一阵无言后摆摆手走了。   明窈便沿着庭院的路稍微逛了逛。   两侧屋子摆满了磨好的豆腐缸,轻淡豆香味飘来。她不太爱说话,但是爱观察,边慢吞吞吃灶糖边看司府里的人们活动。   司府比她从前的明府更加安静严肃。   仆从们哪怕是在忙活也不忘收声,行走刻意避开了主院乌螣堂。   明窈模模糊糊地对“司大人”多了其他层面的印象轮廓。   以后大抵不能轻易进去观赏那处漂亮的紫竹林了,她想。   明窈还没恢复好,中午喝了药汤就躺了下来,傍晚醒来出了一身汗。   沈大夫来摸了脉,说高烧已退,切莫着凉,慢慢可以度过此次病劫。   明窈乖乖应下来。   常年冷清的司府终于有了过年的气氛。   司羡元依旧不在府邸中,没告假归家的仆从们围坐在偏院庭院里的石桌旁,就着树上戳戳影影的红灯笼光,喝着厨房熬的腊八粥、炒的膳菜。   明窈坐在里面,捧着粥碗安静听旁人聊天。   “今年又过去咯……”   “是啊,明年不知能不能跟老母团聚。”   “……”   明窈盯着大门口发呆,她在想司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她现在每见他一面,就可能少一面。甚至是最后一面。   司大人从未说过司府会一直收留她。   发烧快要好了,她好像也没理由留下来了。   姜婆婆碰巧看到这一幕,好奇问明窈在找谁。   明窈回过神来,道:“司大人。”   姜婆婆道:“大人在重臣家里做客,不与我们一同用膳。”   明窈哦了一声。   姜婆婆又小声补充一句:“但他明日一定会跟府里一起过年。”   明窈又哦了一声。   晚膳渐散。   红灯笼影影绰绰,月光幽幽,大街上的热闹平息,安雀道恢复寂静。   蒲叔公提着红灯笼走过来:“司大人回来了,各位快些收拾吧。”   大家闻言收了声,快速将桌子残羹收拾妥当。   姜婆婆把明窈送回屋子,用卷尺量了她的身量尺寸。   库房里有几件别家送的布匹,不华贵,但胜在舒适,姜婆婆打算给明窈裁几套新袄衣穿。   姜婆婆把她看作大家族的小姐,心里怕那些布料委屈了她。   明窈认认真真地道谢。   等姜婆婆走了,明窈便躺在榻上,拉上棉被。   屋子漆黑,周围渐渐安静,冬日凛冽的风经久不散。   但她眸中多了几分鲜活童真的神采。   明窈回忆着今晚仆从们的聊天。   司大人叫司羡元,是京城里很厉害的官,初见时,她就感受到了此人身上很生人勿近的冷漠气质。他身体有些特殊,却是天子身边最权势滔天的近臣,一句话就能决定别人生死及影响帝王决策,想攀关系的官员都能排队到城门口。   以及,司府有三条众所周知的“铁律”。   一,别弄坏蒲叔公公的菜园子。   二,不能进入螣院。   三,勿要以任何方式去探究司大人。   明窈想了一遍,确认自己都记住了,这才闭上眼眸,陷入香甜的梦里。   今日是岁除。   司大人会在府里,仆从们都起得很早。   只有明窈贪睡了半个多时辰。一睁眼,她就看到几套料子清丽、成色崭新的袄衣放在橱柜上。   无疑是姜阿婆今日早晨送来的。   衣裳虽不华丽,但精巧可爱,裙角细纹如水波一般。明窈穿上在铜镜前照了照。   镜子里的小女娘纤弱娇珑,面色比往常红润了些,五官也稍稍舒展开来。   柳绿绦搭配绛红绸,很衬她。   明窈喝了汤药,走出屋子去寻早膳吃。   一出门她就感觉气氛与往常不同,好像只有她起晚了。   明窈走到庭院门口,看到一道赭色衣袍立于乔木灌旁边,不少仆从搬着东西忙碌。   她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人是谁。   司羡元察觉到来人,抬眼看过来。   明窈脚步一顿,福身道:“司大人。”   她欲走,未曾想司羡元瑞凤眼眼尾微微扬着,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瞳色很淡,片刻后点了点头。   “明姑娘,早。”   明窈踌躇一瞬,不太确定地乖巧说道:“司大人,早。”   司羡元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换新裙子了,更像小花骨朵儿了。   他未开口,明窈也不知该说什么,蒲叔公走了过来打破安静:   “大人,宗祠已收拾妥当。”   司羡元点了点头,朝着庭院对侧的路走去。   明窈见他们离开,遂抬脚往小膳堂走,蒲叔公误会了什么,道:“明姑娘,岁除祭宗祠只需司府……”   他话音一顿,这样说似乎有些直白,犹豫的关头,司羡元催促蒲叔公一声,无喜无波地收了视线:“外人一律勿进祠堂。”   意思是明窈不能进。   她乖乖道好。   等他们走后,明窈去膳堂用了些莲子八宝羹,转头就把方才的插曲忘记了。   她跟着仆从们一起在门扉上贴对联。个子不够高,她够不着,姜婆婆就塞给她一个糊糊罐子,用来黏桃符。   桃符上的字迹是蒲叔公请京城名师大儒亲自题的福字。   很多屋子要贴,明窈走了一会就觉得累了,气喘吁吁。   姜婆婆拿走她手里的糊糊罐子,勒令她休息。明窈不应声,姜婆婆便让她跟着出门上街,去置办年货。   司府每年的年货都用马车来装,她可以坐在车厢里,不用走路,还能出门转转。   当然姜婆子并不知晓今年的年货是司大人亲口嘱咐的,若她知晓,定然不会让明窈去。   明窈一听便心动了,她一直在司府一隅养病,已经很久没有出门看看了,于是点了头。   她特意等司羡元从宗祠出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格外乖巧:“大人,幺幺想出门采买年货。”   司羡元淡淡瞥她,第一次见她讨好的模样,有些有趣。他起了逗弄的心思,道:“随你。走丢了司府可不找。”   明窈忙保证自己不乱走,还说:“幺幺会给大人带谢礼回来。”   司羡元对此嗤之以鼻,小小屁孩能懂什么礼物,自然没当真。   明窈跟着蒲叔公去后院坐上马车。   蒲叔公怕她冷,特意在车厢里添了盆银丝炭火。数辆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司府大门。   出了安雀道,外面就有热闹的声音传来。   明窈忍不住偷偷拉开帘子,外面车马鼎沸、人声喧闹,家家户户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灯笼。出了清宁坊,孩子们的笑声和摊贩的吆喝声便传入耳中。   仆从去采买年货,马车队停了下来,周围行人都不断往这边打量。   明窈看中了角落摊子上的东西,那是个有一抹红色点缀的玉坠,她问蒲叔公借钱买了下来。   玉坠不值钱,但明窈莫名觉得很配司羡元。   回程的路上明窈太疲惫,倚着车厢睡着了。   到了司府,明窈迷迷糊糊地被婆子抱回偏房休息。   没注意到玉坠留在了马车里。   仆从们把年货搬去乌螣堂给司羡元过目。   明窈一觉睡了很久,自然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切。   司羡元忙回宫务后,回乌藤堂清点年货,就看到最上面放着的玉坠。   玉坠通体莹润,上面有一抹朱红色如流淌而过。虽不贵重,却精巧别致。   明显不像是蒲叔公会买的东西。   司羡元捏起玉坠在手里把玩,想起什么似的,眸里带了几分兴味,道:   “是谁偷偷买了个玉件落在我这儿了?”   顿了顿,他自言自语说:“还挺好看,没收了。”   日暮渐斜。   明窈醒来后已经快到膳点了,忽然想起玉坠不见了,她慌里慌张地起身,眼前猛然昏黑一片。   她撑住塌沿,待视线清晰后急忙出了门,在库房附近寻到蒲叔公道:“蒲叔公公,幺幺忘拿玉坠了。”   经过蒲叔公的解释,明窈才知玉坠被司大人收走了。   明窈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去一趟乌螣堂。   蒲叔公要整理年货,姜婆子去厨房帮忙准备晚上的司府春喜宴,因为司大人要在府里用晚膳,大家都格外忙碌。   明窈只得独自过去找他。   她兴致不太高,低头走得慢吞吞的,脚边绣着绢花的裙裾微微晃动。   走了一会……   她迷路了。   明窈迷茫地看着四周,天色渐渐暗了,黄昏下的景物感觉很熟悉,但她想不起来是司府的哪里。   她有些丧气,垂头经过廊道角落,不小心迎面撞到一个人。   前方触感坚实,高大挺拔,明窈吃痛后退,脚下趔趄栽倒在地上。   被磕的眼冒金星,她在地上缓了好久才抬头。   司羡元手持着一个卷宗,微微侧头看过来。   明窈愣了愣,撑着地面站起来。   同时她终于想起来此处是哪了——乌螣堂旁侧的书房廊道外面。   她好像不小心进了司府主人的地盘了。   司羡元目光落在她额头一块通红上,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襟里穿戴的软甲,扯唇微哂。他掀眸看她,面上瞧不出丝毫愧疚,微微上挑的瑞凤眼里格外平静。   像是在等明窈先开口。   明窈忍着痛,福身道:“幺幺冒犯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司羡元收了卷宗走远,越过了她。   明窈看着他的背影,听到对方留了句:   “嗯。”   明窈:“……” 第7章   明窈想起来自己买的坠子还在他这里,只得跟上他。   司羡元走的不算慢,她在后面连追带跑地才跟上,没走多远明窈就感觉累了,气喘吁吁感觉胸口要炸了。   眼看着前面的人没有放慢脚步的迹象,明窈说不出来话,不得不停在原地休息。   等她喘匀了气息,这才发现已经到前院了。   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摆了几个膳桌,上面铺了绸布,银盘瓷器被一一放在案几上。   周围搭了木梁,用来防风,挂了不少叮铃作响的雕花装饰,四周树上还有红灯笼,影影绰绰的在暗色里照出光亮。   天色暗了,地上摆了不少炭火,丝丝缕缕的温暖驱走了大年夜的寒冷。   仆从们正端着热气腾腾的晚膳往膳桌上摆。   司羡元自然是找不到去哪了,明窈怀疑他是故意甩下自己的。   她被食物的香味吸引,注意力挪到膳桌上,专注瞧着一盘晶莹剔透粉嫩的糕点。   看起来很香很甜的样子,她有点想吃。   她趴在桌边眼巴巴地看着,姜婆婆正好走过来,手里递了个红包。   明窈好奇打开,里面是几个碎银子。   姜婆婆笑着说:“司府下人工钱还算丰厚,这是老婆子给你的压岁钱。明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压岁钱不多,姑娘莫嫌弃。”   明窈受宠若惊,认认真真地收好,绵绵软软地笑起来,露出两个小梨涡:“谢谢姜阿婆。”   她五官偏冷清,看起来有些内敛孤僻,但笑起来很好看,乖巧,清清甜甜的,仿佛俏生生立于春色里的稚嫩小歌莺。   陆续又有其他几个跟明窈接触的仆从给她递压岁钱,明窈不好意思全收,但仆从们都很喜欢她,坚持要她收下。   明窈又一一道了谢。   这时头顶上方伸过来一只白皙分明的手。手指骨节分明,勾了个裹得鼓囊囊的红纸包。   司羡元垂眸看她。   明窈歪着脑袋啊了一声,慢半拍似的。   司羡元显然没什么耐心,手指一松红纸包就掉在明窈怀里。   明窈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住,带着疑惑看他。   司羡元兴致缺缺地道:“压岁钱。”   明窈没说话。   司羡元:“收着。”   明窈乖乖说好,把红纸包放进内袖里。   司羡元从桌上捏起个粉嫩嫩糕点,打量几眼,给明窈道: “送你了。”   明窈没想太多,开开心心地吃掉了。   春喜宴很快就开始了。   明窈决定先填饱肚子再问司羡元玉坠的事情。   周围街巷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因为司羡元在府里,没人敢出门凑热闹,只在司府院子里放了炮仗。   明窈把压岁钱给蒲叔公还钱,蒲叔公象征性地拿了点。明窈不知外面的物价,但直觉蒲叔公让着她,一时有些着急。   见蒲叔公不肯多收,明窈干脆把所有压岁钱都递过去,软绵绵的声音带着意外的坚持:“不够的话,幺幺以后再还。”   蒲叔公哭笑不得,说了实话:“你用看更多精品温文来企 鹅裙以污贰 二期无儿把以的是司大人的钱买玉坠,现在用他给的压岁钱来垫,再把用他的钱买的东西送给他。明姑娘,你若真想还就去还给司大人吧。”   明窈呆滞了下,寻找着司羡元的位置。   就见他坐在首座上,距离热闹很远,月色披肩,他执盏饮酒。   旖丽挺拔的侧脸在月色下多了几分晦暗,看起来很不像“身体有问题”的那种人。   明窈走过去,很坦然道:“司大人,蒲叔公公说幺幺的玉坠在您这里。”   顿了顿,她又觉得有必要,于是补充道:“那是幺幺想感谢您才买的玉坠,请您先还给我,可以吗?幺幺会还您钱。”   因为要送,所以理所当然得要过来。   这是明窈思考的逻辑。   司羡元抬眸,搁下酒盏,瑞凤眼淡淡地看着她。   “明姑娘。”   这回他总算记住了这号人,又重复一遍:“明……姑娘。”   这个小花骨朵儿似的小女娘病怏怏的,脸色也不红润,带着孱弱的病气。小巴掌脸很白,瞳仁乌黑,身上纤瘦没有几两肉,像个脆娃娃。   尤其是这个脖颈,感觉他随手就能捏死了。   “今日之后。”   司羡元稍顿,本想说若再以这种方式频繁出现在他面前,他不敢保证会不会把她扔到大街雪地里。   但他忽然瞥见她额头上因磕碰在他背上而起来的红肿,到嘴的话就变成了:   “司府不克扣食物,不吃完饭后果自负。”   明窈慢半拍:“……啊?”   司羡元收了酒盏,不再搭理人了。   别再没等他撵走她,她就不小心死在府里了。   传出去还是他养死的。   次日,新岁伊始。   厨房一早就煮了饺子,明窈吃了几个,今日她偷懒没喝药,见旁边还有刚出炉的春盘和年糕,又嘴馋吃了半个年糕。   吃完已经很撑了。   她一手抱着汤婆子,一手拿着剩下半个年糕走出膳堂,沿着小径往前走消食,走着走着就想起昨晚的事情。   最终玉坠还是放在了司羡元那里。他好像有点嫌弃,但也没说没收,勉为其难地放她走了。   明窈一路开着小差去了前院。   忽然听到前方隐隐有拜访的人说话声。   她在廊道拐角处停下,墙壁上有镂空雕花,镶嵌着玉饰,她站在繁复的花纹装饰后面,好奇地探出脑袋往前看。   庭院里进来了摸约五六个人,一起来拜访拜年的模样。司羡元走在最前面,勾着疏离客气的薄笑。   他们以司羡元为主,攀谈着聊天。大抵是朝廷重臣,司羡元给了几分面子,不开口也淡淡点着头。   其中一人抬头,与明窈对视上,眼睛倏地睁大。   其他人注意到他的反应,纷纷跟着看过来,随即皆面露震惊。   他们看到了什么?   司府里竟然有个这么小的小女娘!长得还这么漂亮!   明窈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时就往后躲了躲,但她动作慢,等躲好的时候连司羡元都看到她站在这里了。   她有点懊恼,待这一行人走后才慢吞吞地走出来,睁大眼睛盯着他们的背影看。   等他们离开没多久,司羡元就回来了。   明窈手指蜷在一起,以为他要责备自己,谁知他只瞥过来一眼,问:“沈大夫说你没喝汤药?”   司大人也关心她喝没喝药?   明窈老实坦然地点了点头。   司羡元道:“去喝药。”   明窈低低哦了声,乖乖回去了。   这一茬事本来顺利过去了。   至少明窈没放在心上。   当晚,司羡元晚上进宫参加国筵宴。   国力强盛,处处可见繁荣昌盛、歌舞生平。   他这才发现早晨来拜访的几个朝臣正在乱传“司大人在府里豢|养|女|娘”的流言。   朝廷重臣分坐在大殿里,趁着歌舞尚未开始,皇上也没过来,纷纷围过来寒暄,旁敲侧击:   “大司马,今晨听李兄说去您府上拜年了,看见了个小姑娘在府里?说是长得可精致了,跟仙兔似的。”   “大司马,如今京城勋贵男子多爱豢养女婢,不知您喜爱什么样的?”   “大司马……”   司羡元是京城朝廷大司马,同朝为官者大多称呼他为“大司马”。   此为皇帝亲封官职,掌军政大权,四方奏事,手握元帅印,能堂而皇之地裁决天下大事。纵然心里如何不满,朝廷百官也都隐隐要看这位宦官之首者的脸色行事。   他们听说司府金屋藏娇,别提多惊讶了,众人都想琢磨他的爱好,如今竟然透露出风声了?   但没有人把流言里的“小娇娘”跟明窈联系在一起。在他们眼里,明家人早就死干净了。   司羡元眉峰压了压,眼尾惯常的笑意也收敛起来:   “诸位是说,本官,金屋藏娇?”   他瑞凤眼里带着寥寥兴致,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这四个字。   见他这神色,其余人立刻就明白传言都是子虚乌有。   司羡元是京城出了名的“笑面虎”,杀人都能噙着笑,口中的话经常让人辨不清真实虚假。一众不敢再胡乱猜测,皆赔礼道歉。   待国筵宴开始,大殿也终于安静下来。   司羡元没什么表情地倒了一杯酒,执盏饮尽。   案几上有粉嫩嫩的桃花糕,香喷喷甜糯糯到,他捻起一点,在指腹揉了揉,糕点被碾成碎渣,纷纷扬扬地落下。   他了无兴趣地收了手。   很快,没等国筵宴结束,司羡元就没了吃宴的兴致,给嘉和帝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出宫了。   至于他走之后,又有人开始偷偷讨论司大人是否是有疾,想用府里的小娇娘做见不得人的药引;亦或者喜爱鞭打小女婢来满足恶劣的癖好。   更有甚者已经蠢蠢欲动想找更多年轻女童来献给他。   这种荒唐离谱的猜论,传到司府里之后,直接被蒲叔公一句“一派胡言”给怼了回去。   司府里的人都知晓,司大人根本就不用女婢,更何况是明窈那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新岁的晚上,沈大夫又来了偏房,给明窈把脉。   她的脉象比先前好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比起来她经年体弱只是杯水车薪。   沈大夫给她换了副药方,并同时开了一副泡脚的方子,让她每晚用药渣温水泡脚。   明窈乖乖应下。   沈大夫出了偏房,夜幕已然降临,刚走到庭院里,司羡元就从宫中刚回到府里。   沈大夫行了个礼。   司羡元颔首,淡淡道:“本官让蒲叔过几日把她送走。”   “这……”沈大夫犹豫,明窈的情况才刚刚稳定,正是稳固温养的时候,现在送走岂不是送她去死?   沈大夫道:“大人已找好收养的人家?”   “并未。”司羡元神色怠倦,也没解释的打算,“你看着安排停药吧。”   沈大夫想了想,还是道:“目前对明姑娘的体弱之症最好的方子是药浴,每隔三月换药方,久日良药温养,三年五载之后能慢慢调回来。但是药浴一旦开始则不能轻易中止,否则效果大打折扣。”   他停顿片刻,道:“虽然开春临近,但凛冬过后,正值春寒料峭,若无底蕴深厚家族为她好好疗养的话,她的弱症撑不住这个寒冬。”   司羡元没回答。   沈大夫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沉默间,后方小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两人回头看去,就见明窈从庭院后方走过来。   她手里拿着方才开好的药方,好像没听见他们在聊什么,黑眼睛清澈坦然地看着沈大夫道:“沈大夫,幺幺方才忘记问您,药渣温水泡脚要多久时间?”   顿了顿,她乖巧轻声解释:“幺幺看上面没写。”   沈大夫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答,毕竟该停药了,泡不泡不是他说了算。他看向司羡元。   明窈眸子多了几分迷茫懵懂,一起望向司羡元。   司羡元看向明窈。   跟她乌黑玛瑙一样的大眼睛对视着。   “天色不早了。”司羡元收了目光,往回走去。   沈大夫等他走后看着明窈,似悲似哀地叹了口气:   “明姑娘早些休息。”   明窈眸子里露出些许疑惑,但同时又懂了什么,收好药方福身道:   “谢谢沈大夫,幺幺先回了。”   她慢慢往回走着,裙摆轻轻卷着褶儿,消失在渐暗的天色里。   司羡元回到乌螣堂把蒲叔公喊了过来。   蒲叔公面色凝重:“大人可有旧疾复发?”   司羡元倚在坐榻上闭目养神。他讨厌拖延,既然想起明窈这桩事就决定尽快处理,一边思考一边淡淡道:   “明姑娘若实在无处安排,就把她当做女婢送与旁人。”   蒲叔公于心不忍:“明姑娘恐怕干不来女婢的活。”   供着她她都不一定健健康康,要是当女婢送走,那她一定会死。   司羡元声音染上几分厌倦:“那你来出主意。”   蒲叔公建议道:“大人可以试着联系投靠司家的那些世家,其中最合适的莫过于许家,许家乃书香世家,不喜纷争,又对大人衷心耿耿。”   只是明窈这样的人,既不是清白世家的嫡女,又非真正意义上的奴籍女婢,最多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女童子,一旦接纳了就代表着麻烦。   若是丢给许家,司府恐怕要允诺些别的好处了。   司羡元站起身翻了翻黄历。   新岁即过,开春临近后朝廷事宜颇多,尤其是科举春闱、寒食节的春祀等等,他需用不少人,不宜这时候徒增是非。   再者,大梁新旧贵族之间矛盾愈发摆在台面上,嘉和帝早已私下说过,这些由他来处理,万万不可出差池。   偌大的明家因贪墨而坍塌,另一层原因其实是被拎出来杀鸡儆猴的出头鸟罢了。   那小孤女出身明家,没上族谱才逃过一劫,但她亲人估计都死完了。她不管丢去哪里都是个麻烦。   还不如当初就死了。   可若不送走,难不成要司府养着?   真真是个大麻烦。   司羡元这般想着,也这般问了出来。   蒲叔公想了想,道:“大人不妨把她送至京郊别院,遣女婢看护,待她长大些就把她送走,余下发生什么都与司府无关。”   “这倒是个好主意。”司羡元掀了掀眸,似笑非笑道:“再给她找个好郎中,再送过去更多好药材,再寻个大儒教她启蒙,以防她出事给司府落下把柄,再配几个护卫。本官再每年向皇上瞒报别院多出的这么多银钱。”   他厌倦地倚在塌上,阖上眼:“还不够麻烦。”   蒲叔公:“呃……”   那还不如留在司府,起码这些东西司府都有现成的。   司羡元道:“把她喊过来。”   蒲叔公领命而去。   片刻后,明窈来到乌螣堂正堂里。   这里有种寂静清冷的奢丽感,却没有人气,明窈没敢乱看,垂着脑袋福身行礼:“司大人。”   司羡元撑着下巴,眼帘微微阖着:“你叫什么名字?”   明窈稍愣:“幺幺。”   司羡元道:“姓名叫什么。”   明窈:“明窈。”   司羡元有些困倦,睁开眼睛时多了几分生人勿进的冷漠,嗓音很低很哑:“你乳名唤作幺幺?”   明窈点了点头:“他们都喊我幺幺。”   司羡元再次阖上眼睛,对蒲叔公道:“让沈大夫看着给药,别给人治死了。”   蒲叔公:“大人的意思是……”   司羡元没避讳明窈,也像是累了,挥挥手赶他们走,道:“先住着吧,无事别打扰本官。”   也罢。只要她不找事,司府也不缺她这一口饭吃。 第8章   明窈就这样阴差阳错地留在司府。   姜婆子成了明窈的贴身婆婆,消息瞒不过别的仆从,大家都来给明窈送东西。   明窈房里一下子多了很多物件。   沈大夫得知此事以后,第一时间来改药方。   明窈伤了身体,首先要用滋阳补气为主的汤药,每日早晚服用;其次是一个药丸子方,可以装瓷瓶里带出门吃。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药浴。   药浴的药材种类、斤两、水温及时长都有讲究,主要以温养为主,明窈底子太弱,沈大夫添了很多昂贵的上好药材,虽然千金难买,但司府想弄到很容易。   除此之外,沈大夫还写了一张膳食单子,每种可入药的食材都需研磨搭配,从食补上来给明窈调理身体。   最后加上平日需要的吃穿用度,条条种种堪称精细入微,所有单子一同递到司羡元书房的案牍上。   司羡元这几日忙了起来,这几日皇上暗地里交给他一个老臣贪污受贿的案子,他查到深更半夜,抓到朝廷不少蛀虫,扣到牢狱一一审问。   一时没顾得上回府。   等他忙完案子,杀了几个老臣,深夜才回到司府,见到书房里字迹密密麻麻的方子时,给明窈温养身体的疗程已经开始了好几日了。   蒲叔公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大家都以为您已经默认了。”   司羡元搁下方子,语气淡淡:“以后这种事你来决定,不必禀报。”   “是。”   蒲叔公退出书房,司羡元去净室把血腥味洗干净,换了一身衣袍出来。   回到书房,看到那几个方子在案牍上放着,他又拿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会。   写得倒算事无巨细,可惜沈大夫主擅医术,并不懂怎么养小孩。   司羡元搁下方子。   处理完公事已是一个时辰后,漏刻走向子时,外面枯枝被凛风刮得摇晃,院里一片寂静。他站起身,去后厨拎了几块沾血的生肉去了后面的螣院,停了一会才出来。   手里的生肉一块都没剩。   他回到书房,倚着金丝楠木软榻闭目小憩。   怎么养小孩,这个问题又蹦了出来。   尤其是个病怏怏快死的小孩。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方子上怎么写的来着。   不宜用过辣过重的膳食。   不宜饮冰饮凉。   不宜用膳过多、撑着。   不宜不用膳以及用膳过少、久饿。   不宜穿少受凉。   不宜穿多捂热……   司羡元揉了揉额心。   比杀人还难办的事情,费力又费脑。   明窈开始在司府养身体。   这对司羡元并没有什么影响,他依旧上朝下朝,心情不好的时候杀个人,心情好的时候就帮皇帝做点事。   养小孩的任务直接丢给了沈大夫、蒲叔公和姜婆子。   明窈度过了最危险的高烧,开始喝新药方。   身体平稳了,之前被药效强压下去的后遗症终于慢慢显露出来。   她开始了不喝药就咳嗽,一吃一喝就想吐的日子。   新药方能滋养明窈的脾肺脉血,乍一大刀阔斧地改药,还没几天她就小脸吐得煞白。   好不容易在新年养出来的红润全都还回去了,身上都没几两肉。   或许是因为三个人经常监督明窈服药的原因,明窈现在看见他们三个就下意识觉得头晕恶心。   喝药都喝不下,更逞论最重要的药浴温养。   沈大夫对此也没办法,这是体弱之人在被良药改善身体筋骨时的必经过程,想治疗亏空的身体,除了慢慢养熬别无选择。   也不知道明家以前给明窈吃了什么,让她亏空至此。   于是他们就让蒲叔公出面求到了司羡元那里。   司羡元指骨敲着案面,对蒲叔公道:“让沈大夫想办法改改药方。”   蒲叔公也很无奈:“沈大夫试过了,但作用寥寥,究其根本是明姑娘身体里有久经的寒凉作祟。”   司羡元道:“她在哪?”   蒲叔公没反应过来:“什么?”   司羡元:“带路。”   此时正是晌午,明窈躺在床榻上。   中午的药已经煎熬好了,苦药味从案几上传过来,她不舒服地翻了个身,裹紧被子,只露出脑袋。   泼墨似的黑发绸缎一般散在床榻上,身体的主人一起一伏地呼吸着,有些虚弱,像是易碎的瓷娃娃。   靴子踩地的脚步声从门口响起。   明窈看到一道赭红银蟒衣袍的袍角。   她微微抬头,见到司羡元站在塌边,低眸打量着她。   明窈这才发现自己把自己裹成了“蚕蛹”。   她手忙脚乱地踢开被子,一不小心露出穿着雪白棉袜的脚,被衾中间是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腕。   她挣扎着起身行礼,司羡元摁住她的肩膀。   手掌的力量透过冬袄衣布料传过来,他好似没怎么用力,她却被压得动弹不得。   “那是你的药?”司羡元指着案几,瑞凤眼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明窈点了点头。   司羡元端起案几的药,示意她坐起来。   明窈听话照做。   他走近,忽然另一只手扣住她的下巴,指腹用力,强硬让她张开口。   明窈脸颊的手感很像温润的鸡蛋,又白又滑,又很软。几乎吹弹可破,嫩得像豆腐,这么一捏就立刻浮起了红印。   司羡元稍稍动了动指腹。   没等明窈反应过来,苦涩的药汁就被灌进她嘴里,被迫吞咽下去。   司羡元手指点了几下她的背部穴道,明窈咳嗽着,吐也吐不了,一眨眼的功夫药汁就通通流进肠胃里。   想吐的感觉翻涌而来,明窈难受地想咳,双手扒拉着他的手,眼尾泛着红意,司羡元又在她背部点了两下。   一下子止住她的呕吐感。   明窈怔愣了下,有些懵懂茫然地放下手,黑眼睛柔软湿漉地望向司羡元。   跟随而来的沈大夫和蒲叔公也都震惊地停在原地。   等了会,见明窈真的不吐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敬畏钦佩。   司羡元放下瓷碗,唇边勾着几分薄笑,漫不经意道:“这不就喝下去了。”   这哪有什么难的,一力降十会。   沈大夫眼里微微带光,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大着胆子试探性地提议道:   “没想到在下和蒲叔苦恼已久的问题被大人轻松解决,在下实在钦佩!在下不才,不知从今日起,明姑娘的每日用药能否由大人亲自掌管?”   他是个极其有医德的人,司大人能解决这个问题,就相当于解决了明窈今后温养身体路上的最大难题,在他看来简直妙哉!   蒲叔公吓了一跳,急忙去看司羡元的脸色。   “沈大夫,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司羡元盯着他,面上不见善意。似是觉得可笑荒唐,他轻扯了扯唇,懒得过多停留,拂袖回去忙公务了。   见他走了,蒲叔公忙道:“沈大夫,你怎能指使司大人做事!”   沈大夫正给明窈把脉,闻言一脸莫名:“司大人不是同意了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同意了!   蒲叔公无奈至极,看了看沈大夫,又看了看安安静静的明窈,忽觉难言的疲惫。   他总感觉,这一个屋子加上司羡元四个人,就没有一个人的脑回路在一条线上。   也罢。   蒲叔公寻思,司大人的手法无疑是灌药的好手,就算他今日不可能愿意,明天后日大后日再请他来一趟就是了。   司羡元宫务缠身,盯明窈喝药的任务最后落到了姜婆子身上。   明窈勉强适应了新药方,慢慢喝能喝下去,但姜婆婆还是忧心不止。   她喝了药,就一点饭都吃不下了。   姜婆婆给后厨塞了点银子,让厨子每日搭配药膳做点清新可口的菜式留着给明窈,但明窈只吃几口便吃不下了。   这边是新药方的第二个副作用,涨胃。   喝药进程不顺,药浴就没办法开始。   姜婆婆扶着明窈每日出门走走,但她体力不支,走不远就喘,试了几日姜婆婆也没办法,再次向沈大夫求助。   沈大夫给明窈开健胃的药方,但明窈也喝不下。   最后沈大夫再次求到司羡元那里。   司羡元正在书房看地方递上来的折子。   春闱临近,虽还有一段时间,但朝廷已经着手准备。各个地方都上谏推举人才,学子也有,担任考官之职也有。   乱花迷眼,这些折子在递到皇上案头前,全都得经由他之手来筛选。   不是个轻松的活。   司羡元边看边扔,书房墙角堆了一地,偶有一两个才能留下来。   沈大夫敲门的时候,他正好看到最后一个。   额头隐隐作痛,司羡元脸上没什么好神色,眼里有几分厌怠。沈大夫进来说明来意,话毕书房内一片寂静。   沈大夫小心翼翼地抬头:“大人?”   司羡元撂下最后一个折子,折子拍在案牍上发出闷闷的砰声。他理了理衣袖,起身往外走。   沈大夫诧异:“大人,您是要出府……”   司羡元道:“不是吃不下饭吗。”   沈大夫:?   司羡元昳丽俊美的面上带着几分风雨欲来的沉冷,勾起唇道:“给她饿三天,就吃得下饭了。”   沈大夫:??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忙不迭跟了上去。   司羡元再次去了趟偏院,但没停留太久。   皇宫派了太监急召他进宫。前阵子被司羡元丢进牢狱的几个偷奸耍滑的老臣这会非要找他诉冤清白,仗着在朝堂的资历老闹得沸沸扬扬。其中一个领头老臣更是直接说:   “那司氏小人不过是个没根的阉人!你们都听一个阉人执掌朝廷,社稷迟早要完!”   这话说得过于大逆不道,但也正是许多臣子心里的真实想法。   如今宦权当道,宦倾朝野,说得好听是为皇上分忧,说得难听点,这朝廷不就是被阉人掌握在手里了吗?   司羡元听闻此事后冷笑一声,阴沉着脸出了府,显然动了肝火。   他离府之后就一直没回来,明窈喝了药就没了胃口,回榻上休息。   很快就到了晚膳时间,明窈还是不想吃饭。   姜婆子先把晚膳先热着,等她饿了再端过来吃。   虽过了年,但冬日才过去一半,寒冷仍在。   夜幕渐临,气温一点点低下来。   明窈手脚冻得冰凉,甚至冷到身体痛疼的地步。怀里抱着汤婆子也不管用,寒冷的冬日好像要把她的血肉都冻起来。   住进司府以后的每晚她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明窈翻了个身,肚子咕噜咕噜地响。   她有些饿了。   她还没用晚膳。   轻轻换了一声姜阿婆,没听到回应,明窈撑着从床塌坐起来,抱起汤婆子,扶着墙壁慢慢出去寻找热在炉锅里的晚膳。   出了门,夜色已然降临,路上的仆从都少了许多。明窈独自摸索着来到小厨房,看到炉锅旁边有个看守火候的仆从,炉上的晚膳却不见踪影。   明窈轻轻咦了声。   仆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姜婆婆方才说晚膳剩到现在口感不好,会坏肚子,厨子正好还没走,她去托厨子熬一碗新的红枣莲子粥过来。”   明窈说了声谢谢,乖乖坐下来等着。   炉锅里有银丝炭火,丝丝缕缕的温暖传递出来,明窈坐近了些,伸出手来驱寒。很快一张脸蛋就被烤得红扑扑的。   隔了会,她听到后厨门外有脚步声。   以为是姜婆婆回来了,明窈起身打开门,却看到熟悉的赭红色衣袍刚回到府里。   一抬头,夜色明月里,司羡元那双瑞凤眼就朝她看了过来。   没等明窈反应,司羡元就微微蹙了下眉:“你为何在此?”   明窈道:“用晚膳。”   话音落下,小厨房的门被推开,姜婆婆正好端着红枣莲子羹碗进来,见之一愣,先行了礼,随后把羹汤给明窈端过来:   “快趁热吃。”   明窈坐在小木圆桌旁边,刚拿起银箸,司羡元就随之坐在旁侧不远处。   看守炉锅火候的仆从钻进后厨,片刻后端着数碟精致温热的膳菜放在小圆桌上。   明窈这才意识到这个仆从守着炉锅是为了等司羡元回府的。   他一般不在这里用膳,而是在乌藤堂里自己吃。今日是回府太迟,才会到小厨房来。   倒是明窈借了他的便宜。   明窈问:“大人,您宫里的事情解决了吗?”   司羡元瞥她一眼,一时没答。明窈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僭越了,就听见他淡声道:   “解决了。”   明窈想了想,把红枣莲子羹瓷碗往他那里推了推。   司羡元拿起银箸,没动。   明窈坦诚解释道:“大人您先喝。”   司羡元眉梢微微扬了扬,没说话。没几秒,仆从就端着一碗浓香的羹汤过来,放在司羡元面前。   他收了目光,夹了藕片咀嚼,动作有些慵懒。   过了会,他才懒懒地道:“本官有,不抢你的。”   明窈:“……”   她把羹汤挪了回来。   可以看得出,司大人心情不错。   大概他又杀了人,事情解决得很好。   司羡元用饭不喜下人伺候,姜婆婆和仆从皆默契地退下带上门。   剩下明窈独自坐在司羡元身侧不远处。   她盯着一桌美味晚膳犯了难。   明窈有些苦恼,花了三秒的时间来思考该不该跟着吃。   她吃惯了清粥药膳,口中整天都有淡淡药味,看着这一桌子美味膳食难得有食欲。既然司大人没说不许,那就是默允了。   于是明窈很坦然地夹起一块滴着辣油的鸡丝肉,打算塞嘴里尝尝。   旁边伸过来一双银箸打掉了她的鸡丝肉。   肉丝啪的落在空盘里,辣油滴在桌上,瞧着孤零零的可怜。   明窈扭头看他。   司羡元目光投过来,与她的眼眸无声对视了下。   明窈憋了一会,没忍住鼓起嘴巴,嘴唇粉嘟嘟的生胖气:“你干什么。”   司羡元目光从她腮边的小梨涡上扫过去,起了逗人的兴致似的,懒洋洋道:“不让你吃。”   明窈:“为什么?”   司羡元伸手勾了个干净小瓷碗,夹了一块清炖鲈鱼肉放进去,连鱼带碗给她,说:“小孩儿吃这个。”   这个不辣。   吃那个她又要吐,沈大夫跟蒲叔又要哭天抢地来找他。   “好吧。”   明窈很好说话,乖乖把鲈鱼吃了。她头顶毛茸茸的,腮帮子一鼓一鼓,屋内烛光落在她脸上,照出一层小绒毛。   让她看起来特别可爱。   司羡元问:“你不吐了?”   明窈吞下鲈鱼,抬眼看他,很诚实道:“这个好吃。”   司府的主人吃的晚膳都是精心准备的。   因为味道鲜美,非清粥淡菜可比,所以有食欲,便不吐了。   司羡元尝了一口鲈鱼。这道菜是厨子的招牌,味道确实顶好。   小东西人不大,嘴还挺挑。   司羡元又给明窈夹了几块鲈鱼。她乖乖吃进去,也不觉得想吐,小瓷碗里没剩粮食。于是司羡元心情大好。   难得在枯燥的皇城里体会这种新奇感,也没想到府里多个小玩意这般有意思。   司羡元瑞凤眼微微弯了弯,瞳色是浅淡的珀褐色,像只狐狸似的。他大发慈悲道:“以后让厨子多给你备一份本官吃的菜式。”   明窈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感到了苦恼,眉头皱着:“幺幺吃不完。会浪费。”   “吃不完的赏给下人。”司羡元道。   他惯来都是这么做,早已习惯。   明窈想了想,用力摇头说:“不要。”   她住在明府的小院子里,没有鲜明的阶级意识。让别人吃她剩下的,她觉得不好。   司羡元看着她。现在他很有耐心,又道:“那你跟本官一块吃。” 第9章   明窈银箸一顿,这句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觉得可行:“好。”   好什么好。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得吃药膳。   司羡元道:“本官看你不是吃不下饭。”   稍稍一停,他说:“你是挑剔,只吃最好吃的。”   明窈认真想了想他的话,坦然点头:“你说的对。”   她胃口不大,很快就吃饱了,放下银箸乖乖巧巧地等他吃完。等得无聊了,她低头玩自己的手指,玩着玩着就看到司羡元的衣袍。   暗纹精美,针脚细密,她看得出是极好的料子。   司羡元看她一眼,撩起衣袍起身进入后厨,片刻后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小碗乳白色的东西。   他打量着明窈瘦弱的身子骨,递给她道:“这是纯羊奶,把它喝了。”   明窈耸了耸小鼻子,抗拒道:“有点腥。”   司羡元似笑似不笑道:“你怎么这么挑剔。”   明窈有点不高兴:“你怎么老说我。”   他给她养养她还有脾气了。   司羡元也有了脾气,放在她面前道:“今晚喝了它。”   明窈瘪了瘪嘴巴,伸手把羊奶往远处推。   她没有用力,但未曾想司羡元刚好松手,羊奶碗晃了晃掉在桌上,奶洒出来,溅了她一身。   乳白色的水渍点点滴滴落在裙摆上,她抖了抖裙子站起身,傻了眼。   明窈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控诉地看向他。   眼眶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司羡元顿了顿,拿帕子道:“伸手。”   明窈慢慢伸出手。   司羡元捏住她的手腕,检查了下有无烫伤,发现没什么事后把帕子丢在她手心,松手道:“自己擦。”   他手掌宽大,粗糙,带着温度,明窈手腕很细,被他随便一拎便无法动弹。   明窈擦拭着手心的羊奶,没忍住小声说:“司大人,你的手掌好粗糙。”   “嗯。”司羡元没抬眼,说,“你的手腕我不使劲都能拧断。”   “那你有点凶。”明窈慢吞吞地说。   司羡元掀眸看她,轻轻嗤了一声:   “那你胆子有点大。”   他才松口同意她住在司府几天,她直接敢上房揭瓦。   司羡元看着明窈被泼湿的冬袄衣,眉心微蹙,偏头道:“来人。”   姜婆子和仆从推门而入:“司大人。”   司羡元道:“立刻去带她沐浴。”   以明窈脆弱的身子骨,再迟一会定要着凉。   明窈微微睁大眼睛,手指蜷了蜷,下意识有点害怕:“上次幺幺烧了好多天。”   “知道。”司羡元道,“请沈大夫过来候着。”   想起那些用在明窈身上的药材,以及她磕碰一下身体就红一块,司羡元眉心再次蹙了蹙,道:“这次不能再烧了。”   麻烦,还费钱。再烧几次能搬空他半个药库。   许是觉得明窈确实太孱弱了,这次又是因他而起。   他想了想,随口道:“实在不行,本官在门外看着。”   等明窈去了浴房,他走着走着,想到,药浴的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以防下人耍滑偷懒,这事他得亲自盯着。   这次沐浴姜婆子全程陪着明窈,明窈中间只打了个喷嚏,沐浴完之后急忙换上新的袄衣以免着凉,有惊无险,最后没被冻着。   等她收拾妥当后已经有些晚了。明窈去问姜婆子,姜婆子说司大人见她没事就提前回去了。   明窈一时不知道该注意他居然说话算话,当真等她沐浴完才走;还是该注意他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给她打。   她本来还以为一起用过了晚膳,他们就算认识了呢。   明窈默默绞干头发,不久就困了,躺在榻上很快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明窈都因为这次沐浴而紧张,生怕发烧又找上自己。   所幸她没这么倒霉。   明窈松了口气,有些开心。   她猜测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好。   不过明窈从那晚起就没再见到司羡元,从仆从口中得知,司羡元去了皇宫,一连几日都没回来。   她无意间听蒲叔公说,还有月余就到春闱了,此事本与司羡元有关,他突然这么久不回来,可能是春闱出了什么事。   明窈知晓春闱是朝廷的大事。   姜婆子带明窈出去买冬袄衣,明窈现在也算是司府的人,吃穿用度可以暂时记载府里账上。   买了几套颜色鲜嫩的成衣,明窈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忽然听到有行人百姓的议论声,讨论的也是春闱的事情。   明窈模模糊糊地听到一句“此事由司大人负责,今年恐有变数”之类的话。   话里话外都是司大人身上落了个大事。   等她想仔细听一听,司府的马车已经走远了。那些议论也听不清了。   晚上,明窈沐浴过后换了今日新买的绯黄色夹袄,衬得她皮肤白皙如雪,温温软软,格外清娇。   她一边往偏房走一边绞着头发,忽听旁边仆从急匆匆往大门口走,边走边说:“司大人终于回来了!”   明窈一愣,跟着他往大门走去。   大门处,司羡元穿着朝衣回府,见到诸多仆从围来,眉心微皱:“何事这么多人过来?”   蒲叔公道:“大家是听说了春闱的事,都担心您。”   “一派胡言。”司羡元冷笑道,“过年之际正是朝中权力浮动之时,春闱为时尚早,朝中心术不正之人随意散播一些流言,惶惑人心罢了。”   众人松了口气,蒲叔公忙领着众人退下。   明窈也放了心,跟着众人一同散开。她的头发还湿嗒嗒的,顺着发梢往下流,让她有点不舒服。   她努力把巾帕缠在头发上,没能跟上众人的脚步,慢吞吞走在最后。   “站住。”   后方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明窈未察,擦着头发往前走。   “说你呢,费钱的小东西。”   司羡元走到明窈旁边,手里拿了个印有刻章的纸单卷成团儿往她怀里“砸”,纸单子落在明窈手里。   她连忙松开巾帕接过纸单子,不解道:“这是什么。”   “药材。”司羡元稍稍一顿,说,“药浴的药材你以后可以直接问库房要,拿着这个纸单就行。”   明窈哦了一声,说好,随即又啊了一声,迟钝地问道:“那,那库房的药材幺幺什么都能用吗?若是没有了,或是用完了……”   “这刻章是太医院的。”司羡元语气平淡,颇为不太在意,“本官问太医院要点药材罢了,你总不能掏空皇城。”   意思就是,明窈如果把司府库房的药材用完了,司府就会直接从皇城或是皇宫太医院里索要。或者说借调,不还的那种。   明窈:“……”   前面就是分岔路口,明窈要回偏房就要走小径,跟去乌螣堂不顺路。她在分叉处的青竹林停下来,后知后觉地抬头望司羡元道:   “那司大人您这几日是去皇宫里要药材了啊。”   司羡元双手抱臂,唇角似勾非勾的,懒懒地嗯了声。   明窈:“那、那皇上和太医们知道了怎么办?”   司羡元道:“你怕皇上?”   明窈有些着急:“你这、这……”她不会描述无视纲常这个词,只觉得司羡元嚣张极了,怎么什么都敢做。   司羡元看她急得小脸通红的模样,莫名觉得好玩,说:“我怎么样?”   明窈:“你、你……”   她憋了半天,说:“你胆子好大!”   “嗯。”司羡元点点头,“那皇上他老人家还把我留在宫里,非要把今年春闱的事撂给我解决,我就不能顺便拿走点报酬回来。”   明窈怔怔的,有点慢半拍道:“春闱的事是什么事?还有上次、之前好几次……你经常有事吗?”   “宫务罢了。”司羡元不欲多说,看她一头黑发湿哒哒披在身上,旁边搭着巾帕,伸手一摸,冰凉,不由皱眉道:“头发不擦干,你也不怕冻着。”   明窈哦了声,重新拿起巾帕,擦起了头发。   司羡元负手立在旁侧,看着她。   明窈动作不慢也不快地擦着。巾帕对她来说有点大,她抓不全,手上又有之前的冻疮,看起来动作不是很利索。   擦了好一会,头发不再往下面滴水了,但是离擦干还远。   虽然冬天晚上寒冷,明窈还蛮有耐心的。司羡元抱臂看着她,却看着看着没了耐心,似笑非笑:   “明窈,你怎么擦个头发这般慢。”   听见他连名带姓喊自己,明窈愣了下,没来得及回答,猛然打了个喷嚏。她耸了耸小鼻尖,鼻尖有点发红,顿了顿才说:“我就是快不起来呀。”   说完她就又打了个喷嚏。   司羡元催促:“你快点。”   明窈揉了揉鼻子,有点烦了,把巾帕一推,说:“你快,你来。”   “我来?”   想的倒挺好的,他何时伺候过人。   司羡元不打算逗她了,正准备回乌螣堂,无意间瞥到明窈纤瘦白皙的手指上隐隐约约露出的红肿冻疮,眉心微微一蹙。   他道:“跟我走。”   明窈没动,乌眸懵懵懂懂,问:“去哪呀。”   “擦头发,拿银丝碳木给你烤烤。”司羡元不由分说扣住她的手腕,跟拽小鸡崽似的,有些烦,语气不善道:“不然陪你在这里等着吹冷风发高烧。”   他就没见过这么容易受凉的人。   司羡元又道:“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身子骨简直脆得要命。   难养极了。 第10章   这次明窈是被司羡元领着去的乌螣堂。   夜色已经黑了,但树梢上的红灯笼还没拆,去主院的路上有朦胧的灯光隐隐绰绰,地上黑白石子小径看不分明。   像是泾渭分明的交界线,让前方的人如暗影里的罗刹使,行走于朝廷与黑夜,却不见天光。   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落在小路上,她个头矮,影子在他旁边像是个萌萌的小不点儿。   明窈偷偷看一眼司羡元,他没注意,她提了下裙摆伸出脚,在他影子上用力踩了踩。   司羡元感受到后面的人慢了,回头微微挑眉:“你在做甚?”   明窈提着裙摆仰头看他,双眸无辜,小白兔似的。   司羡元视线在后方转了转,回头继续往前走了。   明要加快脚步跟上。   她跟着司羡元走过一片紫竹林,看到前面低调奢丽的院子,就知道乌螣堂到了。   明窈第一次仔细打量主屋。   出乎意料的是,这是一间相当简练的主屋。   与她想象的不一样,乌螣堂主屋里并没有太过华丽的装饰。里侧间是卧房,另一边是小净室,门皆是微微掩着,中间很宽敞的地方就是主屋正堂。   正堂四四方方,最前方是三座而环的金丝楠木椅,中间是个梨花木雕刻云纹的八仙桌。正堂四角有方柜而立,刻着暗金纹,上面各自卧着四只玉石瑞兽。   而正堂正对面的墙壁上挂了一副行云流水的字幅,字迹大气磅礴,凌厉欲飞,但明窈目前识字不多,只识得一个“大”字。   她是个好学的孩子,指着字幅问了出来:“大人,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司羡元道:“大道施行。”   明窈:“是陛下给你提的字吗?”   司羡元看了眼字幅,淡淡道:“本官自己写的。”   “哦。”明窈后知后觉,又震惊地哇了声:“那你几岁就能写得这么好呀?”   司羡元未答,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顿了顿才道:“十一岁。”   “十、十一岁……”明窈有点算不清楚了,“那年幺幺几岁了呀?”   司羡元替她算好了,道:“你才两岁。”   “那你年长幺幺八岁、九岁?”明窈慢半拍似的,“大人今年十七岁了呀?”   他、他大了她好多哦!   “嗯。”   司羡元不想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过多纠缠,去净室拿了个干燥的巾帕,坐在一个紫藤竹贵妃坐榻上道,冲她勾了勾手指道:“过来,赶紧擦头发。”   明窈听话地走过去,站定。   司羡元指着面前的小圆木凳:“坐下。”   “哦。”明窈遂坐下。   司羡元刚把巾帕盖在她脑袋上,动作一顿,低眸看着她绣着小花瓣的袄裙道:“你能不能坐好。”   明窈低头看了看。她是很放松的姿势,裙子也盖到了脚踝,但既然他说了,她只好挺直背脊,并拢双腿,双手放在膝盖上,收回露出的小绣鞋鞋尖。   这样看起来就乖巧了许多。   司羡元握起她的一把墨发。明窈的头发很长,细细软软的,发量不少,不太容易擦干。虽说明窈头发湿哒哒的就出来了,但她发根是擦干了的,只有中间和发梢还有些潮漉。   他有些满意,看来她或许能避免掉这次的发烧。   司羡元用巾帕把她一头黑缎似的长发裹起来。他擦头发动作不算熟练,很没耐心,像应付差事似的,越擦越是不耐。   他有点烦了,随便给她揉起来:“你头发怎么这般多。”   “不知道呀,天生的吧。”   明窈不用自己擦,乐得偷懒,虽然司羡元很粗鲁,把她头发拽的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很满意,在暖融融的屋子里感到些许惬意。   明窈被他擦得脑袋直晃,迷糊道:“为什么你的屋子这么暖和。”   “地龙。”司羡元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是潮潮的,他顿时不想擦了,丢掉巾帕,手掌靠近她的发侧,手指微微动了动。   不消片刻,明窈就发现头发也暖洋洋的。   她微微有些惊喜:“你怎么做的?”   “内力。”司羡元言简意赅,面色比先前微微苍白了点,厌怠道:“从明晚开始让沈大夫帮你准备药浴的药材。还有你的手指,抹点冻疮膏。”   明窈听出来他在赶人了。   她其实想再多待一会,这里比偏房暖和很多,她感觉很舒服,浑身都懒洋洋的。   但司羡元面色不善的模样,明窈应了声好,识趣地起身。   司羡元招来一个仆从送明窈回去。末了又不放心,嘱咐道:   “锦被不够盖就找蒲叔要,冻疮膏要按时擦,姑娘家留个红印在手上不好看。以后别再被我发现你冻着了。”   说完他甚至有一瞬觉得自己婆婆妈妈的,愈是心烦,挥挥手赶人:“本官要休息了。”   “好。”明窈眸子乖巧道,“幺幺知晓了。”   明窈跟着仆从走出门,临走前欲要说一声再见,回过头去就看到司羡元背对着她往里走,褪下朝服外袍,扯出脖颈与肩膀连接处的伤疤。   那是一个很长的疤痕,从肩膀处往下延伸至衣服里,不知是什么刀痕剑痕的陈年旧伤,估摸能贯穿背部。但余下皆被衣裳挡住了,她看不见。   明窈下意识回过头去,等走出去乌螣堂院子才发现自己在屏气。   她长长地吐出气,决定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司羡元不是喜爱拖延之人,次日一早沈大夫就来到明窈屋内,为她的药浴疗程商议详细章程,最终列下一个长长长长的纸单。   上面从最初用什么药,到出现什么症状,改善什么药,再到其中细枝末节的微微调整,第一个疗程持续半个月,到时候看效果及脉象再改进药方。   明窈看了看,只觉十分眼花晕字,道:“幺幺都听您的安排。”   沈大夫就喜欢这种听话的病人,当即拍板定下来了。   晚上,明窈开始药浴。   药浴非泡一泡就可以,它需要婆子给明窈按摩,帮助脉血吸收恢复。   司羡元拨了个婆子过来,婆子姓宋,明窈唤她一声宋婆婆。宋婆婆性子开朗,话也多,看见明窈喜笑颜开,看起来特别喜欢她。   明窈有些不好意思,稍微躲了躲她热情的招呼。   姜婆婆去库房给她拿药浴用的药材,宋婆婆就在浴房给明窈备热水。   她得泡浴半个时辰,热水打得很满,热腾腾的,不会让她因为泡久了而受凉。   热水备好后,姜婆婆也拿了研磨好的药材过来。   明窈先是看到进门的姜婆婆,随即疑惑地睁大眼睛,她看到司羡元也一起过来了。   难不成司羡元当真要监督她药浴?   明窈歪头思考着,总觉得不合适,但她没接受过男女避讳的教育,一时说不上来哪里不合适。   只见司羡元低眸检查了一遍药材,确认无误之后嘱咐明窈一句乖乖药浴,不要偷懒,随即便大步往外走了。   明窈视线追随着他走远,却见他不是回乌螣堂的方向,而是去往大门处,似是要出府。   这都戌时了,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难不成他还要进宫?   是出了什么急事吗?   明窈带着不解收回视线,看到浴桶已经备好,姜婆婆和宋婆婆都已经净手,便不再想别的事,退下袄衣泡进加了药材的浴桶里。   远处大门口隐隐有驾马出府的声音,与此同时,浴桶里淡淡药香味飘上来。   明窈的身体在药浴和药汤的改善下明显好转。   她很喜欢药浴,虽然身上渐渐染上药味,但沐浴完出了汗后感觉舒服得多。她也适应了新的药方,胃口变得好多了,精神气也回来了一些,肌肤白里透红。   宋婆婆的按摩手法也很舒服,每次给她药浴按摩的时候都会夸她的背部很漂亮。   明窈身上没几两肉,但娇嫩细腻,白皙如玉,一按一个红印。   宋婆婆每次看到,都会暗自寻思这小姑娘若是长大,将会多么惹人爱怜。   沈大夫每日都来把脉,看明窈的舌苔,还让明窈观察她每日的大便,要明窈把大便是否通畅、颜色、形状都要告诉他。   明窈一开始非常不理解。   姜婆婆见识得多,告诉明窈这大抵是沈大夫判断她的肠胃之用。明窈便理解了,于是她开始观察自己的粑粑。   为了方便给沈大夫描述,她问蒲叔公借了炭笔和竹纸,拉过臭粑粑之后就把粑粑的模样给画出来,可惜她没学过画画,看起来线条圆圆的,有种诙谐的可爱。   她把画的图和描述都给了姜婆婆,让姜婆婆给沈大夫。至于沈大夫收到后是什么心情,这就不在明窈的关心范畴里了。   连续几日后,明窈才突然想起她这阵子又没看到司大人。   随即,她想起第一次药浴那晚,司羡元来看了看就匆匆走了。现在回想,当时他的表情也非平日一般放松。   好像她还听到了有人驾马,那是她第一次听到马蹄声。   难不成宫里当真出事了?   明窈在庭院里散步,手指玩着乔木灌的新芽,有些心不在焉。一天过去,司羡元依旧不见人影。   明窈一天几天都在庭院里转悠,终于又过去了三日,大门口传来匆匆马蹄声。   她抬头看去,就见大门打开,司羡元骑着一匹乌黑骏马回了府邸。   “司大人。”明窈喊他。   司羡元拴好了马,冲她点点头,面色有些严肃,大步流星地去向乌螣堂。   明窈站在庭院里发着起了呆,她看到蒲叔公匆匆地也去了乌螣堂。过了一会,蒲叔公出来了,走到庭院里唤来一个仆从,让他把大家都喊来。   明窈就在庭院里,于是没动弹。等仆从们都过来了,司羡元也从乌螣堂出来,走到庭院里,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缓缓道:   “宣布一件事。明日起,本官因急差要离京数日。本官不在府邸之日诸位听从蒲叔安排,本官处理完陛下的急差便回归。”   众人皆应是。   明窈愣了愣。   司羡元这些日子都不在府里了?   她抬起眼眸看他,因为吹了太久的风,她揉了揉眼睛,眼尾瞬时泛起红红泪光,湿蒙蒙的,有点可怜的模样。   司羡元侧过脸来,浅珀褐色的瞳仁正好落在她泛红的小兔字眼眸上,目光微顿。 第11章   晚上,月明星稀。   小厮将司羡元出行的包袱收拾妥当,骏马也喂得饱饱的。蒲叔公和沈大夫皆来了乌螣堂,司羡元嘱咐着府里内务,问沈大夫要了些自己发病时需要的药丸子。   虽然不是每次月圆都发病,但备着以防他日之需。   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司羡元问沈大夫:“明姑娘这几日身子如何了。”   沈大夫道:“药浴效果良好,明姑娘已无呕吐之症,药方久日温养,经年之后补足体虚弱症。”   司羡元点点头:“辛苦你。”   沈大夫忙道不辛苦,又掏出数张竹纸画,把上面的一坨坨粑粑给司羡元看,道:“此为明姑娘所画,可见其脾胃日益通顺,药膳可酌情添加其他食材改善口味。明姑娘的身子骨还是太瘦了。”   司羡元看向画纸,辨认了下那是什么物件,目光一顿,眉心微蹙,面上露出难言之色:“她怎么连这都画?”   沈大夫:“明姑娘年龄尚小,天真无邪,有情可原。”   司羡元:“……”   他站起身,道:“正好临行,本官去看看她。”   此时的明窈刚刚药浴完毕,两个婆子去清洗浴桶和药渣,她坐在床榻边安静地擦头发。偏房只有炭火取暖,她的手很冷,动作也僵缓。   听到开门声,她抬头,看到司羡元走进来。   明窈有点惊讶,从床榻边站起来,乌黑濡湿的眼睛望向他:   “司大人?”   司羡元看到她的面色,比初见时稍微红润了些,他心下满意,道:“你身子如何了?”   明窈道:“幺幺每日都吃药、药浴,还用了药膳。”   司羡元嗯了声,满意道:“乖。”   明窈好奇问道:“大人是去做什么?”   “陛下急差,本官分内宫务。”司羡元本不打算多说,但大概是想到了明窈岁数小,说了也记不住,戒备心稍稍放下些许,解释了一句:“陛下看到地方上密奏,声称某个准备赴京来的大儒考师有泄露考题的嫌疑,本官去看看情况,不能让本年春闱被这种人给耽搁。”   明窈瞪大了眼睛:“那、那要是真的怎么办?”   司羡元言简意赅:“杀了。”   明窈“啊”了一声。   司羡元道:“亦或者先严刑逼供,再杀了。”   明窈又“哦”了一声。   司羡元看了看沈大夫留在明窈这里的药嘱便打算离开,走之前道:“你这阵子听蒲叔公和沈大夫的话。若回来见你身体变差,本官不会怜悯,定会把你丢出去。”   他语气不重,像是聊天,但明窈知道他是认真的。   明窈道:“幺幺知道了。”   司羡元出京,转眼进入杨柳二月。   司府里栽种的植株都冒出嫩芽来,但冬寒仍在,早春料峭。明窈身体比深冬那会好了点,现在每日都能出来到处走走,而且不喘。   沈大夫让明窈歇了几日,调改了药浴的药方,明窈开始第二个半月的药浴。   明窈也在这段时间里熟悉了一下司府。   司府很大,但主人只有司羡元一个,所以除了外围是下人的院子,其他地方的屋子要么空着,要么就放了东西。   明窈看到有库房、杂物库、珍宝阁、书屋、铁器屋等等。   她终于有机会见识到传说中的“蒲叔公的菜园子”。   这是一块偏向府邸外围的土地,不算大,但四四方方、井井有条,部分土地上面还盖了棚子。   蒲叔公有各种地的爱好,这块地就被他开垦了出来,但据说他着实没天赋,种什么死什么,最后无奈只能选择最好种植的白菜。   明窈逛到此处的时候,就见蒲叔公拿着锄头正在犁地。   他的犁地姿势颇为娴熟,看着也算有经验。旁边放了白菜种子,等他犁地完毕就会被播种下去。   明窈瞧着新奇,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蒲叔公看明窈有兴趣,放下锄头给她介绍起来。明窈听不太懂,但她态度很认真,时不时地给蒲叔公捧场。   蒲叔公难得有些感动,他终于遇到了个能理解他种菜的人了!   他说:“现在把春白菜种下去,过两三个月就能采收了。”   “噢~”明窈长长地哦了声,声音软软甜甜地说,“那到时候幺幺就能吃到蒲叔公公的小白菜了。”   “呃……”   蒲叔公尴尬地抹了把额头,说,“到时候看收成、看收成。”   明窈天真无邪地应了声好。   看完蒲叔公的菜园子,她就继续去溜达其他地方。   而后的某天,明窈又注意到距离乌螣堂不远处有个很漂亮的屋阁。   这个屋阁没有东西厢房,但建造精致华贵,随处可见低调的雕花与刻纹,精美程度可与乌螣堂媲美。   它有个很漂亮的院子,明窈进不去,在外面踮脚看了一眼。   院子里有个人工池塘,上面有个小拱桥,周围四处种满玉兰花、乔木灌和花圃等,有小径穿插其中。   屋阁的位置是在府邸中心的范围内,看起来像是建好后就没住过。   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给谁住的,建造得这般好看。   明窈看了看便离开了。   次日,明窈沿着上次屋阁的地方继续往更里面逛。   她一直住在偏房,相当于司府外围的一个小角落,越往中心里面走,景物就愈发精致。雕梁画栋、粉屋鸦檐,珍奇的花木在司府里随处可见,鸟儿在树冠上筑巢,就连树丛都被修剪成错落有致的模样。   忽然,明窈嗅到一阵花清香。   她循着气味往前走,听到有清溪的潺潺声音。她经过一个绿林小庭,看到路途尽头出现一个月亮拱门。   拱门里面安静,悠然,一片郁郁盛盛紫鸢尾花苞田正如云似雾地在此处微微摇曳。   明窈一踏进拱门就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   此处别司府任何地方都暖看更多精品温文来企 鹅裙以污贰 二期无儿把以和点,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保持的温度,让紫鸢尾花苞提前生长了出来。而花田里有个池塘,小溪流潺潺从中流过,显然是人造培育出来的的绿植流水。上方有个平直木桥通往中间,一个四角方翘的精致木亭坐落其上。   亭檐上有个木牌,上面写了三个字:燕水榭。   原来这是个精心建造的水榭。   明窈提起裙摆踩上木桥,还未踏出步子,前方忽然身现一个黑衣佩刀侍卫。他扎着马尾,面上戴着暗卫的黑色面巾,遮住鼻梁和下巴,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拔出刀,拦着路道:“此地生人勿进,请回。”   明窈愣了愣,后知后觉地说了声好,转身往回走了。   黑衣侍卫见她出了月亮拱门,身形一闪,无声无息地消失在燕水榭。   “幺幺有点喜欢司府里那个漂亮的院子和漂亮的燕水榭。”   ——《幺幺手札》   明窈自那次被拦在燕水榭后又去了几趟,但她没再进月亮门,而是站在外边瞧里面的风景,黑衣侍卫没有出现阻拦她。   此处很清静,比别处暖和一些,幽谧安然,空气也很好闻。哪怕进不去,明窈也很喜欢这里。   月亮门外有个石桌,明窈无聊了就来这里坐一会,什么也不干,就享受着发呆。   她有种感觉,这里好像成了她的秘密基地。   除了她,没人会来打扰。   转眼间,距离司羡元离开已经过了半月余,春闱也如期举行。司府里有专门负责打听京城消息的小厮,明窈去问了问,听他说一切顺利。   小厮道:“待春闱举行完毕,估摸着司大人就能回到京城了。”   哦……司羡元该回来了吗?   明窈心想,她已经好一阵子都没见到他了。   很快,春闱过去,京城热闹了一阵子。   不过这与明窈无关,她每日该沐浴就沐浴,面色红润了许多。沈大夫再次给她改了药方,减少了药量。药是三分毒,现在她主要以温养为主,于是药汤改成一日一次。   以后慢慢的还可以改成两日一次、三日一次。   天气也逐渐暖和了,药浴不需要两个人伺候。   姜婆婆负责明窈平日琐碎事务,药浴按摩就成了宋婆婆的专属活计。宋婆婆格外喜欢夸明窈,经常对她的滑嫩皮肤赞叹连连,问明窈是如何养出来的。   明窈很诚实道:“幺幺也不清楚。”   宋婆婆给她轻捏肩膀和腰部,掩嘴而笑:“明姑娘这般漂亮,打小就是美人胚子,定然很招人喜欢。”   明窈道:“婆婆说笑了。”   她不再说话了,有些想念姜婆婆。   她其实喜欢清静,姜婆婆就不会这么爱说杂话。   随着嫩枝发芽,最严寒的冬日也逐渐过去了。司府仆从们都脱下了冬袄,换上了薄一些的春衣。   常言春捂秋冻,明窈现在还不敢脱下厚袄衣,沈大夫也让她多捂几日,以防冻着。   于是到了三月份,整个府里就剩明窈一个人还穿着厚厚的棉衣,显得格格不入,跟其他人相比像个粉粉嫩嫩的小圆啾。   娇娇小小的一只,走在府里悠悠晃晃,可爱极了,谁见着她都爱逗一下。   “三月来了,寒食节也快到了。”   蒲叔公感叹道,“明姑娘到时候兴许可以出城逛逛。寒食节有陛下亲临的春祀,司大人每年都会同去。”   明窈眼睛微微一亮:“幺幺也能一起去吗?”   没等她细问,大门处就传来马蹄声。   与此同时,小厮高昂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司大人回来了!” 第12章   “司大人公差回来了,给幺幺买了好看的衣裙穿。”   ——《幺幺手札》   司府大门打开,司羡元驾马入府,后面数辆马车随之进府。   明窈跑到大门口,正好看到司羡元下了马匹,把宝驹给小厮牵走。   他身上穿的是明窈没见过的袍子,墨玄衣鎏金滚边,脚踩墨靴,气质斐然。鬓发难得束了起来,风尘仆仆的模样。   仆从们都呼喊着司大人。   司羡元冲他们点点头,走到马车旁边。   数辆马车停在庭院里,仆从上前将马车里的东西卸下来。   围过来的人不少,很多都挤在明窈前面。明窈费劲半天,最后被宋婆婆拉到旁边,终于找了个空隙站着,通过前面的肩膀缝隙探头看去。   只见一箱一箱的东西卸在地上,两个仆从才能勉强搬得动,沉甸甸的,分量十足。马车有数辆,每辆都装满了,最后所有马车被牵走后,留在此处的大片大片箱子场景十分壮观。   其中有几箱没盖住,里面隐隐透出金银珠宝的颜色。   这些,竟全都是实打实的金银!   明窈有些吃惊,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银钱。司大人这阵子出京到底做了什么?不会是把地方的银库都抢来了吧?   旁边的宋婆婆更是吃惊地低呼出声:“乖乖嘞,这么多钱,这得够俺们一家吃多久的菜、买多少好衣裳?能够我儿子做多少铺子啊!”   小厮们抬着一箱箱金银运往库房。   其他仆从也都各自回去做活,得了司羡元首肯后纷纷散去。明窈除了吃药、睡觉和按摩养身体,其他时间都是个闲人,于是手里抱着汤婆子,站着原地看着他们搬箱子。   司羡元侧眸,瑞凤眼与她对上。   明窈看到他眼神里多了些风尘仆仆,但珀褐色的瞳仁也变得锋利许多,像是褪去了剑鞘,露出杀伐凛冽的寒光。   下一秒他便收敛了眸光,变成以往慵懒怠倦的模样。他走过来摸了摸汤婆子,眉心微微一蹙:“怎么不热了。”   “……啊。”明窈还在想他刚才那抹如剑出鞘的眼神,虽然她不懂宦官是什么职位,但司大人不愧是百宦之首,如此有气势。   听到司羡元的问话,她脑子慢半拍才转过来,嗓音清靡绵绵、轻轻软软的:“嗯。”   “我说你汤婆子凉了,你嗯什么嗯。”   司羡元气笑,把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上。他掌心很粗糙,明窈觉得额头被他刮得慌。司羡元皱眉道:“莫不是烧傻了?”   “幺幺不傻。”明窈掰着他的手指远离自己的脑门,思维终于走上正轨:“司大人你回来了呀!”   司羡元回头看了看箱子搬运,已经搬了快一半了,他回答道:“嗯。”   明窈:“那箱子是什么呀。”   司羡元言简意赅:“钱。”   明窈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司羡元:“解决了给春闱捣乱的幕后贪官,陛下给的赏银。”   明窈:“哦。”   没聊多久,司羡元准备去忙了,明窈刚要回去,司羡元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寒食节是不是快到了。”   明窈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心里咕哝着,都到春天了他才回来,他就是个慢腾腾的乌龟。   司羡元目光落在明窈身上,从红润润的脸蛋、纤瘦的身段、再到她身上穿的称得上朴素的打扮,若有所思地打量着。   脑海里想起他进京的时候的场景。   深冬过去了,虽然春寒仍在,但已有不少人出来逛逛。大街上有闺阁姑娘三三两两地出来踏青,身上穿的都是顶好的衣裳和料子,比深冬的袄衣要漂亮轻薄许多,一个个春风拂靥,人比花娇。   虽然他鲜少关注女子的打扮,但也是有相当高的审美,至少他觉得明窈算是比较好看的,而她似乎并没有多少很好看的衣裳穿。   堂堂司府的姑娘,怎能没有昂贵的衣服首饰?   司羡元道:“处理完春闱的后续就差不多到寒食节了。届时陛下要去京郊寒岩寺吃素斋、办春祀,本官必要同去。你若身子骨能撑得住,本官就带你一同去玩,给你裁量漂亮衣裳首饰,如何?”   明窈眼睛微微一亮:“真的吗?”   “本官的话一向当真。”司羡元道,“十日之内,若你能长胖一斤余,本官就带你一起去,找来京城最好的绣娘亲自帮你裁衣,等寒食节上你兴许还能见见皇上。”   明窈自然是满口答应。   刚才那一通话,她只听到了“带你一同去玩”这几个字,莫说胖一斤,就是胖两斤、三斤,她也要努力吃胖。   “那你不许反悔哦。”明窈伸出手指,垫起脚尖道,“拉勾勾。”   “不反悔。”司羡元看她一直踮脚,勉为其难伸出手指给她碰了一下。   明窈眉欢眼笑起来,唇边露出清甜的小梨涡。   次日,府邸众人就收到了蒲叔公发下来的红锦囊,说是司大人体恤大家这阵子在府里辛苦,给大家的赏钱。每个人都有,重量相当甸实。   明窈也收到了,而且她有两份。她疑惑询问,蒲叔公笑眯眯给她解答:   “司大人今早亲口说了,明姑娘尚未及笄,是个小童子,要比别人多一份。”   明窈收了红锦囊,软声道:“谢谢蒲叔公公,也谢谢司大人。”   蒲叔公摆摆手,临走前让明窈钱不够花就再给司大人要。   明窈搬了凳子去翻橱柜,把压岁钱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进红锦囊里,拉好系带,水汪汪的乌眸里多了几分开心。   现在她也有自己的钱了。   府邸里大家都有事情做,只有她吃穿用度都用司府的钱。   明窈收好红锦囊,自言自语咕哝道:“幺幺也要为司大人出力帮忙。”   用完午膳,明窈休息没多久,迷迷糊糊地被嘈杂的声音喊醒。   她撑着身子从榻上起来,看到姜婆婆正在喊自己,睡眼惺忪地问:“怎么了姜阿婆。”   姜婆婆高兴道:“司大人给你找了云染坊的绣娘,正等在门口给你量体裁衣,快些起来吧!”   “啊,哦。”   明窈连忙起来,匆匆穿上绣鞋就跟着姜婆婆往外走,没来得及束发,一头墨发缎子似的披在背后,垂至腰间。   走到门口,才发现偏房院子里站的人比她想象的还多,一个身穿海棠红色裙裳的绣娘为首,身后跟着数位女娘子。她们分成两列,一列捧着光滑如水的缎子,一列捧着琳琅满目珠翠的妆奁匣。   司羡元负手站在一侧,看见明窈出来,像是用膳那般随意,道:“来,挑你喜欢的。”   所有布料都能看得出是上好的料子,有的在冬阳之下波光粼粼,有的光滑如玉,让人见之即爱不释手。   明窈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料子。哪个姑娘不喜欢好看的东西呢?她也不例外。   明窈微微睁大眼睛:“这些幺幺都能挑吗?”   “衣裳而已,你可以都要。”司羡元道,“还有首饰,你看着挑吧。”   司羡元看着她精致漂亮如小仙兔似的五官,道:“打扮漂亮点。”   明窈乖巧地说谢谢司大人,随即上前仔细去看布料。这些料子各式都有,各色皆含,她虽然不懂现在时兴什么,但能看出来这个云染坊品味不俗。   宋婆婆也站在旁侧,带着欣羨小声提醒道:“云染坊是京城第一大衣料坊,许多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都要提前约才能买得到,司大人这回全带来给你挑了!”   明窈更加说不出话来了,她心里很感激,司大人真好。   明窈没有选太多,而是挑出十匹自己最喜欢的,其他的都让绣娘拿走了。   挑完布料,她去看另一边的首饰。首饰的种类就花样繁多了,金钗、银簪、头钿、耳环、颈链……各种精美珠钗在阳光下闪着盈盈的光,让人爱不释手。   明窈很懂适可而止,每种收拾都只拿了两三支,其他的都放了回去。   司羡元道:“就只要这些?”   明窈点头:“这些就够啦。”   司羡元冲着绣娘道:“银钱结在司府账上。”   绣娘道了声是,冲着明窈眨眨眼睛,笑说:“姑娘长得当真漂亮的紧,奴家在京城从没见过这般天生的美人胚子,想必定然出身非寻常勋贵之家。姑娘的眼光也是相当之好,把我们云染坊的几个镇坊之宝都挑走了,说是天生的天赋奴家都信!”   明窈慢半拍的啊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绣娘忍不住掩嘴而笑:“我这是夸你呢!别紧张,我就喜欢漂亮的小美人,你若喜欢,都拿去便是。”   她看了眼司羡元,对明窈悄声道:“反正司大人出钱,是我们云染坊赚了。京城谁不知司大人富可敌国,小姑娘你别心疼,可劲儿花。”   两列女娘子捧着匣子退下,绣娘带着明窈进屋量尺寸,男子不便待着,便都离开了。   明窈展开双臂由她给自己量尺寸,量毕,她道:“十日之内定然能给司府送来。”   明窈道:“麻烦你了。”   绣娘笑着摇摇头,拿着卷尺跟着女娘子们先行退下了。   一边走,她一边心道,朝堂竟鲜少有人知晓司府藏了个这般模样的小女娃娃,偏偏以心狠手辣闻名的司大人还乐意养着,真让人惊讶。   她看人甚准,几乎未走眼过,第一眼看见这小姑娘,她就知道,此女非寻常尊贵之家不可有。现在小女孩儿还未打扮,光是含苞待放就精致得如同玉宫仙娥儿一般,以后待她长大,五官和身量都慢慢长开,定然能够貌名远播、名动京都。   到那时候,她定要好生瞧瞧,这小女娘到底出身何门何族。 第13章   除了准备给明窈做些精致上等的衣裳和首饰之外,司羡元还在思考要不要给明窈找些婢女来照料她的生活起居。   与外界传言的很不一样,司府里的女人并不多,还都是上了年纪的婆婆,年轻婢女那是一个都没有。   若要引进婢女进司府,那就要考虑很多方面。   明窈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从前她只有一个婢女就够伺候她了,如今有两个婆婆在身边,她已经很满意了,不欲贪多。   蒲叔公负责此事,见她说不要,也就没有强求。   更何况,蒲叔公私心也倾向于不找年轻婢女,虽说众人皆心知司大人不是个真正的男子,是个没根的人,但他乃天子近臣,权倾朝野,不过是因为年轻时司家遭遇意外才伤了身子,面相却继承了司家人惯来的白皙旖丽。   朝廷中,愿意与司羡元对食之人不在少数,找婢女进来徒增麻烦。   有了要长胖的目标之后,明窈每天都第一个去用饭。   她开始每天努力吃东西,但可惜她胃口太小,努力用饭的情况下食量也少的可怜。   宋婆婆负责她的用膳方面,自告奋勇给明窈做小糕点吃。   她的手艺还算不错,做出来的梨花酥精巧别致,香而不腻,入口即化,明窈很爱吃,喜欢央着宋婆婆开小灶。   宋婆婆给她换着花样做糕点,她从前学来了手艺,好似有独家秘方,在帮助明窈身上长几两肉上面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明窈无意间听说宋婆婆的儿子在做铺子生意,悄悄拿出来攒下来的银钱借给宋婆婆来解燃眉之急。   宋婆婆不肯全收,摸着明窈光滑的手腕,笑着道:“明姑娘就像我的亲孙女,我怎能拿明姑娘的钱!”   姜婆婆听说此事,也拿出了二两银钱帮她。   没过几日,云染坊派了女娘子送来第一批衣裳、鞋子款式的竹纸,还有一份锻造首饰样式的竹纸,全是京城贵女当下最喜爱的类型,给司府制作之后就不会再有第二件。   图纸送到了乌螣堂里,请司羡元过目。若是满意,云染坊就着手开始了。   司羡元忙完公务后打开图纸看,一页一页地翻完之后,他用指腹力把竹纸压在案面上,眉头紧紧蹙起。   他撂下竹纸,喊来蒲叔公,声音沉沉:“这些衣裳样式是云染坊送来的?”   “是。”蒲叔公道,“坊主娘子说,她是猜测您的喜好绘制的款式。”   “猜测本官的喜好?”   司羡元慢慢重复这几个字,兀自笑了一声。他把竹纸一一摊开,指尖点着,没什么情绪地道:“你来看看这都是什么衣裳。”   蒲叔公嫌少见他动怒,遂看去。   纸上画了很多样式的裙子,乍一看过去相当漂亮,比街上那些闺阁姑娘穿得还新潮些。蒲叔公一时没看出来什么问题,正疑惑,司羡元给他点了点其中几处地方,淡淡道:“这儿。”   蒲叔公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那是一件及胸襦裙,雪白色的上襟却用薄纱制作,给订了亲事的姑娘穿没什么问题,但用给距及笄相差甚远的明窈来说有点过于暴露了。   他接着看旁边一件,是一件很别致的束腰褶裙,但上衣对襟胸前开叉的领口过分大了,已经露出脖颈以下的地方了,显然也不适合只有八岁的小姑娘穿。   蒲叔公:“这……”   司羡元垂眸打量了一会竹纸图,道:“备笔墨。”   仆从上前磨好朱墨。司羡元拿起朱砂笔,在看到的不妥之处画了圈,在旁边勾勒几笔。近小半个时辰过去,他终于把所有竹纸图改好,揉了揉额角,看着勾号的图样满意道:   “就这样改吧,必然衬她。”   他把竹纸递给蒲叔公道:“告诉云染坊访主娘子,所有衣裳样式都要改,明窈都不到启蒙的年纪,不穿轻浮的衣裳。”   顿了顿,他眸色微冷道:“顺便告诉她,本官没有狎|玩小姑娘的喜好,她们最好不要以这种方式替朝廷那些大臣试探本官,否则本官动了火气就不是这般好说话的了。”   “是。”蒲叔公待着竹纸图退了下去。   几日后,云染坊将改好的竹纸图送了过来。   这次的衣裳样式终于让司羡元满意,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歪心思设计,看起去精巧了许多。司羡元把明窈喊进乌螣堂来。   明窈有点疑惑地走进来,她脸色明显红润许多,面颊虽然看不出胖,但肌肤白里透红的,与最开始病怏怏一碰就碎的模样相差甚远。   像个漂亮的偶娃娃。   司羡元心情甚好,勾了勾手道:“幺幺过来。”   明窈第一次听他喊自己幺幺,回过神来哦了声,慢吞吞走近:“干什么呀。”   “给你看衣裳和首饰样式。”   司羡元拍了拍小圆木凳示意她坐在旁侧,把数张竹纸图摊开,懒洋洋道:“本官亲自给你改的,可满意?”   明窈歪着脑袋凑过去看,“哇”了一声,指着第一眼看到的最中间的襦裙,语气透着小小的欢喜:“幺幺喜欢这个。”   她以前见过明家大小姐穿过类似的,当时明大小姐穿得款式更简单些,但也很好看,经常在明府里炫耀。她有点羡慕,但这种料子不便宜,她穿不了。   现在她也有这样漂亮的衣裳穿了。   司羡元看到她指着的那件,正好是他第一次改的。   他满意道:“你很有眼光。”   明窈偏头看旁边的花簪、发钗。首饰各个儿都很精致,丝毫不落俗,每一件放在京城里都是让人羡慕的漂亮,她几乎都没戴过。   不愧是云染坊绘制的,简直让人看花眼。   没有小姑娘不喜爱把自己打扮得漂亮,明窈虽小,但她也爱漂亮。她身段也纤瘦,什么样的裙裳都穿得下。   明窈眸子微微亮起,片刻后想到了什么,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有些苦恼懵懂的样子,仰起小脸道:“司大人,这些会不会很贵呀。”   司羡元浑不在意道:“这才多少银子,你想要就随便买。”   明窈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看着他:“那这些都给幺幺了呀。”   她眼睛很大,微微睁大时更是变得如兔眸一般圆润,水汪汪的,专注地看着别人时候,总是显得很坦然真诚。   司羡元道:“自然都是你的。”   他看着她,小姑娘五官精致如同小白狐仙儿,养出一点腮肉更是可爱得紧,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粉颊,道:“我们幺幺也要有精美的裙裳穿。”   明窈乖乖巧巧地弯了弯眸子:“谢谢大人,司大人待幺幺真好。”   看在他对自己好的份上,明窈没计较他把自己的脸当小玩偶捏的事。   司羡元把竹纸给蒲叔公,蒲叔公等会就将竹纸图送至云染坊,今日就可以开始做衣裳、绣鞋和首饰了。   明窈认真道:“大人一直在帮幺幺,幺幺无以为报。不知道幺幺有什么能帮您的?”   司羡元:“你能多吃长胖就是在帮我。”   其实她的脸捏起来并不怎么好玩,看起来松软,实际都没多少肉。   司羡元敲了敲案几,道:“还是得多吃点。”   明窈道:“还有吗?”   司羡元压低声音,唇角微微勾起,威胁似的道:“还有,不听话就不养你了。”   明窈嘟起嘴巴哦了声。   司羡元哄她道:“你若听话,本官就带你去寒岩寺玩,还能见到皇上。”   明窈低头兀自想了会,开口:“司大人。”   司羡元:“嗯,说。”   “皇上……”明窈道,“幺幺去寒食节可能会碰到皇上,但幺幺从没见过皇上,也没见过皇后娘娘。不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皇上和皇后……”   司羡元微微停了停,思考一会后略感奇怪道:“皇后娘娘五年前就已薨逝,你不知晓?”   明窈一愣,皇后娘娘不在了?这种常识她居然不知道。   她茫然说:“幺幺不知晓。”   司羡元道:“那时候你莫约三岁,不记事也正常。至于皇上,他挺有能耐,胸有沟壑,就是有时候有点烦,你见了他也莫怕,他喜爱逗小丫头玩,一般不欺负人。”   明窈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   心道,司大人还真是不太客气,恐怕朝廷里也就他敢这般直言不讳了。   她遂放下心来,语气轻快:“好的哦。”   寒食节是大梁朝非常重要的节日之一。   往年寒食节还没时兴起来,家家户户只呆在家里禁烟、食寒,最多世家贵族会出门踏青、宴饮、祭祖等,但嘉和帝却有些特殊。   他经历了大梁最动乱的时期,继位三年的时候,与他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的皇后娘娘就病逝了。同年不久之后,作为帝王心头肉的年幼小公主也在京城走丢,至今杳无音信。   嘉和帝自然不止一个孩子,但小公主却是他跟皇后唯一的孩子,走丢时不过三岁的稚龄,怕是被掳走死在了外面。   皇后娘娘曾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美称,小公主在小小年纪的时候就长得粉雕玉琢格外漂亮,出生后一直养在帝王和皇后身边。   嘉和帝对小女儿爱若珍宝,在一前一后痛失爱妻和爱女后,嘉和帝险些一蹶不振。后来他不再立继后,变得格外重视祭墓之节,每逢此时便会去寒岩寺上一柱香,如民间普通男子一般为妻女的来生祈福。   据说,当时公主丢走出现的最后一个地方就是寒岩寺。嘉和帝每次都会来此。   当今圣上如此重视祭墓的传统,民间自然纷纷效仿,寒食节在大梁逐渐重要起来。   明窈在努力用饭的情况下长胖了点,但只胖了大半斤,不到一斤余,宋婆婆听说此事,做了许多香甜的小糕点给明窈。她手艺很好,糕点清香扑鼻,带着淡淡药香味,可做药膳用。   每次给明窈端来煎药,明窈喝了之后吃不下别的,却能再吃点宋婆婆的糕点。   明窈很爱吃她的梨花酥,宋婆婆笑道:“待姑娘去寒食节,我做几个糕点寒食给姑娘带去寒岩寺吃。”   大抵是糕点能助人长身体用,她终于在寒食节前一日胖了一斤余,勉强到达了司羡元说的标准。   司羡元打量着她白皙粉润的腮颊,终于松口点头:   “明日辰时,司府门口等我,带你坐马车去寒岩寺。”   明窈弯了弯眸子,露出浅浅的梨涡来:“好!”   次日,明窈早早地起床,喝了汤药后就坐在铜镜前。   姜婆婆特意早早起床来给她梳妆打扮。她以前也是嫁人生子的,年轻时为自己和女儿梳洗打扮过,虽现在不再梳妆了,但手艺仍在。   明窈年纪小,不需要用太多涂脂抹粉的东西,一些简单的口脂、骡子戴便已足够。   云染坊做的衣裳早在前几日就已送至府上。   明窈换了衣裳和绣鞋,待姜婆婆给自己梳好头发、戴好发饰后,稍作打扮便拎着宋婆婆做的梨花酥走向大门。   那里,金纹紫檀木马车早已等候许久。   司羡元正负手立于马车旁与沈大夫交代着什么,听到声音,侧眸看过来,目光遥遥落在走过来的明窈身上。   小姑娘穿着绛红绣花对襟上杉,及胸垂踝的襦裙,一头乌发被坠珠梨花簪束起,趁得肌肤白皙如春日融雪。走路珠钗不晃,脚边裙裾朵朵盛开如百花褶儿。   明窈抬起头,小脸不过巴掌大,脸上微微带着点腮肉,柳梢眉,秋杏眸,眼尾微微翘起如小小的钩子,精致得如同瓷偶娃娃,身段模样像极了深闺高阁里娇养出来的世家小姐。   像是找不着人,她眸中带着几分懵懂,一双大眼睛清清涟涟地望过来。 第14章   明窈看到司羡元,喊道:“司大人。”   司羡元勾了勾手指:“过来。”   明窈走过去,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仰头,大眼睛眨啊眨:“幺幺今天好看吗?”   “也还行吧。”司羡元说话向来半真半假的,见她有些气馁,唇边露出几分笑意,“好看,我们幺幺最好看。”   明窈唇边露出甜甜的小梨涡。   马车早已等在门口,除了他们两个,姜婆婆还有两个仆从会同去,蒲叔公留在府里看家。   明窈本想跟姜婆婆坐一辆马车,司羡元招了招手说:“你坐这。”   明窈哦了声,这是司羡元独坐的马车,自然要舒服得多,她顺从地坐上去。   司羡元坐在对面,车帘拉上,马车渐渐驶离清宁坊。   一个时辰后,马车抵达寒岩寺。   寒岩寺坐落在京郊东南方位,山不高,但树枝密茂、静谧优美,正是开春时节,树叶争先恐后地长出来,与碧空相应,满目如洗。   春日朝阳从云层透出来,斑驳的微光把青绿树叶照得如同滴流翡翠,实是人间胜景。   一般陛下都是下午才到,其他被邀请同来的朝中大臣在此之前大抵即可,在这里住上三四日。   明日,皇上会组织大家一同参与寒食节的春祀,今日大家可以自由活动。   明窈他们来得早,寒岩寺里还没多少人,几个寺僧正在扫洒卫生、备素斋和寒食,给客人准备晚上居住的客院。   司羡元来到便去找方丈了,他要负责皇上的春祀,提前把细节事项安排周到。他让其中一个仆从和姜婆婆都跟着明窈,嘱咐道:   “在本官回来之前不要随意走动,若是想四处逛逛就喊寺僧带着你去。”   明窈乖乖道:“好。”   司羡元走后,马车牵去专门停马车的草场里。姜婆婆拎着明窈带来的行囊包袱,问明窈道:“姑娘,我们现在去哪?”   明窈想了想:“先去住所放行囊,等司大人回来。”   姜婆婆也支持这个主意。   寒食节来到之前,寒岩寺这边就安排好了他们的住处。司大人打过招呼,寺僧早已备好上等客房,司大人一间房,她与明窈一间房,两个仆从一间房。   往年都只有两间,今年多出一间,三间房都是挨着的。   仆从领着路,姜婆婆跟在明窈后面,一同去打点好的客院。   明窈印象中自己是第一次来,她很好奇地四处张望,周围风景宜人,她等会想等司大人一起去逛。   快要走到客院,有一段路是要穿过六角檐亭,脚下的路有些崎岖,对明窈来说不太好走。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避开荆刺和杂草。   走出六角檐亭,再过一段不长不远的鹅卵石子路,客院就到了。   寺庙的客院都是在这一块。客院这里没分男女厢,是按照家族分开的,但彼此间都隔着高耸入云的树木和假山、空地等,有一定的隐私性。   司府定好的这三间属于上等客院,属于朝廷重臣才能居住,是被单独留出来的,没有其他客院打扰。   姜婆婆和仆从分别去收拾行囊,明窈带的东西不少,有药材、煎锅、火石等,仆从要把司羡元的客院也收拾出来,有一通忙活。   明窈先是帮姜婆婆收拾了会,姜婆婆要搬煎锅,她拿不动,便不添乱了。   想到六角檐亭就在不远处,明窈对姜婆婆说自己去那边等着。   姜婆婆想了想,这里离那边不远,走一炷香就到了,便点头同意了。   明窈提起裙摆踏上鹅卵石小路,很快就看到前方的六角檐亭。她进去坐了会,听了听林间窸窣清脆的鸟鸣,担心春寒着凉,正要回去时,忽听后方有脚步声。   她下意识站起身,眸光微微亮起:“司……”   余下“大人”还未出口,她就看到来者是个跟她差不多年龄的姑娘。她微微一愣,尚没做出反应,对方就看见了她。   这是个长相明媚张扬的女孩,摸约十岁,看到六角檐亭里的明窈,也是顿时一愣,下意识高声道:“你是谁?你为何在此!”   她是个急性子,没等明窈回答便站上了六角檐亭,指着身后,面色不善道:“此处是我韩家的地盘,韩哥哥早已预定过六角檐亭的客院,请你立马出去!”   明窈歪了歪脑袋,微微疑惑地看她:“你怕是弄错了,这是我们的客院。”   司大人既然事先说过客院在此处,仆从又是靠谱的,她相信断然不会弄错的。   韩悠怜看到对方精致的面庞,又看到她身上穿着时下最新兴的绛红云锦锻,内心有几分嫉妒,指着她厉声道:“云染坊的绛红裙衣裳前几日明明刚说过不再卖京城贵女,为何你会有这件衣裳?”   她自然想不到明窈是司羡元直接向坊主重金买的,冲上前打量着她,脑海里搜索不出来京城里这号人物的印象,恍然惊怒:“原来是你家绣娘鉴抄了云染坊,我怎么说没见过你,你这个外来的小偷!”   明窈不太明白她的怒气,但知道自己被人骂了,顿时心情不好,清清冷冷不咸不淡地说道:“那你好丑呀。”   面目可憎,内心丑陋。   “你!”   韩悠怜勃然而怒,虽然她只是表姑娘投奔韩家改了姓,但外人向来对她客客气气的,从没有人说她丑!   但她确实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比自己更好看,简直像玉宫白狐仙儿一般漂亮,一时更加生气了。   明窈侧过脸去,不想搭理她。她准备回去了。   这个动作落在韩悠怜眼里就是十足的看不起自己。她跋扈惯了,气急地冲上前去,抓住明窈的衣裳往外扯,道:   “你擅自占用我们的客院,冒充京城贵女,冲撞本小姐,等韩哥哥和韩舅母来了本小姐就……”   明窈吃痛,用力推她道:“松手!”   “悠怜。”后方传来一道男声,一个男子走近六角檐亭,淡淡蹙眉:“你在做什么,为何还不去找客院。”   “韩哥!”   韩悠怜松开明窈,面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泫然欲泣,被欺负似的道:“她占了我们的客院,还说我丑,一点公道都不讲,你可要为阿怜撑腰!”   明窈垂着头,专注地整理着方才被韩悠怜扯乱的衣襟。   男子道:“谁欺负你了?”   韩悠怜指向明窈:“就是她。”   男子抬头看向明窈,眼里有一瞬的惊艳,语气不明道:“姑娘是一人在此?”   韩悠怜忙道:“是啊!还非说此处上等客院不是我们的!”   韩晟没听到韩悠怜的控诉,他眸光径直落在明窈的脸上。   京城不少权贵世家都有豢|养|美貌婢女的癖好,有些人尤其喜爱未及笄的少女,陛下整肃过这种恶劣之风,京城权贵们收敛了很多。但明窈这般容貌,显然不在收敛范围内。   他虽不喜爱年纪小的,但这般小小年纪就五官精致的着实不多见。碰巧又是一个人,若是大门大户,怎会出门不带婢女呢?   韩晟走上前一步,微笑道:“不知这位妹妹是何许人家?若是走丢了,不妨我带你先回去。”   明窈淡淡瞥他一眼,转身走下亭子,留给他们一个后脑勺:“不用了。”   她提起裙摆往前方走,许是对危险的天然感知,她唤道:“姜阿婆,幺幺要回去了——”   韩晟上前几步,他步子大,很快就追上她,眼底有暗色一闪而过,强行扣住明窈纤细的手腕,弯唇笑道:   “我韩家的客院就在不远处,妹妹若是害怕,那跟着我先回韩家客院歇歇脚,如何?”   他听了韩悠怜的话,结合自己的猜测,笃定这是个从外地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户人家女儿,唇边笑意扩大,手腕力道带着微微强硬的意味,像是哄骗。   他转瞬起了其他念头。他决定邀请她跟自己回去坐坐,再以帮助者的身份出现在她的家门面前。   明窈挣扎起来,用力去甩男子的手,可惜她的力气对男子来说不过猫儿挠一般,不需花费多大力气就能化解。   韩晟眼里划过微微的不悦,唇边却带着笑意道:   “妹妹,你现在身边没有婢女,独自回去不安全。更何况,你认错了客院,你跟我回去,我们不会伤害你。”   韩悠怜还以为韩晟在帮她,正要开口支持一下,忽然尖叫一声,腹部被狠狠踹了一脚,剧痛无比。   韩晟回头就看见韩悠怜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面色痛苦,口中吐出血。   他面色一变:“阿怜!”   话音刚落,他注意到后面还有个人,看清是谁,眼睛猛然睁大,一声“大司马”尚未来得及说出口,脖子就被对方用力掐住。   韩晟被捏着脖子离地,痛苦地扶着脖子,几乎要窒息,脸色涨的通红。   韩家是典型的朝廷老臣党派,跟宦官为主的内侍省素来不对付。韩晟自然认得这位手握重权的天子红人,朝廷大司马。   明窈被他松开,踉踉跄跄地站稳,看到是司羡元一刻,眼眸蓦然就通红起来。   她忍住眼眶的大颗泪水,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眼尾潋滟着红意,声音轻软,带着几分委屈道:   “司大人。”   司羡元仔细打量她,见她身体无事,目光才落回韩晟脸上。   他唇角似笑非笑地微微勾起,如同狐狸般浅珀褐色的瑞凤眼里却森冷如冰,缓慢喊了一句韩大公子,毫不掩饰语气的淡淡杀意:   “敢碰我的人,你好大的胆子。” 第15章   “大、大司马,我没、没有……”   韩晟哆哆嗦嗦,因为呼吸不畅而说不出话来。   司羡元缓缓收紧手心,漫不经心地看着韩晟逐渐青白的脸色,正思考是留一条命还是干脆杀了,后面传来几道脚步声。   一道明黄衣袍带着几位贴身太监走出来,沉肃道:“羡元,此处发生了何事?”   明窈顺着声源好奇的看过去。   此人是……皇帝?   司羡元眉头微皱,略带嫌弃地收了手,道:   “陛下。”   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跟着行礼。   嘉和帝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道:“朕刚到此处就听到吵闹声,发生了何事?”   司羡元侧眸招了招手,明窈迟疑地上前,眼眶周围还带着薄薄的红痕。司羡元垂眸给她理了理衣服,回答道:“报复一下欺负我府里姑娘的人。”   韩晟才刚刚喘匀了气,顾不上昏死的韩悠怜,忙解释道:“陛下!我和阿怜妹妹提前来寻客院,在亭子遇见一个姑娘独自在此,忧心她的安危,我才想带她先回去,等她的家人过来再……”   没等他说完,司羡元就冷冷打断他:“欺辱、哄诱弱女,强占客院、言行丑恶、隐瞒真相,难以为人表率,按律当打入牢狱,施以刑罚示众,至少罚俸三年以上。”   嘉和帝扫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朕一来就看到这种事情,看来韩家最近着实浮躁,在寺庙重地都敢如此……”他想了想,道,“羡元,交由你处置,朕回头好生敲打敲打韩老爱卿。”   司羡元应了一句,稍稍抬了抬手,道:“来人。”   仆从走出来,他会武,直接把韩家两人敲晕带走。   韩晟发出惊恐地呜咽求救声,还没能说出话就被敲晕过去。   此趟一去定然下场凄惨,但无人在意。   姜婆婆方才赶来之后没有出声,见明窈无事也终于放下心来,跟着仆从一起离开。   嘉和帝的目光落在明窈身上。小姑娘五官精致,肤白乌眸,身子有些单薄孱弱,通身气度温软却不怯懦,看起来倒是个出挑的。   他本就喜欢逗小孩子,看到明窈这般年纪的小姑娘心里不自觉升起几分喜爱,看向司羡元道:   “不给朕介绍一下,这是谁家的姑娘?”   司羡元道:“明家贪墨入狱,幺女没上族谱,被丢在司府门口。”   他没有瞒皇帝,实际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看了看明窈安静清澈的眸子,道:“瞧着要在大年前头死了,怪不吉利,顺手捞到府里来。”   明窈眨着眼睛看向他。   司羡元似笑似不笑道:“没想到沾手上了,丢不走了。”   明窈鼓了鼓腮颊,有些不开心。   司羡元收了逗她的心思,补了一句:“找不着亲人,暂且先养着了。”   同时也是解释给嘉和帝听,不然他一个整天在朝廷刀尖舔血的宦官,府里养个小姑娘也不像话。   明窈悄悄瞥了眼皇上,手指攥紧衣角,有些忐忑。   “原来如此。”嘉和帝蹲下身子,看着明窈的大眼睛,道:“没想到明家那个老贼还能生出这般出挑的女儿。”   司羡元道:“明家收养来的。”   “哦?”   嘉和帝随口道:“爹娘是何人?”   明窈这回终于仔细看到了皇上的脸。   皇上长得很威严,年纪看着不是特别老,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剑眉星目。她莫名觉得很亲切,认真回答说:   “幺幺没有爹娘,是被秋姨娘捡来的。”   “可怜的孩子。”   嘉和帝安慰地摸了摸明窈的头。这小姑娘看着真讨喜,真漂亮,若是长大了,估摸着能跟皇后年轻时一般漂亮。他收了手,道:   “真是巧,你是排行老幺?朕的女儿也排行老幺,朕也喜欢唤她幺幺。”   明窈歪了歪脑袋。   她有些不懂嘉和帝眼里的情绪,只知道自己一直都叫幺幺,秋姨娘给她取名也是听她说自己叫幺幺,所以才取名“明窈”,再加上正好在明家排行老幺,也就“幺幺、幺幺”的喊下去了。   她说:“公主殿下也叫幺幺,但幺幺没见过公主殿下。”   嘉和帝笑了笑。小孩子童言无忌,他心情倒是好了些,解释说:   “朕的幺幺已经不在了。”   “啊……”   明窈有一瞬的无措。她莫不是说错话了?   司羡元把明窈往身后拉了拉:“你别欺负人家,小孩都被你吓着了。”   “你哪儿看到朕欺负她了?朕就是觉得她长得可爱,聊几句话罢了。”嘉和帝看向明窈,“明姑娘多大了?”   明窈:“幺幺八岁了。”   嘉和帝有些感慨:“若是朕的公主现在还活着,应当也差不多这般大了。”   他站起身,从腰间摘下一枚玉佩,递给明窈道:“朕赏你,收下吧。”   明窈微微睁大了眼睛,道:“谢谢陛下。”   她双手接过玉佩,生怕弄坏了,小心翼翼地捧着,仔细放在内袖里。   嘉和帝没再看明窈了。他与司羡元说了几句春祀之事,末了道:   “朕就不留了,去看看其他爱卿,你也回吧。”   嘉和帝和几位太监一同离开,司羡元也带着明窈往客院走去。   “刚才发生了什么。”司羡元道。   明窈概括了下讲给他听,声音带着点闷闷的委屈。   “小惹事精。”司羡元敲了敲她的额头,道:“明日春祀,你跟着我,哪都不许去。再被别人欺负占便宜,我就直接把你丢走。”   明窈抱住脑袋,咕哝道:“幺幺又没错。是他们认错客院,还来欺负幺幺,让幺幺跟他们走。”   司羡元:“你也知道他想拐骗你?”   明窈:“当然啦。幺幺若是拆穿了,岂不是容易激怒他们。”   司羡元看了看她精致温软的小脸,眉梢扬了扬:“那你还挺聪明,知道要等大人来。”   明窈娇声温气地说:“幺幺只跟着大人走。”   “小小年纪油嘴滑舌。”   “幺幺不爱撒谎。”   “哦。”   “嗯呐~”   顿了一会。   明窈又小小声地说:“那现在你还丢我走吗。”   “嗯,我考虑了一下……”   司羡元微微一停,像是勉为其难,懒洋洋道:“那就先把小惹事精留下来吧。”   次日是春祀。   春祀流程并不复杂,陛下要带着几位重臣去大殿里烧香,明窈寻了个小角檐等着他。等听完方丈的佛经,众人再去找寺僧领来寒食便是结束了。   之后陛下就会回宫,其余人可以待在寒岩寺里,想回去再回去。   司府素来都是在春祀后留上个两三日,明窈正好趁这两三日里在寒岩寺好好逛逛。   一上午后,春祀结束。   司羡元要处理一些遗留的琐事,让明窈自己带着仆从先去玩。   明窈晃晃悠悠地走了,在草丛里捉蚂蚱没捉到,在林涧小溪边看小鱼儿又弄湿了裙边,最后薅了一把狗尾巴草,费了老大劲折成一只小兔子,浑身灰扑扑地找到司羡元,杏仁眸子乌黑清亮,唇边露出小梨涡:   “大人,你看!”   司羡元坐在客院房里的案几前专心处理事务,忙里抽闲看了她一眼,随即眉头蹙紧:“你去干了什么。”   明窈乖巧地任由他打量,满目天真的模样:“幺幺给大人看狗尾巴兔子。”   司羡元略带嫌弃:“你折这玩意儿给我?”   “不给。”明窈往怀里护了护,“幺幺就是给你看一下。”   司羡元:“……”   没搞懂小孩子是什么脑回路,他一时无言。   明窈也没搭理他,她玩得很开心,现在有些饿了,于是很自来熟地坐在床榻边,拿出宋婆婆给她包好的梨花酥,小口小口地吃。   早上时姜婆婆帮她热过了,现在梨花酥还是温的,散发着幽幽的药香味。   味道渐渐飘到司羡元的案几上。   司羡元搁下笔,再次看她,语气淡淡:“明窈。”   明窈放下梨花酥,乌溜溜的眼眸与他对视:“嗯?”   司羡元一时不知说什么,眉头微微皱起又松开,片刻后又觉得好笑,忽然说:“好吃吗?给我尝尝。”   明窈看了看梨花酥,有些犹豫,一会后她把梨花酥往怀里藏了藏,小声道:“甜的,大人不能吃,羞羞!”   “……”   司羡元觉得明窈没什么坏脾气,但很有性格,比如恃宠生娇。   他自顾自去拿梨花酥的油纸,忽然闻到一股淡淡药香味,眉头皱了皱。他不是识药大夫,但因受过伤而识得几种药材,方才飘来的药香味他恰好认得。   他猛地把明窈手里的梨花酥拿过来,低头闻了闻,面色缓缓沉下来:“雪蛤、雪蚕、葛根、当归、女贞子、黄芪……”*   他用力捏紧梨花酥,油酥纷纷掉落在地板上,他浑然不察,盯着明窈面色阴冷道:   “这是谁给你的甜糕?”   明窈有一瞬间被吓到了。除了那次被丢在司府大门口,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阴沉冷漠的眼神,分明眼角是如狐狸般微微上挑的,里面却一丝笑意也没有,让人见即生寒。   她没敢耽搁,嗓音哆嗦颤颤地道:“是宋、宋阿婆。”   他冷道:“你吃了多久?”   明窈:“幺幺从司大人说要长胖开始吃,吃了有数日了。”   司羡元面色阴沉,手掌用力,手里的梨花酥一瞬间碎成渣沫,掉在明窈的裙摆上。明窈身子微微颤了下,眸子惊怯茫然:“司、司大人。”   司羡元冷笑道:“司府竟有心肠如此歹毒的仆妇!” 第16章   明窈不明白司羡元为何突然大发雷霆。   是宋婆婆在梨花酥里放了不好的东西吗?明窈紧张地看着司羡元,他脸色甚少如此难看。   没等明窈说点什么,司羡元忽然捏着她的肩膀往下摁,一手半握她的脖颈道:   “吐出来。”   明窈猝不及防,胃里一阵翻天倒海,干呕起来,司羡元毫不怜香惜玉似的,见她吐不出来就半掌推向她的肚子,明窈神色痛苦,“哇”的一下吐了一地。   司羡元没松手,等她吐不出来了才递给她一个巾帕。   明窈慢慢抬起腰,拿巾帕把嘴唇擦干净,但地上都是污秽残渣,看着让人作呕。明窈抬起脸,眼眸挂着泪珠,红通通湿漉漉地望着他。   司羡元给她递了杯水,明窈漱口干净后吐在铜盆里。他拽着她起身离开客院,明窈踉踉跄跄地跟着,走到外面小径上他松开了她,唤来仆从冷声道:   “备马车,提前回府。”   仆从不解之余应了声是,匆匆将马车和车夫带来。姜婆婆也是一脸疑惑地把东西收拾妥当。但司羡元全程眼神冷沉,一言不发,没人敢问他发生了何事。   仆从跟寺僧打了个招呼,众人便往司府赶去。   等回到司府已是天色擦黑,昏黄落日低低悬挂,依稀能见寥寥夕光。   司府仆从来迎马车回府,却都看到司大人难看的脸色,皆不敢上前行礼说话。他们已经多久没看到司大人如此动怒了。   唯有姜婆婆明白了什么,面上从气愤再到担忧。   司羡元拽着明窈来到乌螣堂,沈大夫急匆匆赶来,闻了闻梨花酥残渣的味道,面色也是微变,道:“谁竟在里面放了明姑娘不宜食用的药材?”   司羡元道:“吃了数日,给她诊治看看。”   明窈听话地伸出手。   沈大夫仔细摸了摸明窈的脉,片刻后换另一只手,终于微微松口气,道:“食用之量未久日积累,尚不能形成气候,明姑娘应是无碍。只是以后应避免食用此物,否则容易……”   他顿了顿,看到明窈还在旁侧听着,把余下“容易身量过早发育”的话吞回肚子里。   明窈问道:“沈大夫,梨花酥是里放了什么?”   司羡元看了看她,省去真实情况,模棱答道:“放了一些药材。易伤身。这等歹毒仆妇,你放心,本官不会容她。”   把脉无事,沈大夫拱手告退。司羡元冷冷扯出一抹笑,压抑的怒气终于浮现出来,他寒声道:   “把宋婆婆带过来!”   一炷香后,宋婆婆被司府护卫押入乌螣堂。   一进门,宋婆婆就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司大人,不知老妇犯了何错,仆妇要为自己伸冤!”   她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丝毫不敢抬头。她心里隐隐猜到司大人捉自己来是为了何事,但她觉得,那些药材若不仔细分辨根本不会联想是作何之用。   宋婆婆心里存着一点侥幸,司大人应当不会因为这种事大发雷霆。   等待的寂静中,蒲叔公来到乌螣堂,低声说出方才查到的东西。   司羡元冷笑一声,把梨花酥残渣扔的她脸上:“本官好不容易才喂活的人,你自己看看你都放了什么进去?心思歹毒利用稚童,司府容不下你这种毒妇!”   宋婆婆面色大变,重重磕头道:“司大人!老妇冤枉!老妇没想害明姑娘!大人,大人!大人饶了我吧!”   “来人。”司羡元不耐蹙眉,淡声,“杀。”   两个黑衣暗卫不知从何处闪身出现,塞住宋婆婆的口之后拖出乌螣堂,只听一路呜呜咽咽,而后逐渐没了声音。   明窈看着乌螣堂的院落大门,久久没回过来神。   乌螣堂里只剩司羡元、明窈跟蒲叔公了。蒲叔公叹口气,忍不住走来走去,心疼明窈一直唠叨,又怕明窈乱想,还要安慰她:“司府很少有宋婆婆这种人,明姑娘莫怕。”   司羡元揉了揉额心:“蒲叔,你也出去。”   蒲叔公拱手退下。   乌螣堂主屋里唯有明窈和司羡元。   “幺幺。”司羡元喊她,“过来。”   明窈走近他,大眼睛里带着不甚明晰的惊怯和懵懂,说:“大人,幺幺吃了什么?”   “吃了点不该现在吃的东西,量不多,沈大夫会给你调理。”   司羡元揉了揉她的脑袋,又轻啧一声:“幺幺就是个小累赘。”   明窈不太高兴地嘟了嘟嘴巴。   司羡元:“你是娇气包。”   明窈:“幺幺哪有娇气哦。”   “哪儿哪儿都娇气。”   司羡元眸光落在她温软精致的小脸,眼睫微微垂下,摩挲着指骨上的白玉红血扳指,思索片刻,道:   “既然你已是我司府的人,那便由我亲自养。”   明窈疑惑地“啊”了声。   司羡元浅珀褐色的瞳仁看着她,缓缓说:   “以后你同我一起用饭。”   宋婆婆自作聪明,想让明窈早些“发育”来讨司羡元欢心,最终遭遇惨痛的下场。   她消失以后,姜婆婆整日守在明窈身边,生怕再有旁人暗害明窈。   明窈进入了难得平静的日子。   她每天都有不重样的衣裳穿,春天真正到来以后,司羡元又让云染坊的娘子来给明窈送了一批衣裳,这次送的是春裳和夏裳,多用瑰丽棠红的颜色,明窈白肤墨发,穿着尤像一个粉嫩娇俏的偶娃娃。   司羡元每日上朝变得繁忙起来,春时宫务繁多,他白日常常留在宫里,唯有晚上才回到府里。   一开始明窈还能经常在乌螣堂与他一起用饭,抢他的鲈鱼吃,后来司羡元开始处置朝廷大臣,忙的都是诡谲朝政及杀人之事,每次回来身上都是斑斑血迹和血腥味。明窈闻着不舒服,渐渐的懒得再等他了。   很快到来暮春入夏的时节,蒲叔公种下的花种子开放了,满园春色馨香拂面,葳蕤林荫之下,大片大片的紫鸢尾花如天宫仙境。   明窈偷偷去了几次燕水榭采摘紫鸢尾花,除了最初几次那个年轻的黑衣侍卫会拦着,后来她再去就畅通无阻了。   她把紫鸢尾花插|在透明琉璃瓶里,放在窗子边琉璃瓶微微闪光。   明窈很喜欢,闻着味道入睡了。她没注意睡相,墨发越发长了,凌乱散在腰间。正午阳光甚好,她光着脚无意识探出锦被,睫毛纤长,唇角微微翘着,乖巧安然。   司羡元难得做完宫务得闲回府,来偏房看看明窈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想来他也有一阵子未见过她了,今晚正好与她一同用晚膳。司羡元这般想着,走到床塌变去瞧明窈的睡相。   她身子在锦被下面团成一坨,面上气色好了很多,红润润的白里透粉。哪怕闭着眼睛也能瞧出非同寻常的惊人精致,如玉兔仙儿一般。她嘴唇红嘟嘟的,耳垂也圆圆的,看起来珠圆玉润。   睡梦中的明窈察觉到什么,惺忪睁开眼睛,打着哈欠撑起身子,软绵绵地说:“早上好呀司大人。”   “现在是下午了。”司羡元看着她起床,目光落在锦被下面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小脚,皱了皱眉,用手背在她脚背上碰了碰。   触感如润玉一般,白皙嫩滑,却也冰凉。   司羡元又捏了下她的手,眉头蹙得更深,道:“如今已经入夏,你怎么手脚这般凉。”   明窈晃了晃脚丫,嗯嗯哼哼地说:“幺幺不爱穿鞋袜。”   司羡元:“为什么不爱穿。”   明窈:“脚脚疼。”   她头发落了一肩,黑缎子似的,末端却打结在一起,于是低头专注地打理起自己的头发。   司羡元反应了一下才听懂,明窈不是脚疼,是气血不通,手脚太凉,寒气汇聚脚心,导致她穿鞋袜不舒服。   他又微微皱了皱眉。不是给她调理了么?这都半年了怎么还是这般身娇体弱。   “明窈。”他命令道,“以后你晚上若不药浴就坚持温水泡脚。”   不等明窈拒绝,他拍板定下:“本官来此督促你,莫想偷懒。”   明窈“哦”了一声,光着脚踩在地上,伸手去橱柜拿发钗,不小心被棱角磕到膝盖,轻轻嘶了一声。   司羡元环顾这个破烂的偏房,像是终于意识到这间偏房的偏僻和破旧,若有所思道:“罢了,给你换个屋子住,如何?”   明窈:“幺幺住哪?”   司羡元道:“乌螣堂旁边的阁院。从今以后,你搬到那里住。”   明窈拿着发钗,歪了歪脑袋,想起了什么似的,眸子微微发亮:   “是那间很漂亮的院子吗?”   司羡元道:“若你去过,便是。”   那是除了乌螣堂之外最精美的院子,最初建造司府时工匠人留着给以后对食的“女主人”住的。只是司府没有女主人,那间屋子也就空了下来。   那儿有地龙,常年保持温暖,家具都是精心设计的,昂贵舒适且精美。与这个偏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反正空着,如今给明窈住正好。   司羡元瞬间做了决定,道:“本官给你添上最好的家具物件,库房有藩国进贡的上好木具,有兔毛铺的的毛绒地毯,还有南疆女匠人亲手织的柔软棉料。你搬进去,以后就住在乌螣堂旁边。”   “它名字就唤作……”他想了想,道,“贝阙阁吧”。 第17章   明窈搬进了漂亮的大宅院里。   这里不是一个标准的主屋,更像一个精致的阁院。这里什么都有,小厨房、小库房、净室一应俱全,庭院里的池塘有锦鲤在灵活摇尾。   她很喜欢这里。   贝阙阁常年无人居住,有些冷清清的。但明窈不是喜爱热闹的性格,这个环境对于她来说倒更有安全感。   只是她乍一住进来不习惯,肌肤柔嫩,磕到卧房的桌椅棱角,胳膊和腿上都容易有青色淤块。   司羡元用白兔毛毯给她铺在进卧房的地方,又派人把卧房的案几棱角磨掉毛糙,摸起来平整、光滑。   效果拔群,明窈鲜少再磕到,司羡元终于满意。   有时候卧房昏暗,明窈不点油灯,又懒得再唤姜婆婆来。司羡元去府邸库房寻了个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镶嵌在屋堂的墙壁上。   明窈在夜晚也能看清了。   她去燕水榭采了一株紫鸢尾,重新插|在卧房的琉璃瓶里。燕水榭里比别处温度都要舒服,鸢尾花在那里能延长花期,因此现在仍是娇嫩盛开的。   一直到夏末,明窈的屋子里都插|着不重样的带着露水的紫鸢尾花。   秋初的时间,各大私塾、学府也都招收学生了。   按理来讲,明窈也到了入学的年纪。   但明窈身体特殊,药浴换了几轮,泡脚也在断断续续地维持,入了学堂很容易被欺负。司羡元思忖后还是没把她送进学府里,而是对明窈道:   “本官打算给你请京城德高望重的师傅前辈来司府教导你学习。”   明窈点了点头:“好。”   司羡元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案几汁源由扣抠群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边思考边道:“琴棋书画你打算学什么?不然都学一学吧,不然也不知道你哪个学得好。算术也要学,姑娘家以后嫁了人,自然要学会管账。至于射艺和策论……这两项为时过早,等你长大了再学吧。”   他提笔在纸上写了写,排了个时间表出来,从早上起床晨读,到晚上药浴睡觉,可谓十分详细。   既然已经养了人,那么他就打算里里外外都督养她一番,哪怕做不到样样精通也不能提起来一问三不知,那多丢他作为宦官之首的脸面。   写完时间表,司羡元勉强满意,给明窈看了看,道:“如何?”   明窈也不太懂这些是多是少。她并不知晓司羡元并没有思考过她学不学得完这个问题,还以为司大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于是点头道:   “那幺幺就学这些吧。”   “既然如此,过几日本官就寻师傅进府,你认认人,到时候每逢课点就要及时在小书房等着上课。”司羡元道。   司府有个小书房可以做学堂用,以前没人用,现在给明窈了。   明窈尚不知自己要面对什么,懵懂乖巧应道:“好。”   秋高气爽之时,明窈开始了每日去小书房上课的日子。   司府新来的夫子们跟明窈一一见过之后,就开始给明窈授课。这些不外乎是京城有名的大师,来司府不过是因为司羡元名声显赫,不得拒绝。   但教了明窈之后,这些夫子们发现明窈与他们想象的很不一样,虽然反应慢,发育也晚,但学起东西很快,脑瓜子格外聪明。   再加上她五官精致漂亮,脾气又软和,夫子们慢慢的格外喜爱明窈。   夫子们分工不同,脾性不同,有男夫子也有女夫子,但都会布置课业任务。   本以为明窈完不成这么多课业,但她似乎不知晓自己的学业繁重程度,还以为是自己没做好,哪怕熬夜也要把师傅布置的画画任务、写字任务或者算数任务给做完,学了一阵子后身子骨都瘦了。   明窈很苦恼,小脸都皱了起来。   早知道学琴棋书画算数是这么累的事情,她当初就不答应了!   实在学累了,她就偷偷跑去燕水榭躲一会。等郁闷散去,她再去乌螣堂找司羡元“讨价还价”。   明窈趁着晚膳时间去了乌螣堂,哼哼哎哎地轻轻晃着司羡元的手臂:“大人,幺幺好累,头好痛,手也好痛。”   司羡元却对此置若罔闻:“今日师傅布置的四书学文背诵下来了吗?本官抽你一段。”   “呜……”   明窈的小脸瞬间耸拉下来,皱成小包子。   司羡元拿出戒尺,轻轻敲打着案几道:“今晚不背完不许睡觉。”   明窈讨好地往他怀里胳膊肘里蹭蹭,奈何司羡元对她的黏糊撒娇无动于衷,淡淡看着她道:“不许撒娇。”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明窈顿时泄了气。   在这方面司羡元从不让着她,她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不想离他那么近,回了贝阙阁,沐浴之后出来发现司羡元正坐在贵妃榻上,手里翻看着她的书文。   明窈绷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司羡元扬了扬手里的册子,道:“今日夫子教你的,背诵一段给我听。”   明窈有点不乐意:“幺幺还要擦脸。”   司羡元把她扯过来摁在小圆凳上,这是他特意从乌螣堂拿过来的,方便检查明窈的课业。他把她手里的巾帕拿在手里,一手捏着她的后脖颈一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说:“好了。”   明窈费劲逃出他的手掌,又说:“幺幺还得擦头发。”   司羡元抓起她湿漉漉的头发,巾帕裹起来,动作并不温柔,弄得明窈有点疼。   她想往旁边躲去。   司羡元瞥她一眼:“过来,再跑就把你丢出去。”   她闷着脸不动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明窈终于没逃过背书这一环,她感觉脑仁都要秃了,虽然不甚熟练但完整地背了下来。   司羡元勉强满意,道:“库房有一把焦尾琴,忘了什么时候陛下赐给本官的了,让仆从给你拿过来,明日本官来考校你的琴技。”   明窈的小嘴巴噘成小挂壶。   司羡元又补充道:“还有棋艺和书画。”   明窈背过身去,不肯理他了。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忽然窗子外划过一道刺眼的亮光,下一秒轰隆一声响。整个屋子瞬间亮起又暗下来。   明窈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一哆嗦。   紧接着,几道雷声接踵而至,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庭院的树枝被风刮得猎猎作响,湿漉的雨点斜着飘在窗纸上。   噼里啪啦的声音打在庭院里。入秋的天渐凉,房内忽尔转冷。   司羡元随口道:“今夜有暴雨。”   没等来明窈的回话,他看向明窈,只见她面色微微发白,整个人都有点僵,像是被惊吓到了。   下一秒,仿佛撕裂天空的雷声轰隆轰隆落下。明窈微不可查地抖了抖,压根顾不上身后的人,惊怯地盯着窗外。   这是她入府以来第一次打雷。   司羡元若有所思,道:“你害怕打雷?”   明窈抓紧裙角,使劲摇头:“幺幺不、不怕。”   司羡元眉梢挑了挑:“当真?”   明窈小声道:“当真。”   “行,那本官回去了。”   司羡元放下手里的书文,撩起衣袍往外走,推开门,雨声雷声骤然扩大。几秒后,门扉合上,雨声雷声被隔绝了几分。   又是一声轰隆雷响,暴雨打在池塘里,溅起豆大的水花。   明窈掀开锦被缩进去,从头到脚把自己盖住,紧紧闭上眼睛。   外面的雷声小了很多,她稍稍安心。但没多久,锦被里空气稀薄,她不得不掀开锦被,用力呼吸几下。   她再次缩进锦被里,身子蜷缩起来,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   明窈其实有点害怕。   她从小就讨厌打雷声,以前这样的天气都是秋姨娘陪她睡。但现在她要一个人在打雷的夜晚睡觉了。   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的声音。   明窈赶紧把锦被拉上去,道:“谁呀?”   门被推开,有脚步声进来。明窈一张精致的小脸吓得发白,急忙转身往外看,却看到已经离开的司羡元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个汤婆子。   明窈微微一怔:“司大人?”   司羡元把汤婆子丢在明窈,示意她到床榻里边去。明窈懵懂地抱着汤婆子爬到床榻里边,司羡元脱掉沾着水汽的外袍,和衣躺在床榻边沿,鞋子搭在外面,双手背在脑后道:   “睡吧。”   明窈眼眸微微一亮,脱去外裳和棉袜,乖乖盖好锦被,平躺在他身侧。   司羡元转眸吹熄了烛灯,房间陷入黑暗,唯有窗外时不时闪过的雷电偶尔照亮屋子。   明窈偷偷往他身边凑了凑。   司羡元没动。   明窈胆子大了几分,又轻轻挪了挪,感受到身侧挨着他才停下来。   司羡元终于出声:“睡觉。”   明窈歪着脑袋看他,大眼睛在夜色里忽闪忽闪的:“司大人陪幺幺睡觉吗?”   司羡元微微合上眼帘,道:“等你睡着再走。”   “谢谢司大人。”   明窈眨着眼睛看向黑暗中的司羡元,听到司羡元淡淡嗯了声,心满意足闭上眼睛。   有人陪她她就不害怕了。   明窈很快就睡着了,抱着汤婆子无意识地往司羡元身边凑,小小一只蜷成一团,带着温热的温度,小脸温软恬静,起伏的呼吸绵绵悠长。   司羡元等她没动静了翻身下榻,瞧了眼被明窈踢到一边的锦被,眉宇间露出几分嫌弃。   他伸手把锦被给她拉上去,见她没再有动作才慢慢坐起身,轻声离开。   转眼进入秋时,中秋节上司府聚宴,明窈第一次吃到那么多种口味的月饼。   中秋过去,明窈的九岁生辰也到了。   整个司府都来给她过生辰,明窈很开心,司羡元送了她一套新定制的头面首饰,还把燕水榭也送给了她。   他送燕水榭的理由也很漫不经心:“本官看你经常往那边跑。以往那是本官去的地方,现在送你也无妨。”   又过去一个月,司羡元的生辰也到了。那是个月圆夜,但司羡元说他不过生辰。明窈想送他礼物,用攒的钱买了个能挂在腰间的漂亮玉石,但找半天没找着司羡元的人。   蒲叔公说司羡元喜欢一个人过,她不太明白地哦了声,把玉石放在司羡元的案几上了。   等两日后再见到司羡元,明窈感觉他脸色比以往苍白了些,仿佛身体经历了什么病痛。但等她去问的时候,司羡元只说无事。   明窈素来相信他,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疑惑。   司羡元照常教导明窈课业,有一次他在乌螣堂书房指导她练字,她看到案几上有些宫务册子签了他的名字。   明窈辨认了好一会,看到“司昭”两个字。   原来“羡元”是司大人的表字,他的名字叫作司昭。   明窈心想。   秋去冬来,大年夜的晚上,司府举宴共饮。红灯笼再次影影绰绰挂上司府树梢,照亮庭院的膳桌和人影。   下雪了,鹅毛一般落在瓦檐上。   司羡元给明窈拿了个汤婆子,给她披上云染坊新做的朱红狐裘斗篷。   斗篷是朱红色,领子周围一圈毛茸茸的,衬得她肤白如雪。明窈站在庭院门口的台阶望着雪花,伸出手掌去接。   朱红斗篷站在雪地里,灼眼极了,微风刮来,斗篷微微晃动,像是摇曳的明火。   算一算时间,明窈已经来了一整年了。   明窈接到一片雪花,欢喜地展示给司羡元看,唇边露出小梨涡。   雪花在掌心融化,有几分凉意,司羡元说了句“会冷”,明窈便放下了手。   明窈扬起脑袋看天空,声音轻轻软软地道:“第一年过去啦。”   司羡元也嗯了声,说:“第一年终是过去了。” 第18章   眨眼间,数年过去了,明窈在司府度过十四岁生辰。   明窈长高了些,但身段在同龄人里面仍然算是比较孱弱的。不过她已经不是初次来司府那般病怏怏的模样,这些年,沈大夫兢兢业业给她药浴配合煎药,她的体虚弱症已经有了初步的改善。   现在的明窈面色红润,肤白唇红,除了偶尔磕碰到会有淤青的娇气体质之外,其他方面俨然正在变好。   这些年,贝阙阁里又添了个嬷嬷,这个嬷嬷是蒲叔公从老家推荐过来的,是熟识的人,老实沉稳,力气又大,在贝阙阁负责庭院以及屋子卫生洒扫。明窈唤她一声张婶婶。   姜婆婆负责明窈的日常琐碎事务。   有这两个阿婆在,明窈不用担心贝阙阁的任何事情,她只需要每日学习课业、闲暇之余泡药浴、弄花草就够了。   明窈现在日常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课业。   她现在已经熟读四书五经等书文,能写得一手极好看的簪花小楷。但她学的最好是画画,夫子都曾称赞明窈画画天分极高。   她自己无聊时候琢磨了一个技能,能画里藏诗,看到什么都能画什么,并且并把相称的诗词歌赋写在画里,还不旁人发现。   但她不爱弹琴,她力气小,拨弹焦尾琴的时候总是手指头痛,每日练够了时辰就偷偷跑走。   学了这么多年,夫子觉得明窈已经出师了,司羡元却说勉强还算合格。   他对明窈尚算满意,在他眼里这个小姑娘只能说勉强像个样了。明窈不知晓他有这般高的要求,也不知晓自己一身本领放在京城都算得上有名的“才女”,她还以为自己普普通通。   司羡元对明窈最严格的要求是练字。   他总说一个人的字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品性。既然养了明窈,司羡元就不满意她只能写出簪花小楷,他要求明窈能写出其他字体。   司羡元自己写的字就极为遒劲有力,明窈甘拜下风,无话可说,每日去加点练字。   乌螣堂的书房里有很多明窈练字的薄册,有一些是司羡元亲手写的,让明窈照着练。   明窈写惯了簪花小楷,再写其他的字总显得歪扭七八,练了一天她手指头痛,懒懒瘫在书房的小榻上,陷入柔软的锦被里,翻身朝里偷看起小话本。   斜日夕阳落下,在书房照了一地暖光,在明窈一身瀑布般垂直腰臀的长发上,茸茸的闪着碎光。   司羡元下值回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淡淡出声:“字练好了吗?”   明窈放下话本,翻身过来,软绵绵地揉了揉眼睛,眨啊眨地朝他伸出手,道:“你回来了呀。”   司羡元走过去,娴熟地把明窈拉起来,明窈坐起身,云鹤广袖内露出一截白如脂的藕臂。她伸出一双白皙莹润的双脚,在塌边晃了晃,指了指鞋子,示意司羡元道:   “幺幺的脚脚,袜袜。”   她不想弯腰,想让司羡元给她脚上穿袜子,再帮她穿鞋。   司羡元轻车熟路地找到书桌拉屉里一双崭新的白棉袜,丢给明窈道:“自己穿。”   明窈黏黏糊糊地说:“大人帮幺幺穿。”   司羡元看着她,明窈也无辜地看着他。司羡元蹲下身子,给她把袜子套上。一摸双脚,冰凉。他微微蹙眉,给她穿上绣鞋道:“脚这么凉。”   等她终于从小榻下来,他又似笑似不笑地说:“本官发现你越来越难伺候了。”   明窈乖乖巧巧的模样,对于这种话左耳进右耳出。   案牍上放着明窈练到一半的字贴,司羡元走过去翻了翻,眉头微蹙:“怎么感觉退步了。你偷懒了?”   他看着明窈,明窈有些心虚。她这阵子确实偷懒,于是歪开视线不与他对视。   司羡元在案牍旁边喊她:“明窈。”   明窈不应声。   司羡元道:“过来,给我看看你写的字。”   明窈磨磨蹭蹭地走过去,坐在案桌边,慢吞吞磨好墨砚,拿起笔却迟迟不下笔。   司羡元双手抱臂站在她旁边,居高临下看着:“不许磨蹭。”   “哦。”明窈便下笔写了个“大道施行”。这种很张狂飘逸的字体她很不擅长,一个不小心就写飘了。   她镇定自若地看了看司羡元。   “你写的这是什么狗爬字,本官的字给你练你练成这样。”司羡元非常嫌弃,对明窈说,“往里坐一坐,我教你,你学着写。”   明窈往里挪了挪屁股,这个凳椅够大,他坐下来拿起她手里的笔,明窈顺从地撒手,司羡元又催促:“握着,学我怎么写。”   明窈哦了声,靠着他的手掌握住毛笔。   司羡元把明窈的手纠正到正确的位置,握住毛笔下端在竹纸上行云流水写下“大道施行”,这个跟明窈写的显然差距很大,分明没怎么用力,却看起来遒劲凌厉,极其飘逸漂亮。   明窈夸道:“大人您写的真好看。”   司羡元听了数年她的嘴甜蜜语,现在根本不吃这一套,拿了字帖放在她面前,站起身指着说:“不许用簪花小楷,写不完不许用晚膳。”   明窈闷闷地应了声,下一秒忽然呆住,握着毛笔不动了。   司羡元欲走的脚步微微一顿,早已有经验一般,懒洋洋看着她表演:“又想耍花招。”   明窈仍然是呆呆的,同时面上带着几分困惑,还有懵懂和迷茫。她看了看司羡元,又看了看自己的裙裳,慢慢站起身来,低着头。   像是感觉到什么,又像是不太明白是什么,有些可爱的呆愣。   这不像是明窈偷懒的方式。   司羡元收了脸上的漫不经心:“怎么了?”   明窈扬起脑袋茫然地看着他,说:“裤裤。”   司羡元:“什么?”   明窈微微掀起裙裳,但也只是捏起一个裙角。如今是初春,尚有些寒冷,她指着里面的绒裤道:“幺幺的裤裤。”   司羡元微微蹙了下眉,道:“怎么穿这么单薄。本官让云染坊再给你做一些厚衣裳。”   他以为明窈是觉得冷。   明窈走上前去拉住他的衣袖,撩起裙摆露出裤腿,难得露出几分茫然怯意:“血。流血了。”   司羡元低头看了眼她的裤角,那上面是浅浅的血迹,似是从里面流出,道:“怎么会受伤?”   话毕,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你今年十四岁了……”   司羡元把她的裙裳给扯下来,问:“疼不疼?”   明窈犹豫了下,先是点了点头,又小幅度摇了摇头。   意思是,有点疼,但能忍受。   明窈有点害怕,又想撩起裙子给司羡元看。   司羡元挡住她的手,瑞凤眼看着她乌黑透亮的大眼睛,说:“明窈,你来癸水了。”   明窈迷茫道:“什……么?”   司羡元难得有些耐心,重复道:“癸水。女子豆蔻年华之后就会有的癸水。也叫做月信,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有的会有点疼。”   解释完他又意识到这样似乎有点奇怪,于是让明窈坐下来,唤来侍从去喊姜婆婆。   等姜婆婆匆匆来了,司羡元让她把明窈带回贝阙阁,问道:“明窈似乎来月信了,此前可曾有?”   姜婆婆一愣,摇了摇头。又给司羡元解释,她经常给明窈洗衣裳,明窈这是第一次来月信。她再确信不过。   司羡元微微颔首,眼神示意明窈跟着姜婆婆走,又对姜婆婆嘱咐了句:“这几日别让她受寒,别碰冷食。等会收拾妥当之后让侍从来乌螣堂说一声,本官让沈大夫给她把脉。”   “是。”姜婆婆拉着明窈离开乌螣堂。   沈大夫来给明窈把脉,开了些药方让明窈吃三个月。   又要开始喝苦汤药,明窈最开始有些不情愿。经过姜婆婆和张婶婶一番解释之后,明窈才弄懂“癸水”“月信”是什么。   说来也是巧,司府里面没有稍微年轻的女人,麽麽们都癸水已竭,竟无一人想起来给明窈科普“女子到了豆蔻之龄会来癸水”这件事。   沈大夫开完方子,司羡元来了贝阙阁,看了眼明窈有些没精神气的模样,道:“怎么赖怏怏的?”   明窈对癸水的事情还有些似懂非懂,闻言指了指肚子,眉头皱着:“幺幺肚肚疼。”   司羡元对此也无甚经验,不太熟练地哄道:“本官让仆从去给你拿汤婆子,暖暖就不疼了。”   明窈吸了吸鼻子,鼻尖有点红,没精打采地应了声。   过了会张婶婶拿了汤婆子过来,明窈捂在肚子上,窝在床塌里懒洋洋的。   姜婆婆偷偷掏出一个月事带塞到明窈被窝里,小声说:   “姑娘,以后月信都要用月事带。这是老奴方才匆忙缝的,先应付着。”   明窈撑着身子坐起来,拿着月事带迷茫道:“缝月事带?”   她不太懂,下意识带着疑惑看向旁边案几边闭目养神的司羡元。   司羡元睁开眼,就看到明窈小鹿一般懵懂的杏仁眼。   明窈学过琴棋书画算数,甚至连策论都有涉猎,唯独没有学女红。   好像其他女子都会学女红,明窈当初还问过司羡元,但他却说她不要学。   司羡元瞥了眼月事带。   张婶婶和姜婆婆都欲开口,不过是缝个东西,明窈不会做,她们可以教明窈。司羡元思索片刻,在两个麽麽开口之前道:   “不必她自己动手。”   他看着明窈,道:“明日本官让蒲叔公寻来京城里手艺好的绣娘,以后女红的活儿都让绣娘伺候你。”   明窈啊了声,瓮声瓮气说:“可是这样要花银子。”   司羡元浑不在意道:“养个绣娘而已,司府又不是出不起。”   明窈可是司府的千金小姐,从小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长到现在。如今来癸水了,终于算得上是大姑娘,也该有个贴身的女红麽麽。   她身子骨孱弱,遇风就咳,受寒就虚,月信恐怕要遭一阵子疼。   好不容易把体弱之症养得好了一点,从今日起又要给她养体寒之症。   当真娇气如瓷娃娃一般。   司羡元等她安置下来,看着她用了晚膳,直到夜幕降临才离开贝阙阁。 第19章   明窈第一次来月信很没有经验,常常弄一裤子血。她还会腹痛,小脸都苍白了,课业都因此往后拖延了几日。   蒲叔公给明窈寻找合适的绣娘,但要求也很苛刻:不能太年轻,也不能太年老,不能太出名,但也不能没手艺。   寻找绣娘需要花些功夫,因此这几日的月事带都是姜婆婆帮明窈缝的。   明窈试了一次,但把手指扎破了,司羡元得知以后就不允许她动手了,让她乖乖等着绣娘来。   司羡元看她没什么精神的模样,问明窈要不要去东市逛逛。   大梁朝以北和东为尊,清宁坊就是在天门街的东侧,坊市一般是分开的,因此形成东西两市。   西市是市井区,物美价廉,但也乌龙混杂,比较受老百姓欢迎。皇城的皇亲贵族更喜爱去东市,东市更加安静肃穆,东西也更珍惜昂贵。   明窈这次癸水来的匆忙,诸多东西没来得及准备,司羡元虽是宦官,却算得上半个男子,自然不好陪她逛。   但明窈没想这么多,她以为司羡元单纯地没时间陪她买东西,于是答应道:“好。”   司羡元想了想,道:“让张婶陪你去。”   张婶婶力气更大些,身上有些功夫,明窈再坐司府的马车,料想无人能欺负她。   明窈:“好。”   正好推迟了课业,明窈就带上张婶婶,用过午膳之后坐上司府的马车。   金丝镶边的棕檀木马车低调从司府门口驶出,去往东市。   司羡元系好官服袍子准备去趟皇宫,看到马车驶出去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朝着身后招了招手:“来人。”   一个黑衣男子从房梁上跳下来,身形矫健,落地无声。他面上蒙着面巾,露出一双剑眉星目的眼眸。如果明窈在这里,会惊讶地发现此人正是她刚来司府时无意间走到燕水榭而拦住她的人。   无人知晓司府有个司羡元亲自精心培养多年的贴身暗卫,不跟着司羡元的时候就留在府里,是司羡元最忠诚可靠的眼睛,也是最锋利的杀人刀。   “楚让。”司羡元道,“你跟上去,看着她点。”   楚让双手抱拳,眼神平淡无波,嗓音很低:   “是。”   明窈还是第一次独自来东市。   在司府住了数年,但她甚少出门。   最初是因为身子不好,出门一次回来就咳嗽,后来搬到贝阙阁就不缺东西了,司府都会把东西采买过来。她喜欢跟熟悉的人待在一起,仅有的朋友也是夫子们的女儿,司羡元忙于宫务不陪她玩,因此明窈长这么大才欣赏到繁荣尊贵的“东市”长什么模样。   东市嫌少有摊贩,两侧都是装潢富贵精致的铺子,掌柜大多数也都穿得颇好,一看就是权贵世家的下人。   街上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少很多,且大多数也都坐着漂亮的马车,有的是小厮下马车采买,偶尔有三两个高门太太衣着华贵,挽着手臂进铺子里闲逛。   明窈有些新奇,撩开帘子看了许久。   东市并不小,各种铺子一应俱全,乘着马车也不累,慢悠悠地在东市街巷里行驶。偶有人注意到司府马车的标牌,投来敬畏好奇的视线,但碍于司府的权势并不敢过多打量。   路边两个男子从笔墨铺子出来。闻夫子注意到司府的马车,瞥见帘子边细细白白的女子手指,不确定地喊了一声:“幺幺姑娘?”   闻夫子在司府教明窈文学方面,司羡元没透露过明窈姓明,他也没深究,唤一声“幺幺姑娘”。   旁边较为瘦弱的男子随着他的视线看到那只小手,目光流连了一瞬,惊讶道:“闻兄,这位你认识?”   谢翰是朝廷老臣派系的官员,虽然听说过司羡元的大名,但鲜少接触,因此没有认出来那是司府的标牌。   明窈帘子拉开了些,露出一双乌黑透亮的杏仁眼。她循着声音望过来,眸子亮了亮:“闻夫子!”   她很喜欢闻夫子,他在授课时常常与她讲一些诗词歌赋里隐藏的山野趣事儿,她很爱听他讲故事。   明窈让车夫先停一下,把马车窗子推开,探出手臂与闻夫子招手,未察觉一截细润白皙的藕臂从袖内露出来。   闻夫子也很意外:“幺幺姑娘为何在此?”   明窈说:“幺幺来买点东西,闻夫子呢?”   闻夫子道:“我与谢兄一起来看点墨笔。正好碰上,我与这件铺子的掌柜认识,不如送幺幺姑娘一支羊毫笔吧。”   明窈欣然答应,带上张婶婶一起进了铺子。铺子里有各种各样的笔墨,明窈挑了一只末端刻着小桃花图案的笔。   掌柜说这支笔要从库房拿货,须得等小半个时辰。   闻夫子道:“幺幺姑娘先回吧,待会我直接送至司府。”   “谢谢闻夫子。”明窈告别了闻夫子,坐上马车与闻夫子招招手,“夫子再见!”   谢翰目睹明窈离开,转头笑道:“没想到闻兄还认识这般娇贵的美人,在下着实惊讶了。那位幺幺姑娘当真是漂亮的紧,如那娇生惯养的兔儿般,不知是谁家的千金啊?”   “司府暂住的,具体我也不清楚。”闻夫子笑了笑,含糊带过去。   买了些东西之后明窈回了司府,收拾妥当之后腹部又隐隐痛了起来,她换掉染血的里裤,懒恹恹地窝在贵妃塌上。   张婶把她的绒裤拿去洗了,姜婆婆看明窈不舒服,忙去给她准备汤婆子。   “姑娘。”侍从敲了敲门,道,“闻夫子来了。”   明窈应了声:“让夫子直接来厅堂吧。”   侍从应声退下。   片刻后,闻夫子敲了敲门,明窈连忙让他进来。他身后跟着那个高瘦的男子,原来谢翰也一起跟过来了。   闻夫子把笔搁在案几上。谢翰看到旁边放着的书文册子,不禁笑道:“闻兄,这不是你写的那篇随想吗?”   闻夫子谦逊而笑:“拙作一篇,幺幺姑娘喜欢看,就给她了。”   明窈唇边露出小梨涡,乖巧地点头。   闻夫子想了想,说:“我记得马车上还有几篇。你若看完了,我再给你拿来那几篇,如何?”   明窈欢喜地道好,闻夫子说了句稍等片刻起身离开。   明窈看到谢翰坐在一旁等着,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还是不愿失了礼数,于是给他倒了杯茶水:“前辈请用茶。”   谢翰含笑感谢,轻轻握住明窈的手腕看了看,松开手道:“看来姑娘手上还没有起茧子,平日可有好好呵护?”   明窈把手腕缩回袖内,嗯了声。   谢翰环顾正堂,又道:“姑娘一个人住在这?司大人呢?我甚久没有拜访司大人了。”   明窈摇了摇头:“幺幺不知晓。”   她猜测此人与司大人相识,此次是想见见司大人,顺道才来贝阙阁,于是心里一些奇怪的感觉便打消了,乖巧道:   “前辈不妨去前面等一会,司大人公务繁忙。”   谢翰捏了捏手里的几篇随想,心道他走前把闻兄的手稿拿了过来,方才也没提醒他,恐怕他还要在马车里找一阵子。   他又深深地看向明窈。   眼前的小女郎不过豆蔻韶龄,却眉如黛,腮如雪,一双杏仁眼眸微微翘着小钩子,不笑时冷冷清清的宛如夜间弯月,笑时又像仙宫走出来的娇娥,清甜又娇俏。   那双小手,那双胳膊,粉白|粉白的,真好看。   谢翰一直都有藏得很深的癖好——他也是京城里偷偷豢|养稚龄娇婢的一份子。   他阅人无数,素来小心,见惯了红粉碧玉,却从没见过这个幺幺姑娘一般有灵气的娇人儿。   他看着明窈漆黑透亮的眸子和粉润嘟圆的红唇,几乎是立刻就有了感觉,火燎一般让他心痒难耐。   明窈奇怪地歪头:“谢前辈?”   谢翰笑容和善,起身走到明窈身边道,示意她起身。明窈疑惑地站起身,就见谢翰比了比她的身量,说她这般高了,又摸向她的腰。说:“姑娘身子骨太瘦了,要补补。”   明窈有点想后退,但后面是凳子,她被卡在这里,抗拒地嗯了声,偏开头不再说话了,恢复冷冷清清的模样。   谢翰舔了舔唇,摸了下自己的裤|裆,又去拉明窈的手。   明窈再察觉不到异常就是傻子了,她惊吓地往旁边走去,腿被绊住,整个人瞬间失衡,忍不住惊叫出声。   谢翰面色一变,他只想占个便宜,没想让明窈出事,正犹豫的关头,贝阙阁正堂的门被猛然推开,黑衣暗卫闪身进来,一手揽住明窈的身体一手拔刀。   闻夫子这个时候刚好赶过来,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幕,脚步顿住,满脸震惊疑惑。   等明窈站稳,楚让面向谢翰,冷冷道:“非必要我不会出现,但你已经越了底线。我已传信号给司大人,你等着给他解释吧。”   谢翰面色一白:“我、我没做什么啊!我只是……”   楚让其实不知晓眼前这个人做了什么,但他直觉此人心怀不轨。他冷眼看着他,屋内寂静一片。一炷香后,楚让抬眸看向门口,收了刀道:   “司大人。”   司羡元刚刚赶到,气息尚不稳,面色微沉地推门而进。   他先走到明窈面前拍了拍她弄乱的衣袖,因为月信的原因,她又被吓到,面色异常苍白。司羡元一来,她就紧紧靠在他身上,抓住他的衣袖汲取安全感。   司羡元轻轻拍了拍她,哄她说不怕,道:“楚让甚少传信号给本官,方才发生了何事?”   明窈终于感到几分后怕,眼尾瞬间红了一圈,紧紧抓着他的衣袖道:“方才、方才谢前辈抓幺幺的手腕,摸这儿的腰,还……”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了,尚未启蒙,只模糊知晓那里不能让不熟悉的人去碰,泪眼汪汪地从司羡元腰腹处一瞥而过,尾音颤抖着,委屈可怜的模样道:“……还想拉幺幺的手。”   最后那句虽然是一带而过,但司羡元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在匆匆赶到之前他没想到明窈被这种人起了那样肮脏的心思,面色瞬间沉冷下来,瑞凤眼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滔天怒火。   他猛地拂袖转身盯着谢翰,眼神幽冷,砰地一声,瓷盏摔得粉碎。   “你胆子不小。”   司羡元唇角缓缓勾起,骤然伸手抓住谢翰的衣领,把他整个人原地拎起来,嗓音低缓而沙哑,森冷如冰道:   “你敢碰她一只毫毛,本官就剁你一只手一条腿。你看看今日本官会不会让你走出司府的大门。” 第20章   谢翰终于感到几分害怕,他本以为这不过是暂住在司府的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占个便宜也无大碍,但看司大人的态度,这楚楚天香的美人分明不是什么普通身份的人……   他肠子都要悔青了,磕头连连求饶,连闻夫子的手稿掉出来都没察觉到。   楚让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强硬塞住嘴绑住胳膊,直接把人拖了出去。   呜呜的声音渐渐远去,司羡元淡漠看一眼收回目光。   闻夫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怒容,紧握的双拳微微有些颤抖:“谢、谢翰居然是这样的人,都怪我刚才把他留在这里了……”   他郑重朝明窈拱手:“姑娘,我代他向你赔罪。”   司大人对于这个幺幺姑娘的看重他们都看在眼里,若是她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司大人恐怕能直接冷眼扒了对方的皮。   “与你无关。”   司羡元看向拿了汤婆子匆匆赶来的姜婆婆和衣服没洗完就过来的张婶婶,冷漠道:“看在你们伺候她尽心尽力的份上,今日之事本官不计较。以后若再发生这种事,她身边无人陪着,别怪本官不念旧情,你们哪来的就滚哪去!”   张婶婶和姜婆婆一同跪下,皆是后怕不已。这般心大放陌生男子进来确实是她们失职,若不是看在明窈的面子,恐怕她们两人少不得挨板子。   幸亏明姑娘没有出事,万幸万幸。   闻夫子叹气捡起地上的手稿,和张婶婶、姜婆婆一起出去。   等屋内无人了,明窈才慢慢把司羡元的衣角松开,眼尾红红的,挂着泪珠。   司羡元揉了揉她的头发,又轻轻捏了下她的腮颊:“幺幺。”   明窈低着脑袋不说话。   司羡元半蹲下身子与她对视:“吓到了?”   明窈闷闷地嗯了声。   司羡元思索一瞬,道:“以后所有男夫子的授课堂上,我都派楚让在门外候着。”   明窈抬起眸子问道:“楚让?”   司羡元用手指抹掉明窈脸颊上的泪痕,说:“方才出现的那个暗卫。”   明窈总觉得那张脸在哪里见过,但懒得再细想,点了点头道:“好。”   司羡元一直等到与明窈一起用完晚膳才离开。   等出了贝阙阁,他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对暗处走出来的楚让道:“卸了他一条胳膊,打包扔给谢家,告诉他,本官不想看到他出现在京城里。”   他费尽心力养大的人,岂是随便哪个垃圾都能玷污的?   楚让:“是。”   经过五日,明窈的癸水终于过去了。   司羡元让蒲叔公找的绣娘也进了府。绣娘从前是在云染坊干的活,如今上了年纪返乡了,今年四十多岁又被司府给找了来,专门负责明窈的女红活计。   大梁大户人家都会养绣娘,给府里的小女主子缝衣、裁布、纳鞋底、缝月事带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司府给的银子丰厚,绣娘爽快地应了,卖身契也给到司府这里。   明窈很感激,她想为司羡元做点事情。   她如今长大了,会被心怀不轨的男人看上这件事倒是提醒了司羡元,待明窈下了学课,他喊她一起用晚膳,道:   “明窈,本官打算教你一些防身武功,你觉得如何?”   明窈吞下一口鲈鱼,懵懵懂懂道:“幺幺要学武?”   司羡元道:“你快长大了,也该出门去皇城里逛逛,本官不会拘着你。司府能护你一时,但假如有心人恶意在你独自一人时欺负你,你该怎么办?”   明窈想了想,说:“那幺幺就一直跟司大人待在一起,去哪里都不分开。”   司羡元感觉有些好笑,到底是没长大,小孩子心性,这般天真无邪的话也能脱口而出。他放下银箸,耐了性子解释道:   “你已经豆蔻了,过几个月就及笄,以后会长大,有自己的闺中好友,会找到家人,议亲嫁人。本官总不能一直护着你。”   明窈呆呆地啊了声。   倏地,她脑海里冒出司羡元常说的“以后就把你丢出去”这种话。她一直没有当真,司大人护她长大,她还没能感谢他,大人当真会把她丢走吗?   但明窈现在忽然觉得,司羡元好像当真会与她分开,想找个人家把她托付出去。她以后不能一直黏在司大人身边了。   明窈下意识问:幺幺不能跟司大人一直在一起吗?”   司羡元未答,瑞风眼里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深深看了她一眼。   明窈莫名地读懂了他的意思。   难不成你想让本官一辈子护着你?   “哦。”   明窈低头扒起了饭,说:“那幺幺听司大人的。”   司羡元嗯了声,明窈素来听话,这回也是这么好说话。他未作他想,说:“以后每日下了学课,晚膳之前,你来乌螣堂庭院里。我有东西要教给你。”   明窈垂着眼,清清淡淡地嗯了声。   用完晚膳,司羡元回书房处理宫务。明窈独自坐了会,起身去往小厨房,厨子还没走,在煲汤。   看见明窈,厨子笑道:“姑娘坐这儿等等,你今早拜托我煲的汤再等一柱香就能出锅了!”   明窈应了声好。   这其实是她为了感谢司大人专门来拜托厨子煲的汤,食材是她一点点从书里查到让姜婆婆出门采买,方子也是她在书里看了之后总结的。   她隐约察觉到司羡元身体不太好。他生辰只晚她一月余,但每年都不见人影,乌螣堂也不让进。明窈看到书上说,这个方子对男子身体好。   待煲汤出锅,稍微放凉不烫手,明窈便端着煲汤走向书房。   她来了很多趟了,书房门口都装上了毛绒毯子以防她摔跤,根本没有人拦她。明窈站在门口,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明窈耳力极好,刚好听到书房内司羡元说:“楚让,若是收养她的人家不太好找就先放着,此事不急,你有空去打听一下明窈的家人是谁。既然明家收养,那之前总有人家丢了孩子。若当真是被人贩子掳走,我们正好把明窈还给他们。”   楚让应下来之后,司羡元又陆陆续续说了宫里的事情,让他去调查什么贪|污的老臣。   明窈没再听了,把煲汤放在书房门口,安静地离去。   明窈按时在每日下课去乌螣堂。   乌螣堂的庭院里有一块很大的空地,旁边架上放着刀、剑等,是司羡元平日练功之用。   明窈在庭院站了好久,夕阳在她侧脸上落了暖融融的光,能看到细小绒毛。司羡元打量她又打量武器,挑来选去,最后挑出个双刀。   司羡元递给明窈道:“你握住试试看。”   明窈两只手握住刀柄,出乎意料的是,双刀体积不大,很轻盈,她拿着也不算费力。明窈起了几分好奇心,试着朝空气挥舞了两下。   她长得很温软,手里却拿着这般锋利骇人的武器,像是生气暴走的奶娃娃,有种格外可爱的感觉。   司羡元缓缓点了点头:“很适合你,你就练习双刀吧。”   明窈说:“幺幺不会用。”   司羡元:“我教你。”   他站在她身后,双手握在她的手掌上,纠正她的着力点。握对之后,司羡元握着她起手,一前一后向前轻轻挥去。   前方一个花坛墩子砰地一声碎了一角。   明窈眼睛骤然睁大,震惊地哇了一声。   司羡元带着她的手做了几遍姿势。   这是一个基础姿势,能学会这个,明窈没有内功也能遇人应付一二。   她的手很白很软,肌肤很细腻,小小的,没有骨头一般。   司羡元没敢使劲,教了几遍握刀、挥刀姿势,松开手说:“你在三个月之内能掌握它,以后自保就没有任何问题。”   明窈应了声,放下胳膊放松,双刀落在地上,占了她身子的一半。   小小的人握着大大的刀,表情还呆呆的,怎么看怎么可爱的紧,司羡元瞧着她,有点忍俊不禁。   明窈没再理他,自己练自己的。   两柱香后,司羡元就叫了停,这要循序渐进,今天可以到此为止了。   明窈松了口气。   她手心柔软,肌肤都被磨红了,司羡元瞥见,走到主屋内拿了药膏出来。   他垂着眼,说:“伸手。”   明窈犹豫了下,伸出手掌。   她手掌很小,白皙手心上面红通通的一片,差点磨破皮,看着挺可怜。   司羡元把药草膏涂抹在明窈的手心,用指腹在磨红的地方揉搓,明窈轻轻嘶了声,声音低低软软道:“好痛。”   “忍一忍,快好了。”司羡元看了看她,低眸把药草膏抹完,收了手说,“不然会留疤。”   明窈哦了声。   她看着手心的药膏,心里闷闷的。   司大人一直都这般照顾她,不知道她还能在司府留多久。   她有一点点不开心。   司羡元没注意到明窈内缄的情绪。他收好药草膏,看着她娇纤孱弱的身子骨,轻轻皱眉,说:   “你多吃点饭,搞得像我苛待你似的。”   明窈又“哦”了声。   司羡元忽问: “那日书房门外是你做主煲的汤?”   明窈点了点头。   司羡元眼神微微有些复杂:“以后不要用那个方子了,本官用不到。”   明窈微微疑惑:“可是书上说这个药汤对男子身体好。”   司羡元看了她片刻,最后只道:“不是那种好。你现在还小,不懂这些。以后别再煲了。”   明窈只好应下来。   司羡元把双刀放回原位,随口一问般,道:“你在去明家之时是三岁?三岁之前可有亲生父母的印象?”   明窈安静地看了他一会,眸子很坦然,摇摇头:“没有。”   司羡元也没抱希望,催促明窈去吃饭,率先回了膳堂。   明窈等他走了,背影在夕阳里拉长,身形渐渐不见了之后,才悄悄从脖颈拿出木坠颈链。   她怔怔地盯着它发呆。   她对司羡元撒谎了。   其实明窈对生父生母有点印象。她虽然在三岁发了一场烧,忘掉很多记忆,但唯独这个颈链她一直好好珍藏,偷偷掩饰了数年,没让任何人注意到。   明窈不知道这是哪个人送给自己的。   但她清晰地记得,这个颈链来源于她的亲生爹娘。   这是她爹爹和娘亲曾经亲手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同时她记得的还有一句话:   “大梁只有一个这种形状的木坠,它是千万珍宝,独一无二。只要你戴着它,哪怕你不幸只有尸骨存世,我们也能找到你。”   明窈把木坠放回领口里,浓密的长睫毛垂下来。   她在此前确实觉得,司大人这般纵容她,宠爱她,是能够一辈子都护着她的。   莫名其妙的,她不想让司大人发现这个特殊的木坠。   “好像来了癸水之后,幺幺就要长大了。”   ——《幺幺手札》 第21章   谢翰被处置之后, 京城多多少少都有流言传出来。   不过不是不好的流言,而是对司府的讨论。   司府藏了个?人,还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娇娘, 长得跟仙宫玉兔一般漂亮——这?件事情在?皇城里流传, 简直如同惊雷一般把文武百官炸了个巨响。   众人都报以万分的好奇, 甚至有人试图拜访去打探。   但奈何司府口风很?紧, 人藏得也紧,众人撬不出什么消息,抓心挠肺地盯着司府,好奇极了。   司羡元惯来没规矩, 对外界的好奇不太在?乎,明窈就更不在?乎了, 因此司府没有收到丝毫影响。   与此同时, 皇宫中秋宴的请帖递到了司府。   陛下今年要大办宫宴,邀请众臣携家眷同去,共度佳节。   明窈正在?乌螣堂的庭院里练双刀, 听到蒲叔公来问她要不要同去的时候有些?疑惑道:   “蒲叔公公,中秋节不是还有近半年的时间吗?”   “今年太子?要在?中秋宴回京了, 陛下决定大办,贤贵妃有心举办一个?京城闺秀公子?的才艺表演, 尤其是各家闺秀听闻都跃跃欲试,自然要提前准备拿手绝活。”   蒲叔公笑道:“明姑娘若是感兴趣, 到时候也可以参加表演。”   明窈摇了摇头, 她对此事不感兴趣,但是进宫赴宴又让她有些?期待, 她想了想,问:“进宫能?见到陛下吗?”   她很?喜欢陛下, 他以前送给她的玉佩她至今都留着。   “能?。”蒲叔公道,“中秋宫宴乃京城盛事,文武百官、夫人小姐们?都要觐见圣颜。”   明窈道:“那幺幺也想一同去。”   “好。”   蒲叔公提笔在?请帖上?报了明窈的名字。   说话间司羡元拿着一封信走了过来,看到明窈,放下信封道:“练的如何了?”   蒲叔公拱手告退,明窈放下双刀,下意识想给他看自己磨红的手,下一瞬,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把?手收了回来。   司羡元瞥了明窈一眼,没在?意她的动作,拿着信封进了书房。   明窈想偷懒,于是把?双刀丢在?庭院里,慢吞吞跟了上?去。   司羡元坐在?书案边,看着信的内容扯了扯唇,丢出一句“荒唐”,提笔回信起来。   明窈个?头矮,看不到司羡元在?干什么,看到信上?写的字,念出来道:“金屋藏娇……司大人,你金屋藏娇了啊?”   明窈仰着脑袋,眸中惊讶混杂着好奇。司羡元轻哼一声,垂眼看着她,指骨弯曲敲了敲她的脑壳,说: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_ ℃_ o _Μ   “金屋藏娇?我藏谁?司府除了你还能?有谁?”   明窈的关注点瞬间歪了,她脑子?不在?“金屋藏娇”上?面,而是意识到这?封信的主人提到了她。   京城居然有人认识她?   明窈愈发好奇,于是也问了出来。   司羡元:“李宣瑾不在?京城,他中秋宴才回来。”   明窈:“李宣瑾是谁呀?”   “是大梁当今的太子?。”司羡元解释了一句汁源由扣抠群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整理更多汁源,“太子?不是皇后娘娘生的。皇后只有一个?失踪的小公主,李宣瑾是贤贵妃的儿子?。”   “哦。”明窈探头探脑地往书案上?看,侧脸粉嘟嘟的,“太子?殿下怎么知道幺幺的。”   “京城流言传到他耳朵里,他就寄信过来胡说八道一通,还金屋藏娇……”司羡元轻哂,提笔写着回信,字迹格外张狂潦草,说,“看来是太闲了,脑洞还挺大。”   写好回信蒲叔公送走,司羡元对明窈招了招手。   明窈走过去,不肯再坐小木圆凳了。   她说:“幺幺长大了,要坐你这?样?的大木椅。”   “你才多大点儿,怎么净学大人说话。”   司羡元把?小木圆凳拿开,把?对面的另一个?雕花木椅搬过来,说:“能?坐了吧,问你点事。”   明窈乖乖坐下:“好。”   司羡元说:“半年后的中秋宫宴,你要随我同去?”   明窈强调道:“没有随你去,是幺幺自己想去。”   “行,是你想去。”司羡元懒得跟她争这?个?,说,“宫里人多,都是皇亲国戚、世?家大族过来,你若要去,现?在?就要给我保证到时候不乱跑,随时跟着我,能?不能?做到?”   明窈自顾自玩起了头发,说:“幺幺又不是小孩子?了。”   司羡元:“你只管说你到时候能?不能?听话?”   明窈掀了掀眸,眼尾小钩子?一般微微翘起,疑惑道:“那你去如厕幺幺也要跟着吗?”   她有些?苦恼似的,说:“可是幺幺不想看司大人如厕。”   司羡元险些?被她气笑,手指骨敲了敲书案,道:“你最近是怎么了?叛逆了?处处跟我对着干。”   明窈嘟了嘟嘴唇,不说话了。   晚膳很?快到了,明窈要回贝阙阁用膳,司羡元让她在?乌螣堂用膳,明窈慢慢吞吞的,扒拉着碗筷不吭声。   司羡元拉着她强硬喂了几口鲈鱼,把?明窈喂了个?半饱才放她走。   看着明窈纤瘦窈窕的背影,司羡元想了想,最后总结为明窈来癸水之后就开始变得小女?儿家了。   难不成是要长大了?   转眼进入初夏的天气,京城暖和了起来,明窈也褪去厚绒衣,换上?了轻薄的衫裙。   她身子?微微发育了些?,胸前有起伏的小胸脯,隐约露出腰肢曲线。   只是她身子?骨常年单薄,穿宽松裙衫仍是玲珑的身形。   明窈对练习双刀的热情突然上?来了,她好像意识到“独立保护自己”的重要性,非常认真?地想把?双刀练好。   只是她个?子?娇小,双刀又大,总是被衬得诙谐可爱。   明窈的手心经常磨红,她自己学着涂抹药草膏,每次司羡元注意到的时候,她就已经给自己抹好了。   司羡元站在?庭院一隅、望着明窈练双刀的娇小背影,微微拧眉。   他终于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感觉明窈最近对待他态度淡淡的,每次兴致都不太高?。   司羡元逗了她几次,买了一堆小兔子?娃娃给她,明窈会?开心几天,随后情绪又淡淡的了。   但蒲叔公和姜婆婆他们?都没察觉这?些?,蒲叔公很?茫然地说明窈很?好啊,哪有不对劲的。   好像明窈那些?淡淡兴致都只有司羡元看到一样?。   书房被敲响,司羡元稍稍回神,揉了揉额心说:“进。”   楚让拿了一封信进来,这?次不是太子?的信。   司羡元看了看署名:“季旻?真?是稀奇。”   他一目十行看完信,果不其然除了洋洋洒洒的他乡出游心得就是慰问他最近怎么样?,毫无营养价值。   他问:“季旻不是不在?京城吗?怎么要回来了,还要来司府。”   楚让道:“季家老爷子?勒令他回来把?课业学完,他不得不从,又想拖延一阵子?,于是跟季老爷子?说要来看望您。”   司羡元:“那他何故要过阵子?来住司府?”   楚让:“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司家人,是您的表弟。”   司羡元:“……”   季家从前跟司母关系好,后来司家出事,季家重情义,没有跟司家断了联系。   季旻是季家小儿子?,不需要继承大业,找着机会?就出京游山玩水了。   以前司母跟季母关系好,以亲姐妹相称,在?季母去世?后季旻确实来司府住过一阵子?。严格意义上?讲,季旻能?算上?半个?司家人。   司羡元说:“随他去,你盯着点,别让他跟明窈接触太多。”   那个?皮猴儿正十五六岁,猫憎狗厌的年纪,不能?把?明窈带坏了。   楚让:“是。”   司羡元又想起一事,道:“明窈这?两日兴致不高?,你在?暗处跟着她,发现?她接触什么人了吗?”   楚让略作思索,道:“她只与您有接触。”   “……”   司羡元挥了挥手,阖眼道:“知道了。”   楚让一时没动,他们?做暗卫的本就观察细致,因为司羡元给他派了这?阵子?保护明窈的任务后,他就仔细关注过明姑娘的日常生活。   所以司羡元不知道的一些?事,他反而知道。   楚让说:“明姑娘许是觉得您要把?她赶出司府。”   司羡元睁开眼,眉心微微蹙起,眼里难得带了点困惑。思索几秒,他缓缓点了点头,淡声承认道:“本官确实有这?个?想法。”   不过不是现?在?,是等明窈能?独立之后。   司羡元挥挥手示意楚让退下,独自坐在?书案边沉眸静思。   明窈现?在?尚未及笄,让她离开司府属实为时过早,他既已养了她数年,自然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无论如何,现?在?还是得哄哄她。   司羡元提笔,破天荒地给季旻写了回信。季旻在?京外游荡,让他去跑腿再合适不过。   他记得有个?名匠造双刀技术极好,只是现?在?不在?京城。正巧让季旻帮忙跑腿寻匠人打造一对上?好的双刀,等季旻来了司府,双刀便送给明窈作及笄礼物。   司羡元折好信,传唤飞鸽将回信绑好。白鸽展翅高?飞,转眼进入天空消失无踪。   天边露出鱼肚白,盛夏蝉鸣在?葳蕤茂盛的树梢上?声声久响。   云染坊给明窈新做的一批衣裳到了。   明窈身量有了隐约的曲线,以前的料子?也要换掉,需要女?娘子?重新来量尺寸、选布料,配发钗、发簪等,还要给她准备及笄簪子?,所以现?在?才姗姗送来。   明窈换了新衣裳穿,忽听司府大门又热闹的声响。   一道咋咋呼呼生龙活虎的少年声音闯进来,他大步流星跑在?前面,后面一溜烟跟着的是帮他拎行囊及乱七八糟各种玩意的司府侍从。   少年边跑边大声高?喊,漆黑的眼眸明亮如星:“司大人!我季旻来投奔您啦——”   忽地,他看到庭院花圃旁边的明窈,眼睛倏尔睁大,惊喜结巴道:   “你你你、你就是司府的那位……小仙、仙娥!对!小仙娥姑娘!”   他自来熟的跑过来,热情地把?手递到明窈面前:“仙娥妹妹!我叫季旻,是司大人的半个?没血缘的表弟,你叫什么名字?”   “季旻,你来司府就不能?安生点?”   司羡元声音没好气,走到明窈身前拦着季旻,说:“本官要你带来的东西呢?”   “匠人脾气不好,我可费了老大功夫了。”   季旻嘟嘟囔囔一番,但司羡元已经没耐心听,命仆从在?他身后一众行囊里找到东西送到乌螣堂。   明窈乖巧回答道:“季哥哥好,我叫明窈,大家都唤我幺幺。”   季旻是个?自来熟的,介绍完自己从外乡出游回来,跟司府众人火速混熟,缠着司羡元捞了个?装饰精美的院子?。   他的行囊更是在?院子?里堆得满满当当,放都放不下。   “你赶紧收拾完,别给我惹事,不然我就联系季老爷把?你接回去。”   司羡元说完,又对明窈道:“我去上?朝了,你少跟他接触。”   说完又不放心,他又拎着季旻耳提面命道:“呆在?司府里也要乖乖把?你的课业写完,没事别找明窈,她年纪小,你别把?她带坏。”   季旻一边翻腾行囊一边挥手:“知道啦知道啦。几年不见,大人您怎么越来越啰嗦了。”   司羡元冷冷瞥他一眼,嘱咐蒲叔公看着点季旻后才去上?朝。   明窈站在?树下阴凉处,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季旻。他从行囊里收拾出很?多奇怪的玩意,有小木偶,有皮影道具,还有弹弓。明窈全都没见过,新奇地瞧着那些?小玩意儿。   季旻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火燎屁股一般跑到另一个?行囊前面,撅起屁股埋头翻找,找了半天终于掏出一团鼓鼓囊囊用绒棉包裹的东西,高?高?举起来高?兴地说:   “我还带了江南特产的稀有鸭蛋!幸亏是没坏。”   明窈不太明白季旻投奔司府为什么要带鸭蛋,难道是怕司大人不给他饭吃?   她指着包裹,好心提醒道:“哥哥,绒棉包裹在?动。”   季旻啊了声,捧着包裹翻来覆去地看:“哪儿?哪在?动?”   说完他就看见包裹又晃了晃,惊悚地睁大眼睛:“真?的在?动耶!小爷的粮食怎么动了!”   明窈提醒她:“哥哥打开看看。”   “哦对对对。”季旻手忙脚乱地把?包裹拆开,露出里面的鸭蛋。鸭蛋排成排窝在?绒包里,有的还是完整的,但有的上?面已经有了裂痕。不过更重要的是……   “嘎嘎嘎!”   数只浑身湿漉、毛都没长齐的小鸭崽从破壳的鸭蛋里跳了出来,摇摇晃晃地摔在?地上?,张大嘴巴嘎个?不停。   “它它它!”季旻目瞪口呆:“孵化了!”   明窈好心给他指了指地上?的乱滚的小鸭崽:“它们?要站起来跑掉了。”   “快快!”季旻急忙招呼院子?外的仆从,“帮个?忙啊!小鸭要跑的满府都是了!”   明窈揣着手蹲在?树根丛上?,看着季旻带着数个?仆从满头大汗地抓小鸭崽。   幸亏是刚孵化出来,还没长大,根本跑不了多远,一抓一个?准。   等所有鸭蛋和小鸭崽全员归位,季旻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包袱里嘎嘎乱叫的小鸭崽发愁:   “这?都热成鸭崽子?了,可咋整呢。”   明窈淡定说:“养养。”   季旻叹气:“只能?这?样?了。”   季旻整理好行囊看向明窈:“幺幺妹妹,你真?是个?好人!”   明窈不理解他这?句话从何而来,但不妨碍她表达善意,点点头说:“嗯。”   心想,这?个?哥哥不太聪明的样?子?。   明窈对这?个?刚入司府的小伙伴有些?新奇,正好她最近不太想跟司羡元说话,于是一得空就往季旻这?边跑。   两个?人逐渐混熟了。   季旻盛情邀请明窈一起养小鸭子?。   小鸭子?长大了点,身上?有了黄色的绒毛,能?跑能?跳的,整日嘎嘎嘎满院子?乱窜。季旻忍无可忍,决定下血本训练小鸭子?。   许是因为鸭蛋沾染了季旻的气味,小鸭子?都爱在?他身后排排站,季旻走到哪里小鸭子?就排队跟到哪里,一摇一晃地格外可爱。   明窈看得新奇,拍手道:“鸭鸭。”   季旻一边朝身后一排鸭子?撒粮食一边欣慰道:“莫名有种带孩子?长大的感觉。”   “带什么孩子?长大。”   司羡元从院子?门口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紫檀木匣,问道。   明窈没说话,季旻回答道:“我带来的鸭蛋太热了孵化成小鸭子?了!司大人你看!”   司羡元瞥了眼鸭子?,说:“别把?司府搞臭,否则把?你丢回季家。”说罢他就不再搭理季旻,看着明窈道:“最近为何不来练武了?”   “幺幺……”明窈捏着手指,低声说:“幺幺最近想休息。”   司羡元眸光淡淡:“那你为何不告诉我?”   明窈低下头:“对不起。”   司羡元看了她一会?,说:“你跟我过来。”   明窈有点抗拒,但终究还是站起身跟着司羡元,他走到乌螣堂里,把?木匣放在?一边,取了巾帕浸湿,淡淡道:“怎么突然闹脾气了。”   明窈手指搓着裙角,说:“没有呀。”   司羡元拧着巾帕,盯着她:“撒谎不是好孩子?。”   “哦。”明窈只好说:“对不起。”   远远地,乌螣堂门口传来季旻的声音,他带着一排小鸭崽子?走过来。   司羡元扯着明窈不让她离开,把?木匣递给她:“送你的,提前数月的及笄礼物。别不高?兴了。”   明窈迟钝地啊了声,打开木匣,看到里面静静放着一对双刀。双刀雕工极好,尖端锋利,手柄匀称,上?面雕刻着细细弯弯的花纹,一看就贵不可言。   明窈轻轻“哇”了一声,握起刀柄在?手里试了试感觉。   她个?头小,但这?对双刀并不显得巨大,在?她手里刚刚好,一看就是量身定制的。   司羡元蹲下身子?看她:“还生气吗?”   明窈眸子?弯了弯,多日未见的笑脸慢慢扬起,露出浅浅的小梨涡:“谢谢司大人,幺幺不生气了。”   司羡元:“当真??”   明窈用力?点了点头。   她看着手里的双刀,有点开心,说:“它叫什么名字?”   司羡元打量着双刀,想了想,说:“不如就叫……玉珑刀,如何?”   明窈很?好哄,满足地说:“好呀,幺幺的玉珑刀。”   双刀,玉珑刀。   司大人给她打造的玉珑刀。   季旻走进乌螣堂院子?里,刚好看到这?一幕,羡慕极了:“哇,原来您让我打造这?对双刀是要送给幺幺妹妹!我怎么没有!司大人偏心!”   “嗯,本官偏心。”司羡元说罢,对明窈道:“伸手,给你擦擦,身上?都沾鸭毛了。”   季旻满脸不服气地哼了声,嘀咕:“也不给我擦。”   明窈指着季旻身后的小鸭崽子?,仰起小脸,脆生生道:“大人,看鸭鸭。”   “嗯,鸭。”司羡元拿着湿润的巾帕,催促:“快点,给你擦手,擦完赶紧用膳了。”   “噢。”   明窈把?手心递给他,白嫩的小手脏兮兮的,清清糯糯道:“谢谢司大人。”   司羡元握着她的手腕,轻轻嗤了一声,细细擦拭着明窈的手,垂着眼说:“怕了你了。”   顿了顿,又补了句:“真?是个?祖宗。”   “司大人提前给幺幺的及笄礼是一对玉珑刀。”   “幺幺不生气了。幺幺很?喜欢。”   ——《幺幺手札》 第22章   明窈很喜欢司羡元送的玉珑刀。   这对双刀不笨重, 她用?起来刚刚好,司羡元开始教她如何发力。   “你力气小?,现在须用巧劲。”   司羡元边说边握住明窈的手, 调整她的姿势, 说:“这样挥出去, 试试。”   明窈深呼吸, 腮帮子鼓起来,有?点奶气道:“呵!”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凶,但?偏偏脸上?的腮肉都没褪全,看起来愈发?奶里?奶气。   来串门的季旻猝不及防被可爱到。   怎么?会有?人连握刀都看着像是在卖萌呢!   司羡元看明窈看久了, 已?经能做到不为所动,铁石心肠一般继续纠正明窈的姿势。   季旻看着明窈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禁咋舌, 心道不知道司大人是想?教出什么?样的怪胎。   今晚的练习结束, 明窈捏着自己发?疼的手指,闷闷不乐。   司羡元拉过她的手腕,给她轻轻揉捏, 说:“最初这阵子都会痛一点,忍一忍。”   明窈说:“幺幺累。”   司羡元一眼看穿:“本官看你你是想?偷懒,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   明窈气得扭头不理他了。   明窈回到贝阙阁,姜婆婆照常把煎熬的药给明窈送来。她月信痛的厉害, 沈大夫三申五令要明窈坚持喝药。   姜婆婆看明窈情?绪不佳,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明窈道:“为什么?这里?府邸所有?人都要听司大人的话呀。”   姜婆婆感觉好笑, 道:“因为他是主子呀。”   明窈:“那司府只有?他一个主子。”   姜婆婆想?了想?, 说:“那也不是。若将来有?女子与大人对食,那女主子也能管得了我们。”   明窈微微抬头, 有?了些兴趣:“还有?女主子?”   姜婆婆把喝完药的瓷碗收好,笑说:“那也说不准。咱们大人都二十三岁了, 说不定女主子也快有?了。”   明窈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她其实并不知晓女主子具体是什么?,但?她牢牢记住了这个词。   次日,明窈嫌汤药苦口,不肯再喝了。   司羡元端着药碗,神情?淡淡地看着她:“今日就算到了三更?天,你也得喝药。不然下回别嚷着肚子疼。”   明窈不太情?愿地接过药碗,黑眼珠咕噜噜一转,说:“司大人,司府没有?年?轻女子,那按理来讲,幺幺就是女主子。女主子能管事,幺幺自己能决定喝不喝药。”   女主子,什么?鬼东西?   司羡元顿时觉得匪夷所思,难道府里?又有?人给明窈灌输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眉心微蹙,药碗递到她唇边,汤勺盛着,催促:“你还喝不喝了。”   明窈抿了一口,苦得小?脸皱起。她咽下去,专注地看着司羡元,说:“女主子呢?”   司羡元有?些不耐烦了,说:“行,好,你说是就是。快把药喝了,不愿意练双刀就练画画书法下棋,听话。”   “那好吧。”   明窈点了点头,捧起药碗憋住气一口气喝光。   转眼进入初秋,司府的枫叶红了。   明窈练了一段时间的双刀之后肌肤反而更?白?嫩了,气色愈发?的好,脸蛋白?里?透红,身量骨肉匀称,面容珠圆玉润。   瞧着就是被养得极好的样子。   司羡元的清闲日子过去了。太子殿下即将回京,中秋宴快要来了。   云染坊特意给明窈做了三件衣裳,都是进宫穿的秋裙,比她往常穿的要更?精美华丽。   明窈挑了一件白?襟杏黄绸,她的审美一直都很好,这件衣裳料子瞧着最为娇美贵气。她又选了几支发?钗和发?珠搭配。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赴宴,想?打扮得漂亮些。   距离中秋宴还剩摸约三日时间,整个京城都在筹备中秋宴,明窈难得趁司羡元忙于宫务而有?了偷懒的空闲,溜去找季旻玩。   季旻是个话痨,嘴里?闲不住:   “你不知道,司大人当年?可善战骁勇了!我小?时候是个病秧子,在司府住过一阵子,之前还去过江南养病。那时候余战平息,我差点被南藩战火波及,幸亏被南藩平乱的司大人捡到。那时候他没受伤,武功可好了!直接带着我飞檐走壁,可刺激!”   明窈听他眉飞色舞地讲过去与司大人的“恩爱”,时不时捧场鼓掌两声。   季旻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你也是被捡来的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明窈非常认真地说,“我是司府的女主子。”   “啊,什么??!”   季旻满脸荒谬,明显不太相信。刚收完白?菜一手泥的蒲叔公刚好路过,季旻顺手拉住他,“蒲叔公,幺幺是女主子?真的假的,她这么?丁点大就成了女主子了?!”   蒲叔公也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一眼明窈,心道这可是司羡元都得伺候着的祖宗,于是点点头:   “对啊,没错,这是女主子!你有?意见是吗,有?意见憋着。女主子在此,你行事说话都注意着点,知道吗?”   “啊,什么?!哦……”季旻恍恍惚惚地点头。   司大人这么?快就有?女主子了?还是个这么?小?的娇娇妹妹?原来他们竟是那种……那种特殊关系!   季旻恍然大悟,同时觉得晴天霹雳,还是个超级大霹雳,但?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同为曾经寄人篱下之人,他是泥,人家是天。   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种人!!!   季旻心态崩了,他觉得他真的好惨啊。   “喂。”明窈不知道季旻脑海里?都活跃了些什么?,重新戳了戳他,继续先前的话题,“南藩霍乱,然后司老?将军平乱,胜利在即却遭遇意外,司老?将军暴毙,紧接着司家覆灭,司大人年?少?就去南藩稳定后续……”   她掰着手指头数:“然后呢?司大人为何会受伤呀?”   季旻回过神来,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若你想?知道,可能只能去问?司大人。”   明窈哦了一声:“好吧。”   中秋宴来临的那天,傍晚落日烧红半边天。   天门街大道车水马龙,奢华富贵的马车依次入了宫门,太监们走在面前为各府邸的夫人太太引路。   司府的马车驶进宫门,明窈撩开帘子,轻轻哇了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朱阁宫墙。皇宫庭院深深,琼檐碧瓦、雕梁画栋处处可见,宫女太监们穿着仆服躬身行礼,礼仪态度皆是周到。   大明宫殿的尖尖瓦檐赫然就在眼前。   马车停下,司羡元下了车,伸手接着明窈。   仆从在马车台阶下放了凳几,明窈撩开车帘,提着裙摆,踩着凳几下了马车。   此处正是大殿院前,不少?宫人和进宫的大臣、夫人小?姐都正往殿里?走,看到司府下来一个小?女娘,皆是难掩吃惊地往这里?看。   先前京城传闻的司府“金屋藏娇”也被众人想?起来,一时间,诸多视线落在扶着司羡元走下马车的精致奢丽的小?女娘身上?。   这小?女娘容貌惊人,仅仅是豆蔻年?龄,五官却是顶顶拔尖儿的。黛山眉,杏仁眼翘起微微的小?钩子,肤白?乌眸,藏于深闺,身量虽然娇小?单薄,但?浑身气度娇矜而不娇气,尊贵而不傲慢。衣裳是云染坊新出的款式,举京独一份。   她微微提起裙摆,却不露出绣鞋,走在朝廷大司马身侧,目不斜视,珠钗不晃,低调贵气却不出头,年?纪虽小?,但?通身气质完全不像一个跟班或者附庸,能看出来被养得极好。   有?人忍不住低声问?:“那是谁?”   众人心里?皆是浮现出这个问?题:这般样貌气度皆拔尖儿的小?女娘是谁?难不成这正是司府里?养着的那位?   “幺幺。”司羡元从不顾忌别人的眼光,既然带来明窈,那就是大大方方展示给人看的,他去拉她的手说:“别走慢了,跟上?。”   “好。”明窈也是不太在乎周围眼光的人,因此直接忽略了别人的探究,抓住司羡元的手腕,撒娇说:“那你走慢点嘛。”   司羡元说:“小?短腿。”   步伐却放慢了些。   周围传来低低的“嘶”声。   大司马居然还有?这般良善好说话的时候,真是不可思议!   他们的好奇心到达了顶峰,这究竟是哪户人家的千金,能这般跟大司马说话?   明窈要跟着司羡元进大明宫殿拜访贤贵妃,明窈不知晓贤贵妃是谁,司羡元低声告诉她,贤贵妃从前与皇后娘娘关系颇好,在皇后去逝后接管了后宫。   她为人尊贤,聪明大度,皇帝虽然不爱她,但?看在皇后生前跟贤贵妃情?同姐妹的份上?,对她也有?几分敬重。   等会陛下也会来大明宫殿,他们要提前进殿等候。   殿内响起丝竹声,余音绕梁不绝,热闹的交谈声隐隐传来。   中秋宴是大梁盛宴,能来的臣子都携家眷赶来赴宴。   司羡元指了指殿门的暗纹图腾,给初次入宫明窈介绍说:“认得这个吗?是蟒龙,在金銮殿的大门上?有?九爪金龙,回头有?机会带你看看去。”   明窈轻快道:“幺幺认得。宫里?还有?凰纹,幺幺见过。”   司羡元轻哂:“少?骗我了,你小?小?丫头怎么?会见过?”   明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说:“但?是幺幺就是见过呀。”   司羡元没当回事,心想?下次要带她看看真龙图腾。   “等等!站住!”   一道娇呵突然插|进来,明窈吓了一跳,扭头看去。   韩悠怜刚好走到大明宫殿门外,身边还站着个女孩。明窈打量着那个眉目张扬的女孩,总觉得有?点眼熟。   半晌,终于认出来这是明家旁边沈家的小?姐,叫沈菀,曾经跟明家大小?姐关系好,常常来明府串门,心气很高,以前欺负过明窈,说明窈是野小?孩。   明窈唇边笑意淡了,冷冷清清地看着她。   “明窈!你这个罪臣之女!”   沈莞厉声指着明窈,眼里?几乎要喷火:“身为明家人,陛下早已?发?话满门抄家,你不应该早就按律入牢了吗?为何出现在这里?!”   她娇美的脸上?满是不忿,嗓音极高,一下子就吸引了大明宫殿内外众人的视线。 第23章   沈莞的这声高喊让大明宫殿内外的目光都聚焦在明?窈身?上。   这句话不仅让明窈被众多人暗戳戳地打量, 还揭露她出身?于罪臣之家,一下子就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沈莞有些得?意。   明?窈住在明?府里,以前就在沈府隔壁。明窈长得漂亮, 素来?招人疼, 沈莞一直都有点嫉妒她。明?家倒塌之后她还隐约有点高兴, 没曾想明窈居然逃过一劫。   她是?韩悠怜的闺友, 听说了她的遭遇之后心中一直憋着火,如今终于能为阿怜出口气。   听她一席话?,不少人也低声议论几句。   最重要的是?没想到这居然是?明?家的人,明?家贪墨谁不知晓?大司马居然在府里养个这样?的女娘, 实在是?……   众多人的议论和沈莞灼灼的视线对准明?窈,司羡元冷冷瞥了周围一眼, 唇边勾了点笑意, 但一丝善悯都没有,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剑杀人。   议论声顿时少了许多。   明?窈看着沈莞,轻轻“哦”了声, 淡淡地把目光移开了。   “你!”   沈莞被她忽略,怒火一下子起来?了:“明?窈!你有没有听见?我讲话?!”   “听见?了呀。”   明?窈很?奇怪地说:“沈姐姐,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幺幺吗?”   沈莞被她云淡风轻的态度弄得?火大,深吸口气, 努力维持闺阁小姐的体面?:   “我说,明?窈你出身?罪臣之家, 现在应当向陛下请罪, 而不是?随心所欲呆在大司马身?侧,你这样?只会害了别人。”   “谁要向朕请罪?”   一身?明?皇龙袍出现在大明?宫院门口, 嘉和帝慢悠悠走过来?,掏了掏耳朵说:“怎么吵吵嚷嚷的。”   他看向一旁的太监:“郑公公, 朕怎么听到有蚊子在叫?”   太监低着头说:“皇上,现在是?初秋之气,秋后蚊子正是?凶猛。不过大明?宫殿一直都有驱蚊,许是?有遗漏了忘记祛除了。”   “那许是?朕听错了吧。”   嘉和帝看到明?窈,冠冕之后的唇角露出几分和蔼笑意,说:“哎,这不是?明?姑娘吗?”   司羡元道:“陛下。”   明?窈乖巧行礼:“陛下万岁。”   “免礼,快起来?。”   嘉和帝握了握明?窈的手:“数年未见?,明?姑娘都这般大了。是?不是?羡元苛待你了?怎么瘦了。”   明?窈摇了摇头:“大人待幺幺极好,陛下放心。”   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没有避讳旁人,宫殿里外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不少聪明?人心里都有了思量。   这明?家女娘与陛下看起来?相识的模样?,陛下似乎早已知晓大司马“金屋藏娇”。不管原因经过怎么样?,这个结果只说明?了一件事?——明?窈不仅不是?罪女,而且是?被大司马宠着养的人。陛下喜爱明?窈,并且愿意为她撑腰。   有眼色的世家夫人开始指桑骂槐道:“这有些人啊,不知怎的就是?喜欢出风头。人家好端端的,这人就非得?道出个一二三?四来?,不仅没理?,反而丢人现眼。”   旁边夫人掩唇附和道:“就是?啊,明?姑娘多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多惹人喜爱。若我有个这样?的女儿,我天天带出去炫耀。”   沈莞脸色青白青白的,旁边的韩悠怜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想揪着罪臣之女这一点让明?窈倒霉,没想到反而是?她们弄巧成拙了。   中秋宴丢这么大的人,沈家和韩家也觉得?没脸,把二人喊回来?狠狠训斥了一通。   随着皇帝进了大明?宫殿,众人都跟了上去。   大明?宫殿颇为精致,装饰得?金碧辉煌,明?窈跟着司羡元坐在前面?的位置,看到贤贵妃坐在侧首的位置,面?带微笑。   很?快皇帝落座,殿内安静下来?,水袖舞女鱼贯而入,在前方空地处随着丝竹声起歌而舞。   案几上很?快端来?一盘盘精美佳肴,都是?皇宫珍品。   中秋宴虽是?宫宴,但内容实际上也跟往常宴会大同小异,无非是?饮酒做宴、聊天攀谈,中途有歌舞助兴,最后是?各家公子或者小姐表演几个拿手绝活儿,气氛尽兴之后散筵。   酒过三?巡,一名太监进殿来?报:“太子殿下回来?了!”   声音落下,殿门打开,李宣瑾昂首阔步而来?。他颇有些风尘仆仆,但五官俊朗、剑眉星目,气质斐然,瞧着就是?人中龙凤。   他于殿前行礼,道:“父皇,儿臣来?迟了!”   他去麋山书院求学,如今终于结课而归。   嘉和帝笑道:“中秋宴尚未结束,你母妃为你特?意留了一桌膳,快快入座吧。”   李宣瑾道了声好,在位置落座。他的座位在明?窈和司羡元对面?,明?窈好奇地看了一眼,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子。   李宣瑾道:“怎么不见?三?弟?”   嘉和帝道:“李宣琅出京打击猖獗盗匪,摸约过阵子回来?。”   明?窈侧头小声问司羡元:“三?弟是?谁?”   司羡元微微垂着头,说:“三?皇子李宣琅,比太子略小一岁。他有些特?殊,是?当年北狄送过来?和亲的女子生下的儿子。北狄妃子早逝,陛下子嗣不丰,对三?皇子也还不错。”   大梁外患有两个,一是?北狄,二是?南藩。   北狄当年送过来?和亲,但如今多年过去,不知战事?还会不会起来?。南藩早在司家全?族葬生之时就被灭了七七八八了,现在为有残留余孽,不成气候。   这些都是?司羡元以前给明?窈讲过的,明?窈都记得?,于是?哦了声,没再问了。   一抬头,正好看到对面?的李宣瑾侧过眸来?,偏巧对视。李宣瑾微微一怔,笑了笑微微颔首。   明?窈于是?也点了点头。   座席间,丞相嫡女盈盈起身?,道:“今晚氛围甚好,祭月迎秋,花好月圆夜,小女不才,给大家带来?一曲和秋谣,献丑了。”   贤贵妃笑着点头。中秋宴的才艺由?丞相嫡女开始再适合不过,众人纷纷鼓掌。   明?窈端正坐在案几旁,看着各家公子小姐或弹歌或奏曲或舞剑或表演,趁着司羡元没注意偷偷喝了一口花茶饮。   她才刚咽了一口,来?找司羡元攀谈的官员就走了,司羡元侧眸看到明?窈的动作,面?上没什么表情地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喝酒饮了。”   “没有!”明?窈不服气道,“幺幺喝的是?花茶饮。”   “中秋宴上的所有果饮都掺杂了酒水,你才多大,不能喝。”司羡元不给明?窈挣扎的机会,端来?热腾腾的羊奶给她道,“你可以喝这个,能长身?体,还长个子。”   明?窈不甘不愿地抿了一口羊奶,唇边沾了乳白色的汁液。她把羊奶舔进口中,咕哝说:“你是?不是?就是?嫌我矮。”   “对。”司羡元懒洋洋撑着下颌看着她。每次走在他旁边像女儿似的,多不像话?,他道:“你终于发现了。”   “……”   明?窈觉得?司羡元很?喜欢惹她生气,非常不想理?他。   前方的表演过了几轮,嘉和帝和贤贵妃都开怀不已。再加上李宣瑾在场,不管是?哪家的小姐都想上去展示一番,一时间热闹极了。   苏菀一曲完毕,看到下首的大司马侧头听明?窈说话?。他明?明?很?没耐心,却沉着性子,时不时地点一下头,始终没打断明?窈。苏莞心里的不甘心又源源不断涌出来?。   她露出微笑,和善道:“明?姑娘。”   明?窈听到有人叫自己,茫然地抬起头。   苏菀带着歉意说:“方才是?我对不住你,我性子冲动,你千万别放在心上。现在难得?中秋宴表演,不知明?姑娘愿不愿意与我同台共演,也算是?我对明?姑娘的赔罪。”   这一席话?乍一听一点毛病都没有,苏父露出几分笑意,心道女儿终于做对了一件事?。贤贵妃闻言也看过来?,她一直都有留意大司马带来?了个小姑娘,如今终于有机会瞧一瞧。   唯有嘉和帝微微皱眉,似乎察觉到几分不对,暂时没开口。   一下子众多目光聚集过来?,明?窈缓缓站起来?。   她是?被大司马公然带来?的人,今日算是?大司马把她介绍到了台面?上。   要知道,司羡元在朝中素来?能杀就杀,从不心软。作为宦官之首,曾经死?在他手里的臣子不计其数。但他偏偏杀人带笑不眨眼,与那双狐狸般的瑞凤眼对视上,无需再做什么就让人为之而寒。   就是?这样?一个宦官,他养了个小姑娘,没有丝毫不耐,把她领在身?边,堂而皇地告诉别人,这是?他的人。   那小姑娘不明?白,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他们能看出来?,大司马此举可谓极其纵容,高调至极。   众人都带着好奇,没有人出声劝阻。   毕竟对于这样?一个小姑娘,大家都想看看她到底空有美貌,还是?真的有点本事?。   不然,她怎能得?到大司马的青睐?   苏菀唇边笑意扩大。她自小学习琴棋书画,随便表演什么都完全?不在话?下。而明?窈,她可是?清楚地知道她小时候根本没接触过琴棋书画这类东西?。   无人培养,明?窈怎能比得?过她?   明?窈抬了抬眼,这是?一双如幼鹿一般温和清澈的杏仁眼,乌黑透亮,仿佛没有藏匿丝毫污垢。她举手投足间带有高门贵族才能养出来?的华贵之气。她微微歪了歪脑袋,像是?不太明?白苏菀这句话?里的逻辑,但也像是?懒得?追究,而是?直接说:   “你想跟幺幺比,幺幺觉得?你不怀好意。”   众人都略带惊讶地看着她,就连嘉和帝都露出惊讶之色。   司羡元浑不在意地举盏饮酒。他最熟悉明?窈,神色间毫不意外。   明?窈看着苏菀险些维持不住的笑容,用她天生就靡丽清淡的嗓音说道:   “但是?也没关系,幺幺跟你比。” 第24章   贤贵妃适时出来打圆场:“小姑娘精力?旺盛, 喜欢展示自己未尝不是好事。”   嘉和帝瞥了沈菀一眼,他现在?还用得到沈家,但明窈会什么他也很好奇, 便道:“点到即可。”   众人看着明窈缓缓走到前面。   她问道:“你想怎么比。”   沈菀定了定神, 事已至此, 她懒得再装, 反正她一定会赢,而通常赢家才会受人?尊敬。她道:“表演什么你来定。不知道明姑娘会什么?”   这句话高傲意?味十足,但明窈有点奇怪地看着?她,很不理解一般道:“我什么都挺会的。你会什么?”   司羡元的银钱不是白砸的, 明窈那些课业也不是白上的。除了偶尔偷懒,她琴棋书画算数策论都练得还挺好的。   沈菀明显不信, 但她也决定谨慎一点, 思索了下,说:“方才我唱了一首迎满月,这回我做一幅画, 你呢?”   她最擅长歌与画,之前?在?与姐妹的笔试中还拿过头筹, 极有信心。   明窈有些犯愁。   她进宫赴宴什么都没带,光是歌谣或者舞蹈就需要乐器或者舞衣。诚然可以问?贤贵妃或者皇上借来, 但那不是适合她的。明窈不傻,她可不想吃亏。   她会下棋, 还会策论, 但跟司羡元对弈一局有时候要半晌。虽不知沈菀下棋什么水平,但明窈不愿耽误正常散席回府的时间。   明窈说:“那我也画画好了。”   沈菀笑了笑, 在?画技上面她自认嫌少有敌手,正好她也想试试明窈, 于是一口?应下:   “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来宾作裁判,你我单独作画一幅。今日良辰美景,我们不作复杂,以一个时辰为限,题目自拟,大家评判,如何?”   明窈道:“好。”   沈菀去做准备了,前?方的表演还在?继续。有其他女子上台,但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现在?这上面了。   只见沈菀跟着?宫女去备用宫院换衣裳,明窈也不知她画画什么不先拿笔墨而是换衣裳,但这不在?明窈的关心范畴里,她现在?比较可怜,没有纸也没有笔。   明窈环顾四周,心想,她要寻一副能作画的东西来。   司羡元撑着?侧脸,端着?酒盏看着?明窈,懒洋洋的模样。没开口?,也没动作。不知是不打?算帮忙,还是他更相信明窈能解决问?题。   贤贵妃见此情况,唤来宫女,正欲给明窈准备一副纸笔来,却见明窈招来内侍,指了指大明宫殿外侧不远处的荷花塘,轻声细语地说了几句话。   内侍点了点头,离开大明宫去荷花塘边。大明宫殿里,其他内侍搬来两张案几摆在?旁边转给他们作画。   沈菀还没回来,明窈挑了一张案几坐下,安安静静地等着?。   众人?的目光时不时往这边扫过来,明姑娘这是在?等什么?   一会后,沈菀回来了,她换了身?石榴红的广袖收腰裙,绣有银色云纹,很华丽,缓缓在?案几旁落座。宫女把她自带的名贵羊毫笔和纤竹纸拿了过来。   沈菀看了看明窈,见到案几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唇边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明窈眸子有点疑惑。她不知沈菀在?笑什么,明明沈菀的笔和纸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至少不如司羡元书房里的纸和笔更好。   下首的李宣瑾正好看到这一幕,轻咳一声,掩住唇边的几分?笑意?。   他忽然觉得这个小女娘还挺有意?思。   司羡元看了他一眼,随即收了视线,目光落在?明窈身?上。   内侍把明窈要的东西带来了,他手里拿了个尚未败落的粉荷花,另一只手上拿了一片细细长长的树枝,树枝上带了几枚树叶。   明窈道了声谢,把荷花放在?案几上。她拿起?树枝,仔细把树叶处理掉,留下叶子最中间的细小脉络。这个脉络很纤细,可以画出来很细微的线条。   她把叶脉络绑在?树枝上,略作调整。因为进宫赴宴大多?需要吟诗几句,因此每个案几上都有墨砚,她拿了一个过来,用树枝笔沾了沾墨,拿起?粉荷花,试着?在?其中一瓣花瓣上勾了一笔,见能勾出线条,明窈心下略微满意?。   沈菀也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端端正正背脊挺直,准备开始。见明窈工具简陋,她眸中带了几分?鄙夷,心里自信了不少。   香株点燃,袅袅薄烟飘出来,计时开始了。   沈菀没思考多?久就落了笔。   明窈几乎跟她同一时间下笔。   远远看着?,沈菀的姿势倒是很好看的。她坐姿端正,容貌明媚,作画时自带一种?“才女”的气场。   而明窈的案几则是用来放荷花的,荷杆很长,她要很仔细捧住花瓣才能在?上面落笔。略勾了几笔后,明窈就不用树枝了,树枝太粗,她要画的东西太精细,明窈直接用另一头的叶脉枝蘸取墨水,轻轻在?花瓣上勾画着?什么。   花瓣不大,她的叶脉枝更是纤细,需要非常认真才能不出错。明窈全部精力?都在?眼前?的画上,微微垂着?头,睫毛纤长,神态格外专注。   这样一比起?来,显得沈菀的姿势倒像是摆出来的。   他们作画时间不短,在?座的人?又?看不到什么,渐渐的众人?把目光移开了。倒是司羡元眉梢微微挑了挑,他似乎猜到明窈要画什么了。   如果猜测为真,那难度不算小,但司羡元觉得明窈应该能画好。琴棋书画算数策论里,其实明窈最擅长的就是作画。她极其擅长这种?沉下心来、精细入微的事情。   筵席很快到了尾声,香柱渐渐燃尽。   一个时辰的时间到了。   沈菀和明窈同时停了动作,沈菀带着?笑容看向明窈,明窈没注意?她,轻轻舒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她专注时间太久,手腕疼,眼睛也疼。   司羡元喊她:“幺幺,过来。”   明窈把荷花留在?案几上,提起?裙摆坐回去,像只犯懒的小猫儿。   司羡元握起?她的手腕轻轻揉捏,问?:“感觉怎么样?”   明窈正拿起?一枚绿豆糕吃,闻言微愣,迟疑着?点头说:“有点好吃,可惜司府没有。”   “……”司羡元本想问?她画的怎么样,听?她这么说也改了口?道,“给厨子说一声不就行了,让厨子给你做。”   沈菀远远地听?到他们的对话,指甲掐紧,带着?笑对内侍道:“公公,还是尽快看画把。”   内侍拿着?竹纸画和荷花上前?,一同呈给皇上,众人?的目光随之投过来,带着?好奇。他们更想知道,明姑娘拿了个树枝能画出个什么东西。   嘉和帝先展开了沈菀的画,众人?同时看到画作的内容。   沈菀画技极好,她画下的大明宫殿,里面复刻了在?座的来宾和布景,凭着?想象力?添了满殿的秋菊。虽然时间仓促没画宾客的表情,但秋菊盛开绚丽,格外漂亮。   贤贵妃侧眸看了看,微笑夸道:“沈姑娘画技精湛。”   嘉和帝颔首:“不错。”   他把画卷给内侍,内侍传给下首的李宣瑾,由他开始往下传着?看。   对于沈菀的画技众人?都是认可的,纷纷跟着?点头。   沈菀回了沈家的坐席,闻言松了口?气,露出微笑。   嘉和帝慢慢拿起?粉荷花,看了一下,没找到首尾,他把荷花转了转方向,忽然看见了什么,目光落在?花瓣上定住了,仔细端详了会,眸里露出惊艳之色。   他慢慢把荷花转着?端详,目光从每瓣花瓣上看过去,每个花瓣上明窈都画了东西,众人?也看到了嘉和帝转过来的那一面。看清楚是什么之后,不少人?都睁大眼睛,有人?甚至站了起?来。   不算多?大的粉色花瓣上,那是用叶脉枝蘸取墨水细细绘成的龙首。   嘉和帝把花瓣转着?方向,众人?也看到了其他方向的画。龙首下面是龙须和龙身?,龙身?上面龙鳞一片一片都画了出来,仔细精妙,栩栩如生。真龙翱翔在?九天之云上,龙在?云层之中穿梭,寥寥几笔勾勒,仿佛有祥瑞霞光裹挟着?真龙透出云层笼罩大地。   不仅如此,花瓣背面还写了东西。字迹太小,众人?看不清,嘉和帝开口?念道: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他把花瓣转了个方向,接着?念道:“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这诗句虽然有所引用,但用在?此处衬得愈发大气磅礴,仿佛能穿透粉荷花出来。不作他想,金鳞为龙,明窈是在?歌颂皇帝。   甚至龙首细细的线条上面都藏了诗句,不仔细看都分?辨不出来。   粉荷花依依传下去。看完秋菊画再看明窈的画,每个人?心里都有了思量。不说画的内容了,这光是画工精细对比就可见区分?。   这句诗是用行书写的,女子用行书着?实少见,更逞论明窈这般年纪小的小女娘。他们都认得大司马的字,明姑娘的行书与大司马的字有七八分?的像。   沈菀画菊,应景。可明窈画的是腾龙。   如果没有明窈,沈菀定然赢了。可是明窈在?莲花上画真龙出云图,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嘉和帝忍不住道:“莲出龙首,瑞云普照,妙极!明姑娘,这是你自己的灵感吗?”   明窈把手腕从司羡元手里抽出来,站起?身?,点了点头。   沈菀面色隐隐发青,看到众人?看到粉荷花上面的画后震惊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要输了。   嘉和帝点点头道:“不错,真不错。”   贤贵妃明白皇帝的意?思,接了话茬道笑道:“明姑娘七窍玲珑心,此场比试明姑娘胜。来人?,赏明姑娘。”   宫女捧着?金楠木匣过来,打?开给明窈看,里面是一枚金鸾簪,鸾首缀着?一颗红宝石,上面羽毛都雕刻得惟妙惟肖,一看就价值千金。   明窈接过来,道:“谢谢陛下,谢谢贤贵妃娘娘。”   有人?开始给明窈说话:“明姑娘乃司府之人?,是大司马精心培养的女娘,与明家贪墨是两码事。”   “此言是也。明姑娘吃穿用度皆是大司马所出,与罪女有何干系?”   “……”   众人?对明窈有很大改观,样貌气度是一方面,胸有墨水是另一方面,此举无疑是明窈赢得了众多?人?的好感。   沈菀面色难看,忍不住对明窈道:“我素来画工极好,这次你不过是侥幸!”   明窈很奇怪地看着?她,眸子安然坦荡,很平静地陈述道:“你跟幺幺比其他的东西,幺幺也会赢。”   她说的很坦然,甚至没有一点停顿和犹豫。   没等沈菀再说话,明窈就被司羡元领着?走了。   沈菀咬着?嘴唇站在?原地,狼狈间看到大司马回头淡淡瞥了她一眼,那是一道毫无善悯的眼神,像是在?看死物。沈菀面色一白,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她这才记起?,明窈自明家崩坍之日起?,至今都是被大司马养大的。自己也许确实……   比不过大司马倾注的心血。   沈菀的画还给了沈家,但粉荷花被嘉和帝单独收了起?来。   很快,中秋宴散筵,司羡元把明窈的手擦干净,起?身?时,嘉和帝就过来了。   他拍了拍司羡元的肩膀,道:“这小姑娘养得不错,朕喜欢。”   “嗯。”司羡元垂眸看了看明窈,她眸子乌黑透亮,乖巧安静的模样,像只听?话灵动的小狐仙儿。他唇边勾出几分?笑意?,道:“耗费数年才把她养成这般模样,幺幺是本官的珍宝。”   嘉和帝拜拜手,对明窈道:“粉荷花朕就收走了。”   明窈:“好。”   司羡元打?发掉几个来攀谈的官员,领着?明窈出宫。   明窈想偷懒,站在?原地嘟着?嘴说:“幺幺累,不能走路了。”   司羡元低眸看她:“你手疼关你的腿脚什么事?”   明窈撒娇地摇了摇他的衣袖:“累累,不想走。”   司羡元抱臂看着?她,不为所动。   明窈眨巴着?眼睛,很可怜的样子。   司羡元轻啧口?气,把她抱起?来,说:“我发现你越来越懒了。”   明窈趴着?他的肩膀,就当没听?见。   贤贵妃远远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对李宣瑾道:“明窈真是可爱,那一手龙首颇有皇后当年的风采。本宫记得皇后娘娘初见陛下的时候就画了一副龙图,暗喻陛下将来一定是真龙天子。”   李宣瑾道:“母妃若喜欢,向大司马讨来养几日便是。据我所知大司马不是贪爱稚子之人?,不至于不愿意?。”   “养几日就算了,本宫瞧着?那小女娘像是性子冷清之人?,不与旁人?玩,只跟大司马说话。”贤贵妃道,“下回可以邀请那小姑娘来宫里坐坐。”   李宣瑾陪着?母亲说了会话就快步去追司羡元,他许久未与他见面,趁着?司羡元来皇宫正好说两句话。   他在?宫门口?寻到司府的马车,却发现司羡元不在?马车边,那个明家小姑娘正安安静静在?马车便等着?。   李宣瑾上前?道:“请问?大司马去了何处?”   明窈看着?眼前?剑眉星目的人?,有点眼熟,但她想不起?来是谁,面上带了几分?警惕。   李宣瑾道:“本宫是李宣瑾。大司马认得我。”   明窈哦了声,她想起?来了,这位就是给司羡元写信说司府“金屋藏娇”的太子。她道:“太子殿下,司大人?方才说去内侍衙处理一点宫务,很快就回来。”   天色已经快暗了,明窈站在?昏黄落日里,李宣瑾望着?她的眉眼,有一瞬间觉得有点面熟。但没等他想起?什么,明窈就撇开视线,那股熟悉的感觉又?消失了。   李宣瑾没在?意?,道了声好:“既然是去内侍衙,那本宫下次再寻他吧。”   他欲走,忽然想到了什么,摸了下内袖,找了半天找出一颗在?中秋宴案几上拿的一块糖酥,递给明窈含笑道:   “明姑娘下次有空可以进宫来玩,我母妃贤贵妃娘娘很喜欢你。”   明窈乖巧道:“好,谢谢贤贵妃娘娘,也谢谢殿下。”   中秋宴过去之后,天气也渐渐转凉。云染坊再次来了司府,这次不为别的,是迎接一件大事——   明窈的及笄生辰快到了。   本来如果没有中秋宴的作画,明窈及笄只需司府来办,但云染坊上门给明窈做及笄礼穿的衣裳被外人?注意?到了。   她样貌才艺养养出挑,脾气又?非嚣张跋扈,在?京城有了名气,不少大臣及当家主母都来询问?司府关于明窈及笄礼的操办。   蒲叔公看着?厚厚一摞的拜帖,心道恐怕得跟司大人?知会一声。   明窈长大了……想来司府参加及笄礼的来宾恐怕不会少,怀揣着?一些其他心思的人?也不会少。   看来及笄礼宴要盛办一场。 第25章   明窈的及笄礼快要到了。   明窈对于这件事情没什么太大的概念和要求, 她每年过生辰都会受到很多礼物,司府每年都会给她庆祝,今年无非是隆重?了点, 照旧就好了。   但是蒲叔公给她解释说, 及笄礼是要戴笄簪的, 明窈在中秋宴上得来的金鸾簪就很合适。只是谁给她戴是个现成的问题。   明窈想了想道:“司大人呀。”   蒲叔公有些迟疑:“司大人是宦官。”   明窈有些茫然:“宦官怎么?了?”   她其?实?对宦官并没有很清晰的概念, 因此不觉得宦官有什么?要避讳的。   蒲叔公正犹豫,司羡元正好下朝回来,听到蒲叔公正跟明窈的对话,一边走进来一边道?:   “无碍, 就本官给她戴笄簪吧。幺幺的及笄礼要大办。”   “是。”   蒲叔公退下,他这阵子都要为明窈的及笄礼做准备了, 司府定?要邀请京城的重?臣及太?太?来观礼。   明窈的课业仍在继续, 但任务减少了许多——司羡元给明窈放了一点假。   明窈等着云染坊送衣裳过来,到时候她要挑一套在及笄礼上穿。等衣裳做好的这段时间她无事可做,于是去找季旻玩。   季旻在养小鸭子, 他把小鸭崽子养大了,庭院里嘎嘎叫着的变成了大鸭崽子。大鸭崽子不那么?可爱了, 还喜欢拉屎,臭烘烘的, 明窈迅速失去了兴趣,开始物色新的玩意。   她忽然看到季旻庭院角落还有两只小白兔子。   明窈啪嗒啪嗒跑过去, 蹲下身子瞅着兔子, 小兔儿还没长大,小小一只抖抖索索地蜷缩在草丛间, 两只靠拢在一起,嘴巴里嚼着什么?, 她猜它们在吃草。   明窈看向?季旻:“季哥哥,你哪来的小兔子。”   季旻正焦头烂额地追在鸭子屁股给它们擦屎,手忙脚乱地看了一眼,说:“你们去中秋宴的时候我在安雀道?附近捡的,不知道?谁家掉在那儿了,我看着没人要就捡过来了。”   说话间小鸭子又扑棱棱翅膀满院子乱飞,季旻脑袋揣着一窝,怀里抱着一只,身后还跟着一溜毛茸茸的小鸭子,鸡飞狗跳地去追乱跑出去的鸭子了,屁股后面跟了一串叽叽喳喳的叫唤。   剩下的小鸭子呆头呆脑地看着季旻,又看了看明窈,不太?大的脑壳儿思索了片刻,仰着脑袋嘎嘎地冲着明窈过来了。   明窈在季旻这里摸了一会小兔子就走了,快要用?午膳了,她估摸着司羡元应当已经下朝,溜溜达达地去了乌螣堂。   乌螣堂,书房。   司羡元坐在书案边,慢慢翻看着递到司府来的拜帖,许久未开口。   蒲叔公站在一侧,见他久不出声,投来疑惑的目光。   司羡元看着手头上的拜帖,道?:“林家与本官素不来往,为何会递拜帖来?”   蒲叔公道?:“林家有个儿子,今年正好十八岁了……”   司羡元又看了看另一张拜帖:“何家呢?”   蒲叔公道?:“何家、何家的十九了……”   司羡元不再问?了,他把拜帖往前一推,兀自?冷笑一声。   “我司羡元养出来的姑娘也想娶,看看他们配吗?”   蒲叔公垂着头不吭声。   这些拜帖主要是来试探司羡元的态度的,但明窈及笄礼要大办是毋庸置疑的。司羡元正思考着什么?,书房的门被悄悄打开。   两人回头看去,只见明窈的小脑袋从门缝探进来,细细白白的手指抓着门框,露出一双乌黑溜圆的眸子。   “司大人。”   明窈走进来,下意识往司羡元腿上拱,脖颈白皙柔软,身子软绵绵的。司羡元把她拽起来,敲了敲她的脑壳说:“好多人都想参加你的及笄礼。”   明窈说:“幺幺这么?受欢迎呀。”   司羡元轻啧:“招蜂引蝶。”   明窈嘟了嘟嘴:“哪有。”   司羡元:“全?是被你吸引来的男子。”   明窈觉得司羡元就是在胡说八道?,她懒得理他,哼唧一声,露出白皙如藕的胳膊,勾住司羡元的脖子,晃了晃做撒娇状。   司羡元熟练地把她的胳膊扯下来:“小姑娘家的,怎么?整日没个坐相。”   明窈越大就越粘人了,走路嫌累,吃饭要喂汁源由扣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现在她不比小时候,虽然仍然是娇小的一只,但身段起伏柔软,五官透着隐隐的妖美,已经初显少女的模样,再整日都勾勾抱抱的成何体?统。   司羡元刚想针对此事教育明窈一番,书房的门再次被敲响,季旻脑袋上顶着乱七八糟的鸭毛探头进来。   他蹦了一下进入书房,好奇道?:“司大人,我听说幺幺的及笄礼快到了啊?”   司羡元嗯了声。   季旻来了兴趣,道?:“幺幺妹妹过了及笄,那不就该说亲了吗?”   司羡元眉心微蹙。怎么?一个两个都在关心这个,到嫁人的年龄怎么?了?他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季旻坐下凑近过来,神?色带着几分思考,说:“大人,您看我怎么?样?”   空气瞬间安静几分,司羡元冷冷道?:“什么?你怎么?样?”   “我季旻这个人呀!”季旻拍了拍胸脯,说,“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大人,您不如把幺幺妹妹许配给我吧,我来照顾她。”   季旻觉得这个主意极好,简直棒呆了,就等着司羡元点头同意。   谁知司羡元脸色当即沉了下来,冷淡道?:“季旻,我看你是最近太?闲了才想一些乱七八遭的事情。今晚你就收拾行囊回季府,明窈及笄,你一个外男不适合再住下去。”   季旻满脸莫名,挣扎道?:“不是,没有,大人,我哪里闲了?我不想回季府,再住一阵子行不行啊?大人!”   司羡元面色不善地把他轰了出去。   季旻本来觉得司羡元在开玩笑,没想到当晚仆从就来帮他收拾行囊,连夜打包给他送出了司府。季旻抱着满车子的鸭子坐在回季府的马车上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是,他知晓大司马一直都雷厉风行,但这也太?雷厉风行了点吧?!   季旻送走了,明窈觉得有点遗憾,她的好玩伴没了。但她又有点开心,季旻在司府时总喜欢来找司大人,现在他走了,司大人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明窈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她本就对司羡元有种占有欲。   季旻养的小兔子没人管了,蹦蹦跳跳在司府里拉屎,明窈抓兔子玩,结果抓了一手的脏屎,她不开心地去找司羡元,司羡元闻言又把剩下两只兔子也打包送回了季府。   司府终于是清静了。   很快,云染坊把衣裳送来了。   明窈一眼就相中一件鹅白里襟、杏红外绸的及胸襦裙,衣裳料子很轻,绣有精致的暗纹和银丝线图样。它把明窈肤色衬得极白,如果配上中秋宴得来的金鸾簪定?然精美动人。   司府请帖发到京城各府,邀请众人三日后来参加明窈的及笄宴。   三日后,明窈的及笄礼宴如约而至。   时辰未到,安雀道?就行满了马车,往常这条街只有司府行驶,如今难得出现如此盛况。司府的门大敞而开,来宾络绎不绝,其?中大臣与太?太?携嫡子来此更是常见。   几乎可以说是举京重?臣皆携家眷来赴宴。   明窈坐在贝阙阁里,云染坊特?意来了女娘子来给她梳妆。女娘子帮明窈挽好鬓发,配上一对梨花珠钗,留了个位置给金鸾簪。   明窈照了照铜镜,铜镜之人肌肤雪白,腮如皎桃,杏仁眼清澈如上好的玛瑙。她微微弯了弯眸子,铜镜里的女娘也弯了弯眸子,瞳眸潋滟着波光,眼尾的小钩子微微翘起来,带着青涩的吸引力,如同纯洁的妖精。   女娘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在妆奁匣里找了找,拿出一只细细的竹笔给明窈的额间勾了一笔桃花瓣。   霎时间,她整张稚气芙蓉面都惊艳生动起来。   女娘子满意地笑道?:“收拾妥了,姑娘。”   明窈提起裙摆往厅堂走去,那边传来热闹的交谈声。   及笄礼要开始了。   明窈来到厅堂,众人安静了一瞬,目光纷纷落在明窈身上,眼神?皆是带着惊艳。她长得本就漂亮,如今盛装打扮,让人仿佛看到仙宫坠落的精魅,漂亮得不死凡间女。   司羡元坐在上首的位置,他放下酒盏,看着明窈。他抬了抬眼眸,注意到她今天额头上点缀了一抹桃花瓣。   难怪他觉得她今日格外不一样。   司府门口忽然传来轿辇的声音,仆从打开门,明皇龙袍下了轿辇走进来。   众人感到意外,纷纷起身行礼:“陛下。”   “免礼。”嘉和帝道?,“朕听闻今日是明姑娘及笄礼,路过此处,顺道?来看看。各位无需拘束。”   门外站着几个太?监,嘉和帝本是出宫去京郊考察护城河的。   “陛下。”   明窈也跟着喊了一声。   嘉和帝随意找了处地方坐着,他等会要去京郊,在司府留不久,低声示意太?监包点红纸包作?为及笄礼物。   听到明窈的声音,他颔首看过去,目光落在她面容上,注意到那抹桃花瓣,视线多停留了几秒。   眼前有几分恍惚,嘉和帝多看了一眼,有点出神?。   他莫名觉得方才看见了皇后年轻的模样。   明窈转开了视线。司羡元拿出木匣,里面放着凤鸾簪。   及笄礼马上开始,司羡元拿着簪子起身,来到明窈身旁。   她知晓今日是大日子,坐姿端正,纤长睫毛微微垂着,视线不乱看。   司羡元倒有几分不习惯,他注视着明窈,看着她姣美的侧脸、纤长优美的脖颈以及胸前腰肢起伏的弧度,忽有几分真切的明窈长大的实?感。   嘉和帝站起来,道?:“羡元,不如让朕来给她戴及笄簪吧。”   司羡元为明窈戴簪就默认了是明窈的长辈,但实?际上他也只比她大了不到九岁。听到皇帝这么?说,司羡元心念微动。   明窈喜欢黏黏糊糊的跟着他,这个界限感本就不甚分明,但至少不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他眸光微深,定?定?看着明窈精致温软的小脸。不用?出面来当她的长辈……倒也可以。   天子戴簪更有排面也更合适,但这得问?明窈的意见。   司羡元低首问?了问?明窈。   明窈想了想,点了点头,司羡元便拿出凤鸾簪给嘉和帝。   天子戴簪无疑是至高的荣耀,所有人都屏气看着这一幕。   嘉和帝接过凤鸾簪,走向?明窈,在她身后站定?。   他微微低眸,轻轻扶住小姑娘乌黑的鬓发。 第26章   嘉和帝扶住小姑娘乌黑的鬓发, 把金鸾簪戴上。   金色鸾鸟发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展翅欲飞的鸟儿。明窈歪头?用手触碰,薄如蝉翼的鸾鸟翅膀轻轻抖动?。   嘉和帝收了手, 点头说:“不错。”   明窈转头看向司羡元:“司大人, 怎么样?”   司羡元碰了碰金鸾簪, 把玩似的捏了下鸾鸟的脑袋, 在明窈疑惑懵懂的目光下收了手,道:“很衬你。”   明窈弯了弯眸子,又看向嘉和帝:“谢谢陛下。”   嘉和帝笑道:“以后常来宫里玩。”   嘉和帝没有停留太久就离开了,诸多世家?夫人领着嫡子嫡女?来跟明窈说话, 明窈一一打招呼,但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明窈有些累了, 司羡元与大臣饮酒对谈间抽空瞥了一眼,说:“幺幺,你先回去。”   明窈如蒙大赦, 这句话来的正是时候,她告别了来找她聊天的太太们, 提起裙摆回了贝阙阁。   宴席间的宾客们只能遗憾止步。   及笄礼结束没多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明窈泡完药浴, 头?发湿漉漉地坐在床榻边,姜婆婆进?来关上门, 偷偷从袖内拿出一本册子。   明窈有些困惑地看她:“姜阿婆?”   姜婆婆把册子递给明窈, 含糊说道:“姑娘今日也算是长大了,一些姑娘家?的事情?可以提前看一看。这册子有些旧了, 但里面?内容尚算全面?,姑娘闲暇之时可以自己看看。”   明窈接过册子翻了翻, 看到第一页写?了很多方面?,有不同的身段如何穿衣的分析、遇到心仪的男子如何接触、吃什?么能让“雪峰”更浑圆丰满……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些都是什?么意思,蒋婆婆就急忙把册子摁住,做贼似的小声道:“姑娘自己一个人看就可以了!莫要拿给外人。”   “好吧。”明窈把册子塞到帛枕下面?。   等姜婆婆一走明窈就把这个册子给放在脑后了。她总感觉自己还没长大,不需要看这些东西。但明窈有直觉她以后会看。   及笄礼过去后,嘉和帝亲自为明窈戴笄簪的事情?也在京城流传起来。   这是一种至高的嘉奖,如果?说明窈原先的身份只是“司府里样貌才艺样样出挑的姑娘”,那?么现在已经变成了“司府养出来的被陛下赞赏有加的姑娘”。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姑娘及笄了,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京城里一些不太看重出身门第的世家?大族逐渐心思活络起来,明窈目前所展示出来的价值足够他们派媒人上门说亲了。但这些都不在明窈的关心范畴里。   最近她收到了贤贵妃入宫赏菊的邀请。   明窈不是笨小孩,她知道这是贤贵妃欣赏她,在帮她融入京城贵女?的圈子。明窈对贤贵妃本身就有几分好感,于是答应了下来。   明窈坐在铜镜前由张婶婶给她换衣打扮,今日晌午她要进?宫赴邀了。   秋时的皇宫长出很多火红枫叶,枫叶与朱红宫墙相?映,几乎要燃烧半边天幕。   明窈身穿朱襟墨绿绸,配了珍珠白?的鬓花和耳饰,坐着司府马车去往皇宫。这个裙子后摆微微拖出来一点?,让她一下子多了几分侬艳的少女?感。   她小时候五官偏向稚气,鲜少穿这般颜色相?浓相?撞的裙子,如今及笄了,五官稍稍长开,纤浓的裙子在她身上别有一番味道。   贤贵妃的宫殿早已坐满各家?的小姐,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明窈一来,一下子收获诸多视线。   贤贵妃露出微笑,主动?走出宫殿,身后带着几个小姐过来迎她:“明姑娘来了,快金殿来坐坐。”   有几个小姐主动?给明窈打招呼表示友好。这些姑娘大多数都是跟明窈差不多的年纪,十?五六岁如娇嫩花儿一般,除了像韩悠怜和沈菀这种心高气傲、嫉妒心强的,其他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心性?眼界非小门小户可比。   明窈礼貌地跟各家?小姐打过招呼,又谢过贤贵妃,跟着进?入宫殿里。   姑娘家?聚集在一起的赏菊宴颇有几分意思,这些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千金,诗词歌赋也能道出几个绝句来。   午宴已经摆上案几,众小姐吃了几口就跑去菊花圃前面?竞比吟诗了,明窈安安静静地坐在案几旁边小口小口吃着蜜糖酥。对她来说还是这些甜甜的糕点?吸引力更大。   宫女?扶着贤贵妃出殿看姑娘们作诗,经过明窈的案几,贤贵妃惊讶地看着她:“明姑娘怎么还坐在此处?”   明窈两?腮鼓起,努力咽下蜜糖酥,诚实道:“幺幺还没饱。”   贤贵妃噗嗤笑了一声:“幺幺真是有趣的姑娘。”   她已经甚少在深宫里听到如此坦诚的话了。   “幺幺的性?子倒是很像皇后娘娘。”贤贵妃眸中露出几分怀念之色,“以前她还在的时候,本宫与她尚待嫁闺中,她经常对追求她的公子们视若无睹。本宫问她为何不搭理人家?,她却说她还没吃饱饭呢。”   明窈安静听贤贵妃讲话。她知晓贤贵妃只是有感而发,而她成了贤贵妃抒发的突破口。她接话道:   “皇后娘娘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顿了顿,明窈又补了句:“贤贵妃娘娘也是很有趣的人。”   贤贵妃忍俊不禁,道:“本宫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明窈遂跟着贤贵妃出了宫殿去赏菊。   此时诸多小姐们都围在一株快要凋谢的金黄色花蕊面?前,这是很罕见的“金龙献爪”菊,此时虽然败了,但依然余香盈盈。   数个女?子争论着什?么,达成不了统一的共识。   贤贵妃道:“这是怎么了?”   几位女?子转过身行礼,最前面?的粉裙小姐道:“我们想为这株花题一句最适合它的诗,可是想不出来很合适的。”   贤贵妃看了看“金龙献爪”菊,侧眸看向安安静静的明窈,道:“明姑娘怎么想?”   明窈走近它,菊花舒舒展展的花瓣已经凋谢了,但花香却在空中久久停留不散。她想了想,道:“零落黄金蕊,虽枯不改香。”*   粉裙女?子露出吃惊的眼神,道:“明姑娘好厉害!我们都没想到这一首!”   其他女?子皆是点?了点?头?。   粉裙女?子又指了指旁边角落一株孤零零的白?菊,道:“那?首我们也没有争论出结果?,明姑娘怎么看?”   明窈看向那?株略显孤傲的白?菊,没怎么犹豫道:“满园花菊郁金黄,中有孤丛色似霜。”*   粉裙女?子微微睁大了眼睛,有点?懊恼地拍了下脑袋:“啊我知道这一首!可惜我没想起来。”   明窈思索后决定谦虚一下,道:“我只会这一点?。”   粉裙女?子已经不信了,她此时坚信明窈精通诗赋,拉着明窈扎堆到姐妹们里面?。大家?对于才女?都是很欢迎的,更何况这是一个脾性?温软可爱的才女?,于是纷纷将明窈围住。   夕阳将歇,这场赏菊宫宴才结束。   明窈认识了好多人,很巧的是,粉裙女?子是丞相?府的嫡女?,闺名顾采燕,正是中秋宴那?日开首表演才艺的人。顾采燕拉着明窈的手依依不舍,分别之时还不忘说:   “我有个哥哥俊美又有才,改日我把他介绍与你认识啊!”   明窈吓得瞪圆了眼睛,与她打了招呼就赶忙离开了。怎么这么突然要介绍男子与她,明窈深深觉得这种事情?还轮不到她这个年纪。   贤贵妃派了宫女?将明窈送出宫,明窈道别了宫女?,正欲回去,想起今日看的那?些菊花,贤贵妃说她们可以随意带走。   明窈折返回去,她决定带一株回去给司羡元。   菊花此时都被摆在宫道上供人观赏。明窈挑了一朵含羞待放的金菊,这株菊花的气质与司羡元不搭边,但明窈觉得它很像自己。   明窈有些满意,跟宫女?说了一声抱着菊花离开。经过荷花池边,她侧首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沈菀正站在一个宫殿的侧门处。   沈家?出了个温嫔还是温贵人——明窈忘记了,她隐约记得沈菀跟温妃子有亲缘关系,今日她大抵是来看望这个妃子的。   明窈不想这么巧与她对视上,抱着花盆就要离开,谁知沈菀看了过来,不偏不倚地看到了明窈。   沈菀语气不善道:“明窈?”   明窈没理她,自顾自往前走。   “你站住!”   沈菀朝着明窈走了过来,明窈不想等她,谁知沈菀直接拦在她前面?,面?色不太好看道:“我有话要问你!”   明窈没路可走,只好停下来,冷冷淡淡道:“你要问什?么。”   沈菀拧起了眉:“你是何时学会画画的?从前我经常去明家?找明大小姐玩,你明明就什?么都不会!这次害我丢这么大的脸,都赖你!”   沈菀当时回去就被沈父狠狠骂了一通,一点?脸面?都没留,整个沈家?都知晓沈菀给沈家?丢脸了。沈菀险些怄死,一股子怒火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今日她本来想找小姑姑吐苦水,没想到正巧遇到仇敌正主,一腔火气仿佛突然有了发泄的目标,沈菀瞪着明窈的眼神有些扭曲。   明窈不想回她的话,只道:“后来学会的。”   她绕开沈菀想要走,沈菀一个箭步再次拦住她,怒道:“你说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不说你就给我道歉!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遭遇这些!”   明窈皱了皱眉,她觉得沈菀有些疯了。正好明窈也被点?起了一点?脾气,冷冷清清瞥她一眼。   沈菀突然觉得自己如小丑一般,在这个眼神下有些无所遁形。她怒气再次拔高,就见明窈转开了脸,淡淡的说:   “你自找的,怪谁?不妨去看看大夫还能好的快一些。”   明窈抱着金菊,绕开沈菀往前走了。   “你!”   沈菀面?色涨红,压抑的火气一下子点?燃,她猛地伸手把明窈推向荷花池,恶狠狠道:“你这个贱|人!你从前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小孤女?,现在竟然敢这样说我!”   明窈猝不及防,怀里的金菊掉出来砸得粉碎。身子没有了平衡支撑,跌跌撞撞地往后倒去。   不过是瞬息的功夫,荷花池传来扑通一声响。   明窈掉进?了荷花池。   水池冰冷,让明窈难以呼吸。她面?色微白?,感受到肚子隐隐疼了起来,并且有加重的趋势。   明窈想起来,今日是她的月信。   身上仿佛有千钧之重,明窈疼得几乎要蜷缩起来。她再也没了力气,慢慢坠入荷花池水面?之下。   朱红配墨绿的裙摆如冬日飞雪一般在水里飘荡着扬起来。   沈菀的神态由最开始的得意,慢慢再到清醒,最后渐渐恐慌起来。   她踢开满地的残菊慌忙跑到荷花池边,望着咕噜冒泡的水面?,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面?色骤然苍白?。   ……   而此时,司府。   司羡元收到明窈在皇宫落水的消息时,乌螣堂的乌木桌上刚刚才摆好他跟明窈两?个人的晚膳。 第27章   司羡元赶到皇宫的荷花池, 明窈已经被太监们从水里打捞起来。   明窈趴在地上一直咳嗽,浑身都湿透了,黑发和衣裳湿漉漉地紧紧贴在身上, 露出小小的曲线弧度。   她面色极为苍白, 睫毛轻轻颤着, 挂着水珠, 唇色也是淡淡的。身子蜷缩起来,微微哆嗦着,肩胛单薄,像是冷, 也像是痛。   司羡元大步走来,揭下外袍给她盖上, 把她扶起来坐好, 面色幽冷地环视四周,嗓音低哑,冷漠至极:   “她为何会落水。”   太监和宫女们不敢抬头对视, 沈莞更是面色苍白,在场寂静一片。   司羡元冷笑一声, 道:“本官在问你们话,她为何会落水!”   沈莞扑通一声跪下, 微微发着抖到道:“大、大司马,我不小心?、不小心?……”   她本想说不小心?推到明窈, 但这个?措辞大司马怎么会信, 没等沈莞想出一个?合适的说辞,司羡元猛地踹她一脚。沈莞面色一白, 身子瞬间失衡,直直落进荷花池里发出扑通一声响。   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吓了一跳, 他们不能见死不救,不得已硬着头皮再去捞沈莞。   唯有司羡元面不改色,眼神里毫无善意?,声音沉沉道:“既然如此,本官让你也落下去试试。”   他神色凉薄地看了一眼荷花池,漫不经心?收回视线,道:“一报还?一报。”   司羡元弯腰抱起浑身湿透的明窈,像是没发现她的湿头发已经把自己的衣袍沾湿,细心?把外袍给她裹紧。   明窈哆哆嗦嗦地扯了扯司羡元的衣袖,唇色苍白,声音轻颤着,几乎不成?连句:“大人,幺幺肚子好痛。”   司羡元拍了拍她的肩膀,哄道:“再忍忍,马上带你回家。”   他转身往宫门而去,给太监们递了个?眼神。现在他没时?间收拾沈莞,但回头等安置好明窈,他定会让整个?沈家来偿还?。   太监们瞬间懂了司羡元的意?思。司羡元地位相当于宦官之首,他们不会违逆他的命令,立刻守住荷花池,等沈莞一上来就?把她看住。   司羡元抱着明窈赶回司府。   司府上下仆从早已听说这一消息,把所有物什都准备好了。姜婆婆接了明窈就?马不停蹄带她去擦洗、泡热水浴,张婶婶刚刚备好了热水。明窈疼得不愿说话,如木偶娃娃一般被放在温热水里。   泡了会温热水澡,身上沉凉的感觉终于好了些,但腹部始终隐隐在痛。明窈垂着头无力地趴在浴桶边沿,姜婆婆进来给她换水,忽然看到了什么,面色一白道:“血!有血!”   明窈微微抬起头,虚弱地说:“姜阿婆,是幺幺月信来了。”   姜婆婆松了口气,但下一秒这口气又提起来了。   秋日?,月信,落水,这不只要担心?明窈受凉发烧,更要担心?明窈月信疼痛。要知道她以前月信都不太好过,这次泡了凉水还?得了?   姜婆婆赶忙把明窈捞出来,用热水帮她清洗完毕,急忙用帨巾把她裹起来。她一个?人抱不动?明窈,喊来门外的张婶婶进来一起帮忙。   谁知道,司羡元先?一步走了进来。他接过明窈把她抱起来,瞥到她帨巾下的纤瘦锁骨隐隐发红,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帨巾把明窈锁骨之处盖住,而后大步流星往贝阙阁走。   明窈趴在司羡元肩膀上,湿漉漉的墨发长长垂下来,滴滴答答往下面滴着水,落在司羡元肩头,把他肩膀处的衣裳滴湿了。   她疲惫地合上眼,枕在他肩膀不动?了。   天色隐隐有些暗了,贝阙阁的庭院被落日?撒了一地金色。   司羡元进了卧房,把明窈放在床塌上。明窈微微动?了动?,但也只是蜷缩了下身子,发出一声微弱的痛呓。司羡元看到她的头发都是湿的,把她的脑袋稍稍垫起来,道:   “等我一会,给你拿巾帕擦头发。”   他离开后,姜婆婆也来到了,她把帨巾拿走,帮明窈换上雪白的里衣和里裤,又伺候她绑好月事带。   姜婆婆做好这一切,看到司羡元拿着巾帕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热腾腾的红水,瞧着像沈大夫刚开好的姜枣茶。她识趣地起身告辞。   卧房的门关上,只剩司羡元一人在此。   他也没想避讳什么,拢了拢明窈的头发,说:“睡过来一点,给你擦干头发,不然会头痛。”   明窈迟缓地拱了拱脑袋,没精打采地趴在床塌边沿。随着她及笄,本就?楚楚清丽的五官愈发旖丽清殊,宛如纯洁美丽的仙妖。   她恹恹的,面颊上没什么血色。像是透明玻璃壳上多了几分裂痕,易脆、珍贵,一碰就?要碎了。   司羡元垂着眸,给明窈擦拭头发。   他给她擦了数年,从八九岁擦到十四五岁,早已擦出经验来,动?作不急不缓,丝毫不伤头皮。   烛火在微风里轻轻跃动?,明窈蜷缩了下身子,不舒服地捂住小腹。   她细细的眉头紧紧皱着,像只可怜的小动?物。   司羡元道:“怎么了?”   明窈声音带着哭腔,眼尾晕出红红的水意?,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幺幺肚子好痛。”   司羡元哄道:“让厨子给你煮了姜枣茶,喝一点好不好?”   明窈翻了个?身子。她力气被消耗殆尽,话都说不完整。哪怕是癸水初来,她也从没这般模样过,让人看着格外心?疼。   司羡元放下擦头发的巾帕,端了姜枣茶喂给明窈。   她垂着眼,睫毛轻轻颤动?,小口小口地咽下去,但因为肚子疼痛,很快就?一口都喝不下了。   明窈躺了回去。小腹更痛了,她伸出被冻得发白的藕臂,抓住司羡元的手指,哭道:“幺幺好痛啊。”   一行泪水从她眼角流下来,明窈觉得自己很不争气,但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痛,她几乎要晕倒了。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司羡元低头看着明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几秒,他道:“你转过身来。”   明窈勉强翻了个?身。   司羡元把明窈的锦被轻轻掀开,只盖住她的双腿。明窈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司羡元手掌覆住她的小腹部,用了几分力道,打圈揉动?起来。   明窈有些不适应地哼了一声。   司羡元看到里衣衣角下面露出一截白皙光洁的肌肤。她的肚子很白,没有一丁点的赘肉,腰肢很细,如同白嫩的羊脂暖玉,不及盈盈一握。   他收回视线,掌心?力气不重,待她适应后,他微微用了内力的力道。   明窈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温暖灌入丹田。小腹还?是很痛,司羡元保持着力道给她揉着,渐渐的,小腹痛疼缓解了。   她懵懂地望着他,圆润的大眼睛湿漉漉的。   司羡元未答。他垂着眼,感受到自己五脏六腑的痛疼,不过他一声未言,这点痛疼对于他每年月圆生辰都发病而言还?算不了什么。   虽然换成?别?人的话,他绝不会动?用内功。   明窈察觉到司羡元脸色好像变得苍白了些。   她慢慢好受了许多,面色不似方才那?班苍白,红润隐隐回来了。她问:“大人,你脸色怎么了?”   司羡元却说:“是我的疏忽。”   明窈呆呆地啊了声。她扭了扭脑袋,试图正着脸去看他,结果脑袋上一搓擦干的呆毛翘起来,格外可爱。   司羡元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冷漠,说:“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明窈眨了眨眼睛,司羡元是要处置沈莞吗?她没说话,她觉得司羡元做得挺好的。   沈莞三番五次害她,今日?若不是太监来得及时?,她就?要溺死在荷花池里了。她很讨厌沈菀。   有时?候明窈隐隐觉得自己的心?肠子也挺黑的。近墨者黑,她定然是被司羡元给传染了。   司羡元看着明窈的眼睛。不同于明窈的杏仁眼,他的瑞凤眼常常勾着,却了无笑意?,非常符合皇城众人对他“笑面虎”的评价。   他问:“我打算对沈家动?手,你觉得我残忍吗?”   明窈看着他,问:“大人上次对韩家和谢翰先?生动?手了吗?”   司羡元停顿片刻,点头道:“动?手了。”   明窈说:“那?大人就?不残忍呀。”   司羡元手里的动?作微顿,心?里生出一股微妙的被认同感。他突然觉得很好玩。   犯我者,无论男女老?少,虽远必诛——这是他一贯的行事准则,因此也被朝堂众多人批判“我行我素”、“无视纲常”。   但没想到明窈居然懂他,无需他解释。   司羡元忽然心?情?好了不少,道:“幺幺,你当真很可爱。”   明窈歪了歪脑袋,虽然不太懂但点了点头,道:“你很有眼光。”   这是她在学他的语气说话,玲珑娇小的一只人,却假模假样的。   司羡元眼尾稍稍勾了勾,眸里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他道:“现在好些了吗?”   明窈乖巧道:“好多啦,只有一点点痛。”   司羡元点了点头。   明窈不太能忍痛,性子被养得有些娇气。她既然说只有一点点痛,那?就?是确实不太疼了。   司羡元唤来张婶婶,过了会,张婶婶领命端来一碗青菜瘦肉粥。   “不痛了就?喝点粥再睡,你晚上没用膳。”他道。   “哦,好吧。”明窈坐起身,司羡元为喂喝粥,她乖乖巧巧地张口吞咽,说,“你晚上用膳怎么也不等幺幺呀。”   司羡元似笑似不笑道:“乌螣堂的晚膳都凉了。”   明窈识趣地不说话了。她得了便宜不卖乖,一口口地把粥喝完了,嘴巴也变成?红润润的颜色:“谢谢大人。”   “赶紧睡,伺候你伺候一晚上。”   司羡元恢复了平时?不怎么有耐心?的脾气,等着明窈爬进被窝后,他用掌风打灭房内的烛火。   明窈往他身边凑了凑,感受到熟悉的温暖躯体才合上眼睛。   摸约一柱香后,床塌锦被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司羡元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起身离开贝阙阁。   回到乌螣堂,乌木桌上的晚膳已经被撤了下去。司羡元也没了用膳的兴致,冷声道:   “蒲叔,派人进皇宫禀见陛下,将今日?之事一字不漏阐明。沈莞此人,本官不会轻易放过。除了沈老?爷,本官必让沈家余人全都滚出京城。”   蒲叔公道:“是。”   “还?有一件事,你立刻去办。”   司羡元缓声道:“三个?月内,你从暗卫里选出合适的人带到这里来。本官不在时?,由他保护明窈安全。”   先?前他派了个?暗卫跟了明窈一阵子,见明窈没什么事他就?把人撤了。   但如今明窈及笄,在京城的名气大了,觊觎她的人也多了些,不知会招来什么目的不明的男子女子……派个?侍卫保护明窈还?是很有必要的。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他决定亲自选出一个?人,送给明窈当作贴身侍卫。 第28章   明窈这次落水导致她月信痛了四五日。她第一次知道痛疼这样难捱, 每日都是躺在床上度过?。   司羡元常常来贝阙阁看她,用掌心覆住她的小腹,用点力道给她揉着。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 每次都能让明窈缓解疼痛。   明窈仿佛找到救命稻草一般, 黏在司羡元身上不肯走。   起初司羡元不肯让她整日跟在自己身后, 但明窈一痛就哭, 她一哭就眼圈连着鼻尖发红,泪眼婆娑,肩膀颤动着,显得特别惹人怜爱。   司羡元最后对明窈毫无办法, 干脆整日在贝阙阁待着,等明窈晚上睡着了再走。   月信结束后, 痛疼慢慢过?去, 明窈终于捡回了一条命。   她听说沈家连夜搬出了京城,沈莞说是身体有疾要去古寺住一阵子。这定然是司羡元做的,他在帮她出气?。   明窈没有多问, 她很相?信她。   这件事情根本瞒不住,被京城其他人?知晓了。陆续有人?来司府慰问明窈, 都被蒲叔公一一接待了。   但明窈没想到顾采燕也来了。   明窈更没想到的是,顾采燕居然真的带着她那?位“俊美又有才”的兄长?一起来了。   蒲叔公站在司府大?门口, 跟满脸笑容的顾姑娘和?她身后彬彬有礼略带腼腆的男子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把他们请进来。   顾采燕看到走过?来的明窈, 惊喜地招呼道:“明妹妹, 你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谢谢你。”明窈道。   顾采燕随着蒲叔公进了司府, 拉着她的手道:“沈莞那?人?心肠可坏,如今也算恶有恶报。”她转头招呼着兄长?, 说:“我和?兄长?带了些南藩的葡萄,又圆又甜,你可要收着。”   顾淮远笑了笑,却是对明窈的后方微微颔首,说:“叨扰了。”   明窈转身看到司羡元不知何时?过?来了,就站在他们后方。   他只点了点头,眸光淡淡的,没有开口。   明窈跟司羡元打了声招呼便?领着客人?去贝阙阁了,她还蛮喜欢顾小姐的,她既然来看她,她必然要把客人?招待好。   三人?一同往贝阙阁而去。   蒲叔公看着明窈窈窕纤瘦的背影,颇有些感慨道:“明姑娘这是长?大?了啊。”   没听到司羡元回答,蒲叔公又道:“说起来,明姑娘也很受京城贵妇太?太?们的喜爱,很多人?都想给明窈说亲。”   司羡元轻哂一声,蒲叔公一顿,察觉到几分不对。   司羡元道:“她在司府娇养长?大?,山珍海味、琼浆玉露都司空见惯了,谁还能像本官这般养着她?”   蒲叔公答不上来,司府这些年在明窈身上花费的银子着实不在少?数,一般人?家还真养不起。他在脑海里扒拉一圈,京城里能做到这些的人?家寥寥可数。   而另一边,明窈并不知晓他们的谈话。   她带着两位客人?去贝阙阁,倒了两杯热茶。   顾采燕把葡萄放在木桌上。   其实这种葡萄明窈早就吃过?了,司府里名贵的进贡水果多的是,她不缺这些。不过?看到顾采燕坦诚的眼神,她乖巧道了谢。   顾采燕捧着热茶,眼珠偷瞄起身后的人?来。   她今日半拖半拽地把兄长?带来了,就是想让明窈见一见。本来顾淮远说什么都不愿意,还骂她不合礼仪,但顾采燕一说是中秋宴那?日在莲花上画腾龙出云的姑娘,顾淮远抗拒的力道就弱了些。   顾采燕深深觉得有戏。   所以?哪怕唐突,她还是坚持把兄长?拽了过?来。   顾采燕轻轻咳了咳嗓子,想找个合适的切入话题:“明妹妹,你今年及笄了吗?”   明窈疑惑地看着她:“对呀。”   顾采燕:“……”自己好像问了句废话。   顾采燕放下茶盏,认真地说:“京城的姑娘们十五六岁就开始相?看人?家了,明妹妹,你觉得我兄长?怎么样?”   明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顾淮远在喝水的时?候咳出声。他放下茶盏,无奈地道:“顾采燕,你喜欢胡说八道的毛病还是没有改。”   他看向明窈,举杯以?茶代礼,道:“今日着实唐突,我与?妹妹向明姑娘道歉。妹妹她性格大?大?咧咧,而我那?日见了明姑娘画的荷花龙图,确实有认识明姑娘的心思,遂顺从了顾采燕,希望没有吓着你。”   他语气?诚恳,姿态也算得上大?方坦荡。   明窈顿时?多了几分好感,摇摇头说:“没关系,没有吓到。”   明窈其实觉得顾采燕说的有道理,像她一般年纪的姑娘,家里人?都开始相?看人?家了,等到十六岁就该定亲了。   但明窈有些不太?懂男女之间的关系,她甚至对以?后要嫁人?这个概念都不甚清晰,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但她觉得,顾家兄妹的意思应当是先?做朋友,以?后慢慢认识?明窈思索之后觉得她猜对了。   于是明窈歪着脑袋笑了笑,小兔儿似的眼尾微微弯了弯,露出唇边浅浅的小梨涡:   “以?后你们常来玩呀。”   顾采燕高兴地猛点头:“好啊好啊!”   她越看明窈越顺眼,已经把她当半个嫂子了,要是兄长?能把这样香香软软的嫂子娶回家,她简直要放炮仗庆祝。   她越想越高兴,当即拍了顾淮远一下,揶揄说:“兄长?,你加把劲啊。”   顾淮远无奈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明窈扑哧笑了声。顾淮远看向她,入眼的就是小姑娘娇憨可爱的模样,他一时?没有挪开目光。   门外传来敲门声,司羡元道:“幺幺,喝药了。”   “噢,好。”明窈应了一声。   顾采燕识趣地拉着兄长?告辞,说:“你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下次我再找你玩。”   明窈道了声好。   顾家兄妹告辞离开,明窈送他们出门,与?司羡元碰了个正着。司羡元看向明窈,道:“让蒲叔公去送人?,你来喝药。”   明窈点点头,于是与?顾家兄妹分别,跟着司羡元走去。   一路无声来到乌螣堂。   明窈习惯了经常喝药的日子,问:“这次喝的是什么药?”   司羡元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垂着眼道:“驱寒的药。你落水受凉,不喝药下次还会?痛。”   “哦。”明窈很听话,诚实地问,“那?药在哪?”   司羡元抬了抬眸,很坦诚地说:“还没熬好。”   “……”   明窈隐约觉得司羡元……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哦,就像司羡元经常面无表情地说她——“无事生非”——一样。   等熬好的药端上来,明窈吹了吹,把药慢慢喝掉。她舌头发苦,站起身在乌螣堂走来走去,试图找到一碟蜜饯。   以?前她喝完药,司羡元总是会?及时?塞给她一颗糖吃,今日不知怎的他忘记了。   明窈在乌螣堂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一碟蜜饯,她口中的苦味都快化去了,遂放弃,又回到了乌木桌边坐着。   司羡元忽道:“明窈。”   明窈啊了声:“怎么啦。”   司羡元转了转手里的扳指,像是在思索一般,看着她说:“你如今及笄,距离说亲也不到一年的时?间了。三岁你被明家抱养,那?三岁之前你可有亲生爹娘的记忆?”   明窈手指微微蜷了蜷,这句话问的猝不及防,她有点没准备好。但明窈现在不比从前,她很镇定,用乌黑透亮的眼眸坦诚望着他,摇摇头说:“没有。”   司羡元点点头,道:“近日我打算让蒲叔公寻找你亲生爹娘的消息。”   明窈乖巧道:“好。”   突然之间没什么话可讲了,气?氛安静下来。明窈有些不适应,起身道:“那?我走了。”   以?往来月信不上课的时?候,除了床塌上睡一整天,更多时?候都在乌螣堂窝着一整天的。   司羡元微微颔首。   明窈慢腾腾地起身,走出乌螣堂正堂。   她进了院子,有点不解也有点不安地回头往后看,看到司羡元专心致志地把玩着白玉扳指,没有抬眼,也没看到她。   明窈鼓了鼓腮帮子,转过?头去。   方才司羡元突然说要帮她探听亲生爹娘,明窈并不排斥,但一旦找到她出生的人?家,恐怕司羡元就真的会?把她丢出去了。   明窈抬手捏了捏胸口的木坠,确认它藏得好好的,微微松口气?。她有点泄气?也有点堵气?,大?步往前走。   马上要走出乌螣堂院子的时?候。   “幺幺。”   司羡元忽然在屋内喊她。   明窈停下脚步,轻轻转过?身来。随着她的动作?,耳垂上的珍珠坠微微晃动,杏黄色的裙摆褶儿如花瓣一般舒展开来。   她道:“怎么了?”   司羡元掀了掀眸,目光落在她衣裳内的颈间,淡淡道:“方才手里藏的是什么。”   明窈一怔,微微后退一步。她站的远,他的瑞凤眼远远看着有点冷漠。她道:“你说什么。”   司羡元盯着她胸口的衣裳,确切的说是隔着衣裳盯着她胸颈处的木坠,没再开口,但意思已经格外明显。   明窈心头一片乱麻。   司羡元怎么会?知道这个木坠?他定然是确认了木坠的存在,否则不会?问的,但问题是他何时?知晓的?   难不成是上次她落水……   明窈胡思乱想着,莫名有点慌怕,她转过?身去,道:“没什么,你看错了。”   说完她就往乌螣堂外面走去,趁着司羡元看不到的角度连忙扯下木坠,似是怕它掉下来一般,紧紧抓在手心里,藏在裙摆间。   司羡元缓缓道:“幺幺。”   明窈慢慢停下来,垂下脑袋,眼圈忽然红了一圈,泪意蒙蒙地漫上来。   可惜司羡元还没看到。   他撩起衣袍走出正堂,穿过?庭院一步一步走过?来,问:   “幺幺,手里藏的是什么。” 第29章   司羡元朝着明窈一步步走来, 他看不到明窈在做什么,但他发现她没再走了。   他走近她,微微垂头, 忽然发现明窈低着头, 眼圈红红的, 眼泪大颗砸在地上。   司羡元道:“明窈?”   明窈抿了抿唇, 有?点委屈地眼泪直掉。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但方才司羡元的语气真的很凶,他好像在质问她,她不敢暴露这个木坠, 她感到恐慌。   明窈在他靠近之?前下意识躲了一下。   “幺幺。”   司羡元在她面前慢慢蹲下来。她垂着头,墨发散下来, 把小脸给包住了。司羡元撩开她的头发, 指腹抹掉她的眼泪,微微仰着头看她,说:   “可以告诉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吗?”   明窈握紧了手, 声音轻轻颤着说:“不好。”   司羡元道:“可以告诉我你为何害怕吗?”   明窈沉默着,未答。   司羡元很有?耐心地等着, 半晌,明窈嚅嗫着小声道:“你是何时发现的。”   司羡元轻声道:“猜的。”   明窈这就明白了, 司羡元的直觉向来很准。   司羡元手臂伸长摸了摸她的发顶,道:“现在可以说这是个?什么东西了吗?”   明窈犹豫了下, 慢慢摊开手。   司羡元垂眸看去?。   她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木坠。木坠是长十字形, 十字边沿刻有?好看的纹路,不知?是何种木材做的, 保存得极好,至今不腐不烂。   司羡元道:“这是什么?”   明窈低声说:“是……爹娘留给幺幺的木坠。”   司羡元道:“这是你三岁之?前记得的事情??”   明窈点了点头。   司羡元问:“可以给我看看吗?”   明窈轻轻点了点头。   司羡元接过木坠端详起来, 这是个?形状很好看的木坠,名贵木材制成,说明明窈出生?的家应当?家底殷实。但为何明窈会出现在明府,是她以前人家弃养?还是她自己走丢了?这都?不得而知?。   他看了看没瞧出什么门道,就把木坠还给明窈了。   明窈把木坠戴回脖子上。   司羡元站起身?,刚欲离开,明窈忽然又开口,声音闷闷的:“方才幺幺喝了药,你都?没给幺幺糖吃。”   司羡元哦了声,漫不经?心道:“忘了。”   明窈哦了声。不过她误会了,她心道司羡元果然是想把她丢给别人家,不想继续养了。显然司羡元并不知?晓明窈在想什么,他见她没有?计较,脑海中?思索着那个?木坠,回了乌螣堂。   明窈慢慢走回贝阙阁。   她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   一直都?知?晓司羡元从不拖延,但他待她及笄就寻找她的家人未免也有?点太高效率。   明窈借口肚子疼没去?乌螣堂,晚膳用?了一点点就不想再吃了。   夜色深浓,她泡完药浴就躺床塌上窝着了,却翻来覆去?地不安。   明窈又慢慢撑起身?子,坐起来发起了呆,墨发在后面散了满肩。   她其实觉得司羡元有?点不太想养她了。   顾家兄妹来做客,司羡元问都?没问什么,明显是不太关心的样?子。   明窈走下床塌,披上斗篷走出庭院。庭院里有?个?锦鲤池,她盯着深夜睡眠的鱼儿,找到鱼食撒了一点,很快就觉得没意思。   夜风有?点凉,她快步走到侧面小室躲风。走进来才发现这是贝阙阁的小书房。   司羡元若是真得不想养她了,那她不能等他丢走她,她提起道别似乎更体?面。   等她能寻一两间铺子养活自己,赚了钱能不能回报司府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明窈胡思乱想着,漫无目的逛了逛,无意间在书房里找到一张司府简易布局图。   她把地图摊开放在地上。   司府很大,院子也很多,明窈当?时花了很久才逛完,如今看这张地图更是体?会到司府的奢华。   她目光在地图上逡巡,很快就找着了贝阙阁。她从贝阙阁往四周看,忽然发现了什么,拿起地图朝着外面走去?。   夜色已经?加重了,司府慢慢安静下来,下人都?熄灯了。   明窈出了贝阙阁,拢了拢披风,顺着地图上的道路穿过紫竹林,朝着司府侧面的围墙走去?。她发现,这似乎是一条能偷偷跑出去?的道路。   如果司羡元欺负她,她就顺着这条路跑出去?。明窈提起裙摆慢慢走着,泄愤似的想。   实际上她只是单纯不太想睡觉,所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没想到另一边有?人误会了什么。   乌螣堂,书房里,烛火被微风吹得微微晃动。   司羡元在处理堆积的折子的时候,楚让来报,明窈拿着地图似是要深夜出逃。   司羡元动作微微一顿,一时间怀疑听错了,眉头拧起:“你说什么。”   楚让面无表情?把刚才无意看到的一幕汇报一遍,道:“看明姑娘走的方向是朝着司府的围墙。”   司羡元撂下折子,起身?冷声道:“带路。”   他速度比明窈快得多,追上明窈的时候她才走到一半。明窈刚跨过一道矮灌木,刚欲走上前方黝黑的小道,旁边忽然走来一道身?影,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你在做什么!”   明窈吓了一跳,手里的地图差点掉下去?。她茫然地回头,看到司羡元站在她身?后紧紧盯着她。   明窈啊了声,懵懂地盯着司羡元,隐约察觉他身?上带着怒气。她不明白他怎么了,难道他也不想睡觉吗?她歪了歪脑袋,一双清澈如小鹿的杏仁眼在深夜里依然忽闪忽闪的,说:   “幺幺在走路。”   司羡元嘴唇紧抿,过了会,忽然莫名笑了一声。显然是被明窈气笑的。   他心口隐隐有?怒火,但明窈的眼神无辜又温软,清澈透亮,墨发长长地披在身?后,如偶娃娃一般。她这副模样?一时间让他积压的脾气没地方撒,片刻,他猛地把她拽过来,语气不太好道:   “回去?,睡觉!”   明窈跌跌撞撞地往回走,险些撞到他身?上。她慢慢站稳哦了声,正好也走累了,于是跟着司羡元回去?。   司羡元走在前面,褐色锦袍隐匿在夜色里,让人看不清轮廓。明窈踩着他的背影走,忽然才想起来这个?问题似的,道:   “司大人,你怎么过来了?”   司羡元轻哼一声,说:“我看你一天天的就知?道给我找事做。”   “哪有?。”明窈说,“你没做宫务吗?”   其实明窈是想问怎么忽然这个?时间点怒气冲冲来找她回去?,但被司羡元误解为质问他一天到晚都?这么闲,司羡元冷笑一声,道:   “我不做宫务都?是因为谁?”   明窈茫然地啊了声,终于察觉到司羡元生?气了。她更加疑惑了,司羡元在气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司羡元就道:“我看就是我太纵容你,你现在上房揭瓦都?不怕。”   不是去?认识其他男子,就是惹他生?气,要么就是离家出走。   明窈莫名其妙道:“你没事生?什么气呀!”   她发觉他火气是对?准自己之?后又觉得委屈,眼眶缓缓变红,追上司羡元独自走在前面的背影,戳着他的衣袖说:   “你又说养我,又说要撵我走。司大人就是臭脾气,说话不算话。”   司羡元简直又要气笑,谁要撵她走了?前面就是贝阙阁大门,他停下来,转身?瞧着她,高处俯视下来带着一种压迫感,一字一顿道:   “你今日离家出走就是因为这个??”   明窈再次茫然地啊了声,不知?道司羡元误解了什么,她说:   “幺幺睡不着,正好看到有?地图,所以走了走。”   她真的只是随便出来逛逛的。   她站在他不远处,穿着斗篷依然显得纤瘦单薄,乖乖巧巧的模样?。司羡元看着她,一时没说话,片刻后,他忽然随口一问似的,道:   “顾家兄妹来找你,你们都?聊了什么?”   明窈想了想,说:“他们以后可能会常来玩。”   原来如此。   司羡元不动声色地望着她。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以至于会等到现在才忽然问出这个?问题。   但明窈本就是他养大的人,像妹妹像女儿一样?,他花费如此多的心血,怎么能被其他随便哪个?男人就哄走了。   明窈睁着大眼睛望着她,温温软软的一只,身?子骨有?些孱弱,若想再长得好一些估计还得再养个?一两年。   司羡元漫不经?心地想,他把她拴在身?边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是他花的钱,是他的人。   司羡元慢慢道:“本官暂时不送你走。”   明窈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这句话来的突然,她啊了一声,又哦了一声:“真的啊。”   司羡元微微颔首,走近她,捏了下她白皙细腻的脸颊,道:“自然是真的。”   明窈眼眸亮了亮,原来是她瞎担心一场。虽然他这句话冒出的有?点莫名其妙,但明窈眼尾依然弯了弯,被风吹过有?些发红,潋滟着桃艳的色泽,像是突然变得开心的模样?。   司羡元道:“没想离家出走?”   明窈摇了摇头。   原来是误会一场。   倒显得他太着急了。   司羡元心情?好了些,道:“本官就是来看看你,去?睡觉吧。”   明窈很相信他的说辞,道:“好,司大人晚安。”   司羡元道:“晚安。”   明窈准备回去?,没走几?步司羡元又叫住她,瑞凤眼带着某种道不明的情?绪,道:“幺幺想知?道亲生?爹娘是谁吗?”   明窈想了想,说:“那你当?真不会把幺幺丢走吗?”   司羡元道:“不说实话就送你走。”   明窈把他的话都?当?真,闻言仔细思索一番,轻轻点了点头,确定地道:“想。”   “知?道了。”司羡元催促了声,“回去?早些睡觉,不许偷偷熬夜。”   明窈乖巧应下来。她走近他,司羡元给她拢了拢斗篷,把系带给系紧。明窈脸蛋很小,白皙光滑,藏在斗篷毛茸茸的领子里只有?巴掌大。   拢好了斗篷,明窈道了声“司大人再见”,往贝阙阁里走去?。   司羡元看着她走进卧房后转身?离开,独自走进回乌螣堂的夜色里。   一边走,一边随意的想着——   寻她爹娘是一回事,再养她几?年是另一回事。   这般身?娇体?弱,就算他把她放出去?,料想她也活得艰难,他自然得再养养,顺便查查当?时明窈为什么会与家人分开。   除非是女儿丢失,其他情?况他不会考虑把明窈还回去?。   他养大的人,凭什么轻易交予别人?   他不允许明窈擅自出走。   更不允许她被旁的人抢走。 第30章   距离明窈及笄大半个月过去了, 明窈今日起?床后翻了翻黄历——   司羡元的生辰快到了。   他的生?辰只比她迟了近一个月,过完这个生辰司羡元就要二十四岁了,明窈有些苦恼, 她及笄礼物是一对精心锻造的玉珑刀, 那她送给司羡元什么?呢?   以前明窈都是挑贵的买, 比如玉佩、玉石、珍奇字画等等。   这次是她及笄后第一次给他送生?辰礼物, 明窈想要重视一点。   明窈照例去跟夫子上课。她的文学和琴棋书画已?经结课了,现在?正?在?学的是算数、策论、礼乐和天地文理。   这些要比琴棋书画难得多,明窈头?一次在?课上走了神。   司羡元缺什么?呢?   他权势权柄、锦衣华服、珍羞美味、仆婢样样都有,好像什么?都不缺。   那……   司羡元喜欢什么?呢?   明窈一整天的课业都心不在?焉, 夫子下课时候还旁敲侧击敲打了她,她郑重向夫子道了歉, 转身又开始思索这些事情。   明窈这才意识到, 她好像不太?了解司羡元的喜好。   她唯一知道的就?只有他经常把玩白玉扳指,上面有一道朱红似火的抹痕。   但是玉饰这种东西她以前送的够多了,现在?还在?司羡元书房案牍里的笼屉里堆着。   她决定换点有新意的生?辰礼物。   明窈写了封信让仆从送去季府, 想问问季旻知不知道司大人喜欢什么?,结果季旻送来的回信非常莫名其妙, 说?连你跟他这般关?系都不知晓,我就?更无从知道了。   明窈随手?把他的回信丢在?一边, 转身找到蒲叔公,问司大人有没有喜欢的东西。蒲叔公正?在?收割秋时的白菜粮食, 闻言一脸莫名, 说?:“这你得问他本人。”   他顿了顿,看着明窈说?:“司府有条不成文的规定, 你应当知晓。”   明窈怔了怔,后知后觉想起?来那条司府禁令——   勿要以任何方式去探究司大人。   司羡元身上有秘密, 厌恶被人探寻。   包括喜好在?内。   明窈对蒲叔公说?了声谢谢,转身回了贝阙阁。   她从床榻侧屉里翻找出锦袋,里面装的全是司府这些年给她的“压岁钱”及“月俸”,如今已?经攒了满满一屉的红锦袋子。   明窈数了数银钱数,拿出来将近一半揣进袖袋里。她决定去东市买几副漂亮且名贵的竹卷纸,她给司羡元画一幅他的人像画送给他。   等到次日司羡元去上朝,明窈趁着没有课业的时间偷偷坐马车去了趟东市,她亲自挑了一卷印有瑞鹤云纹花样的竹纸,纸页纹理清晰,平滑有光泽,瞧着就?是上等品。   掌柜的说?是藩国进贡,明窈算是挑到了好东西。   明窈付了钱就?回了司府,她关?起?房门来开始研究怎么?给司羡元画像。只有三天时间了,她必须一次画成。   不过幸运的是,她不需要看着司羡元就?能画出来。她对司羡元的面孔已?经非常熟悉,甚至能记住微毫的神态变化。   明窈对于自己的画技还是很有信心的。   ……   很快就?到了司羡元生?辰的那天。   司羡元照例一大早就?没了人影,明窈习惯了他在?生?辰这一天消失,她不紧不慢地起?床,稍微让姜婆婆帮自己收拾了个发型,换上新裙子,随即开始把画卷的最后几笔画完。   她只剩一双眼睛没画。   这幅画画的是司羡元身着赭色银纹锦袍,撑着下颌坐在?书案边,手?握奏折过目的情景。明窈全都到脚都画完了,唯有一双眼睛的位置空着。   她在?想她该怎么?画司羡元的瑞凤眼。   明窈用完早膳,司羡元依然没有出现。   她没有在?意,把画卷摊开放在?桌上,手?拿墨笔陷入苦恼。   按理来说?,她只要画出他在?看公务就?可以了,但明窈却迟迟下不去笔——   她总觉得这幅画不该是这样。   一直到晚膳时间,明窈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天色将歇,明窈知道自己要尽快开始画了,不然他生?辰这天要过去了。她思索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上的东西都扔掉,跑到画卷之前盯着这张没有眼睛的面庞。   片刻后,明窈决定了什么?,缓缓拿起?墨笔,在?画卷落下笔墨。   这幅画终于是画完了。   明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尤其是眼睛的地方。   不谦虚的说?,她把司羡元的瑞凤眼画了有九分像,但最重要的是眼神——画卷上的男子有一双狐狸似的眸子,没有看折子,反而漫不经心地抬着眼皮,看向正?前方的位置。   他似是要活过来一般,眼尾勾着薄笑却又了无笑意,透过纸张看望画卷之外的前方。   明窈打量着画卷,觉得这是她画过的最好看的画之一。   她仔细地把画卷起?来,用丝绦系好,拿着画卷去了乌螣堂。   一路走到乌螣堂,路上非常安静,明窈也习惯了,一般人不会突然来此处。她走到门口?,推了推,但让她惊讶的是门被关?上了,她推不开。   明窈眼眸里露出几分疑惑,司羡元怎么?突然把门闩插|上了?   平常的时候担心明窈肚子疼或者受凉,乌螣堂的门从来不会关?闭,只有明窈会来这里找他,随意在?乌螣堂进出。   明窈丝毫没有怀疑司羡元不让她进去的可能性,她只觉得是他误手?闩上了。她沿着紫竹林往里走,天色幽幽,小径已?经暗了,她绕到另一边站定。   这里是书房的小侧门,没有人知道从这也能进去,还是之前司羡元给她说?的。她推了推,门没有被闩上。   明窈从书房小侧门进去,反手?把门合上。   没等她继续往里走,忽听前面卧房里传来闷哼声。   明窈一愣,提起?裙摆加快脚步往卧房走,一进门,她脚步一顿,因眼前的场景而愣在?原地。   司羡元半跪在?地板上,垂着头?,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捂着心口?。他眉头?微微皱着,眼眸紧闭,唇色苍白,唇边流出的血迹已?经干涸,而床榻上也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不难看出他经受了怎样的折磨痛苦。   明窈张了张口?,一时没说?出话来。   到是司羡元听到动静,掀了掀眸瞥过来一眼,随即又收了目光,下一秒他又闷哼一声,眉心紧蹙,掐紧了床榻的锦被。   就?连明窈这种没有什么?内功的人都感?受到了空气中混乱流动的气息。   她意识到她好像撞破了什么?。   明窈不知道该道歉还是该退出去,但看到司羡元拳头?紧握、脖颈青筋暴起?的模样,她还是上前走了一步,有些无措地道:   “司大人,你怎么?了?”   司羡元没说?话,如果不是明窈突然进来,他恐怕会忍不住直接一拳砸在?墙上。但他现在?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余力责问她怎么?会突然进来。   他剧烈地喘|息了一会,抬手?随意抹掉唇边的血迹,指向大门淡淡道:“出去。”   明窈摇了摇头?,说?:“幺幺来给您过生?辰。”   司羡元没说?话了,他捂住了腹部,慢慢由半跪的姿势变成半坐在?地上。   明窈注意到了他疼痛混乱的根源——那是内功的部位,她记得叫丹田。   她忽而想起?司羡元常常身体?不好,每次她月信痛的死去活来,司羡元总会动用内功帮她暖肚子。虽然每次他走时面色都有点苍白。   司羡元每次都没说?什么?,明窈也就?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但现在?明窈隐约猜出来什么?了——   司羡元身子可能是伤到了丹田。   明窈在?身上找了找,翻出一条干净的巾帕,她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斑斑血迹,乌黑清亮的小鹿哞紧紧看着他,把巾帕递到他面前。   司羡元抬头?看了看她。   小姑娘小巴掌脸埋在?衣襟里,隐约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她皮肤很白,离近了看更是白得透明,如瓷器般珍贵易碎,但一双乌黑的眼睛却清澈如山涧的泉水,让人说?不出任何驱赶的话来。   他扯了扯唇,哑声说?了句谢了,接过巾帕擦了擦唇角、手?指和手?掌。   明窈捧起?裙摆蹲在?他身侧,这样的姿势他们身高差就?不是很大了,她不用再?仰着头?,平视着司羡元。   他的面色很苍白,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青色,显然遭受了病痛折磨。不过他向来不外显露,因此明窈也琢磨不出来他到底伤得怎么?样,现在?还疼不疼。   她离他比较近,能感?受到他急促忍耐的呼吸,望着他的面庞,明窈有一瞬间的出神——   她突然发现司大人长得还好看的,五官昳丽,鼻梁直挺,嘴唇很薄,不笑的时候很冷漠,但偶尔笑一下的时候又有着说?不出的慵懒多情。   明窈小声问:“大人,你还疼吗?”   司羡元没答,撑着身子坐在?地上,也没在?意袍子沾没沾血。   明窈就?明白答案了——应当还是很痛,只是他还能忍受。   明窈想了想,又小声问:“大人,你怎么?啦?”   司羡元微微偏头?看着她,顿了顿又偏开头?,漫不经心道:“没什么?。以前伤了身子,现在?还在?治,暂时不能过多动用内功。”   明窈踌躇着问:“那……”   司羡元像是猜出来她会问什么?,道:“每年生?辰都是月阴,会发病。”   明窈想了想,学着她月信痛的时候司羡元给她揉肚子的模样,伸出小小的手?掌隔着衣袍贴在?他肚子上,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揉肚肚,揉揉就?不痛啦!”   司羡元觉得好笑,她揉的是胃,力道跟小幼猫踩奶似的,能有用才怪。   但丹田里混乱的内力才刚刚被他压下,他骨头?都在?疼,根本笑不出来,于是勉强扯了扯唇算作回答。   明窈想到了什么?,拿出怀里的画卷展开,献宝似的碰到司羡元面前,眸子亮晶晶的:“要是幺幺送给司大人的生?辰礼物!”   司羡元垂眸,画卷上画的是他,五官俊美昳丽,姿态挺拔,一双眼睛却没看折子,而是直直看向画卷之外的前方,隔着纸张都能透露出高位者的压迫、洞悉与狠漠。   “还不错。”司羡元声音还有点哑,道,“画的挺有神韵。”   “嗯!”   明窈把画卷起?来系好,摇头?晃脑地说?:“幺幺祝大人生?辰吉乐,大人又老了一岁,收下幺幺的礼物,大人就?不会再?痛啦!幺幺有预感?,今晚大人会做个美梦哦。”   司羡元轻轻哂了一声。什么?叫又老了一岁,简直胡说?八道。不过现在?他好受许多,这一日的发病快要过去了。   他懒懒往后面墙壁上一靠,说?:“不许往外说?,听到没?”   明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她忽然有了一种与司羡元共同?守护秘密的错觉,乖巧道:“幺幺谁都不会告诉的。”   司羡元这才收了画卷,说?:“谢谢幺幺。”   他微微顿了下,散漫道:“画得——还不错。” 第31章   司羡元生?辰过去之后, 再次出现在司府时就看不出任何异常了。   那日明?窈撞破了他发病,等司羡元好?受一些她才回去。但事后司羡元没有追究她当时私自进他的屋子,这让明?窈有些意外。   明?窈想了想, 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大概是那副生辰礼物画的很好?, 取悦了司羡元, 所以他放了自己一马。   此事过去后, 明?窈也没再提司羡元发病的事情。   摸约两个月后,司羡元把明?窈唤来乌螣堂,说有事要?告诉她。   他嫌少这般做,明?窈有些好?奇, 到?了乌螣堂才看到?正堂里除了司羡元之外还站了个人——   楚让。   那个明?窈有点熟悉的暗卫。   明?窈疑惑地?看向司羡元。   司羡元道:“以后让楚让跟着你,如遇意外他会保护你的安全。”   明?窈有些意外地?哦了声, 说:“那你怎么办呀?”   司羡元道:“我不?缺人。”   明?窈又哦了声, 想了想道:“好?吧,谢谢大人。”   楚让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小小姐。”   明?窈对?这个称呼有些新奇,但?也?没问什么。司羡元还要?看宫务, 明?窈就把楚让带回了贝阙阁。   明?窈在贝阙阁里四处转了一圈,寻到?一处侧屋, 距离她的主卧不?远不?近,里面有床榻、案几等, 以前只有姜婆婆偶尔来躺几次,后来也?收拾干净了。   她认真地?看着楚让, 他下半张脸带着黑色面巾, 只露出眼?睛,很冷漠的样子。明?窈本想说以后你住在这里吧, 但?出口的话却变成了:“楚让哥哥,你为何一直带着面巾呀?”   楚让眉梢动了动, 冷漠道:“请不?要?喊卑职为楚让哥哥。”   明?窈啊了声,皱着小眉头思索了一会,道:“那幺幺只能喊你阿让哥哥了。”   “……”   楚让的表情有些奇怪:“为何不?能喊名字。”   明?窈也?感到?很奇怪,说:“那不?会显得你跟幺幺一般大吗?不?行不?行,幺幺没这么老。”   “……”   楚让忽然理解了司羡元,他根本明?窈这是什么脑回路,虽然他年末才到?二十岁。   看着明?窈圆润乌黑的杏仁眼?,楚让淡淡的说:“随你。”   “好?吧,阿让哥哥,谢谢你跟着幺幺。”   明?窈一顿,说:“你还没有回答幺幺的问题。”   楚让:“……”   他这才想起明?窈方才问他为什么要?戴黑面巾。   楚让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保密。”   明?窈歪了歪脑袋,说:“可是你不?是喊幺幺小小姐吗?”   在明?窈的词汇概念里,“小小姐”就是喊府里的小女主子的。   楚让默了一瞬,道:“身为暗卫应当掩盖特征。”   “哦~”明?窈探究地?望着他的黑面巾,“那幺幺能看看你长什么模样吗?”   楚让有些不?耐烦了,冷漠地?说:“不?行。”   明?窈小脸皱了起来,她本就长得温软可爱,现在更是看起来粉嘟嘟的。她也?有些无?法理解楚让,疑惑道:   “那你若是不?戴黑面巾,幺幺不?就认不?出你来了吗?”   楚让冷淡道:“不?会。”   明?窈鼓了鼓嘴巴。好?吧,她觉得楚让比司羡元还要?难以沟通。但?是楚让是来保护她的,只能她让着他了。   明?窈自我感觉很宽容,她指了指侧屋,终于进入话题正题:“以后楚让哥哥住在这里,行吗?”   楚让眉心跳了跳,面巾下的俊脸险些崩坏。他说:“不?要?喊卑职楚让哥哥。”   明?窈啊了声,这个楚让好?在乎细节哦,但?她不?与他一般计较,改口道:“好?吧,阿让哥哥,你晚上住这个屋子,行吗?”   “……”   楚让懒得再与她争辩称呼问题,说:“不?劳烦小小姐,卑职有地?方住。”   明?窈眉头再次微微皱起,她也?要?不?耐烦了,她觉得这个楚让简直难以沟通!她盯着楚让冷漠的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那你晚上怎么保护幺幺啊?”   她还以为楚让来了她就能偷懒了,夜晚不?睡觉偷偷溜去乌螣堂也?能有人抱着她走路,但?没想到?楚让晚上不?干活!明?窈心想,这还能叫暗卫吗?   许是明?窈的心思已经太过明?显,表现在了小脸上,楚让伸手揉了揉额心,握拳应道:“是,卑职知晓了。”   明?窈道了声好?,雀跃地?说:“那以后幺幺要?麻烦你了!”   又能保护她又能跑腿,明?窈对?司羡元的安排很满意。   楚让还不?知道他以后都要?做什么活,心道以前没发现这个明?家小小姐还是个娇蛮之人,但?面上没有丝毫显露,应了声是。   明?窈及笄的年龄过得很快,冬去冬来,楚让来贝阙阁已经满达一年的时间。燕水榭的紫鸢尾谢了又开,明?窈的算术结课了。   转眼?间,她十六岁了。   明?窈在这两年难得长高?了些,她身子骨比以前匀称很多,五官也?长开了点,微微的婴儿肥褪去之后,尖尖小下巴隐隐有了雏形,略带小钩子的眼?尾愈发能看出上翘的弧度。   她幼年之时就有些清甜面相,现在长大了,不?爱说话的时候,骨子里终于有了几分初长成的“清冷美人”的味道。   许是因为先前那次在宫里落水的后遗症,也?许是明?窈自来月信后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许是她如今身量正在发育……总之,她的月信总是腹痛难忍。   一开始沈大夫要?给明?窈调理身子,明?窈不?想喝苦汤药了,拒绝了沈大夫之后想要?再等等看看,没想到?这一年里月信每次都更痛一步。   今日是深秋,气温忽然就降了下来,红枫落了一地?,司府显出几分萧瑟。   明?窈比府里其他人都要?更早穿上绒衣,但?无?事于补,她的月信正好?来了,第一日她就痛得直不?起腰来。   她早膳都没用,面色苍白地?蜷缩在床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汤婆子变凉了,她身子微微发起抖来。远远传来脚步声,她没来得及分辨,大门就被人推开。   明?窈背对?着门口,但?她嗅到?熟悉的檀木香气的味道,是司羡元下朝回来了。   她不?想翻身,小脸埋在锦被里,声音捂得闷闷的:“你下朝了呀。”   “嗯。”司羡元扶着她翻了个身,触及到?她的脖颈,她打了个小哆嗦。司羡元看了看手掌,他方才刚在朝上杀了人,回来洗了手才来找她,应是冻着她了。   司羡元用巾帕擦了擦手,把明?窈翻身过来,蹙了蹙眉,覆住她的小腹:“怎么又痛了。”   这一年司羡元有些忙碌,嘉和帝要?修建土木,他忙得没时间回府,明?窈的身体?状况也?只偶尔听沈大夫、两个婆婆和楚让说一说,只知道明?窈腹痛严重。   但?今日他来看,意识到?明?窈不?只是简单的月信痛,她恐怕受了凉,根本没有吃沈大夫的药。   司羡元道:“怎么不?听话,以后记得喝药。”   他动用内功帮明?窈揉了揉肚子,她轻轻的哼着,很快眉头放松了些,明?显舒服许多。   明?窈的思维慢慢回笼,她这才想起来什么,歪了歪脑袋,墨发散了下来。她不?在意地?拢了拢,说:“大人,你能动用内功么?”   司羡元看着她,面色有些苍白,很平静的说:“暂时不?能。”   明?窈抓起他的手往外推了推,不?让他再摸肚子了。   她力气太小,司羡元孑然不?动地?坐着,她根本推不?动,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锦被里探出一截光洁白皙的小脚,蹬了蹬司羡元。   司羡元垂眸,目光落在她脚上,眉梢挑了挑。   他当她因为月信痛在闹小性子,说:“这是什么新的玩法?”   明?窈跟本不?想跟他说话,她不汁源由扣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想再让司羡元动用内功了,现在满心思都是把他弄走。   司羡元身上比她暖和,她的脚正好?又冰凉,踩上去硬硬软软的很舒服,明?窈感到?几分好?玩,身子往后躺,懒洋洋的,试探性地?抬了抬脚腕,顺着他的大腿蹬上他的腰胯。   司羡元双手抱臂,注视着腰胯上如玉一般的白润小脚,眸里带着几分玩味。明?窈这些年愈发胆子大了,他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明?窈用了点力,司羡元依然没有动作,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眸子里划过狡黠,像是得逞一般。   她眼?珠骨碌碌一转,脚趾尖碰了碰司羡元的胸膛,耳后踩到?肩膀上。她柔韧性很好?,见司羡元依然挺拔不?动,坏心骤起。   明?窈啪嗒一下踩上司羡元的侧脸,他的俊美脸颊上顿时多了一只白润润的姑娘小脚,将他一身杀伐冷漠气息破坏殆尽。   明?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圆润粉嫩的脚趾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   她的脚早晚都坚持泡,有时候用药,有时候用花瓣,又不?爱穿鞋袜不?爱走路,抹上润脂膏后小脚就像一件温润的玉件,有股冰凉凉的感觉。   司羡元抬手捉住明?窈的纤瘦脚腕,淡淡瞥她,似笑非笑道:“好?玩吗?玩的开心吗?”   明?窈笑够了,被他捉住不?能动弹,顿时老实?许多。她漆黑清澈的眸子仰着望向他,诚实?地?说:“好?玩,开心。”   她衣裳穿的是雪白的里衣,笑闹的时候锦被扯开,衣襟落下来一小截,露出白皙单薄的肩膀。深色的绒被子里,她的肩膀线条极为漂亮,白得晃眼?。   司羡元瞥了一眼?,把她的脚腕丢下来,说:“收敛一点,别以为我不?收拾你。”   他的“收拾”向来都是压榨明?窈练习玉珑刀,明?窈立刻变得乖巧,收回脚撑着身子端正坐起来。   长长的墨发散在肩膀上,盖住了那白皙光滑的薄肩。   司羡元这才收了目光,不?动声色。   他垂下眼?,又握住她的一双脚,明?窈一惊,以为他要?报复,正要?急忙抽出来,就见司羡元手掌动了动,规律地?揉捏起来。   他淡淡说:“以后早起半个时辰,来乌螣堂用早膳。用完早膳我给你揉脚,等我去上朝你再去小学堂上课。”   或许是司羡元以前也?偶尔这般照顾她,明?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乖乖哦了声。   揉完小半个时辰的脚,明?窈的手脚都暖和起来,等她用完早膳后司羡元回了乌螣堂。   他进了书房,在书架之前转了转,抽出一本书。这是关于女子身体?经脉血络的书,他翻到?讲解月信痛的一页,看了几眼?又觉得讲得云里雾里,把书放了回去。   司羡元揉了揉额心,大抵是伺候惯了,他都快成明?窈的亲爹亲娘了,这样下去像什么话。   他自顾自地?轻哂了声,干脆唤来沈大夫,让他给明?窈开三个月的药,给明?窈温养温养。   沈大夫走后,他回书房处理折子,忽然又莫名地?想起她白皙的肩膀,还有隐隐有曲线的身段。   其实?这些变化,他不?是没看到?。   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明?窈的脸庞,配上她的身子,在京城里是少有的漂亮。司羡元不?否认,他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也?确实?觉得明?窈上上下下都很好?看。   他搁下墨笔,漫不?经心的想,看便看了,大不?了……他推一推给她寻亲人的事情,再把她养一段时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太想把她送走了。 第32章   明窈的月信过去之后, 她?又恢复了懒洋洋的闺娇样儿。   时隔多年?,季旻依然?对明窈的玉珑刀念念不忘,打着“切磋”的名义跑来司府找明窈练刀。   明窈不想练, 趁着司羡元上朝, 她?把玉珑刀丢给季旻, 去玩季旻带来的小兔子了。   小兔子如今已经生了小崽崽, 好?几只小白兔崽抖抖索索地埋在明窈膝盖间吃青草,明窈坐在一旁摸小兔子,看着季旻把她的玉珑刀耍得虎虎生风。   明窈看了下漏刻,好?心提醒道:“季哥哥, 司大人快要下朝了。”   司羡元不让季旻来找明窈玩,说季旻总会带坏明窈。季旻这次是偷偷摸摸来的。他恋恋不舍地最后耍了一把, 然?后做了个望天空飞刀的姿势。   他本来是想耍帅, 但没想到双刀咻的一下飞没影了,只见?它们飞过乌螣堂的庭院掉进后方灌木,砰地一声, 不知道落入了哪里?。   季旻啊了声,不好?意思地挠头:“对不起, 幺幺妹妹,我没掌控好?力度。”   明窈表示没关?系:“你下次带来小兔子, 我就还跟你玩双刀。”   季旻忙不迭点头:“那我就先走了!幺幺妹妹,等会麻烦你去捡一下双刀, 我下次再来玩!”   明窈道:“好?。”   季旻揣着一窝小白兔子溜之大吉, 冲着明窈招招手,转眼?间就没了影。   明窈站起身揉了揉坐麻的腿, 喊了声“楚让”,没听到应声, 她?这才想起来季旻来之前她?以防楚让会给司羡元打报告,提前把他支开了。   现在楚让应该还在东市里?买她?随口?说的一堆东西。   明窈顺着方才双刀飞的方向往里?走去,她?来到乌螣堂庭院里?,没找到双刀,于是绕过乌螣堂往后面走。她?觉得应当是这个方向。   她?走了一会来到一处灌木林,拨开前面枝桠疯长的灌木,明窈看到前面有一条幽深小径。旁边树木密集起来,她?左右望了望,发现自己居然?从没来过乌螣堂后面藏在灌木林里?的这块地方。   这是……哪里??   明窈回?头看了看,后面的路她?已经不认得了。她?有点路痴,全?靠在司府过的久了才认识每个院落的位置,这个地方她?没有来过。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往前走去,经过小径、穿过长长的弯曲复杂的灌木之后,她?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道生锈的铁门。   铁门四周都是垒得高高的泥石灰墙,看不到里?面是什么,前方通过铁门栏杆隐隐能看到里?面院子杂草丛生,有些破败。而面前的铁门——   门锁是开着的,铁门微微敞着缝隙。   难道有人在里?面吗?   明窈没有进去,她?好?奇心并不旺盛,这个地方有点隐蔽,藏在乌螣堂后方不远处,她?不打算进去看。   正想走时,铁门院里?突然?传来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明窈的脚步顿住,透过没有上锁的铁门往破败院子里?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让明窈整个人僵在原地,全?身血液流到头顶。   一条长达数米的乌色巨蟒蜿蜒爬行而来,蛇头高高扬起,吐着猩红的蛇信子,黑亮的豆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明窈。   明窈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失了声。   巨蟒朝着她?爬行而来,传来阵阵阴森恶意,明窈忍不住后退一步,才到树枝发出啪的一声响。   司府里?为什么会有巨蟒?   这是什么地方?   明窈感觉自己好?似初次窥探到司羡元的一角秘密,内心受到了些冲击。但她?现在没时间想这些,她?感觉巨蟒想吃了自己。   她?转身欲跑,巨蟒的七寸居然?被?巨大钳子紧紧钳住,一道急促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   蒲叔公擦着汗从旁边树丛里?钻出来,手里?还拿着没喂出去的的生老鼠,看到明窈先是震惊了下,随即大松口?气:   “明姑娘怎会在此?这里?很?危险,有凶兽,它性子烈,你最好?不要靠近。”   明窈经过他的提醒才注意到铁门上有个不起眼?的木牌子,上面写了两个字:   “螣院”。   她?脑海里?忽然?冒出最初听到的司府三条“铁律”,其中有一条被?她?忽略很?久的——   不能进入螣院。   原来、原来这里?就是螣院!   明窈有些恍然?大悟,后退几步远离院子,道:“谢谢蒲叔公公。幺幺来找双刀,不小心走到这里?了。”   蒲叔公钳住巨蟒把它锁起来,喂了数只鼠肉,见?它翻不出花样了才卸去一身“保护装备”,擦了擦汗说:   “这里?隐蔽,误入走不出去也正常。你若无?事少?来这里?,巨蟒会伤人。”   他想了想,又提醒明窈道:“司大人不喜别人来这里?,他养着巨蟒另有用处。”   算是给明窈的一句简单解释,更多解释就要问司羡元本人了。   明窈听话地道了声好?,蒲叔公继续去忙活喂蛇了,她?看了一眼?张口?露出毒牙的巨蟒,转身离开螣院。   她?摸索着走出去,才刚找到双刀,司羡元就下朝回?来了。看到明窈之后他眉心微蹙,下意识道:   “你怎么来这里?了?”   明窈说:“捡双刀。”   司羡元打量她?上下|身体,见?她?没受什么伤才道:“再往里?就是螣院,你少?来这里?。”   “幺幺知道。”明窈解释说,“方才幺幺误进去了,幸好?蒲叔公公在。”   她?心想那是司羡元的秘密,忍着没有问,正想假装自己没注意到什么,却听司羡元主动道:“螣院里?有一条巨蟒,会伤人,你以后别进去。”   明窈哦了声,说:“幺幺方才看到了。”   司羡元正往乌螣堂的方向走,闻言露出几分惊讶,道:“那你胆子还挺大,没被?吓到。”   明窈嘟了嘟嘴,粉嫩嫩的小巴掌脸看着像是被?欺负了,说:“被?吓到了。大人居然?在府里?养巨蛇。”   那一看就不是年?轻小蛇。   司羡元进了乌螣堂,随手把赭色官袍脱下来,说:“本官是很?可怕的,幺幺才知道?”   明窈强调说:“幺幺才知道大人养蛇。”   她?第?一次来螣院这个地方。   听起来像是责备司羡元没有主动告诉她?似的。   司羡元心思极其敏锐,怎会听不懂明窈的语气,瞥了她?一眼?,道:“司府的规矩,你忘了?”   司府的规矩之一——不能进入螣院。   “没忘。”明窈坐在她?的案桌边,自顾自吃起了桌上的绿豆糕。这是她?上次说皇宫里?的绿豆糕好?吃之后,司羡元让厨子学着做的,如今做的比皇宫里?还好?吃几分。   司羡元换上一身简单的外袍,拢了拢腰封,漫不经心道:“药引。”   “啊?”   明窈抬起头,话音含糊,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蟒蛇是药引。”   司羡元垂着眼?扣腰封,像是随口?解释,说:“想治疗丹田要烈毒之方,需至少?十二年?的蛇胆为引。”   明窈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原来是这样呀!”   那么为什么司府乌螣堂后面藏着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螣院,为什么螣院里?会养着巨蟒,这一切都有理由解释了。   明窈托着腮颊,好?奇地问:“那巨蟒还要养多少?年?呀?”   司羡元想了想,道:“快了,还剩几个月。”   顿了顿,他说:“明年?就可以杀了它,拿胆入药。”   明窈似懂非懂地哦了声,她?不懂蛇胆入药的方子和原理,但她?知晓司大人的身子快要好?了。   明窈欢欣地说:“好?耶。”   自从知晓巨蟒是药之后,明窈对它的态度就莫名亲近了些,虽然?司府不成文规定不让进螣院,但明窈仗着有楚让跟着,偷偷跑去铁门外面看蛇蛇长大。   巨蟒出不来,咬不到明窈,它不饿的时候也不想吃人,有时候就跟蹲在外面的明窈大眼?瞪小眼?。   新年?过去,明窈去皇宫参加新年?国宴,顺道又去贤贵妃殿里?坐坐。偶尔会碰到来看望母妃的李宣瑾,她?这么多年?碰到他的次数也不少?,李宣瑾渐渐的会在身上带几颗糖给明窈吃。   于是明窈对李宣瑾的称呼,从“太子殿下”变成了“太子哥哥”最后变成了“宣瑾哥哥”。   明窈有一次还在贤贵妃侧殿里?看到了皇后娘娘的画像。   皇后娘娘长得真漂亮,娇艳动人,像带着露水的花儿一般,明窈看到画像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她?。贤贵妃看到了,捂着嘴笑,说,没有人不喜欢皇后娘娘。   明窈深表赞同,她?觉得嘉和帝的眼?光真好?。   天气暖和起来,燕水榭的紫鸢尾花盛开满丛。   明窈来螣院来得更勤了,有一次她?给蛇蛇鼓励说“你快快长大,长大了给司大人做药吃”,结果?不小心被?司羡元听到了。   她?被?司羡元拎起来教训了一通,说她?不长记性,怎么净往这种地方跑。   明窈怀疑是楚让给司羡元告的状,明明她?是偷偷来的,怎么司羡元的眼?睛就跟长在她?身上了一般。   面对明窈满脸委屈的控诉,楚让看了她?几眼?之后就面无?表情地撇开头,嘴里?冷淡否认着,心里?却开了小差——怎么明家小小姐这般奇怪,骂人跟撒娇似的。   虽然?确实是他喜欢告状没错。   但谁让明窈常常把他当代步工具呢!他堂堂暗卫是做代步的活的吗?哼。   明窈正式踏入了十六岁,身量也与往常不一样了。   开春时节,司羡元打量着明窈胸脯的起伏,不动声色地想,该让云染坊来给明窈做新的春衣了。   大梁民风算是开放的,嘉和帝更是鼓励女子出行自由,因此满十六岁的女子不会如稚子一般把自己的锁骨之处挡住,那样会显得很?保守很?奇怪。   她?们如今普遍穿着娇俏可人、露而不色的薄衫,新潮又好?看。   也就是云染坊初次给明窈做衣裳绘制的那种。   所以以前那些款式明窈不能再穿了。   她?是时候换一批衣裳了。   只是不知明窈会不会穿那种衣裳,她?现在的衣裳都是自己穿的,据他所知,那种衣裳有不少?系带,初次穿起来还有些麻烦。   她?若不会穿,还得有人来帮她?穿……   司羡元坐在书房案牍前,一边处理着宫里?的奏折一边想。   十日后,清晨,云染坊将量好?尺寸的春日新衣连带着配套首饰给司府送了过来。   司羡元今日正好?休沐,在书房处理杂务。   绣娘来了乌螣堂,准备把衣裳拿回?去给明窈试试。   “等等。”   司羡元抬手阻止了绣娘,掂了掂数件料子轻薄的春衣,起身往贝阙阁走去。   绣娘正疑惑,就见?司羡元示意她?退下,道:   “本官去把衣裳拿给她?。” 第33章   司羡元来到贝阙阁的时候, 明窈还没?起床。   明窈其实醒得很早,但她犯懒,不需要吃药、上课的时候就赖在床上不起来, 比如今天。   司羡元敲了敲门进来的时候, 明窈第一时间就?听见了, 她懒懒地招呼了声司大人, 翻身过来望了他一眼,继续闭眼?睡了。   司羡元蹙了蹙眉:“昨晚又睡得很晚?”   “没?有。”明窈睁开眼?睛,虽然人已经清醒了但声音还是软软糯糯的,带着绵绵腔调, 道:“幺幺要睡觉。”   “起床。”司羡元看到她探出锦被的一截小脚,握在手里揉捏着, 说, “今日我有空,考校你的功课,双刀练得怎么样了?”   明窈有点心虚, 她压根就?没?练,水平停滞不前?, 她灵机一动,编了个一看就?会被戳穿的理?由?:“幺幺肚子痛, 练双刀很累。”   司羡元瞥她一眼?,躲懒成?习惯了可?不行, 他眼?神淡了下来, 说:“起床,不许赖着。”   明窈哦了声, 磨磨蹭蹭地踢开被子坐起来。   司羡元松开她的脚,把臂弯的衣裳放在床榻上道:“新的春衣, 你试试。”   “哦。”明窈接过衣裳,以?前?都是绣娘拿给她,这次换成?司羡元了。她没?想太多,拿出最?上面的一件,铺在床榻上看了看,有些疑惑:   “这些衣裳跟幺幺以?前?穿的不太一样。”   自然不一样,大梁女子满十?六岁之?后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一般都不再穿幼稚小姑娘类型的衣裳。   司羡元淡声说:“你长大了,再穿以?前?的不合适。”   “好吧。”明窈打量起这件衣裳。   这是一件杏红色与鹅绿色搭配在一起的半衫花间褥裙,袖口缀着很精美漂亮的祥云图案,裙摆是长长垂垂的褶儿?,上面绣有仙鹤纹。   明窈能知道这种衣裳的名字主要得益于它鲜明的特征:上衣只有半襟,外?面虽有浓花色衫衣,但里面的杏白上襟很短,会露出大片的脖颈和锁骨,而下裙是层层叠叠很长的百褶,这种裙摆的褶儿?压得很漂亮,因此取名“花间褶”。   明窈打算换衣裳,她穿着雪白的里衣里裤,等会要脱下来,她看了看司羡元,司羡元走到屏风外?面拿了本书看,侧影模糊。   既然他转了头,明窈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褪去里衣,上身?白皙起伏的线条顿时暴露在空气中。   小肚兜都在床榻边的笼屉里,她今日挑了个杏桃色的肚兜。   系好小肚兜的带子,明窈拿起杏白上襟,往身?上比划半天,有点犯难。   这个上襟不容小觑,居然有长长的四条系带!它这种半衫,为什么会有四条!   有长有短,还缠在一起。这可?怎么系?明窈根本不会。   明窈动脑无效,朝着屏风喊道:“司大人。”   司羡元道:“怎么了?”   明窈道:“幺幺不会穿衣裳。”   她的语气很坦然,既然她不会,这里又只有司羡元,那就?只好司羡元帮她穿。   司羡元扔下书册从屏风外?面走进来,入眼?看到的就?是明窈露在外?面的雪白肩膀和纤瘦腰肢,她很瘦,但身?上也养了点肉,看起来骨肉匀亭。今日她穿了个杏桃色小肚兜,把皮肤衬得更白了,看起来粉嫩光滑,惹人怜爱。   明窈目光很坦荡,也可?能是跟司羡元呆惯了,一点都不觉得这样有问题。   司羡元一瞥而过,语气有些不耐:“你怎么连衣裳都不会穿。”   明窈无法?反驳,把杏白上襟递给司羡元,理?直气壮道:“幺幺又没?有穿过,绣娘也没?教。”   司羡元接了轻薄上襟,坐在床沿处拍了拍床榻:“过来。”   明窈挪着屁股靠近司羡元,坐在了离他近的位置。   小肚兜很贴合地穿在她身?上,只罩住了起伏的胸脯,清晰的颈窝、白皙的藕臂、盈盈可?握的小蛮腰等等无一不是暴露在外?面。   她坐得也不太端正,懒洋洋的,像只乖巧的猫儿?,又像是惑人的小狐妖。她等着司羡元给她系带子,对自己的身?子诱人程度毫无所察。   司羡元把系带捋顺,示意她抬起胳膊。他把上襟打开从前?面给她穿上,让明窈侧一下身?。明窈露出纤瘦的背,背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小肚兜的带子。   司羡元把上襟的两条系带分别系在胸处和腰处,有把另外?两条交叉系好。   等明窈转过身?来,上襟已经妥帖穿好了,她觉得有些新奇,道:“大人,为什么你这般会穿我的衣裳?”   她虽然十?六岁了,但心性?仍是少女,保留着幼时的童言无忌。   司羡元瞥她一眼?,淡淡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笨。”   “好吧。”   明窈把花间褶裙也递给他,乌黑透亮的眼?睛颇有些理?直气壮:“还有裙子。”   司羡元把里面的束腰裤给她扔过来:“自己穿。”   “哦。”明窈脱下里裤,她这里面只有一个浅白色的小裤,一双细白的腿露在空气里。不知怎的明窈莫名感到一阵羞赧,抬头看了司羡元一眼?。   只见他淡淡看着她,瑞凤眼?里无甚情绪的样子。见明窈慢吞吞的,轻啧一声催促道:“磨磨蹭蹭的。”   明窈哦了声,觉得应当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套上束腰裤,下了床榻光脚站在地上,等着司羡元给她穿裙子。   司羡元瞥了眼?床榻的笼屉,忽略一堆小肚兜精准地把另外?一边的棉袜扔过来,说:“看来你是不怕月信痛。”   明窈委委屈屈地瘪嘴巴:“你怎么老骂我。”   但也很听话,把棉袜穿得整整齐齐。   司羡元走过去,花间褶展开束住上衣半衫,先系了个里面的带子,又从外?面再给她系了一层丝绦。   他拿起轻薄外?衫,给她穿在最?外?面,同样是用丝绦系上。   明窈拨了拨丝绦,这个腰绦很好看,是麦穗的图案,还有个小铃铛,拨弄起来叮叮铃铃的脆响。   司羡元打量她一眼?,略有几分满意,道:“你穿这身?很好看。”   明窈低头,露出胸脯她有些不习惯,但想到大梁满十?六岁的女子都是这样穿她就?释然了。只是她还有个烦恼:“幺幺万一脱不下来怎么办?”   司羡元道:“那你也太笨了。”   “……”   明窈不理?他了,她穿着新的春衣去漱口洗脸。   ……   明窈用完早膳之?后磨磨蹭蹭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躲过练双刀的命运,她小脸都皱了起来,拉耸吧唧地被拎到乌螣堂的操练院子。   司羡元看着她穿的新衣,娇娇嫩嫩跟朵花儿?似的,又联想到今早看到的她嫩如凝脂的肌肤,眸色微微深了深。   其实无人察觉的是,他的丹田方才有点热了起来,简直莫名其妙一样,他自己都稍感意外?。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道理?。   就?像一个游走杀场的猎人随手拣来了个小玩意儿?,偶尔发慈悲精心培养一下,养着养着过了许多年,冷漠的猎人骤然发现,从前?病怏怏的小东西如今变得娇艳欲滴,看起来居然很可?口。   在明窈走过来之?前?他就?恢复了淡淡的表情,道:“今日放你一马。不想练双刀,等会……”   没?等司羡元说完,乌螣堂庭院外?头就?传来叽叽喳喳的呼唤声,季旻像是磕了药般精神抖擞地跑进来,大声喊道:   “司大人!幺幺妹妹!”   司羡元眉心微蹙:“来做什么的。”   季旻对他视若无睹,拿出手里一封不知道干什么的信,口中发出“噔噔噔蹬”的声音,绕着不明所以?的明窈转圈圈:   “幺幺妹妹,你看!”   像是什么大宝贝一样。   明窈被勾起几分好奇心,立刻把司羡元扔在一边,凑上去道:“这是什么呀季哥哥。”   季旻突然卖起了关子,眨着眼?睛说:“你猜呀。”   明窈哼哼唧唧地撒娇,可?季旻就?是不给她看,神情很兴奋,还夹杂着几分八卦,非明窈要猜这是什么。   明窈转头喊出来楚让,改成?给楚让撒娇:“阿让哥哥,你帮幺幺把那封信拿过来。”   明窈有种直觉,这封信是写给她的。她太好奇了,会是谁给她写信?   楚让的袖子被她晃啊晃,让他莫名心烦,面无表情地闪身?消失,留下一句“不在卑职职责范围内。”   明窈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人群远处的司羡元身?上。她眼?眸一亮,啪嗒啪嗒跑过去,抱着司羡元不撒手:   “大人,幺幺想看信。”   司羡元看了她几眼?,不为所动。   明窈晃着他的手臂,黏黏糊糊的。司羡元抬手对季旻勾了下掌心。如同隔空取物般,那封信一下子就?到了他手里。   “哇哇哇!司大人作弊!”   季旻话虽这么说,面上却没?有丝毫不愉快,笑嘻嘻地跑过来,说:“快看快看,这是其他男子托我给幺幺妹妹的信!”   明窈好奇地看过去,司羡元却没?把信给她,直接拆开了。   见司羡元一目十?行地看完垂着眼?没?开口说话,明窈踮脚把信要了过来,低头看去,却发现开头是一首诗。   她看向最?后的署名——顾淮远。   这一年她虽然经常与顾家兄妹来往,但一直只在司府里对弈聊天等。这还是顾淮远第一次给她写信。   “嘻嘻,顾淮远都给我说啦!”   季旻性?子大大咧咧,在京城玩的开,认识顾淮远很正常。顾淮远不好意思来找明窈,就?拜托季旻帮他送一封信,当然想做什么也都跟季旻暗示了。   “幺幺妹妹,你文采好,定然是能看懂的。”   季旻只想嗑八卦,道:“顾淮远约你春祀节出门踏青!幺幺妹妹,你答不答应啊?”   明窈看到信的时候也愣了愣,后面的邀约踏青她看到了,开头的诗她也看懂了。   她歪了歪脑袋,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以?防顾淮远的心意被乱传而下意识把信收紧,懵懵懂懂道:   “好像是……情诗。” 第34章   明窈不是笨小孩, 她猜到了顾淮远的意思。只是她接触的外?男甚少,从没收到过情?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季旻觉得顾淮远很不错, 见明窈愣神, 积极地给主意道:“顾哥此人家世没得挑, 人品有可靠, 长得也不错,幺幺妹妹已经十六岁了,不妨接触试试。”   明窈有些迟疑,她好像确实要该与他进一步接触了。女?子到了说亲的年纪, 大家都是这个流程走的。   明窈低头看着信,一时没说话。   “你怎知他就心悦幺幺?”司羡元瞥了眼信, 漫不经心道:“我?司府养的人, 金枝玉叶,娇贵难比,他若是看重权势了, 幺幺该当?如何?”   季旻听到这话也有点迟疑,但他还是觉得顾淮远不是这样的人, 道:“顾家老爷子已经位及人臣,他们不缺家世显赫的来联姻了吧?”   司羡元淡淡道:“人心难测, 况且顾家与明窈认识也才一年而已。来司府见了几次,就产生感情?了?”   季旻一时被这话给说服了, 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也对?啊,他们也就认识了一年, 幺幺妹妹又是个内敛缄默的性子,但是顾淮远又确实算是可靠的……   季旻有点纠结,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道:“幺幺妹妹自己拿主意吧。”   明窈在?两个人的目光下陷入迷茫:“幺幺拿主意?”   她更迷茫了,歪了歪脑袋说:“顾哥哥对?明窈挺好的。”每次过来都很有礼貌,都会带着东西或者糖。   司羡元淡淡问:“你心仪他吗?”   明窈眨了眨眼睛,眸子里有些懵懂,想了半天才道:“幺幺觉得顾哥哥挺好的。”   季旻也不懂了,说:“挺好的是什么意思?若是幺幺有时间就干脆去赴约呗,反正不过是春祀踏青,相中了就接触,没相中就拒绝。”   明窈下意识看向司羡元,他淡声说:“随你。”   见司羡元对?此事兴致不高的样子,明窈自己想了想,说:“那好吧。”反正她也没什么事情?。   司羡元道:“不要选上课和练刀的时间。”   明窈收了信,说:“知道了。”   不管对?方是谁,能出去玩明窈都很开心。   她没有选在?春祀那天,等那日她想与司大人一起?过。她选了个相对?空闲的日子,换了身新衣,稍作?打扮之?后去赴约。   司羡元刚下朝,瞥她一眼,说:“带上楚让,遇到什么事本官可不管你。”   明窈觉得有道理,遂唤来楚让在?暗处跟着。   约定的地点在?清宁坊附近的柳树下,距离明窈很近。   顾淮远没想到她能来,眼里带着几分?欣喜,但还是克制着,礼貌道:“快到晌午了,我?们去天香楼用膳如何?我?提前约了厢房。”   明窈无可无不可,道:“好。”   顾淮远走向马车,道:“我?坐马车来,里面空间宽敞,有两排木椅,幺幺妹妹可以与我?分?开坐。”   这是怕她觉得不好,特意避嫌。   明窈却没听出来他的意思,司府的马车上她向来都是坐在?司羡元旁边的。既然顾淮远这样说,她顺从道:“好。”   顾淮远笑了笑,两人坐上马车去了天香楼。   天香楼在?京城属于数一数二的高档酒楼,顾家还是比较有势力的,两人进了地字一号房,顾淮远先是让明窈点单,明窈客气?地点了一道桃酥,就把膳单给顾淮远了。   顾淮远点了四菜一汤,小厮拿了膳单离开。   膳菜很快就上来了,顾淮远本想找个话题跟明窈聊聊,但看到摆上桌的热菜还是止了口?。   明窈没察觉到他要聊天,除了跟司羡元用膳时其他时候她都不怎么说话,形成习惯了也不觉得不自在?,安静地吃饱了午膳。   用完午膳稍微聊了聊两人就出发去了京郊。京郊南边有个古亭,从前有大儒在?亭上刻了自写的书?法,顾淮远打算带明窈去看看。   明窈没什么意见,她应了声好。   顾淮远却难得高兴,他对?明窈很有好感,如今能邀约出来就是好兆头,相信不久以后就能试着说服爹去跟大司马提亲了。   两人来到京郊,这里行人很少,环境也不错,还没到目的地,顾淮远拿出备好的书?籍,刚准备邀请明窈一起?看,马车就突然晃动起?来。   车上两人皆是微惊,往窗外?看去——居然有绑匪出没!   大抵是看马车形单影只,又是富家马车,想劫一票车子。此处位置距离京城中心颇远,顾淮远确实有听说过偶尔有绑匪出没,但顾家从没遇到过,因此也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顾淮远今日是想跟明窈幽会来的,出门根本没带护卫,他是个纯粹的文人,根本奈何不了这些蒙面绑匪。   顾淮远面色有些苍白,转头想要安慰明窈:“我?下去与他们谈判,把银子给他们,我?们不会有事……”   没等他说完,明窈就轻轻起?身,轻轻跃下马车。   顾淮远眼睛微微瞪大,正想问明窈要做什么,就见她从袖口?里掏出一对?匕首大小的双刀。   这自然不是明窈的玉珑刀,而是她出门之?前听司羡元说的话而临时拿的。她很熟练得扬起?手,身子单薄瘦弱,但双刀准头极好,没费什么力气?就击中前头的两个人。   对?方发出惨叫声倒地,血流汩汩不止,相信很快就会没了生息。绑匪都是乌合之?众,很会恃强凌弱,见软绵绵的小姑娘都能出手杀人,当?机立断要逃。   楚让无声出现,手里一柄匕首过去,几个头颅就落地了。剩下的人惨叫着四散开来,楚让直接追了上去。   不消片刻,他无声无息地回?来了,除了胸口?和匕首沾血,其他都没有大碍。   楚让道:“都解决了。”   明窈收了迷你双刀,道:“谢谢你楚让。”   楚让闪身消失,回?到暗处了。   顾淮远坐在?马车里半晌没回?过神,他下了马车急忙过来看明窈有没有受伤,明窈收了手,摇头道:“幺幺无事,顾哥哥没有受伤吧?”   “我?也无事。”顾淮远有些愧疚,面上隐隐发红,他这次毫无武力值,居然还要靠着幺幺妹妹来救,真的是……   他不知该说什么,素来温和有教养的人有点着急,明窈安慰道:“不妨我?们先回?去吧,改日再邀约。”   顾淮远只得点了点头,两人坐着马车返程。   一路有些沉默,顾淮远慢慢回?了神,愈发觉得愧疚,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但明窈温温淡淡的,很有礼貌,却怎么接话。   顾淮远把明窈送到清宁坊门口?,明窈道别了顾淮远,回?了司府。   顾淮远看着她走远才离开。   由于他们用完午膳没多久就折返了,司府这边也刚用完午膳。   蒲叔公把内侍衙堆积的奏折搬了过来,看到司羡元独自从膳桌边起?身时愣了愣,道:“明姑娘呢?”   司羡元接了奏折翻开,垂着眼淡淡道:“出去幽会了。”   蒲叔公瞪大眼睛,等等,明姑娘幽会了?这是怎么回?事?女?儿大了注定要嫁人吗?蒲叔公顿时冒出一万个问题,但他抬头看到司羡元平静的脸色,满腔疑问一下子就止住了。   司羡元看起?来很平静,但眼里一丝笑意都没有,瞧着心情?一般。蒲叔公及时告退,溜之?大吉。   过了一炷香,蒲叔公又进来了,道:“司大人,明姑娘回?来了。”   司羡元闻言抬头,眉梢微微挑了挑,道:“让她过来。”   话音刚落下,明窈就已经进来了,她坐在?司羡元身边,微微低着头想着什么,一句话不说。   蒲叔公眼疾手快地退了出去。   司羡元翻了翻折子,明窈依旧没开口?,片刻后,他道:“怎么回?来了。”   明窈罕见地没回?答他,兀自思索着什么。   司羡元放下折子,偏了偏头,视线锁在?她身上。   明窈抬起?头,乌黑湿漉的眼睛看着他,道:“司大人,幺幺不喜欢他。”   司羡元有些意外?,没想到明窈提前回?来会说这个。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些,颇有兴致地道:“为何这样说?”   明窈不想多说,简单提了下京郊出没的绑匪。   司羡元顿时就猜到了七八成,说:“不喜欢就回?绝他。”   这回?明窈想的很清楚,点头道:“好。”   司羡元拿起?折子,翻了几页,批了几句话,放下拿起?下一个,看了看质量合格,放在?一边等着呈上龙案。过了会,他才漫不经心道:   “以后少跟不熟悉的男人出门,当?心被人骗。”   明窈想为顾淮远解释一下,说:“顾哥哥没有骗我?。只是幺幺发现不喜欢他这样的。”   司羡元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明窈迟疑了下,却没有想出来具体?的人物。   她喜欢什么样的?她也不知道,这个概念在?她脑海里依旧是模糊的。但她知道了一点:她不喜欢不如司大人的。   于是明窈就诚实地说了。   司羡元挑了挑眉,有点意外?明窈的说辞,道:“那你的要求可不低。”   “是吗。”明窈不想再讨论这个,她起?身准备走了,“大人你先忙。”   方才在?天香楼感觉吃了一身的味道,裙子上都是经久不散的膳菜味,明窈一直忍着不适。   司羡元问:“去哪。”   明窈说:“沐浴。” 奇!书!网!w!w!w !.!q!i!s! h !u!9!9!.!c!o!m   “在?这吧。”司羡元淡声道,“你出去幽会,张婶和姜婆出去采买东西了,贝阙阁没人伺候你。”   “好吧。”   明窈不挑,也没什么意见,但是等会就要麻烦司羡元了。她趴在?他身上撒娇,道:“那司大人帮幺幺备热水擦身子。”   司羡元想了想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末了还不忘补了句:“本官发现你恃宠生娇。”   明窈哼哼唧唧地不回?话。   能劳烦司羡元伺候她沐浴,她理所当?然地觉得是自己赚大了。 第35章   觉得?自己赚大了的明窈坐在一边懒洋洋地窝着, 等?司羡元找人帮她备好热水和帨巾、皂荚等?。   司羡元去看宫务,不忘催她:“热水备好了,快点去。”   “哦。”明窈慢腾腾地进了净室。司羡元的净室她也来过, 但没在这里?沐浴过, 等?下人搬来热水和沐浴用具, 都退出净室之后, 有些好奇地打量一圈。   明窈只?知道宦官都是身体不太好的,但具体哪里?不好她不得而知。不过看司羡元的净室很干净,没有很奇怪的东西,明窈看了一圈就收回目光。   初春依然有点冷, 明窈泡进浴桶里?,给头发涂抹上皂荚水。她反复洗了两遍, 水有点凉了, 刚想开口唤司羡元帮她换热水,张了张口莫名又犹豫了下。   明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   她这里?不知不觉就长出来了,还记得?以前姜婆婆给自己塞了本女子的册子, 她扔在帛枕底下。虽然没有细细地翻过,但她空闲无聊时也看了几眼?。   其中有一条好像就是女子长大后不得?随意将身体给家里?男子看……   明窈看了看净室关上的门, 正犹豫,门被?敲响, 司羡元站在门外道:   “幺幺,给你换新的热水。”   “好。”明窈把脑海里?的杂念丢掉, 应道:“门没有锁, 你进来吧。”   司羡元推开门。乌螣堂里?没有人,都被?他赶出去了。他把干净的热水浴桶放在明窈旁边。   明窈下意识往水面之下沉了沉, 让水面没在胸口之上。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总觉得?……她好像不能随意给他看自己的身体。   司羡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她慢吞吞的动?作?淡淡催促道:“怎么, 还要我抱你起来。”   “不要。”明窈伸出胳膊朝他撒了捧水,“幺幺可以自己来。”   司羡元看她一眼?,眸光从水面的起伏处一略而过,说?了声?“行?”就离开净室关上了门。   等?他走了,明窈从浴桶里?站出来,自己换上新的温热水。   ……   明窈裹上帨巾,从净室里?走出来。   司羡元宫务都处理完了,正没什么事情把玩着扳指,见她面色红扑扑的从雾气缭绕的净室里?走出来,散漫道:“你终于是好了。”   他第一次知道女子沐浴竟然需要至少五桶热水,要洗至少半个时辰。   “嗯。”   明窈诚实地点头,其实她洗的不算慢,洗完之后花了一会时间来裹帨巾,前前后后收拾出来就过了半个时辰。   一头墨发还没擦干,水滴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把帨巾浸湿了一块。   司羡元抬着眼?皮,时不时地看向她,眼?里?情绪有些暗,却不开口。   明窈确实是大姑娘无疑了。她身子抽高不少,头发都快长到?臀部了,长长地垂下来像缎子一样。帨巾裹紧,清晰的锁骨、两条白皙的手臂和细细白白的双腿都露出在外面。   她的胸脯处能看出来明显不同于小时候的起伏,虽然不那么满,但腰肢格外纤细,所以曲线倒也算得?上姣好诱人。   明窈很自觉坐在他身旁的小木凳上,递过去手里?的巾帕。   司羡元娴熟地拢起她的湿发,这个动?作?他做了数年,早已习以为常。擦好明窈的头发,他又给她擦了脸和手。   明窈的脸颊很白也很光滑,没有什么瑕疵,司羡元放下巾帕,问:“前阵子给你的桂花膏呢?”   明窈被?擦的有些困,半眯着眼?娇娇哼哼说?:“在贝阙阁。”   司羡元起身去乌螣堂净室里?找了找。   净室里?还有没散去的热雾,水渍慢慢流掉,空气中的淡淡皂荚香气还残留着未散,他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明窈落在这里?没用过的,拿出来给她抹上。   他懒得?再?伺候,说?:“自己擦擦。”   “哦。”明窈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把香脂抹均匀,还没忘了软绵绵地问:“哪里?来的玉兰膏呀,好香哦。”   “你之前放在这里?的。”司羡元说?,“你天天在乌螣堂落东西。”   明窈困了。她没睡午觉,现在是下午的时间,正睡意朦胧,不想与他计较,伸出手并且指了指脖子、双腿和脚说?:“脖子手手脚脚胳膊和腿都要。”   她又打了个哈欠,很自觉地进了主屋,闭上眼?睛趴在司羡元的床榻上,不忘扒拉一下帨巾露出双腿,说?:“麻烦你了,司大人。”   司羡元看着她,眸子里?的情绪看不出是什么意思。片刻后他坐在床榻边,用香膏把她说?的地方?都涂抹均匀。   锁骨下方?的胸脯处果真有不小的起伏,仔细触摸还有鼓起的东西。司羡元眸光有些暗,很快收了手。   明窈正进入睡意,姿态不太端正。他看向她的腿。   一双细细白白的腿有半截被?帨巾盖住了,他把锦被?给她盖上,抽走帨巾,掀了掀锦被?把双腿也涂抹均匀。   他很专心,指腹揉着她大腿周全和内侧。涂完后,他掌心缓缓探向上方?,无声?地、轻轻地勾了下明窈的藕色小裤。   明窈睡意朦胧,轻轻翻了个身,另一条柔软的腿压上来,低低软软地娇声?咕哝道:“痒。”   司羡元顿了顿,把被?压住的手抽回,给她锦被?盖上。看着小姑娘娇美软和的睡颜,他垂着眼?,莫名地喊了句:“幺幺。”   明窈半睡半醒地应了声?,动?了动?嘴唇,无意识地回道:“昭昭。”   司羡元起身的动?作?微顿,低眸看过去。她睡颜安好,没有发觉自己在说?什么。但他耳力向来极好,连她在浴桶里?捧了几捧水都能听得?见,自然没有听错她方?才喊了那一声?。   她方?才喊了一声?“昭昭”。   他的本名叫司昭,她何时看到?的?   司羡元嘴唇扯了扯,似乎觉得?荒唐。几秒后,瑞凤眼?却微微弯了弯,心情明显愉悦几分。他应了声?“嗯”,也不太在乎明窈听不听得?见。   他进净室收好香膏,关上净室的门,在里?面停了一会,才出来。   明窈被?顾淮远邀约的事情迅速传遍了司府,蒲叔公、张婶婶、姜婆婆等?人全都重视起来,顾淮远很快就往司府送了东西,说?是作?为明窈那日受到?惊吓的赔罪。   明窈没要赔礼,象征性?地拿了点就推了回去,同时写了封信,感谢顾淮远的照料,但她想要在司府休息一段时间。   明窈相信顾淮远看得?懂,她不希望他继续邀约他,这是在暗示拒绝。   果然顾淮远收到?信后没再?有动?作?,大抵是收到?了打击。   虽然顾淮远暂时没了威胁,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别?的男子。司府养了个姑娘的事情整个京城皆知,明窈与顾家嫡子出府又归的事情也被?很多有心人看在眼?里?。   一时间很多人都来找蒲叔公打听,不是旁敲侧击问明姑娘心仪的亲家,就是问司羡元对于这个姑娘嫁给谁有什么想法。   蒲叔公一时犯了难,他摸不准司羡元的态度,不知道该怎么回,于是一律让大家伙稍安勿躁,他有消息了再?给大家回。   话是这么说?,该不该回消息还是要看司羡元的意思。   蒲叔公是个精明人,对于司羡元的隐隐占有欲看在眼?里?。他根本不想掺和,想来想去找到?姜婆婆,商量一会之后决定由姜婆婆来问这个事。   姜婆婆趁着司羡元休沐来到?了乌螣堂书房,委婉地说?了下近日很多人来打听明窈的亲事,自己作?为明窈的半个奶娘也没有好办法,最后才问:   “不知……司大人您怎么想?”   司羡元看着桌上的奏折,眼?里?思绪让人捉摸不透。姜婆婆一时没敢说?话。   司羡元忽而走了神,他想起了已经有一段时间,朝堂上不亲不远的官员突然来找他攀谈,明里?暗里?也是问明窈的亲事。   自从明窈及笄陆陆续续开始有,这几日愈发多了起来。   司羡元一直没过分注重这个事情,虽然养了这么多年,但潜意识还觉得?明窈是司府的人。   但现在看来,外面很多人已经不这么想了。   他们不少人都想来司府说?亲事。   司羡元敲了敲案几,沉思着,未答。   姜婆婆看他一直不出声?也没敢再?问,但她从小看着明窈长大,现在很多事都要操心,忍不住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司大人,幺幺长大了,该启蒙了。”   这回司羡元终于答话了。他抬了抬眼?,慢慢道:“启蒙?”   “对。”听到?他出声?,姜婆婆一股脑道:   “幺幺今年十六岁了,虽说?嫁人可以再?等?等?,大梁女子十八岁才当嫁。但她本就比同龄女子晚熟,如今更是对于启蒙之事一无所知。其他府里?的女子对于自己要做什么都一清二楚,但幺幺在这方?面还是个小姑娘……”   姜婆婆说?的还算委婉的,其他家族的姑娘,不管嫡女庶女,早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懂得?了一些男女之事,更是连男子的身体都被?嬷嬷教过。   启蒙的目的不在于伺候男人,而是教导姑娘要守住清白之身,清醒保持独立警惕,不能因为一知半解的就被?不怀好意的男人骗了。   但明窈显然还不太懂这些,姜婆婆塞给她册子,上面的东西都很浅显不说?,明窈也不太懂得?要看。   她被?司府养得?太好了,姜婆婆担心,将来若是把明窈嫁出去,明窈怕是懵懵懂懂要被?男人拿捏住。明窈可以算得?上姜婆婆的心头肉,姜婆婆不希望明窈太过稚气单纯了。   “姜婆。”司羡元打断她的话,少顷道,“本官知道了。”   姜婆婆松了口气。   司大人把此事听进去了,她也就能放下心。姜婆婆行?礼:“老妇告退。”   明窈对此一无所知。   她按部就班地上课,偶尔泡泡药浴。虽然她的身子寒弱之症好了许多,但沈大夫总是把脉察觉出明窈身体埋藏有很深的寒症,一时没有办法,时不时给明窈开药吃。   明窈的策论、礼乐也结课了。   女子需要管账,所以算术课还要学,另外司羡元不希望明窈对外边什么都不懂,因此天文地理也继续上课。   但总的来说?,明窈轻松很多,她下午只?需上一个时辰课再?练练琴棋书画就能自由休息了。   司羡元忙了几日,在明窈休息的早晨终于有空,让她来书房。   明窈疑惑地在书案边坐下,随着膝盖轻弯,朱红的裙摆褶儿在鞋尖上舒舒展展开来。   司羡元淡淡道:“你十六岁了,以后有什么想法吗。”   明窈歪了歪脑袋,有些熟练地接话道:“大人,您又要丢掉幺幺吗?”   司羡元微微一顿,一时未答。其实他不想丢掉她,养了这么多年,付出如此的心血,他可不愿为别?的人家做了嫁衣裳。   但他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漫不经心似的,逗她:“是啊,你长大了就不能留在司府了,以后打算去哪?本官给你找找家人如何?”   说?话间,早膳和碗筷摆上了桌。两人都没用早膳。   明窈低着脑袋想了好一会,说?:“是不是幺幺嫁给谁,以后就要留在谁的家里??”   司羡元拿起银箸,没有否认:“这么说?也不算错。”   明窈闻言眸子弯了弯,唇边扬起小小的梨涡,瞧着格外天真可爱。她理所当然道:“那幺幺嫁给司大人就好啦。”   她拿起银箸,夹了个春卷。   司羡元觉得?好笑,道:“你要跟宦官对食?”   明窈没觉得?不对,两腮被?春卷塞得?满满的,她努力嚼着,鼓起腮帮子,含糊道:“幺幺不正在跟大人对着吃饭吗?”   这句话说?得?单纯如稚子,放在明窈身上却非常合理。   司羡元:“……”   他看着明窈的天真模样,半晌没说?出来话。 第36章   司羡元没想到明窈并不知晓“对食”的意?思?, 看着她认真咀嚼春卷的模样,轻晒道:“小丫头能懂什么?。”   明窈没理他,专心致志地用膳。   用完膳明窈就回了贝阙阁, 姜婆婆对此?事?颇为上心, 她素来不多嘴, 但此?刻还是忍不住问:   “明姑娘, 司大人怎么跟你说的?”   明窈坐在窗边给?新采的紫鸢尾剪花枝,闻言想了想,说:“大?人问幺幺是不是想跟宦官对食。”   姜婆婆吓了一跳,不是说要启蒙的吗, 怎么?提起这个了,她没敢再问了, 兀自琢磨着, 难不成是司大?人对幺幺有点别?的企图……   没等?姜婆婆消化完内心的惊涛骇浪,明窈就好奇道:   “姜阿婆,对食是什么?意?思??”   姜婆婆惊疑不定, 她原本没觉得司大?人对明窈另有心思?,但听这话说的也太有歧义了……她一时拿捏不准该不该给?明窈启蒙了, 支支吾吾道:   “这、这个你去问张婶婶吧……老奴也说不清楚。”   明窈哦了一声,她隐约察觉到这个词的意?思?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等?到晌午张婶婶来送煎好的药, 明窈又?问了遍:“张婶婶,对食是什么?意?思?呀?”   张婶婶是个老实人, 不多嘴也不懂隐瞒, 道:“对食就是宫里女?子与太监相?恋过日子。”   “哦。”明窈恍然大?悟,那么?司羡元的意?思?就是问她是不是要与他相?恋过日子。   明窈对这个概念有些新奇, 但也没觉得很特殊,有点不明白司羡元为什么?说“小丫头能懂什么?”。她好奇心不强, 没再多问什么?。   张婶等?她喝完药就退出屋子做活去了。   本来这件事?就该这么?过去了,但明窈用完午膳在庭院闲逛的时候碰到蒲叔公,蒲叔公也走过来问:   “明姑娘,司大?人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蒲叔公想琢磨一下司羡元对于明窈的态度,以此?来决定明窈是否要安排启蒙。   如果?司羡元没打算管,那这件事?就属于他跟姜婆婆、张婶婶的职责范畴,是时候安排下来了。   明窈感?觉有些奇怪,歪了歪脑袋说:“司大?人问幺幺是不是想跟宦官对食。”   蒲叔公内心也掀起些微波澜,显然他跟姜婆婆一样也误会了什么?,顿时拿捏不住该怎么?做了,便道:“行,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明姑娘接着逛吧。”   明窈的好奇心终于被勾起几分。过了几日,她问姜婆婆是不是想做什么?,姜婆婆不想瞒她,只好道:   “我们在问司大?人你是不是该启蒙了,司大?人还没回话。”   “哦。”明窈想了想,又?问:“启蒙是什么??”   姜婆婆寻思?反正都说了,干脆都不瞒着她,便道:“启蒙就是男女?之事?。姑娘到启蒙的年龄了,但对此?所知甚少。”   姜婆婆疼爱明窈,不希望明窈睁眼瞎。   明窈懵懂问:“那男女?之间都有什么??”   姜婆婆想了想,说:“有感?情情思?、欲念,有交往、嫁娶,也有更秘密的事?情。”   明窈听到姜婆婆的一席话陷入沉思?。   又?过了几日。   明窈今日没课,赖在床塌上不起来。等?了一会没见司羡元来催,撑着身子慢悠悠下了床塌,决定去乌螣堂找他。   来到乌螣堂发现没人,明窈一问才知道司羡元今日早早的就去上朝了。   明窈觉得有点遗憾,本来她想问问关于启蒙的事?情的。   她本来就懒,今日慢悠悠地想起来这件事?,难得想过来问,没想到司羡元还不在。   蒲叔公和姜婆婆都不知晓这件事?兜兜转转又?回到司羡元这里了。   明窈欲走,忽看到书?房桌上放着几本书?。   她走过去翻了翻,疑惑地看着这些书?册的书?名。   有什么?……女?子出嫁后如何服侍丈夫、男子女?子若是有情该如何定亲、女?子的身体对男子来讲究竟有何妙处……   很多明窈没接触的书?名,一摞堆在这里。旁边还放着一本零散的,书?名是“鱼|水之事?”,这本被单独挑出来了。   这是司羡元昨晚刚让蒲叔公借来的。   司羡元还没排查完,准备挑出来合适的给?明窈看,只是他昨晚刚剔除一本“鱼|水之事?”的书?就去处理宫务了,余下的还没来得及过目排查。   如果?有很露骨的,不能现在给?明窈启蒙。   当然这些明窈都不知道。   明窈站在书?桌旁,好奇地翻了翻第一本,上面第一页就是两具裸|露的身体叠在一块,没有配字。   她盯着看了半天,茫然地自语咕哝:“为何女?子出嫁要被丈夫压着欺负呀。”   明窈很聪明,她猜到了这就是他们近日讨论的要给?她启蒙的书?。   但她看这张图看不明白,为何女?子出嫁要被丈夫压着?不痛吗?女?子出嫁就是这样被奴役吗?   明窈甚至看的有点气愤,她总算是知道了,启蒙就是女?子伺候男人,她很不喜欢这样。   推开?这本书?,明窈继续往下面翻。这些书?因为没来得及被排查,所以各种类型都有,甚至连如何在深宫与皇帝相?处这种书?都有。   翻着翻着,她看到一本书?,动作定住——   《太监生?活录》*   太监是什么?明窈知道,就是身子不太好的在宫里当值的男子。而宦官就是太监的更高一阶,是封了官职的太监。   明窈有点好奇的书?内容。它大?抵是掺混了随意?放进去的,但这并不重要,明窈花了三?秒的时间思?考,然后用一秒的时间拿起了这本书?放在怀里。   没错,她打算带走回去看看。   怀里揣着一本书?从乌螣堂出来,有下人看到明窈也没感?到奇怪。明姑娘经常从乌螣堂带东西走,他们早已习惯。   明窈顺顺利利地回到贝阙阁,甚至连张婶婶看到她揣着一本书?都没问是什么?书?。   看了看时间,还是晌午,远远不到司羡元下朝的时间。   明窈看着怀里的书?,后知后觉生?出几分心虚的感?觉,她把贝阙阁的门关上,又?跑回内室关上门,这才懒洋洋地躺在床塌上,翻开?目录。   书?的目录包含衣食住行以及可能会遇到的“隐秘的苦恼”等?。   明窈翻开?第一页。   ……   司羡元下朝后,身上照例带了一身的血。   这几日朝堂不太平,他又?替嘉和帝杀了几个人,结果?引来诸多臣子不满,最后费了些功夫才结束这场早朝。   午膳的时间已经过了,司羡元没有丝毫用膳的胃口。他先换下脏衣,去净室去掉身上的血腥味,换了身新袍出来后简单用了个午膳。   看了眼时间,已经申时了。   这个时间点,明窈应当才刚睡醒在床上赖着。   司羡元不准备打扰她,他先回书?房处理完堆积的内务,余下琐事?不多,明日直接给?内侍衙处理。   申时过半,司羡元看向一旁放着的一摞书?。   给?明窈启蒙的事?情确实该提上日程了,司羡元翻了翻内容颇有些头疼,蒲叔公也不知道问哪里借的,质量参差不齐,要么?内容很水没讲什么?东西,要么?太过露骨都能被抓进牢狱了,根本没有适合给?明窈启蒙看的。   他边看边往旁边扔,很快一摞书?就过完目。查了查数量,司羡元眉头微蹙——   这里少了一本。   司羡元刚欲唤来蒲叔公问有没有人擅自进来乌螣堂的书?房,忽然听到外面不远处的庭院传来隐隐叮咚哗啦的声响。   这明显是从贝阙阁传来的,明窈在折腾什么??   司羡元起身去往贝阙阁,进了院子才看到明窈坐在地上,面前堆了满地的破铜烂铁。之所以这么?说——   “双襟无裆裤、大?麦杆、铜盘、尿壶……”他眉心紧蹙,拎起尿壶看了下又?放下,看着明窈道,“你又?在干什么?。”   明窈的逻辑常常与别?人不一样,现在八成是在折腾一些鬼东西。   明窈擦了擦汗,她收集这些很辛苦,东市甚至是西市都跑遍了。她抬起圆润的杏仁眼,明亮而坦诚地说:   “这是幺幺送给?司大?人的!”   语气很是珍惜,像是献宝一般。   司羡元拧了拧眉,捏着大?麦杆在地上打了两下,说:“给?我干什么??用麦杆杀人?还是能放火?还有这裤子——”   他拎起黑灰麻色的布料,面上带着几分嫌弃和难以理解:“开?裆麻布裤,你是给?季旻穿的?”   明窈看他这样对待这些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太监必备宝贝”有些着急,急忙抢过来道:   “你还过来!大?人不想要直接说就好了嘛,幺幺不给?你了。”   “给?我?”司羡元似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气笑了,“我用得着这些破烂?”   明窈眼里带了点委屈,低着头不说话。   她今日收到了很大?的冲击,甚至懂了太监“身子不好”究竟是什么?意?思?,男子的身体在这本书?里有详尽的解释,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朝堂之人都瞧不起“阉人”了。   但是这是她的大?人呀,明窈想收集点东西送给?司羡元。   司羡元眼神好,看到她旁边放了本书?,拿过来看到书?名,眉心再次蹙起:“你在哪里拿的这本书?。”   “你书?房书?案上。”明窈不太高兴,但是很认真地望着他,说:“这上面说太监要用得到这些东西。”   司羡元顿在了原地。   他静静地翻着书?册,从头翻到尾,又?从未翻到头,没说话。他合上书?,抬起头看着明窈,眼神有点复杂,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表情和说辞。   不过他总算是明白明窈面前这些破铜烂铁都是干嘛的了。   没等?司羡元消化完明窈已经把这本书?给?看完了的事?情,明窈就认真把东西放好推给?他,带着几分犹豫,说:“大?人,虽然您生?活很不方便,但是……”   她想了想,像是很艰难的决定,道:“但是幺幺还是会去乌螣堂玩,不会嫌弃您的。”   司羡元:“……”   他平静道:“明窈。”   “嗯。”明窈乖乖应声。   半晌,却没听到司羡元开?口,她看向他,他又?是平淡的表情,却无言。   明窈回忆着书?上的内容——太监要去势,但是不同之人去势不同,所以不同的太监生?活习性也不同。   明窈有点苦恼,低声自言自语地咕哝着书?上的话:“太监大?多数没有阴丸但有阳根,但有的太监既没有阴丸也没有阳根……”   她仰起小脸,杏仁黑眸很清澈,神色带着坦诚的疑惑,小心翼翼道:   “大?人,您是没有阴丸,还是……没有阴丸和阳根呀?”   这并不能怪明窈。   她虽然懂了太监和正常男子的身子区别?,但对于“阴丸”和“阳根”还没有具体的印象概念。   司羡元:“……” 第37章   明窈认真地看着他。   司羡元也平静地看着她。   这是一个被司府养的太好的姑娘, 从八岁稚龄到碧玉年?华,司羡元也是这才反应过来竟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但或许是司府把她保护的太好,也许是他平日里不与她过分避嫌, 明窈至今对于男女之?别的意识都很薄弱。他总觉得她年纪尚小?, 只?是今日看来, 她不小?了。   须臾。   司羡元缓缓道:“阴丸。阳根。谁教你这么说?的?”   明窈坦诚地指了下书本。   司羡元点了点头, 道:“想知道是什么?”   明窈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道:“已经知道了呀。”   司羡元眉梢微挑,道:“说?来听听。”   他差不多能猜到这本书里都讲了什么,但这种科普性的书籍应当很少有裸露配图, 他很好奇明窈知道了多少。   明窈很诚实?说?:“阴丸和阳根就是男子用来生孩子的东西,但是大人没有。”   司羡元眉梢有挑了挑, 唇角轻扯, 有点想笑。   他本以为明窈都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但这个回?答出乎他预料。倒是非常符合明窈的性子,直白又纯真得可爱。   司羡元轻轻点头, 有些?意味不明道:“嗯,本官没有。”   明窈以为他在附和自己, 说?:“对,书上说?宦官都没有。所以有的宦官小?解会很臭。”   略略一顿, 她想想又补了句:“但是司大人不臭。”   司羡元本想略过这个阴丸和阳根的话题,听闻此言又追问:“本官身?上是什么味道。”   明窈想了许久, 说?:“大人身?上是檀木香混合一点点药草味。”   司羡元了悟。   檀木香是经常出入皇宫沾染的, 药草味则是明窈黏着自己沾上的。明窈身?上的药香味要浓一点。   明窈指着地上的破铜烂铁说?:“大人,这些?你要吗?”   司羡元不想要, 但他还是说?:“随便。”   “那幺幺送给?你了。”明窈有点开心,说?:“大人可不许扔掉, 幺幺很辛苦才买到的。”   司羡元头疼:“知道了。”   明窈认真把?地上的玩意都收了起来,等会让仆从直接送到乌螣堂。等她收好,司羡元领着她去贝阙阁里面走,来到小?书房关上门坐下,司羡元才道:   “幺幺,本官今日要教给?你一件事情。你懂得男女有别吗?”   明窈诚实?地摇头:“幺幺只?知道一点。”   司羡元隐约觉得她回?答得驴头不对马嘴,但还是耐心问:“知道什么?”   明窈认真说?:“女子没有阴丸和阳根,女子只?有金沟。”   明窈又想起一个问题。她觉得司羡元是想给?自己启蒙,于是纠结了一下还是问道:“大人,男子有金沟吗?”   司羡元神色平静,说?:“没有。”   明窈哦了声,问:“那宦官有吗?”   司羡元敲了敲书案。怎么又钻进?宦官阳根阴丸的问题里面了,他有点头疼,说?:“也没有。”   明窈又哦了声,片刻后?,又问:“那大人有金沟吗?”   在她心里司羡元是特殊的那一个,与其他宦官不一样。   司羡元额心隐隐跳了下,冷漠道:“不知道。”   “哦。”   明窈心里的疑惑解开不少,豁然开朗说?:“那幺幺知道了,这就是男女有别。”   启蒙果然值得学习,能让她了解很多东西,明窈心想。   “明窈,你听好了。”   司羡元忍不住再次叩击书案,道:“男女有别就是男为阳刚,女为阴柔,男女大有所异单唯有相和方能长久但有。我们的情感在男女之?间产生,但是受礼节的约束,男女七岁不同席……”*   明窈听了几句就有点犯懒,司大人怎么说?的比夫子还枯燥,她不太想听了,扭过头去扒拉着书案上的小?兔子娃娃玩。   司羡元轻啧一声,把?她的头给?扭正:“怎么开小?差。”   明窈:“幺幺已经懂了。”   司羡元:“你懂什么了。”   明窈开着小?差,手?里不知从哪扒拉出来一个孔明锁,她低头卖弄起来,手?指纤细白皙,动作不算快,锁却精准地环环逐渐解开。她分心玩孔明锁,说?:“男女有别就是男子女子不一样,男子主外女子主内,男主朝堂女主内宅……”   司羡元冷笑一声给?她鼓掌两声。   说?的很好,全是空话。   见?明窈还在玩孔明锁,都快解开了,司羡元轻轻扭了扭她的耳垂,说?:“男女有别就是男女不能拉拉扯扯,要遵守礼仪约束,要注重言行身?着。”   明窈被他扭疼了,不高兴地说?:“那大人干嘛捏幺幺的耳朵。”   “……”   司羡元松了手?,看到明窈冷冷清清认真地不想听课的样子,气得隐隐胃疼。   司羡元威胁道:“你若是不听课本官就一个月不允你有休息。”   明窈觉得他简直不讲道理,提高音量脆生生道:“幺幺每次都很听夫子的话!没有不听课!”   司羡元不想说?话了。   明窈听话的时候是真的很乖,但不听话的时候也是真的很不乖。   “罢了,今日到此结束,启蒙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司羡元不想再跟她交流,没多久留就离开了。   来到乌螣堂,仆从禀报那些?破铜烂铁已经好好地摆放在乌螣堂里了。听了此话司羡元又开始隐隐头疼,他挥挥手?不想说?话,走进?书房揉了揉额心。   几秒后?又想起了什么,他唤来蒲叔公,问:“教给?明窈的东西,她做得怎么样?”   蒲叔公道:“明姑娘很聪明,贝阙阁的账本管得很好,琴棋书画也没有落下。策论她目前?用不到,但是小?书房里的天文地理书册也看了不少。”   蒲叔公不知道司羡元想问什么,说?了不少好话。   司羡元:“知道了。”   蒲叔公退下后?,司羡元看了看手?边的一摞启蒙书,心烦。   片刻后?,又开始想明窈的事情。   幺幺与寻常人家女儿不一样,她是从司府长大,很多东西不学也不必强求。司府养大的人,如论她去哪里,司府总能罩着她一二?。   司羡元这般想着,把?书案上的启蒙书扔到一边。   也罢,司府的姑娘晚嫁能有什么大不了。   他再留她几年?时日也无妨。   明窈的启蒙生涯就这样告一段落,本以为日子能安静一些?,蒲叔公和姜婆婆又来问司羡元关于明窈的婚事如何处理。   现在来问明窈亲事的人家越来越多了,很多拜帖堆积着没回?,想试探司羡元想法的官员更?不在少数。   甚至皇帝本人都来问了。   司羡元刚刚散朝,明窈就被贤贵妃叫去皇宫玩。到了才发现嘉和帝也在这里。   贤贵妃看见?明窈就不禁露出笑容。   她有个贤侄近日来找她打听明姑汁源由扣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娘的事情,贤贵妃不敢擅自做决定,暗地里问了下嘉和帝,嘉和帝也很喜欢明窈,于是贤贵妃决定帮忙问问。   她把?明窈拉过来牵着手?说?了会话,道:“明姑娘可有心仪的男子吗?”   明窈有些?惊讶:“贵妃娘娘是要给?幺幺说?亲吗?”   贤贵妃笑道:“这当然要看你。明姑娘若不愿意,本宫自然不会做说?亲的事情。”   明窈想了想,似乎近日都在讨论她的亲事,她也不怎么排斥,道:“幺幺想看缘分吧。”   “行。”贤贵妃道,“改天介绍给?你们认识,本宫的贤侄是个极俊朗的武官。”   嘉和帝插话道:“那个孩子不错。说?起来明窈十六岁了,以前?见?到明姑娘还是个小?娃娃。”   贤贵妃道:“可不是呢。小?时候就粉雕玉琢的,如今果真是个美人。本宫瞧着明姑娘跟皇后?娘娘年?轻的时候也有几分像,定然命中贵不可言。”   这话说?出来是讨个吉利,明窈谢过贤贵妃,心里没当真。   倒是嘉和帝仔细瞧了明窈几眼,放下了茶盏,若有所思道:“还真是。明姑娘的眼尾像极了皇后?。”   贤贵妃没想到嘉和帝也这样想,有些?惊讶道:“那看来本宫的眼神没瞧错。不知明姑娘爹娘是谁?”   嘉和帝替明窈解释:“明姑娘幼时失亲。”   贤贵妃露出惋惜的眼神,拍了拍明窈的手?:“是个可怜的姑娘。”   明窈留了一会就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司羡元正等着她。   马车被太监特意牵到宫门口近处,司羡元把?明窈抱上马车,马车驶离,司羡元随口道:“方才聊了什么。”   明窈说?:“贤贵妃娘娘想给?幺幺介绍亲事。”   司羡元眉心微蹙,淡淡道:“亲事不急,你还小?。”   他把?明窈细细白白的手?抓在手?心里,一边把?玩一边说?:“本官想再留你一段时日。”   明窈无可无不可:“都行吧。”   司羡元轻啧一声,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他捏了下明窈的手?心,她疼的嘶了一声,杏仁眼圆溜溜的看过来,见?此他反倒恶劣地感到几分满意。   他给?她揉了揉手?心,又问:“还聊了什么?”   明窈想了想,说?:“他们说?幺幺长得有点像皇后?娘娘。”   司羡元:“皇后??”   他瞧了几眼明窈的眉眼,可惜他对皇后?无甚印象,自然也没认出来。   司羡元又想到了原先的话题,启蒙还没什么进?展,这边明窈的婚事又开始有人等着催问。   他莫名有点烦躁,倚着车厢棕檀木壁,压着某些?情绪。   马车车帘紧紧拉着,车夫在前?方赶路听不到。车轮轧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小?姑娘还不懂男女的事情。   这个封闭的马车里也不会有人注意。   司羡元掐着明窈的腋窝,小?幅度把?她抱起来。   明窈不自觉地扶住他的薄肌有力的手?臂,疑惑地看向他:   “大人,怎么了?”   没等她听到回?答,司羡元就有了动作。   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早就想这样做……司羡元眸色晦暗,把?她抱到身?前?,松了力道,让明窈坐在他的腿上。 第38章   大腿上多了份重量, 这种?感觉有些新奇。   司羡元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   所以抱着明窈侧坐在自己的腿上,他就停了动作,陷入短暂的思索。   明窈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 眸子?有些懵懂。   司羡元的大腿肌肉坚实, 坐上去硬硬的, 而旁边车凳上面扑了绒绒的毛垫, 比他的腿上舒服很多。   她等了一会没等到司羡元开口,扭了扭身?子?想要下?来。   司羡元回过神来,摁住她:“乱动什么。”   明窈不肯坐在这。一是不舒服,二是她总觉得?这个侧坐的姿势有些奇怪。她挣扎着说:“幺幺要下?去。”   司羡元以防她乱动干脆用手掌握住她的腰肢。她的腰肢很细, 穿着衣裳一只手也能握得?过来。他道:“长大了就不肯给我抱了。”   “没有。”明窈觉得?他满口歪理,她不过就是单纯想坐得?舒服点。   明窈又不舒服地动了动, 抓着司羡元的脖颈维持身?子?平衡。马车骨碌碌行驶着, 她想了想,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可是这样……好奇怪呀。别人也会这么坐吗?”   明窈鲜少看到别人坐在另一个人的腿上。   司羡元垂着眸,指腹隔着衣料揉捏着她柔软的腰肢。印象中明窈的腰肢很白?、很细, 弧度很好看,他莫名有点想掀开看看。   他手掌在她腰上轻轻捏着, 心?不在焉地说:“没有。别人不会这样。”   马车晃了下?,明窈险些往后栽倒。司羡元手掌牢牢扶着她, 顺势把明窈往怀里拢了拢。一瞬间?温香软玉在怀,他喉结动了动。   明窈侧头正?好看到他的喉结, 但她注意?力不在这里。她手心?紧紧撑着他的膝盖, 害怕自己会摔倒。   马车很快就平稳行驶起?来,明窈见自己稳稳坐着才松口气。她想起?来方才的问题, 道:“那为什么司大人要这样做呀。”   明窈不忘控诉:“你还捏幺幺的腰,把幺幺弄得?好痒。”   司羡元终于舍得?把手掌从她腰肢处挪开, 道:“那你答应本官,你不答应别人的亲事本官才放你下?去。”   “好吧。”明窈答应了,又问:“那幺幺不就嫁出不去了吗。”   明窈虽然对亲事不甚上心?,但她知道姑娘家嫁不出去是很可怕的。   司羡元看着她乌黑透亮的眼眸。她正?歪着小脸望着自己,眼神很清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司羡元回答道:“不会。”   顿了顿,他重复一遍道:“幺幺不会嫁不出去。”   司羡元把明窈放了回去。   明窈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她方才坐着他的腿屁股都坐痛了,还是软垫子?舒服。   马车很快回到司府。   一年一度的春祀节又要到了,司羡元又要忙起?来。除此?之外,他还有件事情?正?在做:调查明窈为何会被明府捡到。   明窈的出身?、八字都是未知的,这对于司羡元来说是绝对脱离掌控的。他不想放明窈走,所以这些事情?他都要调查清楚,以免日后突然蹦出来什么人说他们是明窈的父母。   除了保护明窈,调查她的出生家庭也是楚让的活。   春祀之前?,楚让敲开乌螣堂书房的门。   司羡元让他调查明窈的爹娘,他终于有了计划章程。   他道:“春祀是个好时机,若想找到明姑娘的亲生爹娘,可以从她被明府捡到那段时间?入手。若明姑娘是京城人,那段时间?定有人家丢失女儿。”   司羡元思忖,拿出一枚大司马令牌,道:“春祀节本官带着幺幺去寒岩寺,到时候你直接拿本官的令牌去户部,顺便带着明窈的画像。直接让户部从户籍里寻找十三到十四年前?丢失女儿的人家。”   楚让接了令牌:“是。”   离开乌螣堂,楚让回了贝阙阁,跟正?在庭院里喂鱼的明窈撞了个正?着。   明窈微微睁大眼睛盯着他:“阿让哥哥,你去哪里了?”   楚让道:“乌螣堂。”   “哦。”明窈喜欢跟楚让聊天?,他虽然脑回路与自己不同,但从来不像司羡元那样说一不二,因此?勉强能交流。她说:“司大人又让你做什么呀。”   司大人让他去查明窈的亲生爹娘,但这事他不能明窈说。   楚让微微冷了脸,道:“此?事与你无关。”   明窈鱼食啪的一下?掉进池塘里,她直起?身?子?望着他,呆呆地道:“楚让,你何时变得?对幺幺这么凶。”   “……”   楚让径直走过去,沉默不言。   明窈忽又想起?一件事,好奇道:“阿让哥哥,你有阴丸和阳根吗?”   楚让一愣,听明白?明窈在说什么之后他耳垂猛地通红,一直蔓延到黑色面巾底下?。他险些没维持住表情?,僵硬地转身?瞪着明窈:   “你在说什么!”   明窈不理解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有点不知所措:“司大人身?上没有……”   楚让绷着脸,他当然知道司大人没有,司大人是宦官怎么可能有。   他冷梆梆地道:“所以呢?”   明窈察觉到楚让抵抗的情?绪,讷讷道:“幺幺就是想问一下?。如果?不能问,幺幺给你道歉。”   她跟司羡元向来都没避讳过什么,所以没意?识到需要跟楚让保持男女有别的距离。   楚让的一张冷漠的俊脸险些崩裂,他握紧拳头,耳垂的红晕又有蔓延的趋势,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你以后不要这样跟其他男子?说话,更不要随便乱问。”   话毕他就闪身?消失在原地,不给明窈追问的机会。   明窈茫然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一会才悟出楚让的意?思:这种?话好像是比较敏感的,她不能随便乱说。   那为什么司大人跟她讲的时候那么平静,一点反应波动都没有?   明窈陷入了新的苦恼,她思考半晌,把这个问题的答案归结于:   其他男子?身?体都是正?常的,所以不让看也不让问,但司大人身?上什么都没有,所以不算是个男子?。   明窈这才顿悟。   只有在司大人这里,她才能没有顾忌。以后可得?万万注意?。   今年春祀节照旧是去寒岩寺。   虽然去了很多次,但明窈依旧很期待出城玩的机会。她精心?收拾了一番,更是难得?换上了粉色的纱裙。   姜婆婆给明窈梳了个堕仙髻,一下?子?就冲淡了明窈身?上的稚气之感,她身?肩纤瘦单薄,这样打扮之后更是衬得?像九琼宫阙的仙子?,有种?清冷山莲之感。   明窈觉得?这是她最漂亮的一身?衣服,这个观点在司羡元看到她的时候得?到验证。他毫不吝啬地点头,道:   “你这身?很漂亮,以后多穿几次。”   两人坐上马车驶向寒岩寺,司羡元懒洋洋地靠着车厢壁,拍了拍双腿说:“幺幺,过来坐这儿。”   明窈不乐意?,娇娇哼哼道:“你的腿太硬了,硌得?慌。”   司羡元说:“找垫子?给你垫着。”   明窈绞尽脑汁地拒绝:“幺幺……幺幺怕你放屁会臭。”   “……”   司羡元冷冷一哂,这臭丫头怎么什么蹩脚的理由都敢找。他道:“我放屁也臭不到你。”   明窈说:“幺幺会放屁臭到大人。”   明窈并不能理解她坐他腿上有什么好的,总感觉自从坐过一次后,他一直等着让她来坐他的腿。他不累,她还嫌累呢。   司羡元:“……”   司羡元冷哼一声?,道:“明夜寒岩寺有雷雨,春日有雨伴雷乃吉祥之兆。今年没带婆子?,你自己睡一个屋,若是不害怕就别来找我,我不伺候你。”   明窈说:“幺幺才不怕。”   明窈压根就不信,他定然是在吓唬自己。   晚上一夜无风,明窈睡了个好觉。   次日,寒岩寺晴空万里,春祀顺利举行。明窈跟嘉和帝说了会话,跑去抓了蝴蝶,还踩了一身?泥。直到傍晚天?空都是晴朗的,明窈更加确信司羡元是在吓唬自己。   晚上她回来沐浴完毕,正?坐在床榻边擦头发?,忽然听到客院外面轰隆一声?巨响。   明窈吓了一跳,站起?来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下?一秒,大雨倾盆,滚滚雷声?劈开暗淡天?幕轰然落下?。   一炷香后。   司羡元坐在客院的书案旁,漫不经?心?地翻着白?日记录的春祀,视线却没落到纸业上。他听着外面的雷声?,指骨轻轻敲击着桌案,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闷雷伴雨中,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   一道纤瘦的身?影裹着帨巾跑进来,她只戴了个斗笠,身?上落了点雨,一身?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腰间?,打湿了身?后的帨巾。   她冻得?面色微微发?白?,轻手轻脚地爬到司羡元的床榻上。   司羡元淡淡回头,道:“明窈,回自己屋子?去。”   明窈眨着水汪汪的杏仁眼望向他,眼尾在沐浴之后残留着隐隐红晕,墨发?半湿未湿,愈发?清冷的五官显得?尤为我见犹怜。帨巾不小心?滑落,露出她半个白?皙的香肩。她坐在玄色被褥件,拉紧雪白?的帨巾,纤瘦匀称的双腿被玄色锦被衬得?宛如艺术品。   她一点都不知道,她漂亮到极像一只狐仙妖精。   她小声?解释:“司大人,打雷了。”   司羡元眸光从她裸|露的肌肤上一扫而过,不动声?色地嗯了声?。   明窈忽而隐约察觉到司羡元过分深邃的目光。但她现在顾不上这些细节,见装可怜没用,她决定使出惯来的撒娇技俩,黏黏糊糊地说:   “幺幺怕大人寂寞,今晚想陪司大人一起?睡。”   她有求于司羡元的时候很会说甜话。   司羡元双手抱臂,神情?淡淡,显然不为所动。   明窈半弯着身?子?爬到床沿,帨巾不算松垮,但毕竟没法不留缝隙,锁骨之下?多多少少能泄出几分春光。   他眸色渐渐晦暗,落在她没察觉到的帨巾里、突起?起?伏的胸脯上。   他心?想,她对自己身?体的诱人程度根本就一无所知。   明窈没注意?到司羡元在看哪里,在床沿边探出身?子?,手指扯住他的衣袖。   外面轰隆雷声?落下?,她下?意?识一抖,脸色有些发?白?。   从小都很害怕打雷,她不想自己睡。   明窈小幅度晃了晃他的袖子?,大着胆子?喊了声?:   “昭昭。” 第39章   “昭昭”两个字软声软气地落在空气中?。   司羡元本想收回自己的袖子, 听到这个称呼他反应了一下才回神,情绪有些莫测道:“你?方?才唤我,昭昭?”   明窈喊了之后忐忑地望着他, 似乎怕他生气, 撒着娇道:“昭昭, 昭昭。”   司羡元品味了一下, 怎么说?呢,感?觉很新奇。上次明窈睡着的时候喊他,这次清醒的时候这么喊,他已经确定了自己不排斥这个称呼。   他道:“你?怎么知晓我的本名?。”   “很久之前幺幺在书房看到的。”明窈诚实地说?, “司大人名?字叫司昭,字羡元。”   “嗯, 不错。”司羡元道, “再喊一声听听。”   明窈胆子大了起来,一连喊了一串“昭昭”。   司羡元看着她,又道:“你?再撒个娇看看。”   明窈歪了歪脑袋, 不太理解但还是信手拈来,抱住他的胳膊不撒手, 像只黏人的家?猫。   司羡元很满意,心情也很好, 道:“勉强允许你?在这里睡一晚。”   明窈捡着好听的话说?:“司大人真好。”   客院的床塌不大,但棉被不少, 明窈扯了一条自己盖, 乖乖躺在一边。钻进被窝后,她伸出一条藕臂把帨巾扯了出来。   司羡元也欲沐浴更衣休息, 看到明窈露在外边一般的白皙锁骨,眉心微蹙, 道:“你?里面穿衣服了吗。”   明窈一愣,摇摇头:“没有。”   司羡元说?:“你?衣裤在哪,我给你?拿。”   明窈说?在隔壁客院里的橱柜里。   司羡元先戴了斗笠冒雨去隔壁,过了会把雪白里衣里裤给带了回来,让明窈等会穿上。   明窈哦了声,准备掀开棉被穿衣裳,司羡元没等她有动作就进了净室,径直沐浴去了。   司羡元沐浴回来后明窈早就换好衣裳坐在被窝里了。她没什么事情做,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巾帕擦着湿头发?,都快擦干了。等明窈收拾完,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司羡元带着一身水汽坐在床榻边。等明窈看到的时候,只瞥见他一晃而过的肩头。   明窈不是第一次跟司羡元睡一个床塌了,等以前都是司羡元等她睡着再走,今日却要睡一整晚。   感?觉有些新奇,明窈想跟他再聊聊天,刚要凑过去,谁知司羡元直接熄灭了烛灯,说?:   “早睡早起,睡觉了。”   “哦。”明窈乖乖躺好,拉上棉被,只露出一双圆润的眼睛。   司羡元在旁边棉被里平躺着,双臂枕在后脑勺,眼眸微阖。   虽然有两个棉被,但帛枕只有一个,他让给明窈枕着了。   明窈躺着躺着就翻了个身,小幅度往司羡元身边凑过去。   黑暗中?所?有感?官都会放大,察觉到旁边棉被正向自己蠕动过来,司羡元摁住她的被角,闭着眼睛警告道:“睡你?的觉,不要有动作,不然本官就把你?丢进雨里。”   “你?好凶。”明窈不再动了,她自娱自乐地玩着自己的头发?。墨发?绕啊绕,在司羡元耳边绕成了圈。   司羡元没什么反应,像是没感?受到,也像是懒得搭理。   明窈在他旁边拱来拱去自己玩了一会。   但黑暗中?司羡元就是唯一的生命体,明窈玩了一会又不自觉向他凑近。见他没开口,她就当作是他默认,小奶猫似的隔着棉被跟他贴在一块。   过了会,见司羡元仍未有动作,明窈胆大包天起来。   她偷偷觑着他,从?棉被探出一只脚钻过去,碰到旁边棉被里司羡元的小腿。   “明窈。”司羡元睁开眼,淡声道:“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丢出去淋雨。”   “不要。”明窈乖乖把脚脚收了回去。   她离他很近,无?意间闻到什么,耸了耸鼻尖,凑到司羡元脖颈旁边,咕哝道:“哎?”   她睁着眼睛扭头看他,清澈的眼神带着好奇,未作他想道:   “你?身上好好闻噢。”   司羡元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没有答话。   其实在以前,这个距离他会直接把靠近自己的人掐死。但明窈像是无?害的小动物,他感?觉不到任何威胁,于是习惯了放任她在身边。   只是如今不同往日,她在长?身体,他不能再让她凑什么近。   司羡元冷淡地把她往外推了推,道:“皂荚味道,你?身上也有。”   “哦。”明窈小脑袋收了回去。   折腾这一番她也玩够了,安静地侧躺着。黑暗很能滋生睡意,没过多久她就困了,逐渐陷入深眠里。   听到身边绵长?安然的呼吸声,司羡元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而后又闭上。   他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身边有个温软的人,耳畔有温热的呼吸。   不知何时睡着的。   司羡元睡眠浅,外面雷声时大时小,梦里光怪陆离,一会是年?少经历的家?破人亡,一会又是司府多了一道鲜活的身影。   身上好像传来甸实的重量。   司羡元从?梦中?醒来。外面暴雨已经停了,只剩滴滴答答的小雨。但夜色仍然深浓,大抵是半夜三四更。   他正想继续睡,忽然察觉到什么,偏头看了看。   只见他脖子上勾了一条藕臂,棉被上面还搭了一条纤纤玉腿。手脚从?另一个棉被里斜斜伸出来,而它的主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容颜安然,睡得更香。   明窈睡觉其实很老实,但大概是今夜打?雷让她不安,她手脚抱着司羡元像是八爪鱼。   司羡元思索几秒后决定继续睡,但闭上眼睛睡了一会他又睁开,伸手把明窈的手脚扒拉下来。   他闭上眼睛,过了会,勒人的束缚感?又传来。   司羡元睁开眼,发?现明窈又抱了过来。   她还咂巴了下嘴巴,不知道在梦里吃到了什么好吃的。   “……”   司羡元忍了忍决定忍住,半夜不宜动火,睡醒再说?。   次日,清晨,大晴天晒到屁股上。   下了一夜的雨,地上还残留着水意,僧人早早起来打?扫,看到司羡元已经在院子里练功了。   僧人惊讶:“大司马,早。”   司羡元点点头,握剑旋劈向一旁的枯树。砰地一声,枯树倒下。   僧人钦佩道:“大司马力?气无?穷之大,小僧佩服。”   司羡元嗯了声,专注练着剑,僧人走后他转身收势,眼底带着淡淡疲色。显然不像是精神很好的样子。   明窈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茫然地坐起身,抓了抓脑袋,看到房内布置才意识到自己在司羡元的客院内。看了下漏刻,居然已经快该吃午膳了。   明窈一直都睡眠很好,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睡得这么好。   环顾屋子都没看到司羡元的人影,她下了床塌来到门?口,被刺眼的眼光照到揉了揉眼睛,走出来看到司羡元正站在庭院里。   明窈歪了歪脑袋,嗓音带着没睡醒的鼻音:“司大人?”   司羡元看到她醒来,淡淡点了点头,问:“睡得好吗?”   明窈诚实道:“挺好的。”   司羡元嗯了声,道:“睡得好就行。睡得好今天就回去。”   明窈觉得他有点奇怪:“你?呢?你?睡得怎么样。”   司羡元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明窈这才发?现马车都备好了。她与他用了午膳就上了马车,等坐上马车,司羡元才迟迟地回答她的问题:   “我一夜无?眠。”   明窈迟钝半晌啊了声,意识到了什么:“是怎么回事呀。”   司羡元靠着车厢壁,微阖着眼,说?:“明窈,从?今日起我们约法?三章。”   明窈愈发?懵了:“是什么。”   司羡元:“一,除非生死攸关,我们不要睡在一起。”   “二,如有意外,参考第一条。”   明窈咽了咽口水,她总觉得自己昨晚的睡相应该很不好。她有些愧疚,乖巧道:“那第三条呢?”   司羡元终于睁开眼看了看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片刻后,他闭上眼休息,说?:   “三,如前两条不成立,你?睡着了再把腿搭我身上撵不下去,那我们晚上一起熬夜都别睡。”   顿了顿,他看着明窈,淡定冷静地说?:“听懂了吗,听懂了就说?保证能做到。幺幺。” 第40章   明窈听到这话就卡了壳。   以往下雷雨的时?候司羡元都会陪着她睡着再走?, 怎么就过去一晚,他就不认人了一样。   明窈握住他的衣袖晃了晃:“你告诉幺幺错在哪,幺幺会改的。”   司羡元淡淡道:“你改不了。”   明窈顿时?有些泄气, 她闷闷地低下头, 说:“幺幺离不开司大人。”   司羡元这次异常坚持:“你可以偶尔让我陪你睡, 但你长大了, 以后会嫁人,还会离开司府。我如何一直陪你睡觉?你害怕打雷要克服。”   明窈愣愣地哦了声,这次她没再撒娇耍赖,而是垂着脑袋想着司羡元的话?。   司羡元难得没有来哄他。   昨日他睡得不好, 大抵是夜晚容易让人想多,被明窈弄醒之?后他就了无睡意, 莫名多想了一些事情。   比如, 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得习惯明窈的八爪鱼,但随即想到,等明窈走?后, 若是他当真?习惯了她的存在又当如何。   他有些烦躁,以至于后半夜睡得十分不安稳。   马车回到司府, 司羡元下了马车径直回了乌螣堂。明窈下意识想跟着他,但想到司羡元在马车上说的话?, 她就停了脚步。   最近司大人对她做了很多事情,又是找爹娘, 又是启蒙, 又是让她晚点嫁人。明窈总觉得,虽然司大人愿意留她, 但她留在司府的时?间不多了。   她舍不得司府。   她习惯了黏在司羡元身边,但今天司羡元说, 她以后早晚要离开。   明窈回了贝阙阁,蹲在池塘边看着锦鲤摆尾游动,目光空空的。她难得有了无法解决的烦恼,开始迷茫,怅惘以后。   她是被捡来的小孩,哪怕她努力长大了,但好像也来不及偿还这一切恩宠。   她就这么发?着呆,直到晚膳时?间。   楚让无声出?现,他刚去户部办完事情,接下来只要等户部户籍的消息即可。他看到明窈蹲在池塘边,眉心微皱,破天荒地走?过去看了看。   走?近了才发?现明窈眼眸里没什么神采,像是沉浸在什么思绪里。   楚让拧眉道:“明小小姐。”   半晌后明窈才反应过来似的,抬头呆呆地望过来。楚让微怔——小姑娘的眼眶有点红。   他脱口而出?:“你哭了?”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明窈眨了眨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突然砸下来。   楚让有一瞬间的手忙脚乱,他不过是来看了一眼她怎么就哭了,他对女孩子哭最没有办法,冷着声音道:“你哭什么!”   明窈听到后眼泪掉的更厉害了,不要钱似的往外砸。   “哎!别?哭了,你别?哭了。”   楚让不知道该怎么办,左右望了一圈最后咬了咬牙蹲下来,拿黑衣袖子给?她擦了擦脸,软了声音但还是很凶的说:“再哭我就杀了你。”   明窈打了个嗝,止了哭声。她本就是情绪压着,哭得也没缘没由,现在好受许多。她抽了抽鼻子,借着楚让递过来的衣袖擦了擦眼泪,瓮声瓮气说:   “谢谢阿让哥哥。”   楚让感觉很别?扭,说:“你不要喊我阿让哥哥。”   明窈说:“那?,那?谢谢阿让。”   她眼眶红红的,闷闷不乐的模样。楚让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想说点什么,又无从安慰,干脆摘下了面罩,说:   “你不是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现在给?你看脸,你别?哭了。”   明窈带着鼻音啊了声,抬起头来,撞入眼帘的就是楚让那?张冷淡但尚算剑眉星目的脸。让人惊讶的是,摘下黑色面巾的楚让算得上俊俏的类型,只是——   他的左侧下半张脸上,有一道蜿蜒至下巴的伤疤,狰狞凶狠,在这张脸上格外显眼。   她怔怔地盯着那?道疤痕。   楚让浑身不对劲,想要把面巾给?拉上。明窈伸出?手指想去摸他的伤疤,而后忽然想到前几日刚刚悟出?的要有距离感,顿时?止了动作,把手缩回来。   她望着他,软声问:“阿让痛不痛呀。”   她没觉得丑,也没被很吓到,只是觉得很意外。   楚让愣了下,偏开头不答,顿了顿,他又说:“不痛。”   “阿让哥哥很漂亮。”   她的漂亮就是夸奖的意思,楚让知道她在夸自己。说完这句话?,明窈就没再追问了。   沉默片刻。   明窈说:“如果?幺幺没有在司府,是不是就不会认识你们了。”   楚让点了点头。这是废话?。   明窈又说:“那?如果?幺幺以后有一天要被送走?,是不是也不能见到你们了。”   明窈想到了很多人,蒲叔公?公?、姜阿婆、张婶婶、忠诚的仆从们以及司大人。   楚让一愣,他听到了“你们”两个字。许是他想多了,他诡异地觉得明窈也在问他。   他忽然有点烦躁。明窈会离开?司大人不是不把她送走?吗。他硬邦邦道:“是的。”   顿了顿,楚让告诉自己他只是害怕明窈会哭,又补了句:“但若你很想念卑职,卑职还是会去看你的,明小小姐。”   明窈:“好吧。谢谢你阿让。”   她慢慢站起身,情绪看起来好多了。唇边带着小梨涡跟楚让招招手,说:“阿让也去休息吧。”   晚膳很快摆好,明窈跟姜阿婆和张婶婶一起吃的。她没去乌螣堂,司羡元也没派人来找她。   前几日尚未有端倪,但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众人渐渐察觉出?不对劲。   蒲叔公?忙完这阵子才发?现这件事,他对府里的情况异常敏感,终于有空闲把姜婆婆拉到角落,纳闷道:“他们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吵架了?”   姜婆婆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谁。   别?说蒲叔公?了,府里的仆从都窥出?几分端倪。这两人就跟突然冷战了一样,鬼知道春祀去寒岩寺发?生?了什么?   姜婆婆左右瞧了瞧,确定没人,悄悄道:“我瞧着,这事像是司大人单方面不理明姑娘。上次从寒岩寺回来,明姑娘在池塘边哭了许久,还是楚让回来了安慰几句才哄好。”   “真?是奇了怪了……”   姜婆婆死活想不明白?。明眼人都瞧出?来司大人越来越宠着明窈,到底是什么了还能跟明姑娘置气?   蒲叔公?没回答,隐约猜到了什么。他心里跟明镜一般,这次恐怕是司羡元那?边的问题。   等姜婆婆走?了,蒲叔公?思来想去,进了乌螣堂,敲响了书房的门。   司羡元道:“进。”   蒲叔公?进去,看到司羡元正?在书案前看折子。   蒲叔公?关上门,酝酿着说辞。他跟司羡元十多年主仆,早已了解透彻,这回若没人来,以司羡元的性子估计能跟明窈冷战很久。   哪怕明窈不记仇,蒲叔公?也舍不得她吃这般亏,司羡元这里早晚得有人来说这个事情。这个司府没了他简直转不了。   蒲叔公?叹口气,看着司羡元半天也没看进去一张折子,开门见山道:   “大人,您跟明姑娘是冷战了吗?”   司羡元闻言放下折子,眉梢微挑,道:“没有。为何这般说?”   蒲叔公?道:“说句心里话?,老奴觉得您在单方面跟明姑娘吵架。”   司羡元渐渐收了面上的几分薄笑。他说:“蒲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蒲叔公?知晓自己说对了,于是直言道:   “大人,您说您打算让明姑娘以后嫁人离开司府。但要老奴说,您是不是不想让明姑娘走?了?” 第41章   司羡元放下折子看着?他, 少顷,突然冷笑一声:“本官为什么不想让她走?她吃我的,喝我的, 还想在这待一辈子?”   蒲叔公简直被他气得头疼, 他素来不知司羡元的性子还能有这样的一面, 想骂又骂不得, 苦口婆心道:   “司大人?,您当初养了明姑娘,如今又要将她弃养,那您如当?初的明府有什么区别?那不如一开始就别?捡来她。”   司羡元淡淡道:“没有弃养。”   蒲叔公道:“可她以为您要弃养。”   司羡元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 片刻后又觉得多说无益,只道:   “那是她的事。”   他高位坐惯了, 行事自有主张。想做什么, 需要做什么,何须别?人?来干涉?   明窈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行为判断,他决定疏远她, 再给她找爹娘,嫁个好人?家, 这些已经仁至义?尽。   司羡元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蒲叔公不跟他吵, 道:“那您不准备弃养,为何要与明姑娘冷战?为何还让她感觉自己要被抛弃?司大人?, 偌大司府上上下下都看出来你们在冷战了。”   司羡元闭上眼睛, 不再说一句话。   蒲叔公也叹了口气。   司羡元在想什么其实他完全猜得到,他都跟了司大人?多少年了, 早已是推心置腹的人?。司羡元无非就是觉得明窈长大了,又素来与他黏糊, 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发生无法预料的事,所以准备与明窈划清界限。以司羡元的性子,选择了最?为简单粗暴也最?冷漠的方式。   蒲叔公知道,司羡元不是个冲动的人?,不理明窈也是在冷静之下才做出的决定。   但蒲叔公私心里是偏心明窈的。那个小姑娘没爹没妈,总不能再让她经历第三轮失去自己的家。   蒲叔公捡着?好听的话说:“明姑娘心地善良,单纯天真?,从来没白吃白喝。隔几?日她都会帮着?司府的仆从做活,发给她的红锦包也没怎么用过。跟夫子们上完课,结课的时候明窈就会送一副画写一副字来答谢,有时候吃了厨子的药膳小灶还会帮着?洗碗。”   司羡元视线投过来。   这些小细节他倒是从来不知道。   他只淡声说:“她娇气得很。”   蒲叔公又开始头疼,说:“司大人?,那谁导致她娇气的?”   司羡元平静道:“本官养的。”   这不完了吗!   捡来了,养大了,给人?家养娇了,转眼又不理人?了。   活像一个负心郎。   蒲叔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想了想,蒲叔公决定换个角度,问?:   “大人?的顾虑老奴也能感受一二,女?儿家大了,再留在身边总归看着?不像话。但是大人?,明姑娘从小都把您当?长辈,您是如兄如父的存在。说的直白点,当?哥当?爹的都不养女?儿了,女?儿能高兴吗?”   司羡元要被蒲叔公气笑:“本官什么时候成她的长辈了?”   蒲叔公理直气壮:“那不然是什么?”   司羡元道:“蒲叔,本官第一次发现你还有舌灿莲花的本领。”   蒲叔公并?不心虚,坦然道:“大人?谬赞了。”   既然府邸多年的管事都说到脸上了,司羡元不至于不给他面子——至少司羡元是这么说服自己的。他站起身,看着?窗外明媚的日色,道:   “去喊明窈来用午膳吧。”   蒲叔公应了一声,领命离去。   府邸上下都知道司大人?跟明姑娘又和好了。   明窈并?不知道司羡元前几?日为什么不理她,她不记仇,但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上。不过司羡元似乎忘了他与她冷战过,每回喊她用膳时都照常给她夹菜,还不忘监督她不许挑食。   以至于明窈总感觉寒岩寺回来之后的那段时间是自己的错觉,司羡元只是忙于公务才不怎么理她的。   户部的消息也在这个时候传来司府。   楚让过去了一趟,回来之后直接去了乌螣堂书房,瞒着?明窈把户部调查的结果?拿给司羡元看。   本以为能有什么消息,但看到户部传回来的结论时眉头一蹙。   明窈的消息在户部丢失女?儿的人?家里居然查不到。   哪怕是她爹娘死了,户部也能查出来,可是偏偏一点线索都没有。   司羡元坐直身子,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这只能说明三个可能——要么明窈是京城黑户流民的女?儿,要么是外地人?家女?儿流落京城,要么就是……   她的身份太高,属于保密消息,不在户部户籍记录范围。   第一种情况应当?很罕见,哪怕是战争之年,大梁对于黑户流民的管辖都相当?到位,京城鲜少见到没有被户部登记的人?。要么就是穷凶恶极之徒,要么就是穷的吃不起饭。   但无论哪种情况,都不像是能生出明窈这般华贵娇矜的人?。只是当?时是战争之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第二种情况可能性很大,明窈出生的日子战乱尚未完全平息,有外地人?家入京躲难,结果?可能生了女?儿带不回去。   至于第三种情况就属于无端猜测,没理没据,但也不能排除可能。   司羡元手指骨敲击着?书案,思忖着?户部给的消息。   本以为应该很好找,但现在看来比他想象得要麻烦点。   “先这样吧,让户部继续查。告诉蒲叔公,让他派些人?去京城之外找找,若有线索即可告本官。”   “是。”楚让领命离开。   给明窈找爹娘的事情暂且搁置,司羡元要忙新的事情了——螣院那条巨蟒养得差不多了,可以取胆入药了。   这是一件大事,司府知道的不多,明窈还是来找司羡元用膳的时候听沈大夫说才知道的。   明窈饭都忘记吃了,微微睁大眼睛问?:“司大人?,您可以治病啦?”   司羡元颔首,给她夹了块藕片,说:“不要挑食,乖乖吃掉。”   “哦。”明窈吃掉藕片,问?:“可以治好吗?什么时候开始呀?会有危险吗?”   司羡元道:“差不多可以治好。只差几?味药,药材齐了就能开始。危险……什么危险?” [奇^书 ^网][q i].[s h u][9 9].[co m ]   明窈歪了歪脑袋,道:“就是出现意外啊,副作用啊,药效不对啊……之类的。”   司羡元道:“会。”   明窈睁大了眼睛,但至于能否顺利进行连沈大夫都无法保证,只能说尽量。   明窈掰着?手指数着?天数过日子,司府有权有势,找几?味药轻而易举。很快,药效朝齐,司羡元告了十日的假,准备让沈大夫着?实准备开始。   司羡元点了数个暗卫随身跟随看护。等了数年,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马虎不得。   他是丹田受损多年,最?重要的药引就是新鲜的蟒蛇蛇胆。因此,药方的第一步就是杀蛇取胆。   司羡元带着?武功高强的十个暗卫来到螣院,明窈央求了司羡元带上自己一起。她远远站在后方,看到暗卫们护着?司羡元一同进入螣院。   巨蟒虽然被圈养十多年,但到底心性残忍,被饿了数日的他看到来人?就想杀戮吞食。   司羡元拔剑,在巨蟒吐出蛇信子快袭之时精准地挑中它的七寸。巨蟒尾巴猛地一甩地面,另一名暗卫飞速赶来,压制住巨蟒。   巨蟒有些愤怒,吐着?蛇信子再次袭击而来。   司羡元不能轻易动用内功,但他武功仍是高强难比,其他暗卫个个都是司府多年训练出身,很快巨蟒有所不敌,被硬生生斩杀。   司羡元身上染了几?滴血。他面无表情,染血的剑尖挑开蛇皮,剑尖一旋就找到了蛇胆,完完整整地取出来。   蛇胆被放在特定的木匣里装好。明窈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司羡元一把把她捞了过来,摁着?她的脑袋往外走去:   “跟紧点,等会炼药再看。”   “好吧。”   明窈抓住他的手,蹦蹦跳跳地跟着?来到沈大夫的煎药屋子。   沈大夫接过木匣有些激动,他也等了数年,第一次见到新鲜的蛇胆。来不及多说,他捧着?木匣匆匆进了内室,只让煎药小童跟着?一起进去处理药草。   司羡元将无关之人?驱逐出去,只留十个暗卫在房内。看了一圈,除了明窈和暗卫之外不再有别?人?,他撩起衣袍躺在早已备好的木床上。   明窈看到木床四个角有绳子,她疑惑道:“司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其中一个暗卫给明窈解释:“司大人?要卸去周身武力?,静养休息一个时辰后服药。”   明窈懂了,恐怕等司羡元服药后会发生意外或者暴起,所以才要这么多武功高强的暗卫看着?。她没再多问?,坐在角落的小木凳上,端端正正地望着?他。   她也被留了下来,那她也要好好看着?司大人?。明窈心里顿时有了一种被赋予使命的感觉。   这个药方经过多年完善,沈大夫早已铭记于心。处理好蛇胆,别?的药材都轻而易举处理完毕。一个时辰后,沈大夫推开内室,一股浓郁的苦药味飘出来。   沈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瘫在角落,这个药耗费他不少心力?,摆手示意药童给司大人?端过去。   司羡元坐起身,端着?药碗,闻了闻药味,一饮而尽。   明窈闻着?苦药味都忍不住往后躲,却看到司大人?眉头都没皱一下。   司羡元躺回床榻,闭上眼睛。   屋内的人?都紧张地等着?。   很快,一炷香后,药效渐起。司羡元先是隐隐皱着?眉,随即痛苦像是慢慢扩散的全身,他喉中压着?闷哼,握紧拳头青筋暴起。   暗卫们都眼疾手快地走过来,二话不说给司羡元绑住手脚,让他乱动不得。   他们的做法是对的。   又过去一炷香,药效开始真?正地起来了。司羡元额头有汗珠滚落,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两名暗卫看护沈大夫和明窈,另外八名暗卫一起过来压住他的手和腿。   若不是绳子绑着?,恐怕司羡元会直接挣开束缚。   明窈全程都睁大眼睛看着?,她第一次见到司羡元这般痛苦的表情,紧紧捂住嘴保持安静。   木床传来吱嘎的声音,司羡元渐渐不受控起来,在试图冲破内力?挣扎。八名暗卫仅仅压着?他,不能让他动,否则功亏一篑。   司羡元的武功强劲,暗卫合力?才刚刚能压制住。屋内逐渐传来混乱的气息,司羡元的丹田内力?终于开始恢复。   大半个时辰过去后,难熬的时间渐渐过去。药效逐渐减小,司羡元不再动了。   八名暗卫等了一会才松开他。   明窈这才走过去看他。   司羡元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过去,身子躺着?一动不动。明窈好奇地望着?他,视线在他昳丽的面容上来回逡巡,试图找出他恢复内功之后的几?分不同来。   可惜她根本不懂这方面,看不出什么门道。   明窈问?沈大夫:“司大人?什么时候能醒呀?”   沈大夫疲惫道:“摸约一炷香吧。现在他不会再有意外了,只需等他醒来即可。”   他很困很累了,跟大家伙说了一声回内室休息了,只隔着?一道墙,真?要有什么事也能及时过来。   十名暗卫也完成使命,纷纷退出屋子无声回到暗处。   明窈没走,她搬着?小木凳坐在木床边,撑着?两腮端详着?司羡元。   丹田治好了,那么司大人?就能变得更厉害了。明窈天马行空地想着?。她希望司大人?能早点好起来。   顺着?司羡元的面容,她一寸寸往下看,顺着?脖颈喉结往下,看到他颀长的身形,又落在他的丹田上。   明窈忽然“恶”向胆边生。   从前听闻有内功的人?身子都很硬朗,丹田更是比平常人?要硬实温热。看着?睡着?的司羡元,怀着?求知的好奇,明窈大着?胆子伸出手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隔着?衣服摸了摸司羡元的丹田。   她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没有那种内力?奔流的感觉?难不成她摸错地方了?还是说要触摸皮肤。   明窈用了点力?气摁了摁,没摁动,正疑惑着?思索是不是要再往上或者往下,忽然感觉一道视线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意识到了什么,偏头看去,杏仁眼瞬时瞪圆了。   司羡元睁开了眼,唇角微微勾着?,一双瑞凤眸正思似笑似不笑地朝她看过来。 第42章   明窈咻的一下缩回手指, 满眼无辜地望着?他。   司羡元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转了转手腕,姿态有些随意。像是在检查身?体的变化, 他半晌没?理明窈。   终于, 他活动完手腕后抬头, 似笑?非笑?道:“怎么不知道喊人。”   明窈这?才思绪回笼, 道:“司大人你身体治好啦。”   “还差一些。”司羡元不欲多?说,问道:“好玩吗?”   明窈啊了一声?。   “又摸又戳。”司羡元冷淡道,“你一个小姑娘家,这?是谁教你的?”   明窈不明白司羡元在说什么?, 但这?不妨碍她为自己辩解:“幺幺只是想看看司大人的丹田好没?好。”   司羡元:“那你看出来什么?门道了吗?”   明窈诚实地摇头。   司羡元轻扯唇角。他没?揪着?这?事不放,去内室喊沈大夫说了几句话, 随即就出了门往外走去。   明窈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摇头晃脑地问:“你去干什么?呀司大人。”   “修养。”司羡元说,“丹田恢复需一两年的时间,本官不宜动用武功。要暗卫催动内力帮助巩固。”   明窈没?听?懂:“那您现在还没?有治好?”   司羡元有些不耐烦了, 站住脚步说:“所以?本官这?几日很忙。”   哦。明窈这?就懂了,司羡元的意思是他这?几日不管她, 让她自己玩去。   明窈很好说话,遂答应, 想了想又说:“幺幺等?司大人要开始忙了就离开。”   司羡元并不允许:“本官去沐浴,沐浴完之后要药浴催动内力。”   他说话向来直接, 更?何况允许明窈观看治疗过程就已经算他很大方了。   “好吧。”   明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司羡元懒得管她, 回到乌螣堂净室,脱掉外袍进去, 反手把门闩插上。   明窈有点无聊,准备去书房挑几本话本回贝阙阁看。她在书房转了转, 转头就看到书案旁边堆着?一摞杂乱的“启蒙书”。   这?些现在没?什么?用了,也?就没?整理,放在这?里有一阵子了。   明窈想起自己先前看的那本《太监生活录》,于是脚步一转走过去,在这?一摞书里翻了起来。   大多?数书籍明窈都不太感兴趣,她想找找还有没?有关于宦官或者太监的书。   既然?之前这?里面混入了《太监生活录》,那么?肯定也?混入了更?多?的其他的书,明窈这?般想着?。   不过明窈这?回失望了,除了一本书名同为《太监生活录》的书,她并没?有看到别的很感兴趣的。   明窈准备把这?本书放回去,忽然?看到书名旁边有个小字,她仔细看了看,上面写着?“下”。   咦?《太监生活录(下)》?   明窈来了几分?兴趣,仔细看了看书籍,发现跟上一本确实不一样?。看来这?书有两册,她这?次翻到的是下册。   她坐在书案边,翻开第一页。   目录有些奇怪,只有两个:太监的私下需求与生活,如何用工具解决。   这?是什么?东西??   明窈懵懂地往下翻。首先撞入眼帘的是一个带点弯曲弧度的长柱形玉质东西?,一端被打磨的非常圆润光滑。   大图旁边配了个两个字——玉势。   ……   司羡元换好衣袍从净室内走出来。   屋内格外安静,修养丹田需提上日程。虽还有一两年的恢复之路要走,但司羡元已经相当满意。   本以?为明窈已经走了,他忽然?看到书房的门半开。头发垂在肩上滴着?水也?不在意,踱步推门进去。   小姑娘正坐在书案边,纤细娇小的一只,专心致志地翻看着?一本书。   但她看书的模样?与往常不一样?,以?往除非是学习夫子的课,看闲书时她要么?在书案边晃荡着?双腿,要么?窝在床塌上。   而现在她眉心微蹙,五官揪在一起,一只手握成拳头紧紧攥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你在看什么?。”   司羡元走过去问道。   明窈骤然?回神,像是小兔子般受惊,啪的把书本合上,推到旁边。抬头看到司羡元,她啊了声?,目光下意识从他身?上来回看着?,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司羡元本想去药浴的脚步顿住。他看向明窈,不咸不淡道:“本官是洪水猛兽?”   “不、不是。”   明窈涨红了脸,她现在收到了比上次还大的冲击,无意间完成了踏入了“启蒙”的书籍里,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她抬起小脸,故作镇静,但满脸的茫然?慌乱还是透露出她内心的忐忑:“幺幺被大人吓到了。”   司羡元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看向书案的书本。被明窈倒扣在书案上,但无端让人产生怀疑。   他径直走过去,在明窈反应过来之前翻开了它。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饶是司羡元想了多?种可能,也?没?料到这?本书会有如此画面和尺度。   浑身?赤|裸的太监醉醺醺地躺在宫闱床塌上,与他苟|合的宫女正蹲着?身?子,用细细白白的双手给太监那一处地方按摩。   画面虽然?没?那么?详细,但该有的地方都有了。像明窈的聪明,能看懂并且理解轻而易举。   司羡元静静看了几秒,把书合上。   他抬头看向明窈,她接受到他平静的目光下意识瑟缩了下,像是心虚的小兔儿,垂着?毛茸茸的脑袋,眨巴着?眼睛不敢看他。   既然?看到了,纠结掩饰反而没?意思,不如就当启蒙的事情误打误撞完成了。   司羡元坐下来,敲了敲书案,散漫道:“坐,本官考考你。”   明窈刚刚消化完刚才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坐下来,乖巧道:“嗯。”   司羡元道:“看了多?少??”   明窈:“……一大半。”   司羡元点了点头,问:“那他们在干什么??”   明窈惊住了,她现在意识到某些隐秘的事情,不太好意思开口。不过既然?司羡元问了,她也?坦然?道:“太监不像正常男子,不能自己解决问题,就让与他对食的宫女帮助自己排解。”   司羡元给她鼓了鼓掌。   不错,学得真快,他甚至感到意外。   “嗯,这?就是本官给你讲的,男子女子互相心仪会交合,以?后你嫁人了自然?有嬷嬷讲。”司羡元道,“还知?道什么??”   明窈慢慢的不紧张了。她想了想,说:“可以?借用玉势、狎具、手指……”   书上还写了口舌,但明窈没?看懂这?个,遂没?说。   司羡元坐直身?子,看着?明窈,眸光有些幽深。   没?想到明窈自己看能看懂这?么?多?,倒让他有些不适应……虽然?可能只是照着?书本记住的,但也?足够了。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他双腿前的木凳上,杏仁眼眼尾轻轻勾着?,天真中流露出几分?媚意。小脸只有巴掌大,精致得宛如丘野初生的白狐狸。   身?段也?长得极好,胸脯起伏着?弧度,腰肢纤细,他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天生的尤物不过如此。   司羡元慢慢伸出手,指腹捏住她的下巴,用了点力道微微抬起来。   明窈睁大了眼睛,眸子有些茫然?,还透着?隐隐的慌张无措。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但他知?道司羡元的眼神变了。   有点像书上那些太监们的眼神。但他们是下|流|荒|淫的,而司羡元是坦荡的,他直直打量着?她的面容和身?体,眸里带着?她没?见过的侵略性。   明窈声?音微微颤着?:“司、司大人。”   司羡元忽然?笑?了声?,嘴唇微微勾起。他第一次没?有掩饰自己的某些恶劣及戏谑之意,指腹从她下巴移开,在她身?侧缓慢游走,最后隔着?她轻薄的裙裳,摁在腰肢上。   明明她穿的也?不算少?,但司羡元却精准的隔着?衣裳找到了她最里面一层小裤的位置。她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整个人僵住了。   司羡元低头凑在她耳边,嗓音冷哑道:   “你之前沐浴在此睡着?的时候,本官碰了你这?里。”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这?里,这?里是哪里。   小裤,还是什么?其他地方。   没?等?明窈反应过来,司羡元眼眸微暗,压低声?音道:   “书上那些太监宫女做的事情,本官也?能做。幺幺,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窈呆住了,她感觉脑袋要炸开了。电光火石间她清晰的明白了一件事,那个地方是不能随便让人碰的。   司大人是什么?意思,他这?么?直白的问她,是不是想做什么?。   看到明窈瞪圆的杏仁眼,司羡元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他松了手,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撑着?下颌道:   “逗你玩呢。瞧你吓的。”   明窈猛地松了口气。她瞪着?司羡元,难得有些生气:“你干嘛欺负幺幺!幺幺不给你说话了!”   说完她就扭着?身?子侧坐着?,一副不与他讲话的模样?。   司羡元愈发觉得好笑?。   怎么?养出个这?般娇矜天真的小孩,天真的甚至让他想欺负。   蒲叔真是多?虑了。把明窈送走?别开玩笑?了,砸了他这?么?多?钱,耗费他这?么?多?心力,明窈就是他的人。就算她亲生爹娘来抢,他也?不会放人走。   “今日晚膳你自己吃,本官要去药疗,你没?有内功不能进。”   司羡元起身?道:“想看什么?书就告诉本官,不用偷偷摸摸的。”   明窈软声?软气地道了句好。她也?不太想看了,刚才那些东西?需要她好好理解一下。   司羡元往外走去,忽然?停在门口,侧眸看向身?后的明窈。   她疑惑地抬头,司羡元目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红润嘴唇上,心里怎么?想的,他就怎么?做了。于是,他指腹揉压了下她的嘴唇,看着?嘴唇变成一瞬殷红的血色。   他养出来的,这?般花苞欲滴的尤物,为何要便宜别人?   司羡元瑞凤眼微微沉着?,勾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道:   “幺幺,你是我的人。留在司府里,你可要做好准备。”   明窈怔怔地睁大眼睛看向司羡元。可惜他没?有跟她解释,收了手转身?离开了。 第43章   明窈在原地站了半晌, 思索司羡元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对外?界的事物都有种钝感,但对人的情绪和表情很?敏感。方才司大人看她的眼神与往常不太一样。   他是……想与她做小书上那些事情吗?   明窈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又觉得司羡元不是这个意思。她一脸纠结地回了贝阙阁, 既觉得自己想多了, 又觉得自己没有意会错。   可是那小书上的事情她都没见?过, 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不想那样做。   明窈就这么纠结地过了几天。   这几天里司羡元没再来?找她,明窈还?以为他又要与自己冷战,问了下蒲叔公才知?晓司羡元这几日都泡在浴房里,又暗卫催动内力帮助治疗。   他丹田受伤明窈是知?道的, 却没想到治疗起来?这么困难,她还?以为喝了药就能好了。   蒲叔公给她解释:“喝药只是治疗的开始, 后续还?要解毒、催力, 有很?多东西要做。不过这些都不急于一时,大人的内力可以慢慢恢复了。”   明窈哦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又过去几日, 司羡元终于从浴房出来?了,听沈大夫说第?一疗程结束, 可以修养数月再继续。   司羡元喊明窈去乌螣堂用?膳。   明窈放下手里的闲书溜溜达达地过去了。   膳桌上摆了明窈爱吃的鲈鱼,但明窈不想吃, 她看中了另一盘晶莹剔透的糕点。春天过去,夏天快要来?了, 京城热了起来?, 那个糕点看起来?就冰冰凉凉的很?可口。   明窈偷偷用?银箸夹了一块,还?没吃进嘴里就被司羡元半空截走。   他把糯白色的凉花糕放在一边, 用?银箸敲了敲明窈的银箸,说:“你?月信快到了。”   明窈嘟起嘴巴:“还?有好几日呢。”   司羡元冷淡瞧着她:“不嫌肚子疼你?就吃。”   明窈坦然道:“大人内力快治好了, 大人给幺幺暖肚子。”   司羡元冷笑:“你?倒是想的挺美。”   最终明窈只被允许吃半块凉糕。   明窈早就把前几日看小书的慌张无措抛在了脑后,扒了几口鲈鱼,眼巴巴瞅着司羡元问:“大人,治好丹田恢复内力能做什么呀?”   司羡元:“能打架。”   明窈:“还?有呢?”   司羡元:“杀人。”   明窈:“还?有吗?”   司羡元:“飞檐走壁,练功练剑,很?多,你?想问什么?”   明窈没想干什么,她从前没见?过有内功的人,所以有点感兴趣。   司羡元看着她渴盼的眼神?,想了想,道:“过几日再恢复一下,我带你?体会一下传闻中的飞檐走壁。”   明窈眼睛一亮,直接把方才不能吃凉糕的郁闷给忘了追更婆婆文柔文来企饿群幺五二 二七五二爸以,雀跃地应了声?好,像树袋熊一样黏黏糊糊地抱了他一下:“司大人真好。”   司羡元淡淡嗯了声?,唇角微微勾了勾。   真是个乖小孩。   他给她夹了一筷子鲈鱼,又把旁边削皮切好的木瓜端给她,说:“南藩进贡的瓜果。”   明窈未作他想,乖乖埋头吃饭。   司羡元收了银箸,眸色有些幽深,半晌才移开视线。   明窈把司羡元带着她飞檐走壁的事情放在了心?上,整日跟在他身?后,司羡元被缠得不耐烦,说:   “现在还?没治好,需要再解个毒。”   明窈啊了声?:“为什么会中毒?”   “不是丹田的毒,是药引蛇胆的毒。”司羡元道,“烈药入腹终是隐患。本官改日进宫找陛下寻解毒大夫,你?在家里好好等着。”   明窈想一起进宫:“幺幺好久没去跟陛下打招呼了。”   司羡元本不想带她,但小丫头缠起人来?向来?磨人,只好带上她。   嘉和帝早已在御书房等着。   司羡元把明窈带进来?就没再管了,她乖乖寻了个小木凳坐着,听着司羡元跟陛下聊疗伤的事情。   嘉和帝道:“此伤乃旧疾,你?可有把握?”   司羡元微微颔首:“若有解毒大夫,有十之七八把握。”   嘉和帝想了想:“太医院有个陈大夫极擅长?解读制药,你?服用?蛇胆,不可久拖,不如今日把他带回府里,为你?疗养一段时日。”   司羡元嗯了声?,他正有此意。   嘉和帝又想起一事,问:“说起来?,你?前阵子折腾户部?作甚?朕看着户部?尚书近日忙得天昏地暗。”   司羡元没瞒着:“给幺幺找家人。”   明窈听到他们提到自己,下意识抬起头来?。   正巧与看过来?的嘉和帝对上视线。   嘉和帝随口道:“何年何月生?生辰八字可知?道?”   司羡元道:“八月二十五。”   嘉和帝愣了一下,看向明窈:“你?是八月二十五日生辰?”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追问道:“八字是何时?”   明窈不知?晓嘉和帝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只道:“幺幺不知?道。”   嘉和帝明显有些遗憾。   司羡元留意到了嘉和帝的反应,问道:“怎么了?”   嘉和帝摇了摇头。   刚才一瞬间,他怀疑明窈是不是自己与皇后走失的女儿。   明窈与走失的小公主?同一天生辰,此事倒是怪巧。但这么多年来?,他收到的同一天生辰声?称是陛下的女儿的消息数不胜数,最开始还?会激动地去查,慢慢到最后都麻木了。   这些大多数是无家可归的女孩,有些是有心?有些是无意,面对泼天的富贵前程,有的是人愿意赌,罚完一个还?有一个,根本查不完。   嘉和帝探究地看了一眼明窈。   他听说当时明窈是流落到明府门口,可女儿丢失是在寒岩寺,距离明府有将近一日的路程。如果真是小公主?,明明已经走失,为何又那般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皇城底下。   他内心?倾向于明窈的生辰是个巧合,真实情况到底如何有待调查。   嘉和帝把这事先放到了一边,把当务之急的宫务与司羡元商量。   涉及政事,不便被别人听。司羡元侧头看向明窈:“本官让宫女先带你?出去,你?在宫门口先等着。”   明窈应了声?好,与嘉和帝道了别,跟着宫女离开御书房。   既然来?了一趟皇宫,明窈就让宫女带自己去看看贤贵妃。   在贤贵妃这里说了会话,吃了她一小篮的糖之后,明窈跟着宫女去往宫门口。   前面经过御花园,宫女听到旁边小径有走路的声?音,猜测明窈性子清冷内缄不喜与人交谈,于是道:   “姑娘,我们换条路走?”   明窈点点头,两人走上另一条分岔路。   就在她们刚从分岔路走过,旁边小径就走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身?穿四爪蟒蛇锦袍的男子,五官深邃,眉骨深刻,带着几分北狄异域的味道。身?后还?跟着几名太监,唯他马首是瞻。   在宫里能穿这种衣裳、有这种容貌和派头的男子并不难猜——多年前北狄和亲女子生下来?的三皇子,李宣琅。   由于他五官与中原人不同,瞳孔是深棕色,轮廓也棱角分明,因?此看着有些沉肃。他极其敏锐,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岔路口,却只看到明窈跟着宫女离开的背影。   捕捉到那道侧影,李宣琅定定地看了一会,一双鹰眸看不出其中的情绪。片刻,他道:   “郑公公,方才那女子是谁?”   太监道:“那是大司马养的姑娘,叫做明窈。”   李宣琅道:“本殿怎么不知?晓。”   太监道:“殿下素来?不闻风花雪月之事,不知?也是情理之中。”   等了一会,没等来?三殿下开口,太监忽然想到——殿下不会是看上这位了吧!   他面色一变,那姑娘是大司马的人,这可有点难办。他忐忑地提醒道:“三殿下,这姑娘是大司马护着的,诸多想说亲事的人家都被退了回去。您……”   李宣琅微微一笑,打断他:“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他又看了一眼明窈离开的方向。   他只是觉得这个姑娘很?眼熟。   他记忆力惊人,自小过目不忘。这个姑娘,他定然在哪里见?过。   明窈跟司羡元回来?后不久,太医院的陈大夫就到了。   陈大夫看病需要专门的药室,蛇胆这种烈药积累的毒性不是儿戏。沈大夫就先把自己的煎药屋子腾了出来?。   司羡元走进去,明窈下意识想跟上,蒲叔公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里面待会估计要赤身?下针,明窈进去岂不是看光了。   明窈有点疑惑,但也没问,乖乖在外?面等着。   摸约半个时辰后,陈大夫与司羡元一同走出来?。   自从司羡元服了药后面色一直都隐隐有些苍白,力气也有些不济。蛇胆虽是治病药引,却让他承受了很?多负面影响。   这回陈大夫施了针灸解毒,他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陈大夫拎着药箱道:“大司马常年锻炼,只需施针服药月余,体内蛇胆毒素即可净清。”   司羡元微微点头:“多谢陈大夫。”   陈大夫拜拜手:“分内之事。”   他转身?看到明窈,打量了几眼停住脚步,忽然问道:“大司马,不知?这位姑娘是谁?年方几岁?”   司羡元看了看明窈,道:“她是司府的姑娘。年方二八。”   陈大夫走近两步,仔细观她面色,过了一会有让明窈伸出舌头。   明窈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照做。她舌头是浅浅的肉粉色,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舌苔。   陈大夫眉头微微拧起,道:“不知?姑娘可愿让我把一把脉?”   明窈有些犹豫,一直在旁观的沈大夫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明姑娘幼时寒凉入股,寒症颇为严重。我给她开药,司府温养多年,如今仍是偶有腹痛。我主?治愈灾病,不擅解毒,不知?陈大夫可否窥出一二?”   司羡元道:“明窈,你?伸手给陈大夫看看。”   明窈愣愣地伸出手。陈大夫没说话,丝帕覆住她的手腕,四指覆之细细把脉。他的脸色并不好看,顿了顿又让明窈换一只手。   明窈换一只手给他,陈大夫把脉试了几秒心?里就有了数,面色严肃起来?。他道:“大司马,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明窈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何事,有点紧张地问:“司大人,幺幺怎么了?”   司羡元却已察觉几分端倪,告诉明窈暂时无事,带着陈大夫进了内室。   门闩一关,陈大夫就道:“大司马,明姑娘是您从哪里捡来?的孩子?”   司羡元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见?他满脸焦急并无它意,才开口道:“旁人送至司府。当时瞧着她快要咽气,偶然捡之。”   陈大夫不知?说什么好,开门见?山道:“大司马,既然明姑娘是您的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解毒制药多年,瞧着明姑娘面色有寒气之症,把脉才知?她体骨内有顽固寒气,虽温养多年却仍未根除。大司马,您可知?那不是寒气,而是幼年侵入骨髓的寒毒。”   司羡元脸色骤然一冷,眉头皱起:“陈大夫,你?说的可是真话?”   陈大夫举手发誓:“我绝没骗大司马!这对我而言毫无益处。”   司羡元眉骨沉沉压了下来?,惯来?的薄笑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冷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本官。”   陈大夫思索几秒,道:“这种寒毒很?稀少,价值昂贵,多数在宫闱高门之间流通。偶尔一用?可清凉去火,但若是孩童多日以微弱计量服下,经年积累,不出五年就会变成寒毒,侵入骨血,舌苔滑厚,常年手脚冰凉,女子更是腹痛难忍,累病成疾。”   司羡元淡淡嗯了声?,敲了敲书案,道:“本官知?道了,还?请陈大夫保密。”   明窈说自己三岁时被姨娘收养,她八岁来?司府。正好五年。   寒毒稀少,明府怎么会有?她在明府不受宠爱,更何谈被嫉妒陷害下毒长?达五年?   明府大概只是个幌子,下毒之人恐怕是其他位高权重之人,有能力搞到寒毒,又通过明府悄无声?息地毒害明窈。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要这般大费周章给一个小姑娘下毒,导致她终日都病怏怏的?目的是什么呢。   司羡元无端想起户部?查不到的户籍。   他终于有了确认的猜测。   这里面有秘密。以及……明窈的出身?恐怕不简单。 第44章   陈大夫出来后, 司羡元把明窈喊进来。   他不打算瞒着,简明扼要告诉明窈:“你常年寒凉是因为明府有人给你下寒毒。”   “啊。”明窈被这个消息震惊在原地,慢慢道:“下毒多久了?”   司羡元:“起码五年。”   明窈有一瞬间的沉默。这说明, 她刚刚被姨娘捡进来, 这寒毒就?已经开始下了。   “但, 但这怎么会呢。”明窈想不明白, 喃喃道:“这么多年都无人发?现?。”   司羡元道:“你刚入府时得罪过谁吗?”   明窈摇了摇头。她刚入明府时整天都在生病,哪怕后来明大小姐喜欢欺负她也?是后来的事情。   司羡元又?道:“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明窈想了想,说:“幺幺以前身子不好,经常喝补药。”   司羡元敲了敲书案:“问题大概就?是出在那些补药里。”   明窈也?这样想, 她又?陷入思索。   姨娘是绝对?不会给她下毒的,自己?每次入口的补药, 姨娘都会先尝尝烫不烫再给她喝。   以前那个丫鬟应当也?不是。有时候姨娘没时间熬药, 要么交给小厨房,要么让丫鬟熬药。丫鬟熬药也?会亲自去尝烫不烫。   对?了,煎药小厨房……   明窈想到了什么, 说:“以前没时间熬药,小厨房会帮忙熬药。”   司羡元嗯了声:“本官知道了。此事本官会彻查。”   明窈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被明府捡到是偶然的吗, 还是刻意为之的……   这个念头来得莫名其妙,但又?好像不是无理?无据, 明窈能想的到,那么司羡元定然也?能想的到。   明窈把这事先放在了心底。   司羡元又?让陈大夫帮忙给明窈把了脉, 幸运的是寒毒不是烈毒, 对?症下药的话解毒不难,更何况司府这些年给明窈温养了数年, 因此还能够慢慢治愈。   陈大夫特意翻了翻自己?带来的医书,又?与沈大夫商讨到晚上, 连夜把解药方?子写?了出来。   解药要先吃几颗克制寒毒的药丸子,再用两个不同药方?各温养一个月,身子慢慢排毒就?能病除。   明窈的小脸又?皱了起来。   她又?开始了吃药的日子。   陈大夫暂住在了司府里,除了给明窈把脉之外,他更重要的任务是给司羡元解开药引蛇胆毒素,每日午后未时都要为司羡元施针一个时辰。   两个月后,明窈的寒毒清除了不少,开始换第二个药方?,同时司羡元的针灸也?结束了。   陈大夫不再住在司府,留了几个方?子给明窈和司羡元,回皇宫太医院当值了。   终于腾出来空闲,明窈去跟夫子上课,司羡元下朝后把蒲叔公喊了过来。   “告诉楚让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明窈,她的身世查出来之前不得擅自离开职岗。”司羡元道,“你去接着楚让查的东西?继续查,不要查底层平民百姓了,去查高门豪勋曾经丢失的女儿。”   蒲叔公应下来,道:“高门豪勋对?于子嗣的容貌、走?失时间、生辰八字都保护得极为严格,恐怕有些难办。”   “能查多少是多少,往身份高的家族去查。”   司羡元敲了敲书案,思忖片刻,沉声道:“最好……皇家也?查查。”   蒲叔公一愣:“皇家枝叶繁茂,光是亲王就?有不少退隐幕后,子嗣更是繁荣,明姑娘三岁走?失时,南藩收复没多久,战乱虽结束但尚有余息,因为各种原因失踪、死亡的皇家子嗣数量繁多,其中大多数已经不知晓相貌及生辰八字,年龄相仿的女孩逐一排查恐怕要数月甚至一两年。”   此话倒是不假。   皇家子嗣繁多,还有很?多小时候住在京城,但现?在搬到地方?去住。明窈既中了寒毒,说明背后定有势力盯着她下毒,事出蹊跷,毫无线索,贸然去查恐会打草惊蛇。   司羡元思索几秒,道:“目前有哪些高门豪勋之女及皇家子嗣还能查到画像和生辰?生辰日期在八月二十五左右。”   有些大梁孩童生下来之后,父母喜欢先在明面上写?个假的生辰,让它与真实?生辰差个几日,这样哪怕被外人知道了也?不算泄露生辰八字的信息。   蒲叔公委婉提醒道:“大人位于宦官之首,前些年为了争权与避嫌,鲜少主动?去了解皇家之女这些小事。”   “去户部查那些密封户档,户部尚书不至于这个面子都不卖给本官。”司羡元想了想,道,“还有,去查查明府,本官要知道那些入狱的明家人后来都去了哪里。”   顿了顿,他冷声补充道:“切勿打草惊蛇。”   “是。”蒲叔公领命退下。   待蒲叔公走?后,司羡元从案牍木屉里抽出来一张竹纸。   竹纸上画了明窈脖颈的木坠,他先前凭借记忆画下来的。本来他在犹豫是否要拿这个寻找线索,但如今看来,幸亏他没有将之暴露。   明窈哪怕不记得三岁之前的事情,都下意识知道不能给外人看这个木坠,所以它定然不是普通的颈饰。   那它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司羡元凝眸,盯着竹纸沉沉看了许久。   陈大夫回宫后,先是去觐见圣上,简单禀报了之后准备回太医院。嘉和帝突然喊他止步,道:“你可见到司府的明姑娘?”   陈大夫点?头,道:“见过。”   嘉和帝不经意道:“那姑娘的身子瞧着怎么样?”   陈大夫不知道皇上突然关心明姑娘做甚,老老实?实?道:“微臣给明姑娘把脉,发?现?其体内有寒症之气久积不散,需要好好温养药疗。”   他没敢说明窈有寒毒,大司马亲口嘱咐他要保密,这样模棱两可的说倒也?不算欺君。   嘉和帝听?着他的话,慢慢走?了神。   他又?莫名地想起明窈的生辰,八月二十五。犹记得,他和贤贵妃都觉得明窈与皇后长得有几分像。   嘉和帝有点?心不在焉,他本来觉得这是巧合,但半夜辗转难眠,左思右想,又?不太确定了。   巧合巧合这么多巧合,从前那些送到御前的女孩之所以是错的,是因为他们想方?设法打探到了小公主的生辰。   但明窈甚至是大司马都不知道八月二十五这个日子,这么凑巧,真是凑巧吗?   陈大夫久久没等来回话,抬头疑惑道:“陛下?”   嘉和帝回了神,微微颔首道:“知道了,陈爱卿辛苦。”   “微臣分内之事。”陈大夫拱手?告退。   殿内无人,嘉和帝慢慢在皇宫里散步,几个太监不远不近地跟着。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贤贵妃的宫殿,破天荒地进去坐了坐。   贤贵妃对?于皇上的到来很?是意外,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客气笑道:“陛下有心事?”   嘉和帝坐下来,摆弄着桌上的黑白棋子,他垂眸自己?与自己?对?弈,过了会又?把棋盘都打乱,最后只道:“有时间你就?让明姑娘多进来坐坐,朕会来看她。”   贤贵妃有些不解,但还是应道:“嫔妾很?喜欢明姑娘。”   嘉和帝微微点?头,起身摆手?,留了一句“不必送”就?踏出了大门。   明窈是在三岁时被明府捡到的。   可惜明家人他都下令抄斩了,否则还能拎出来几个人问问。没有明家人,他需要别的证据。   嘉和帝在御花园掐断一支海棠花,面无表情对?身后的太监道:   “把当年小公主在寒岩寺失踪的记录再拿给朕看看。”   太监领命离开。   转眼?进入夏日,明窈一大早醒来就?听?到外面传来轰隆当咚的声音。   司府鲜少在大早上有动?静,她睡眼?惺忪地从床榻上爬起来,披了个外裳来到庭院里,发?现?司府多了数个工匠。   贝阙阁不远处的一个空院子被改得面目全非,工匠们把中间一块地炮出来了个大坑,院子后面引申出两条地下的入水排水渠。   后面的屋子被拆了,但剩下了个主屋,几个匠人能趴在屋顶上叮叮框框,似是要把它改造成别的模样。而院子围墙被种满了木藤爬架,木藤尚是新芽,应当是刚刚才移摘过来。   明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发?出疑惑的咦声。旁边走?过来一道身影,负手?给工匠交代着什么。   司羡元说完话,转头看到明窈懵懂地站在后方?,他朝着她招招手?:“过来看看。”   明窈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司羡元指着大坑道:“看看,像什么。”   明窈眯起眼?睛,观察了半晌,还是摇摇头:“像个大浴盆。”   司羡元道:“是温泉。”   明窈眼?睛亮了亮。她没见过温泉,顿时道:“温泉能给幺幺试试吗?”   “温泉本就?是给你凿的。”司羡元道,“周围的绿植还没建好,建好之后与燕水榭相连成避暑花园,这里就?是第二个燕水榭。待它建好,夏能乘凉,冬泡温泉。”   明窈欢喜地哇了一声:“什么时候开始建的?幺幺都不知道。”   “昨夜今晨。”司羡元道,“你身子弱,工匠来司府以最快的速度挖泉,最迟夏末就?能完工。”   明窈开始期待起来,绕着大坑慢慢走?过去,四周的土壤已经开始挖了,依稀可窥见当它们都被填满之后,未来将是多么美轮美奂的人间胜景。   很?快两个月过去,夏日过去了最热的时候,司府的遮荫温泉终于完工。   明窈听?说之后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与最初完全变了个模样。   此处满地绿藤围绕,栽种了几株垂柳,垂柳下方?高高矮矮的绿丛蜿蜒着没入深处,逐渐汇入远处燕水榭的地界。   而绿藤中,中间四四方?方?的温泉清澈见底,温泉四周有刻有锦纹的木柱错落分布,木柱上木藤花爬架遮了一半的泉水池,薄薄雾气升腾袅袅。   而池水对?面是个小阁楼,由?原先的主屋改造而成,上面也?是爬满绿藤。   司羡元早就?说过,温泉建好的第一天她就?能来泡泡试试。   明窈瞧了眼?天色,用完晚膳半个时辰,司羡元没回府,尚没有天黑,寥寥余晖晚霞在天边斜斜地挂着。泡完温泉,她正好可以沐浴睡觉。   她飞快回屋拿了帨巾、里衣里裤,抱着衣裳跑过来,放在泉水边的藤架上。随后找到楚让,拜托他在远处看守着。   做完这一切,明窈回到温泉池边。   安静伴着几声晚雁长鸣,她慢慢褪下外裙、外裤,留了个藕粉色小肚兜和小裤,露出光滑如玉的背脊,慢慢走?入水中。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雾气袅袅,但泉水池不那么烫。   正逢夏日,池水尚温,边角之下有漩涡打转。这是个随时流动?的活水池。   明窈把鬓发?上的珠钗发?簪也?摘了下来,一头及至臀部的墨发?长长地垂下来,在池水里飘零四散。   池水里有圆润的大石块,表面被磨得光滑平整,被用作石凳。   明窈坐在一处位势高的石凳上,泉水没至胸口,她拢了拢湿漉漉地头发?,纤瘦优美的蝴蝶骨随着她手?臂的动?作一开一合。她心想,趁着司羡元这阵子不知道在忙着查什么,她下次可以背着他偷偷带点?凉糕凉饮来。   正这般美好地计划着,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明窈微微一惊,转身回头,看到司羡元远远地从木藤门进来。他目光逡巡一圈,落在明窈身上,望着她,顺着光|裸薄肩往下落了一秒,很?快收了目光。   他淡淡道:“喊你用晚膳,寻了你半天,原来正在这儿躲懒。” 第45章   司羡元往这边走来?, 明窈下意识转过身,说:“幺幺没有穿衣裳。”   司羡元眸色幽暗地看着她:“无?碍,你身上有衣裳。”   明窈觉得这个不能算, 她现在逐渐有了男女之别的?意识, 总觉得只穿肚兜被司羡元看到不太好。   但没等她阻止, 司羡元就走到温泉池边, 低眸看向?她。   司羡元忽道:“你衣带松了。”   “啊?”明窈注意力被转移,摸了摸后背,没摸着?,问:“在哪呀。”   “我?帮你系。”   司羡元说着?, 往下池水里走。明窈下意识提醒他温泉池里有水,司羡元嗯了声, 褪去墨靴和罗袜, 慢慢扯下腰封,把外袍丢到木藤架上,也?没在意温泉水会泡湿余下的?衣裤, 慢慢没入水中,走向?明窈。   随手丢过去的?玄赭色的?衣袍跟明窈带来?的?雪白衣裳堆叠在一起, 掺色相间,忽有种说不出来?的?旖旎感。   明窈感觉出不对劲了, 她想往旁边走,但忘记了脚边都是石凳, 刚一起身脚下一个踉跄。   “幺幺, 怎么?这般不小心。”   司羡元低声,扶住她的?肩膀。温温凉凉的?, 嫩的?像一块豆腐。他不太想松开了,于是理所当然地没松手。   他垂眸, 看到她光|裸|腰背上的?细细藕粉色带子,轻轻一勾就把系结扯松了。   明窈挣开了他的?手,转眸看他,说:“幺幺站稳了。”   顿了顿,她没忍住问:“你方才?在干什么?。”   “嗯。给你系衣带。”司羡元看了眼她松松垮垮的?系结,收了视线,随意找了个光滑的?池壁倚靠着?,向?四周扫了眼,对明窈说:   “工匠做得还不错,回头让蒲叔公给他们加费,如何?”   明窈应了声好,见他无?事,又坐回石凳上,池水覆盖住她的?胸口,莫名安心不少。   司羡元瞥了一眼,池水清澈一眼见底,明窈这一举措毫无?作用,但她并不知?晓或者说没深想太多,悠然地晃了晃光洁白皙的?双脚。   司羡元随手捏住,明窈踢了踢收回了脚。   她怕司羡元挠自己痒痒。   司羡元并不想挠她痒痒,他只是有点莫名口渴。   他双臂搭在池水边,时不时地看过来?。   明窈很快就把方才?的?细节放在脑后,摸了把后背咕哝道:“你系的?好松呀。”   这抬手的?功夫小肚兜就往下掉了一截,她把肚兜往上拢了拢。藕粉色肚兜早就湿的?透透的?,隐隐透出肤色,随着?她身子晃动?,尖桃儿一般,可爱的?突起在紧贴的?肚兜下面时隐时现。   “再系一次。”司羡元说。   “好吧。”明窈站起身,细细白白的?双腿在余晖晃荡的?水波中倒映非常清晰。   司羡元走过来?,衣裳早已湿漉漉贴在身上,但他也?不在意,拨开明窈的?头发,说:“幺幺,你穿的?好少。”   明窈嗯了一声,温泉浴,当然要穿少了。   司羡元低眸,指腹点了点她藕粉色的?肚兜,语气有些耐人寻味:“你的?小衣裳湿了。”   明窈难得感到有点不好意思,推搡着?他说:“你怎么?老是看着?。”   “嗯,我?还想摸摸。”   司羡元承认了,很坦荡。他紧紧扣住她的?纤腰,在她意识到抗拒之前摸上他盯了很久的?地方。   很软,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   虽然人是长大了,但身体还在长,以后应该还能再长大点。   司羡元喟叹一声,一手掐紧她的?腰,另一手掌动?作未停。   明窈呆住了,心里涌上陌生的?感觉。   怪怪的?,有点隐痛,但他力气不大,所以除了痛,还有一点点舒服。   但更多的?是奇怪。   好奇怪。   明窈已经不是一点启蒙都不懂的?少女了,她很聪明,所以在司羡元揉捏的?时候 就意识到一件事——这个动?作很私密,还有点暧昧。   是的?,明窈突然想到了这个词汇,暧昧。   系结很松,小肚兜挂不住了,松松垮垮地往下掉。   “你、你在干什么?!”   明窈终于反应过来?,她想挣扎一下,但更想把衣裳赶紧系上,于是她选择了后者,又因为脑子里想着?前者,所以动?作颇为手忙脚乱。   纤白的?脖颈在墨发里形成一道好看的?线条,木坠被她取了下来?,什么?颈饰都没有,白皙光滑,让人想啃一口。   司羡元这般想着?,也?这般做了。   他从?不知?收敛,念头起来?的?下一秒就低下头,咬住她耳垂与脖颈连接的?那一块娇嫩肌肤上。   余晖照在天边,给她的?脖颈打了层光影。   他没有收着?力道,明窈刚刚把小肚兜挂在身上就感觉到痛,嘶了一声:“司大人!你怎么?老是欺负我?!”   她素来?不习惯说“我?”这个字,这次脱口而出想必当真?是气着?了。   司羡元喉咙口逸出笑?声,缓缓松口,看着?自己的?杰作——明窈耳垂与脖颈中间的?地方有个清晰的?牙印,正泛着?红,可见咬得不轻。   他心下满意,抬头瞧见明窈红红的?杏仁眼,心念微动?,手掌顺着?衣裳钻了进去,用了点力道捏了捏。一下没忍住,又捏了捏。   一些莫名的?情绪涌上来?,他的?瑞凤眼有些幽沉。   明窈头发都要炸起来?,用力把他的?手给拿出来?,紧紧捂住衣服,半是气愤半是委屈地控诉:   “幺幺不跟你玩了!你把幺幺弄得好痛。”   “很痛吗。”司羡元从?她衣领里看了一眼,肌肤有点红,好像是有点过头了。   他眼神?很坦然,声音有点哑:“本官没有用力。”   “你瞎说!”明窈生气了,根本不想理他。   她总感觉方才?被摸的?时候心跳有点快,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她转过身去,气鼓鼓地用帨巾裹住自己,走出去温泉池水说:   “司大人自己泡着?吧,幺幺要睡觉了。”   明窈微微红着?眼睛,自顾自地把里衣里裤穿好,披上外裳,气鼓鼓地大步走远。   “唔,炸毛了。”   司羡元轻啧一声,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天色渐渐黑了,温泉浴泡汤,明窈沐浴之后随便擦了下头发就钻进被窝里。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她刚裹好锦被没多久,司羡元就步履闲散地走进来?。他换了身干净衣袍,湿发也?擦干了,通身气爽整洁。   明窈更生气了,她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司羡元坐在床塌边。她裹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没留。司羡元感觉好玩,很配合地问:“幺幺怎么?不开心?”   明窈的?嗓音从?锦被里闷闷传出来?:“哼!”   司羡元心情颇好,很有耐心地问:“怎么?了?”   明窈:“你还问怎么?了!”   司羡元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掏出一大把糖酥,放在明窈的?枕边,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昭昭错了,昭昭的?糖给幺幺吃。”   明窈不太想理他,但目光被糖酥吸引过去。糖酥香喷喷的?,还带着?奶味,想必是刚出炉。   原来?方才?他没立即追上来?,一是去换衣裳,二是去给她弄糖了。   明窈不怎么?记仇,很好哄,心里的?郁气散了一些。但她觉得自己不能太好说话,于是伸手把糖酥给推开了。   司羡元微微低着?头,问:“怎么?样?幺幺原谅了吗?”   明窈认真?想了想,脑袋在锦被里摇的?像拨浪鼓:“不要。幺幺不要原谅昭昭。”   司羡元耐心道:“为什么??”   明窈转过身来?,脑袋埋在锦被里,努力敛正神?色,说:“昭昭很坏,把幺幺摸痛了。”   哦,原来?不是生气他摸了她,而是生气他把她弄疼了。   司羡元心情愈好,配合着?说:“那你给昭昭立规矩,告诉他以后该怎么?办。”   明窈一时被问住了,她陷入苦恼的?思索,忘记了生气。想了一会,她说:“昭昭要给幺幺剥糖。”   说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规矩。   司羡元心里失笑?,表面丝毫不显,给她剥开油纸,又喂到她口中。   糖酥的?甜味让明窈开心起来?,她顿时有种拿捏住司大人的?感觉,眼尾露出几分狡黠,但她还不太会隐藏,像刚出森林的?小狐狸,让人不忍拆穿。   她含着?糖,说:“不能弄疼幺幺,要给幺幺按摩。”   显然她已经不太记得方才?司羡元堪称冒犯的?举动?了。   “嗯,幺幺说的?是。”司羡元说,“明日下了朝给你按摩。”   “嗯……还有……”   明窈有点想不起来?了,她苦思冥想,脑海里各种念头天马行空地走一圈。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脆生生道:   “昭昭还要给幺幺当马儿骑!”   当马骑?这是什么?东西。   司羡元理解不了这个东西,也?不太能接受,但他本意是想转移明窈的?注意力,于是垂着?眸,继续问:“当马骑是什么??”   明窈没办法描述,这是她在话本里看来?的?,家长在带稚子出去玩看表演的?时候都会把孩童放在脖子上骑着?,像是托举着?自己的?宝贝。   明窈一直都有点羡慕。   她试图给司羡元比划,描述了半天司羡元才?跟上她的?脑回路,他觉得好笑?:“你还是小孩子?”   话音刚落,他又微微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说:“你确实还是个小孩子。”   明窈完全忘记要追究司羡元摸她的?事情了,或许等会能想起来?,但她此刻满心都是她提的?第三个规矩。   她眼睛亮晶晶地瞧着?他,有点忐忑也?有点不好意思,带着?几分期待和撒娇的?意味,黏黏哼哼地说:   “怎么?样呀司大人。”   司羡元考虑了一下,勉为其?难道:“那本官只摸了你一次,岂不是吃亏了。”   明窈隐约觉得他的?逻辑有哪里不对,歪着?脑袋问:“大人很喜欢幺幺的?身体吗?”   司羡元低眸看她,唇边勾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慵懒狐狸似的?道:“是啊,喜欢呢。你说该怎么?办呢。”   “那好吧。以后幺幺不计较这个了。”   明窈勉强大方一次,说:“那大人要记住幺幺立的?规矩,知?道吗?”   司羡元勾了勾唇,嗯了声,道:“那——行吧。” 第46章   给司羡元立了“规矩”后, 司羡元说这事就当揭过了?,明窈当时?没多想,遂同意。   但过了?几日, 明窈泡了?几次温泉浴, 又把那天的事情想了起来。   她不是个笨小孩, 只是有点迟钝, 经过这几日的思索,她隐约觉得自己被司羡元给哄骗了?。   明明吃亏的是她才对呀!   那本小书上讲的太监只给对食的宫女摸身体,只有很亲昵的人才能触碰它。   明窈觉得她跟司羡元算是很亲近,甚至是偶尔会亲昵, 但他们之?间不是随便?摸身体的关系!   当然拉手不算,抱抱也不算。   拉手和抱抱都?不是私密的身体部位。   明窈把楚让喊了?出来?, 端详着他。   楚让被看得发毛, 冷漠凶狠道:“你看我?干什么。”   明窈摇摇头,让他回去了?。   她发现,如果楚让摸她的话, 她一定会推开。   由此推理,司大人也不该摸, 他跟楚让都?是男子。   楚让忽然看到了?什么,皱眉道:“你脖子怎么了??这是什么?”他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眼, 狐疑道:“牙……印?”   明窈惊了?一跳,捂住脖子, 连忙糊弄过去:“没有的事, 你看错啦。”   谁知楚让不那么轻易被糊弄,追问:“你受伤了??何时?的事情。”   “没有, 你不要担心?。”明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一想这是司羡元咬的, 于是干脆不掩饰了?,坦然道:“这是司大人弄的。”   楚让一愣:“他咬你?他……”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道:“你这么小他就欺负你?”   明窈点头,同意楚让说的司羡元欺负她,随即又摇头,认真道:“幺幺十?六岁啦阿让,不是小孩子。”   楚让沉默了?一下,应了?一声没再讲话了?。他确实?没意识到,明窈已经十?六岁了?。   他心?里忽然有种别扭的不舒服。   明窈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觉得楚让脸色更冷淡了?,她被他的脸色吓到,惊怯迟疑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谁知楚让一言不发地闪身消失了?,一句话都?没留。   “……”   明窈懵懂地抓了?抓头发。   楚让怎么奇奇怪怪的。   但明窈的注意力很快就从楚让身上移开。   她向来?好脾气,但想到司羡元擅自来?摸她的胸就有点生气,总觉得自己吃亏了?。   为了?不错怪司羡元,明窈还偷偷去问了?姜婆婆:   “姜阿婆,男子是不是不能随便?摸女子的胸呀?”   “这是当然了?!”   姜阿婆大吃一惊,生气道:“明姑娘,司府谁摸你了??你给阿婆说,阿婆定然给你讨回公道!”   明窈故作无事道:“姜阿婆你想多啦!幺幺在?看书,随便?问问的。”   姜婆婆没有完全相信,但听明窈说没吃亏,又只得把这个疑惑咽下。   从姜阿婆那里得到了?答案,明窈上课时?心?不在?焉地走了?神,自顾自闷想了?几日。   她迟钝地回忆起,司大人好像经常摸她的身体,一开始是腰,后来?是腿,现在?是胸。   他到底想做什么?   明窈难得有些?烦。她不能被司大人给哄骗了?,不管怎么样,司大人要给她一个说法。   明窈筹划着司羡元下朝的时?间,等好她好久没跟他一起用午膳了?,就用这个借口去找他。   而另一边,姜婆婆左思右想之?后找上了?蒲叔公,焦心?地把明窈的问题复述一遍,蒲叔公听后大惊失色。   姜婆婆忧心?忡忡:“明姑娘没被欺负吧?我?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蒲叔公勉强安慰了?姜婆婆,把她打发走后自己陷入一番思维斗争里。   他比姜婆婆脑子转得快,姜婆婆没猜出来?,但他猜出来?了?!明窈问的问题,分明就是司大人对明窈做的!   虽然他知晓司羡元不想让明窈太早离开,但他这也太我?行我?素了?吧!   这……这这这,简直禽兽!   此时?,明窈蹲了?许久,蹲到司羡元正好下朝。   司羡元在?踏入乌螣堂的那一刻就看到明窈站在?院子里,他假装没看见,结果明窈也没跟上来?,而是踌躇着纠结着想着什么,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她那副样子,司羡元没忍住开口道:“你有心?事?”   “没有。”明窈还在?想怎么开口。   她总感觉突然开始跟他聊不要摸自己的身体有点奇怪,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理由。   倒是司羡元看到她穿的不算薄,脱下外?袍随口道:“你不热?”   明窈:“热。”   随即想到什么,明窈抓住机会切入正题,正色道:“幺幺怕大人对幺幺做其他事情。”   司羡元眉梢挑了?挑,他刚才还在?寻思明窈怎么半天不说话,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他面?不改色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明窈卡了?一下,有点生气的鼓起腮帮子,提高声音道:“幺幺长大了?,大人不能对幺幺做小书上那些?事情了?!”   说完,像是觉得自己冤枉了?人,明窈又补了?句:“你是不是想做那些?事情?”   司羡元瞧着她,饶有兴致道:“小书上什么事情?”   明窈支吾了?一下,不知该怎么描述。   她以前没发现司大人的面?皮怎么这般厚!   司羡元觉得好笑,一大早的来?乌螣堂堵他,居然就是纠结这件事。   算是个好的兆头。   本来?没想做什么,但看到明窈满脸纠结的模样,司羡元逗她:“若本官想做该怎么办?”   明窈愣住了?,站在?原地苦思冥想:“如果,如果你想做……”   司羡元叹息一声,懒洋洋坐在?贵妃榻上,散漫道:“怎么办呢,幺幺,本官好苦恼。”   明窈纠结的眉毛都?皱了?起来?。她没想过司大人想跟她做小书上那些?事情,那也太……那个了?吧!   她愈想愈觉得奇怪别扭,但司羡元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让她一时?骑虎难下。终于,她做了?艰难的决定,说:   “如果,如果司大人很想……那,那司大人要给幺幺更多好吃的好穿的,还不能跟幺幺生气。等幺幺做好心?理准备……”   她说的吭吭哧哧的,粉腮都?憋红了?。   司羡元喉腔动了?动,没忍住笑出声,他止了?笑,说:“幺幺,你好可爱。”   他的人,他养的人,她好可爱。   明窈有些?莫名,杏仁眼圆溜溜地瞪着他。   她明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件不太好启齿的事情!   司羡元走过来?,摸了?摸明窈的发顶,说:“不会。”   稍顿片刻,他道:“暂时?不会。”   明窈没太注意他语气的停顿,听到这个答案一下子松口气,像是解除了?天大的包袱。她想起来?今天的目的,没忘记强调道:   “司大人,摸别人的身体是不对的!你要改正。”   她的声音清绵绵脆生生的,没什么威慑力。   司羡元顺从道:“嗯,我?改。”   明窈送完气后又有些?愧疚,她感觉自己太凶了?,犹豫了?下,小声说:“那、那你要是很想的话,你跟幺幺说,幺幺考虑一下。”   只摸腰和胸的话,如果司大人不用力,好像还容易接受一点。   司羡元嗯了?声,颇为认真地点头:“知道了?,幺幺放心?。”   解决了?这件事,明窈的心?头大事就没了?,她心?情好了?起来?,但有的人心?情不太好了?。   蒲叔公纠结了?三天三夜,半夜辗转难眠,最后还是一脸忧愁地找到乌螣堂书房。   司羡元搁下折子,淡声:“蒲叔,想说什么就说吧。”   像是等他这句话,蒲叔公顿时?打开了?话闸子:“司大人,老奴听说这阵子您与明姑娘关系颇好,经常走的亲近。老奴自然希望府里人人关系都?好,这无疑是件好事。但是呢,司大人啊,明姑娘她今年?十?六了?,放在?普通人家里都?开始说亲了?,咱们可以留明姑娘几年?,但如果您跟她走的太近,这明姑娘以后嫁人……”   他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一连纠结地看着司羡元。   司羡元偏头看向蒲叔公。   似是听到了?很不解的事情,他淡淡道:“她为什么要嫁人呢。”   蒲叔公瞪大眼睛:“不嫁人?不嫁人怎么办?”   “那就不嫁了?。”   司羡元神情淡漠,语气很淡,却不容置喙:“本官能留她数年?,就能留她数十?年?。蒲叔不必操心?此事。”   蒲叔公真是焦心?,他想说那明姑娘不就成老姑娘了?吗,没等他说出口,另一个念头迅速闪过,他有一瞬的吃惊——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蒲叔公只想了?一秒就匆匆把那个念头压下去,司大人可是宦官,且是宦官之?首,哪怕他面?容旖丽、权倾朝野,但仍然是个宦官。   他发话想要明姑娘留下来?,那明姑娘……   蒲叔公急忙把这件事驱出脑海,假装什么都?没听懂,拱手告退。   蒲叔公走后,司羡元也没了?看折子的心?情。   蒲叔公的话没让他心?里留下太多顾虑,但无端让他想起温泉池里那柔软的手感。   她现在?懂了?启蒙的事情,却也没反抗他。   司羡元面?无表情地折断一个废折子,轻轻丢开。   欲望是个无底洞,一旦踏足,拼命拽着人的脚底往下陷。   司羡元是个极敏锐的人,对自己同样也是。他隐约察觉到一点苗头——   他似乎不再满足于此了?。 第47章   明窈这几日来了月信。   夏日天气?沉闷, 她窝在床榻上懒洋洋地不想动,外面阴沉沉的,总感觉晴不久的样子?。   照例去乌螣堂用晚膳, 明窈没什么胃口, 吃一口挑一口。   忽然?外面轰隆一声, 狂风大作, 明窈急忙回头,就看到噼里啪啦的雨点打在院子里。   暴雨卷起泥土,一时间飞沙走石。   司羡元敲了敲明窈的小碗:“吃饭。”   “哦。”明窈扭过头来,扒了一口又?不想吃了。她忧心忡忡地望着外面, 大雨倾盆,不知道等会怎么回去。   “先吃饭, 等会下的小了再说。”司羡元漫不经意道, “可能会打雷,暂时没法?回去了。”   明窈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郁闷地趴在桌上, 潦草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虽然?她腹痛好了许多,但月信来总是不舒服的。   下暴雨的原因, 本该稍晚再暗的天气?骤然?间暗了下来。一场雨卷走了夏末的温度,明窈感觉有?几分冷。   她蔫蔫地趴在膳桌边缘, 身?上突然?盖了个宽敞的外袍。   司羡元收了手,淡淡道:“冻着了我?可不管你。”   明窈连忙把他的外袍给拉紧一点。   仆从收拾了膳桌离开, 司羡元去书房处理公务。明窈有?些无聊, 跟着司羡元身?后去看他批折子?。   批折子?颇为枯燥,有?些折子?看得让人火大, 司羡元时不时冷笑一声,后来没了耐心, 直接把折子?给扔到一边去。   明窈裹着他的外袍,缩在贵妃榻上,看起来小小的一只。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司羡元把烛灯给点上。   看了眼?天色,阴沉沉的,暴雨倾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天空骤亮,轰隆一声划过耳畔。   “去沐浴吧,让下人给你备热水。”   司羡元看了眼?庭院,收了视线对明窈道:“大雨今日大抵不会停了。”   明窈害怕打雷的毛病至今没能好,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司羡元的说法?。司羡元喊了下人备热水,很快热腾腾的水就被拎到净室里。   司羡元回了书房,一副没时间管她的样子?。   明窈蔫里蔫气?地进了净室,月信来了她不敢洗太久,褪去衣裳后很快把头发洗完,抹了皂荚就擦洗干净了。   等明窈裹上帨巾,准备换上里衣里裤的时候,才发现?新的衣裳她没有?拿,而旧的……   明窈看到旧衣裳沾了点点血迹。   她有?些傻眼?。   大概是净室里久久不传来动静,司羡元走到净室门外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净室里传来磨磨蹭蹭的声音。   明窈打开一道门缝,探出头道:“幺幺的衣裳不能穿了。”   司羡元:“为什么不能穿了。”   明窈:“沾血了。”   这?是让他帮忙拿衣裳的意思。   司羡元瞥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回到内室,不知从哪个橱柜里找出一套里衣里裤,走过来递进去。   明窈拿了衣裳飞快地关上门,她换上新的月事带,把衣裳穿好才走出来。   她迟疑地站在净室门口,伸出双手,袖子?长了一截,几乎要落在腿上。里裤也很长,她要卷好几圈。   司羡元打量她一眼?,他的里衣里裤穿在她身?上颇为肥大,像是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他道:“乌螣堂没有?你的衣裳了,我?拿的我?的。”   “哦。”明窈懂了。她并不挑,有?衣裳穿就行。于是她拖着长长的袖子?和裤子?,像个唱戏娃娃似的挪到床榻边。   她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司羡元道:“躺吧。”   明窈还是没动,因为她担心月事带漏了会有?血。但思及如果说出来司羡元很可能不让她睡了,于是明窈假装没有?想起来这?回事,往床榻上一趴,卷着锦被滚到最里面。   看到明窈躺好了,司羡元回到书房继续处理宫务,明窈侧耳听了听,外面雨声不减,看来今晚她要在这?里赖一晚上了。   想起来司羡元上次在寒岩寺说的那番话,明窈又?忐忑起来。她想起来司羡元不让她睡觉的事情了。   书房微微亮着灯,亮光从门缝里传过来。   司羡元拧眉看着奏折。   近日北狄不知怎的总有?骚动,边疆不怎么太平。奏折从边疆吏史处一封接一封地往外传,各种五花八门的消息都写在了奏折里。   明日这?些就要呈上龙案,今晚他得把无用的折子?挑出去,把最重点的给皇上看。   不过不知怎么的,总感觉不少奏折写的内容都是浑水摸鱼。   看起来不像是要打仗摩擦,更像是一种试探……   司羡元冷着脸把一封折子?扔在地上,书房门忽然?传来吱呀的声响,在暴雨里格外清晰。   他偏头,看到明窈正在外面探头探脑。   明窈推开门,光着脚啪嗒啪嗒跑了进去。她手里捧着各种糖酥,放在他案牍上,烛灯下的一双明眸亮晶晶的。   她讨好道:“司大人你吃。”   司羡元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她空荡荡的胸脯处。他提醒道:“衣裳松了。”   明窈低头看了看,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把糖酥仍开,凑近他,讨好道:“那你摸摸。”   司羡元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各种宫务瞬间从脑海里散去,他搁下墨笔,盯着明窈,目光有?些沉。他慢慢道:“你在说什么。”   明窈没注意到这?些,她凑近他抱了抱,香软拂面。没等司羡元有?动作,明窈就松开了,随即又?问了个司羡元想不明白的问题:“司大人现?在开心吗?”   司羡元双手环胸,低眸瞧着她:“你想干什么。”   明窈可怜地捂住肚子?:“幺幺肚肚痛。”   司羡元:“嗯。然?后呢?”   明窈:“外面下大雨了,还打雷。”   司羡元点了点头,他似乎猜到明窈想问什么了。   明窈道:“幺幺能不能在司大人床上睡觉呀。”   她没想太多,问的也很单纯。   放才做的事情原来是为了能让他松口赖在这?里睡觉。   司羡元看了她几秒,唇角勾了勾,语气?让人捉摸不透,说:“你在哄我?开心?”   “对呀。”明窈点了点头,有?点不解。这?不是很明显吗。   这?句话说完,司羡元眼?底就露出几分笑意。像是被这?句话取悦,他勉为其难地说:“那行吧,你记得好好感谢我?。”   明窈开心地点点头,软软黏黏地说司大人真好,啪嗒啪嗒又?跑回去了。   看着她离开,司羡元目光落回折子?上。想起方才明窈的问题,他轻啧一声,慢条斯理地把玩着玉扳指。   没想到明窈还记得他说得不跟她一起睡觉的话,真是个听话的乖小孩。   若不是她提起,他都要忘记了。   司羡元迅速看完折子?回了内室。   明窈裹在锦被里,头发散了一床,有?些潮湿。司羡元走近,手掌悬停在她墨发上面几寸的距离,过了会她的长发慢慢地不潮了,变得暖融融的。   明窈转过身?来,揉了揉眼?睛:“你来了呀。”   司羡元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嗯。”他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去了内室简单沐浴。   再出来时床上的人儿已经睡着了。   她闭着眼?睛,侧脸挤出软软的肉,呼吸起伏均匀绵长。   无知无觉地睡在他侧塌边。   司羡元慢慢躺下,伸手捏了下她的脸。   她皱了皱眉,红嘟嘟的嘴唇里咕哝一声,听不清是什么。   司羡元像是找到了好玩的事情,又?捏了下她的脸。   明窈有?点烦了,她扒拉下来他的手,紧紧抱住。发现?怀里的手不再乱动了,她有?些满意,又?继续睡了。   司羡元没动。   温香软玉,说起来又?是他占了便宜。   这?次是她主动要留下,还主动把他的手往怀里放。   他这?般想着,心安理得地阖上眼?睛。   ……   不知在哪个地方,司羡元左右环顾,发现?明窈站在他面前?。   她穿着他的衣裤,肥肥大大的,还有?点透湿。雪白的衣裳贴在身?上,将她的身?形曲线一览无余地展示出来。   她发现?了他再看自?己,弯唇笑了起来。   她嘴唇一张一合,司羡元听不清是什么,他任由她笑,然?后他看到她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   这?次,他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   她说:“给你摸一摸呀,昭昭。”   ……   司羡元猛地睁开眼?。   是黑暗,庭院里传来雨打落叶的声音。   看了眼?漏刻,才四五更。还没到起床的时间。   是他做梦了。   司羡元慢慢坐起身?,揉了揉额心,忽而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去。   明窈安静地睡在他身?边,呼吸很平稳。她没像上次一样八爪鱼抱着他,怀里依然?抱着他的手。   司羡元这?才想起睡前?她把他的手搂在怀里了。   他维持着坐在床榻上的姿势,偏头看着她。半晌,他终于接受了自?己做了这?般下|流的梦。   一瞬觉得自?己相当没有?底线,一瞬又?觉得……她本就该是他的。   司羡元用另一只手捏了下她的小鼻子?。   他很快松了手,但明窈被他这?一打扰给弄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带着软绵绵的鼻音道:   “司大人你起了?几时了呀。”   她很困,翻了个身?,又?想继续睡。   没翻动,她又?朦朦胧胧地睁开眼?,这?才发现?怀里抱着一只胳膊。   刚想松开,司羡元有?了动作。   他把她捞了起来,往怀里搂了搂。明窈有?点没睡醒,颠三倒四地还没忘记月事带,咕哝说:“别沾到床上了……”   司羡元没在听她的话了。   夜色晦昧,雨声叮咛。他抱着她,让她面对着他坐在自?己腿上,手掌轻轻摁在她分开的大腿上。   像是固缚,也像是忍着什么。   明窈有?点清醒了,看到是司羡元,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后知后觉道:“司大人?”她低头看了看,脑筋转的有?点慢:“……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不睡觉啊,她迷糊地想。   司羡元手掌用了点力道。明窈没动,也动弹不得了。   他唇齿凑近她细白的脖颈,嗅到一股淡淡药香味。他垂着眸,眸色晦暗,低声说:   “幺幺。你别嫁人了,幺幺。”   别嫁人。   就这?样,留在司府里。 第48章   明窈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睛, 终于清醒了些。半晌,她才听明白司羡元那句话,迟钝道?:   “……啊?不嫁人?”   明窈对嫁不嫁人没有太清晰的概念, 脑子还是懵的, 不太理解司羡元的逻辑怎么跳跃地这么快。她看向漏刻:“现?在是及时了?”   司羡元道:“寅时。”   明窈迷茫地问?:“大人, 你做噩梦啦?”   明窈的思维想?不到这?一层, 这?句话纯属巧合,但这?随口?一说反而说中了,司羡元手掌用了力道?,把她往怀里拉了拉。   像是抱在怀里。   他坦然道?:“嗯。”   明窈敷衍地拍了拍他:“不怕, 梦是反的。”   司羡元随口?嗯了声。   明窈动?了动?,发现?动?弹不得, 她低头, 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他腿上。他双腿一条伸直一条半弯,明窈坐的有点不舒服,她说:“幺幺想?下去。”   司羡元摁着她的大腿, 黑夜里看不清深情,只听到嗓音带着几分慵懒:“不许。”   明窈这?时候已?经彻底清醒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挨他很近,像是要贴在他身上一样。她思维缓慢转了转, 打量着这?个姿势,脑海里慢吞吞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样坐着, 好像不太合适。但具体哪里奇怪, 她又说不上来?。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明窈抬起头。   哪怕夜色昏暗, 她也看到了司羡元正在看着自己,辨不清眸色。   被他抱着, 她清晰的感到面?前的胸堂很热,硬实,肌理分明。   像是坐在一块石头上。   她怔怔地道?:“司大人。”   仿佛有种预感,司羡元要对她做些什么——   没等明窈这?个念头落实,司羡元的动?作就印证了她的想?法。   他低头,咬住明窈的脖颈。明窈一个激灵睁大眼睛,正要挣开,突然僵住了。   她感觉到他的手顺着她肥大的里衣钻了进来?,游移着。   然后,像是要发泄一般,狠狠地、用力地捏了一把柔软的地方。   敏感的痛感传来?。   明窈仰起头,似猫儿般惊叫一声。   宫闱的深夜,御书房仍有昏黄烛灯微微亮着。   贴身太监受在殿内,他很困了,但是陛下仍然未睡,他催了几次都无用,现?在也不敢催了。   他悄悄抬头——嘉和帝的脸色很肃然,盯着书案上的几幅画像。他心想?,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了。   嘉和帝已?经盯着画像看了数个时辰。   其实小公主走失,他早已?有预感她已?经遭遇不测了。只是贤贵妃那句明姑娘跟皇后很像又让他反复在意。   小公主当时从?寒岩寺失踪得十分蹊跷,哪怕有所记录但仍找不出端倪,嘉和帝放弃了这?条线索,但又甘心放弃查找,思来?想?去找来?了自己、皇后跟明窈的画像。   嘉和帝沉沉地端详着画像,半晌,放弃地闭上眼睛。   先前,因为他把明窈当作是个素不想?干的普通姑娘,所以偶然一瞥觉得跟皇后眉眼有几分像。   但现?在找来?皇后年?轻的画像,他把明窈假设为小公主的身份去对比,就会发现?明窈跟皇后其实不那么像。   她们?只是眼尾有几分神韵之似,但细细究去,其他地方差的有点多。   皇后明媚貌美,而明窈精致孱弱,若说是母女,哪哪儿都差了那么一点。   她跟自己就更不怎么像了,眉眼鼻子脸型都不一样。   嘉和帝揉了揉额心。   小公主走失十多年?了,说实话她小时候的模样他已?经记不清了。小公主的三岁画像倒是有,但小公主幼时是包子脸,婴儿肥很明显,眼睛也圆圆的,浑身上下都粉嘟嘟的,瞧着就珠圆玉润。   而明窈单薄纤瘦,纯美精致如同仙宫白狐,而且骨子里有种内缄清冷的感觉,气质与?画像相差甚远。   这?样嘉和帝有种感觉——明窈的生辰日子或许真的是个意外?。   但他又有点不甘心。他睁开眼,从?画像上一一看过?去。   他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明窈虽然与?他们?不那么像,甚至与?小公主幼时也不那么像,但无论是贤贵妃还是他都从?明窈脸上窥出几分相似的神韵。   会不会明窈身份是皇室其他宗亲走丢的后代?   嘉和帝若有所思。   他一定要想?起来?,明窈到底像谁呢……   乌螣堂内室。   雨声不知何时停了,司羡元抬起头,意犹未尽地松了手。   明窈的哭声有点弱,确切的说她没有在哭,只是娇娇哼哼地呜咽着。她有点难受,被箍得很紧,压根反抗不了。等司羡元送了力道?她就捶打脚踢起来?,眼眶红红道?:   “你又欺负幺幺!你说话不算数!你这?个坏人。”   “嗯,我说话不算数。”   司羡元心情好了许多,承认得很痛快。看到明窈微红的眼眶,他哄了哄,没哄好,轻啧一声道?:   “怎么哭了?你不舒服吗?”   明窈瞪大了眼睛:“哪有舒服?幺幺好痛!你不讲道?理!”   说完她就不想?理他,从?他身上想?要下去。   司羡元摁着她,没让她动?。   明窈动?不了,于是转过?头去,生着闷气。   司羡元捏了下她的脸:“我让你捏回来?。”   明窈更生气了,她觉得司羡元就是在胡说八道?。   司羡元又捏了捏,道?:“如何?”   明窈盯着黑黝黝的窗纸外?面?看,根本不理他。   司羡元手掌钻进她的衣裳里,似乎想?再来?一次。   明窈炸毛了,她恶狠狠把他的手揪出来?,又一顿拳打脚踢。可惜她力气太小,捶在人身上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司羡元故意气她一般,说:“你力气变小了,是不是练功偷懒了?”   明窈愈发用力地捶他,心里一阵委屈。   “你怎么这?样啊!一直欺负幺幺。”她抽噎一声,委屈地要哭出来?了。   谁知道?司羡元跟他杠上了一样,他盯着她,说:“幺幺,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明窈偏开头,不说话。   司羡元手掌覆在她后背处,像是束缚也像是随便一放。他道?:“为何不愿意留在司府?”   明窈其实想?留在司府。但她现?在不愿意跟他讲话,于是闷声闷气道?:“幺幺要嫁人,才不要留在你这?里。”   司羡元轻哼一声,道?:“你想?嫁谁?”   明窈懒得思考,直接道?:“反正不嫁给司大人就行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压根没往心里去。   但谁知道?司羡元听进去了一般,眸色幽幽沉了下来?。明窈理他很近,清楚地察觉到他心情又变差了。   她郁闷极了,根本搞不清楚哪句话又得罪他了。   司羡元指腹从?她耳朵边蹭过?,又揉了下粉腮,轻轻摁压着腰肢,最后落在她的大腿上。他似有若无地卷着她的衣角,垂眸道?:   “你主动?一下,这?事就抵消。我再也不提,也不与?你计较。”   明窈沉默了一会,闷声道?:“主动?什么。”   司羡元也没想?好,他略作思考道?:“随你,都行。你怎么开心怎么来?。当然也要让我开心。”   明窈没忍住,说:“你好讨厌。”   司羡元坦然道?:“是啊。”   明窈又有点生气了,扬起声音道?:“幺幺才不要!”   司羡元以为她不懂,哄道?:“你试试亲亲我。”   明窈拒绝:“幺幺只亲夫君。”   这?是她从?书上看来?的,不能随意与?人亲亲。虽然她还不太明白亲亲代表的含义。   司羡元道?:“你来?抱我。”   明窈也不乐意:“幺幺坐你腿上不舒服。”   他不肯放她下来?,她才不要抱他。   司羡元眉骨微微压下来?,显然有些不太高兴。他垂眸看着她,察觉到她排斥的情绪。有点烦躁,他一时没开口?。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黑夜会放大诸多感知,明窈再次觉得奇怪起来?。   她试着想?要下去,但司羡元手掌摁住她追更婆婆文柔文来企饿群幺五二 二七五二爸以,隔着衣料摩挲起来?。明窈不动?了,刚想?提议去睡觉,忽然看到了什么,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他脖颈突出的地方:   “这?是什么?”   司羡元喉结动?了动?,道?:“喉结。”   明窈啊了声,她一时没想?起来?这?个概念,歪着脑袋,带着纯真的求知欲,轻轻抠了抠突出来?的这?块骨头。   她有些惊喜,道?:“它还会动?哎!”   司羡元喉结滑了滑,喉咙里吐出一个淡淡的“嗯”。   像是找到了新玩具,明窈顿时把方才的闷气都忘到脑后,她琢磨着抚摸这?块骨头,姿势不太方便,于是她干脆往他怀里趴过?去,凑近去用手指轻轻抠摸起来?。   有点痒,还有点奇特的感觉。司羡元低眸看着她。   她当真什么都不懂,心性又娇。他让她过?来?,她怎么都不肯,这?回看到了好玩的,她自己又凑上来?。   夜色昏暗,雨声彻底停了。他听到了两个人的呼吸声,以及从?她瞳孔里看到她趴在自己身上的影子。   软绵绵的,乖顺的像一只猫。   偏偏方才还像个叛逆的小兽,对着他张牙舞爪的。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她特别勾人,还特别会钓。   司羡元觉得好笑,喉结上传来?一阵酥麻感,又有点痒。忍了一会他忍不住了,他往后避开了她的手。   明窈还没研究明白,就发现?司羡元不让摸了。不仅不让摸,他还把她从?身上撵了下来?,道?:“你坐够了没有。”   明窈有点懵了,方才遗忘的闷气又提了起来?,她看到司羡元翻身走人感觉很生气,控诉道?:“明明是你不让下来?,现?在又赖别人!”   她想?起来?那个词,大声道?:“司大人不可理喻!”   司羡元有点头疼,他强硬拉着她躺下来?,哄道?:“天?色不早了,睡觉行不行。”   “不要!”   明窈一骨碌又爬起来?,乌眸从?高处直直俯视他,清甜的嗓音因为生气而格外?响亮清脆:   “你为什么不给摸!幺幺也要摸你的喉结!!” 第49章   明窈闹着要摸喉结的事情最终因为司羡元的再三拒绝而告终。   明窈不太理解司羡元在想什么, 又要抱她,又要把?她放下来。明窈现在已经不困了,但司羡元却摆出要睡觉的模样, 道:“半夜了, 该睡了。”   明窈瓮声瓮气:“司大人也知道半夜了。”   司羡元躺了下来, 把?锦被扯好, 阖上眼睛。   明窈不肯,她坐在床榻上,瞅了司羡元好半晌。几秒的无声注视后,一道念头在明窈脑海里闪过。福至心灵一般, 她慢吞吞把?目光挪到司羡元身体上。   明窈屏住呼吸,忽然伸出手掀开司羡元的锦被。   司羡元蓦地睁开眼, 半撑着坐起?来:“做什么。”   明窈瞅着他, 不吱声。   司羡元忽有一种预感,明窈要语出惊人。没等他开口阻止,明窈就直勾勾地看着他, 问:   “司大人,你是不是想让幺幺给你按摩!”   明窈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肯定猜中了真相,忍不住开心得意?地望着他。   司羡元看着她, 眼神有些晦涩。他慢慢道:“什么按摩。”   明窈没察觉,一股脑道:“就像那本书上画的呀!宦官与普通男子不一样, 需要宫女帮助他——司大人是不是想要幺幺帮忙?”   明窈并不知道她随口一猜竟然在某种程度上说中了真相, 她只想小心眼报复一下?司羡元方?才欺负她。   虽然她已?经?开始启蒙,但在这方?面的分寸仍是薄弱的。以后她会懂这件事情代表的亲昵程度, 但她现在还不并太清楚。   司羡元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一时没开口。   明窈是个聪明的人, 但在这方?面不是个反应很快的人。但今日大抵是他有些越线,误打误撞被她猜中了几分——她确实说的不算错。   司羡元没承认也没否认,很坦然地坐了起?来,漫不经?心道:“宦官又如何?你怎知我想做什么?”   明窈娇哼一声。   司羡元嗓音有点沉,又道:“若我是想要呢?”   明窈脆生?生?道:“幺幺才不要伺候你!”   司羡元幽幽道:“伺候?”   明窈理所当然地嗯了声。要蹲着给一个宦官排解,在她看来那与伺候无疑。她更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玩的。   司羡元伸出手,像是惩罚,用了点力道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   明窈的小鼻尖立刻变得红通通的,她不高兴地说:“你又要干嘛!”   “让你整日胡思乱想。”司羡元躺了下?来,双臂枕在脑后,淡淡道:“本官没那心思。更何况你不愿意?,本官不会做强迫人的事情。”   明窈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她没察觉司羡元情绪变化,躺下?来乖乖把?锦被盖好,想了想又背对着他,表示自己还在生?气。她道:“那幺幺也要睡了。”   没等来司羡元的回话,明窈也没在意?,闭着眼睛渐渐沉入梦乡里。   司羡元阖上眼睛。黑夜中,身侧的人很快就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他睁开眼,微微侧头,看到锦被里鼓起?的一团小小的人,墨发散了一床,睡得正香。   几捋墨发绕着散在这边,司羡元随手勾起?一缕在手指尖缠啊缠。   抬眼看向她,小姑娘毫无所觉。   她对他其实没什么防备。   但她学会了尊重内心去抗拒他。   突然之间了无睡意?,司羡元掀开锦被起?了身,来到净室里用凉水冲洗后,穿上衣袍离开了内室。   下?了一场雨后空气急剧降温,秋冬突然就来了。   明窈猝不及防换上厚厚的袄裙,险些冻着,打了几日的喷嚏。这样的天气里,整个京城都很沉闷,明窈也没了什么乐趣,整日窝在贝阙阁不出来。   这些日子司羡元也有些奇怪。他总喜欢对她动手动脚的,明窈总是不适应,有时候会被他惹生?气,质问他想做什么,他也不说。有时懒懒给个答案——本官看你觉得好玩。   明窈气坏了,干脆躲着他走。   司羡元喜欢逗她,堵着她的路,道:“为何又避着本官走?”   明窈简直说不出来话。   司羡元有意?无意?地瞥着她,道:“你没有以前爱黏本官了。”   明窈也答不上来为什么,想了半天,道:“因为幺幺长大了呀。”   司羡元没追问什么,像是随口一问。   但明窈无端把?这个问题放在了心上。她走到哪里就想到哪里——为什么她不怎么黏着他了?   她感到有些茫然。   她长大的过程中总是会遇到很多问题,慢慢的都解答克服了。而这个问题就是她近日阶段遇到的新的疑问,很长时间都让她想不明白。   明窈偷偷去问了姜婆婆,姜婆婆想了想,答道:“因为明姑娘是个大姑娘了,所以不黏着司大人了。”   明窈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她还是没想明白,又去问了蒲叔公?。蒲叔公?却露出老丈人般欣慰的神色,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顶,道:   “因为明姑娘心中有顾虑,所以排斥逾越。”   在明窈耳里这话颇有些高深,她更加似懂非懂,哦了声自己回去琢磨了。   她有顾虑?她顾虑什么?明窈思考不明白,她又想了想,逾越是什么?是指……帮司大人按摩吗?   明窈总感觉惴惴,在她心里,那件事情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应当是很亲近的人才能那般做。   她跟司大人很亲近,现在似乎越来越亲近了。   她也不是不愿意?,只是她总认为他们还不到那个程度。   虽然司大人说他不会与她那样做、不会强迫她。   但明窈仍然担心。她觉得,哪怕司大人开了口,非要强迫她的话,她不该、也不能与司大人那样做。   明窈思及此?,心里怔怔地一跳。   方?才——她好像突然懂了点什么。   萧瑟秋日来临不久,沉闷的京城就再次活跃起?来。   原因无他,嘉和帝宣布了一件大事——秋狩。   秋狩是大梁三年?一次的大型皇家活动,会持续七日,场地在城北的宁远山举行,此?处有山有水还有广阔的森林,最?适合狩猎。   举京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携家眷参加,这是京城儿郎展示自己、被帝王相中博得前程的好时机,当年?司家老将军在遭逢意?外之前也是通过秋狩才名声大噪。   同?时这也是各家官员夫人给女儿相看夫婿的场合。有时候看对眼了帝王会当场赐婚,形成?一道佳缘。   甚至有些表现卓越的平民?百姓也会被邀请来参加秋狩,实现一步登天。   举京都开始观望期待,司羡元又忙了起?来,整日脚不沾地。   终于,在京城百姓的翘首以盼中,嘉和帝道,秋狩于十五日之后开始,各位官员及家眷可以开始积极准备了。   明窈也期待起?来。三年?前的秋狩举行时她还小,当时只有司羡元去了宁远山,她在司府憋闷了好几日。今年?她十六了,到达可以参加的年?纪了。   等司羡元一下?朝,明窈就黏黏糊糊地贴了上去,抱着他的袖子不撒手,眼巴巴地瞧着他。   司羡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是不开口。   明窈讨好地央求道:“司大人,你带幺幺去秋狩玩好不好?”   司羡元双手环胸,目光带着一两?分审视,道:“你去秋狩做什么?”   明窈嗯嗯哼哼地撒娇:“幺幺想去玩。幺幺没去过城北宁远山,也没见过这么多京城官员和家眷……”   说白了就是想去玩。   司羡元轻哂一声:“你会骑马么?”   明窈呆了呆:“……不会。”   司羡元拜拜手,越过她往前走,道:“除非半个月内你学会骑马,否则免谈。”   明窈顿时皱成?苦瓜脸。   她知道骑马很难,她在书上看到过:女子体力差,哪怕有马鞍保护也会磨破大腿内侧的皮肤,更甚者?会跌落马背,摔伤骨头,终身无法行走。   明窈有一瞬间起?了退却的心思,但思及书上描述的城北之美景,她又开始心动了,立刻加快脚步追上司羡元,道:   “司大人,幺幺愿意?学骑马。”   司羡元眉梢微微挑了挑:“然后呢?”   明窈晃了晃他的手:“你来教幺幺,求求你了。”   司羡元抽出手,淡声道:“骑马会受伤,若是跌落下?马,伤口会出现在身体任何地方?,且最?初学时需要有人时刻保护,极耗心力。”   明窈小鸡啄米地点头,嘴甜道:“大人一定可以教会幺幺!”   司羡元险些被气笑?,拒绝得相当直接:“秋狩即始,你身子孱弱又娇气,本官这阵子很忙,没空陪你过家家。”   明窈瘪了瘪嘴,又些泄气。看到司羡元欲走,她黏上来一把?抱住他,仰着脑袋像猫儿一般乖顺道:“昭昭,昭昭。”   馨香柔软扑了满身,司羡元脚步顿住。   他低眸,定定地瞧她。   她仰着小脸专注地望着他,乌眸清澈明朗,小钩子一样的眼尾满是天真娇瑰,前几日对他的那些隐约排斥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句话像是起?了作用。少顷,他缓缓点了下?头,开口:“明早去乌螣堂后院等我。秋狩非儿戏,本官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若你喊累,本官可不会给你休息。”   明窈眼睛微微一亮,满口答应:“好!”   满足了心事,她笑?容都雀跃起?来,踮起?脚尖跟他摆手:“大人先去忙,幺幺等你呀。”   司羡元唇角微扯,每次有想做的事情就这么黏糊地求来求去的,怎么成?了这样的磨人精。   明窈欢喜地回贝阙阁了,晚上睡觉都是她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模样。   此?时她还不知道,从明早开始,等待她的都有些什么。 第50章   乌螣堂后院, 训练场。   明窈抓紧缰绳,不知道第几次试着骑上马背。   这是一匹乌色的骏马,通体皮毛乌黑油亮, 四肢矫健, 脚踏雪白, 因此得名“凌云”。凌云早已在京郊由司府养了数年, 明窈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它的存在。   它喷着响鼻,不断踏动着四肢。   明窈深吸口气,再次踩上马镫上马,凌云轻飘飘一转身子, 她脚下就踩滑打转。   司羡元娴熟地捞起她来放在地上,无甚波澜道:“再来。”   明窈有?些泄气, 她光是?上马就学了一上午了。以前她学什么都?很快, 唯独这一次屡受挫折。   明窈叹了口气:“幺幺是?不是?很笨。”   司羡元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明窈不想理他了。   司羡元翻身上马,身形比起明窈的笨拙来可谓是?轻盈矫健,他伸手把?她捞起来, 放在身前微微附身道:   “坐好了。”   说罢,他猛一扬鞭, 马儿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 在宽阔的后院奔跑起来。   明窈只觉身上剧烈颠簸起来,随即身边风景倒退, 呼呼的风声刮到脸上, 把?她长?长?的头发吹起来。   司府本就极大,这个训练场更是?占地颇广, 马儿绕着跑圈也不觉得局促。凌云撒了欢,明窈有?些紧张, 但更多的是?新?奇,从一开始的紧紧抓住马鞍,渐渐地直起身子向周围眺望起来。   骑马真是?一种很新?奇的感觉,她知道后面有?司羡元不会让自己颠下去。   像是?在教明窈怎么兜风,司羡元开始有?意无意地控制着马速,甚至训练着凌云躲避障碍物。凌云本就跟随他出?城多次,应付这些简单灌丛障碍简直轻而易举。   明窈慢慢的看呆了,在她手上总是?喷响鼻不听?话的马儿此刻却如云雾般奔驰矫健,她第一次察觉到司羡元的厉害之处。   司羡元猛一勒住缰绳,凌云停了下来。他从马背上垮下来,等?明窈也慢慢地下了马背后,道:“看懂了?”   明窈自信地点头:“懂了!”   司羡元松了缰绳,说:“试试。”   明窈深吸口气,一鼓作气从马镫上了马。大概是?她这次动?作很流畅,竟然顺利坐上马鞍。她欣喜极了,握住缰绳,还没摆好姿势,凌云就跃跃欲试地撒开蹄子,载着她往前狂奔。   明窈猝不及防被带动?往前,努力控制缰绳,但她毕竟不是?天赋异禀,刚一跑起来就被甩下马背,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   飞出?去的那一秒明窈是?懵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她没摔到地上,司羡元及时赶来接住了她。确切的说不是?接住,明窈直接脑袋朝下倒栽葱地被司羡元捞住,头发和裙子散的乱七八糟。   司羡元把?她裙子折下来,把?人放到地上。明窈惊魂未定地站直身子,腿还是?软的,她紧紧扒着司羡元的衣角不肯撒手了。   凌云踏着蹄子停下来,一张马脸上满是?无辜。   司羡元扯了扯衣袍:“松手,我去把?马牵回来。”   明窈立刻摇头,细声弱气:“不要。”   司羡元把?衣角用力扯出?来:“你?站在这里就行了。”   明窈失去衣角就像失去了安全感,伸手抓住他的锦裤。   司羡元有?些无奈,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明窈听?不进去,干脆不管她直接往前走。   明窈抓他抓得十分用力,司羡元走了半步停下来,要被她气笑:“你?是?想脱我外裤。”   明窈没仔细听?他的话,怯生生地点点头。   司羡元:“……”   司羡元撤出?锦裤,把?腰封扯松了让明窈抓着,走向已经跑远的马儿。   明窈亦步亦趋地跟着,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甚久没有?被明窈这般黏过?,司羡元一时有?些不适应,他把?马匹牵回来,回头看明窈仍然跟在他后方,情?绪已经慢慢平静下来,乖巧的模样甚像在等?他发号施令。   他顺手捏了下她的脸。手感极好,他又捏了一下。   明窈没反抗,乖乖又呆呆的模样。   司羡元怀疑她是?被吓傻了。   司羡元捏住她的鼻子,没松手。   明窈眨了眨眼睛望着他,过?了会白皙的面颊憋成粉色,她把?他的手扒拉下来,气鼓鼓道:“你?在干嘛!”   司羡元缓缓点了下头:“没傻,还有?救。”他拍了下她的脑袋:“该休息了,去用午膳。”   “哦。”明窈顿时把?学骑马的挫败抛到脑后。   自从学骑马后,明窈就重新?黏着司羡元了,而且她有?了一项新?的爱好:   抓他的腰封。   明窈这个时候才发现司大人的腰封真是?个好东西?,衣袍对她来说太松了,裤子又太有?点低了,抓腰封简直正正好,他走哪她跟哪。   为此明窈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系他的腰封。   以前明窈没有?研究过?司羡元的衣裳,她只会穿自己的衣裳。自从再一次从马背上跌落而抓着司羡元的腰封抓开了之后,明窈就在他有?脾气之前捣鼓会了他的腰封是?怎么系的。   司羡元一开始拒绝给她抓,后来管不了也就懒得再说了。她骑马学得勉勉强强,系腰封倒是?越来越熟练。   有?一次蒲叔公?去地里收菜路过?此处,偷偷问明窈这是?学到哪一步了,明窈正埋头给凌云梳鬃毛,闻言头也不回,脆生生答道:“幺幺学会给司大人系腰封了!”   蒲叔公?吓得脚下趔趄,难不成司大人这段时间?以学骑马的名义,对明窈进行了某些“马战”?他面上一派平静,内心惊涛骇浪地走了。   蒲叔公?再也没敢来问,司羡元并不知道给蒲叔公?留下了多深的误会。   不知不觉间?十五日过?去,明窈终于勉强学会骑马的时候,秋狩来了。   司府里,秋狩只有?司羡元与明窈两人同去。宁远山与京城距离甚远,虽建设一行宫,但因同去官员太多,因此院子是?两人同住。   明窈这才知道她与司羡元分到一间?院子。院子虽然不小,但有?一间?屋子、一个净室。   她要与司大人一起住上个整整七日。   司羡元告知她此事后,明窈并未多想,她只苦恼了一小会就抛之脑后了。反正无论在哪她都?睡得很香。   至于司羡元警告过?她不能睡在一起,不能八爪鱼之类的,明窈早就选择性地遗忘了。   姜婆婆和张婶婶开始帮明窈拾掇行囊,这次明窈要出?去至少七日,里里外外都?要准备好。明窈无聊,于是?去看司羡元收拾行囊。   蒲叔公?正给他收拾物件。   蒲叔公?左看右看,犹豫着迟疑着眼疾手快地塞了一个长?筒状的东西?进去,司羡元没注意,但明窈眼见看到了,疑惑道:“蒲叔公?公?,那是?什么呀?”   蒲叔公?心虚不已,但又不想瞒着,于是?犹豫了一下就把?东西?拿出?来,面不改色道:“鱼鳔。”   这两人已经发展到这种关系了,他这个管事居然不知晓,实在失策。这次收拾东西?,蒲叔公?绝不允许自己出?现失误。   此话落下,司羡元蓦地偏头看过?来,眉梢微扬。   没等?他开口,明窈就先一步天真地问了出?来:   “蒲叔公?公?,鱼鳔是?什么?” 第51章   “嗯……鱼鳔, 鱼鳔嘛……”   蒲叔公上下牙齿打磕巴,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回答方式。   大梁的内侍净身一般都是去势割丸,但是另外一件东西还是在的。虽说蒲叔公并不清楚司羡元何时净的身, 但陛下亲自?印证司羡元伤了身子应当做不了假。   阉人与宫女?对食是常有之事, 一切去势较晚的阉人依然是能行事的, 又因为它们不会致使女?子有孕, 所以一些高门寡妇还会偷偷豢养阉奴来取悦自?己。   明窈这?才十六岁大,被司羡元这?般心狠手辣的主儿折腾,可不得多备几个鱼鳔么……   也?不知怎么搞的马战的,明窈这?般乖巧孱弱有没有被弄得疼痛受伤。   蒲叔公面上不显山露水, 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   司羡元停了手上的事情,饶有趣味地看着。   像是不嫌事大, 他?还催了一声:“蒲叔, 你怎么不说了。”   蒲叔公假笑一下,脑筋转得飞快,思?考该怎么回?答。   明窈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歪了歪脑袋:“蒲叔公公?”   司羡元像是没懂一般,懒洋洋靠在?一边, 道:“蒲叔,鱼鳔是什么啊。”   蒲叔公寻思?出了几分不对劲, 面上带着几分狐疑。   不对啊,不是都“马战”了吗, 怎么明姑娘不懂鱼鳔, 难不成……   他?面色一惊,难不成没用鱼鳔?!司大人这?个禽兽!明窈才十六岁!   蒲叔公面色复杂地看向司羡元, 只见司羡元也?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目光对视的一霎那,蒲叔公后背一凉, 电光火石间意?识到自?己好?像想错了什么。   偏偏明窈没看懂他?为什么沉默,刚要再问,就听司羡元道:   “把鱼鳔拿走?,不要放些乱七八糟的。”   蒲叔公应下来,故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把行囊收妥当后离开屋子。   明窈没有很强的好?奇心,见鱼鳔被丢走?了也?就没再追问,倒是司羡元对放在?一边的鱼鳔格外感兴趣,拿起来在?手里把玩,翻过来翻过去。   他?轻轻一撕,下一秒,鱼鳔破了个口子。   “……”   司羡元了无?兴趣地把鱼鳔丢掉。   明窈没看懂它是干什么的,但是能看懂它破了,于是顺口说了句:“它质量好?差。”   司羡元颔首,深以为然道:“确实。”   也?不知道是不是剩了多年的劣质物品,怎么他?一撕就烂。   晚膳明窈是跟司羡元一起用的,思?及明日就要出发去宁远山,明窈懒得再回?贝阙阁,吃撑了窝在?床塌上不肯下来。   司羡元把新的绒衣绒裤递给她。司府仍在?穿单衣,但明窈身子弱,怕她冷,司羡元就让绣娘提前给她备了绒衣。他?催促:“去沐浴,沐浴完才能上床睡觉。”   明窈哦了声,接过衣服抱着挪下床,不忘为自?己辩解:“幺幺不脏也?不臭。”   “嗯,你不脏不臭。”   司羡元敷衍了回?了句。他?要赶在?明日出发前处理完折子,他?近日一边教明窈骑马一边赶做宫务,着实忙碌。所?幸剩下的这?些东西不用再去书房磨墨批阅,他?干脆在?内室的贵妃榻上坐下来,一边看宫务一边随口说,“你最干净最香了。”   明窈煞有介事地嗯了声,这?是她听过他?说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话?。仆从正好?备好?热水,她开开心心去了净室。   司羡元翻了个页,偏头看向明窈进入净室的背影,轻哂一声。   小孩子心性。   入了秋之后,天色就慢慢黑的早了,明窈在?净室里洗了没多久,外面就渐渐黑下来,室内光线隐晦,不宜再看书字。   司羡元唤来仆从点燃烛灯,屋内重新亮了起来。他?还没看上两眼,就听到净室里隐约传来一声吃痛的哼声。   这?无?疑来源于明窈。   司羡元放下宫务走?过去,在?净室外面敲了敲门。   里面浴桶水声停了,过了几秒,明窈委屈的声音隔着木门闷闷地传过来:“司大人,幺幺的腿好?痛。”   司羡元耐着性子问:“为什么会腿痛。”   明窈抽抽噎噎地不说话?了。   司羡元敲了敲门,明窈又闷闷说了声痛。   他?直接推门进入净室里。   净室里,热热的雾气才刚刚弥漫上来。明窈浑身一|丝|不|挂地坐在?浴桶里,低着头,对着大腿发呆,瞧着茫然又可怜。   司羡元脚步微顿,扯下身上的锦袍兜头扔过去。明窈被盖了个满身,双手扒拉着衣袍露出一个脑袋,疑惑间看到司羡元走?过来。   他?低头问:“哪里痛。”   明窈踌躇一瞬,扯开衣袍,把疼痛的地方?展示给他?。   司羡元蹲下来才看到她说的哪里——她大腿莹白如润润玉石,内侧却磨得红红的一片,有些已经渗出了血丝。   他?瞬间了悟,道:“骑马磨的。”   明窈裹紧衣袍,淡淡馨香味道拂来。   他?抬眸看着明窈。   她小脸只有巴掌大,一双乌眸在?雾气弥漫的净室里望着他?,好?似氤氲着湿漉漉的水汽。   司羡元收了眼底的幽沉情绪,垂眼道:“用热水擦洗一下,洗完我给你抹药膏。”   明窈吸了吸鼻子:“好?。”   司羡元转身离开净室。   明窈把他?的衣袍放在?木架上,避开伤口处勉强洗了洗就走?出浴桶擦干净,她裹上他?的衣袍,站直身子才发现他?的外袍长了一截,几乎都要拖地了。   她急忙把衣袍往上面提了提,以免沾到地上的水。这?衣料一看就很贵,裹在?身上都甸实实的。   司羡元依然坐在?贵妃榻上。烛灯燃着,他?看着宫务。   听到啪嗒啪嗒走?向床塌的声音,司羡元放下折子,看到明窈已经爬上了床塌。她微红的小脸从外袍领口里冒出来,抬起眼睛听话?地等着他?,像一只等待喂食的小动物。   他?拿起草药膏走?过去,坐在?床塌边,道:“哪儿。”   明窈很听话?,露出一双白盈盈的匀称的腿。   药膏是白灰色的,有股淡淡药草香味。这?是沈大夫之前专门配的,司羡元用不上,没想到给明窈用了。   明窈肌肤白的晃眼,又嫩,又娇气。司羡元涂抹的很仔细,指腹带了轻微力道,不会把她弄的很痛。   很快明窈就觉得火辣辣的地方?变得冰冰凉凉的,她好?奇道:“那幺幺明日还能骑马吗?”   “你自?己别骑了,若想骑马我带着你。”司羡元道。   “好?。”明窈没有意?见。   司羡元收了药膏,拿纱布给她裹一层。明窈已经不疼了,裹着衣袍双腿轻轻晃来晃去。司羡元伸手,摁住她:“你老实点。”   她正在?把玩锦袍上的小珠坠,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连外袍松松垮垮的快掉了都没察觉到。   杏色的里裤。   司羡元指腹微微一动,警告道:“穿好?,别乱晃。我脾气不好?。”   明窈哼哼唧唧的,晃来晃去,就是不听。   司羡元一时分了心。他?向来不是喜欢委屈自?己的脾性,于是指腹轻轻向前探去。   轻缓地,警告她似的,隔着布料轻轻一勾。   明窈感受到什么,蓦地一呆。   有点麻,但更多的是奇异的惊流感从后背蔓延到头顶发丝。她睁大了眼睛,咻的把双腿收到衣袍里面,炸毛似的瞪着他?:   “司大人!你在?做什么!”   他?眸色幽沉地看着她,声音很低,还很哑,微微停顿着缓慢吐字道:   “花、苞。”   柔软的,细嫩的,小花|苞。   明窈脑袋懵了,微微长大了嘴巴。她没太懂这?个词的含义,但她已经启蒙,懂了许多那些事情,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地方?。   像是害羞,也?像是气恼,她不受控地面颊微微泛着红,气闷道:   “你就是个大色|狼!你就知道欺负幺幺!你、你就是坏蛋!”   司羡元倒有些意?外。   不错,学会了个新词,会骂他?了。   他?眼尾勾了几分恶劣的笑意?,逗弄她道:“鱼鳔,就是这?么用的。我不是在?教你么。”   “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明窈根本不想听了,她夺过纱布自?顾自?地给自?己缠,结果缠得歪扭七八。   司羡元直接把纱布拿了回?来。他?发现明窈多多少少有些反骨,嘴上在?反抗,实际上一点都不怕他?做些什么。非得等他?警告她一下,她才知道收敛小性子。   娇矜得不行。   他?也?不管她在?瞪着他?,手法娴熟地给她包扎。   她武力值弱得可以忽略,在?他?看来这?种怒瞪生气跟撒娇也?没什么区别。   明窈推推搡搡着,不肯让他?碰。司羡元没理会,动作加快了些,在?明窈准备对他?拳打脚踢的时候他?出声道:   “别动,你还想不想好?了。”   他?语气有点冷漠。   像是在?凶她,以至于明窈有些吓到。她动作一顿,有点委屈又有点不敢出声地闭嘴,缩着脑袋,悄悄把衣袍裹得更紧了。   司羡元给她包扎好?就收了手,嘱咐一句两日内不要碰水就拿膏药和纱布离开了内室。这?回?明窈也?注意?到他?在?克制,一点都不敢闹了,愣愣地应下来。   直到回?到冷清的书房,他?才砰地一声用力把门关上。握紧门闩的手掌在?微微用力,青筋隐露,他?拿起旁边书案上放凉的茶盏迎头泼了满身,凉意?顺着衣领流进去,他?这?才感觉冷静了几分。   喘了几口气,他?站直起身,面色淡淡。仿佛没看到脚下的一地水渍,他?从书房侧门推门离开,握剑踏入夜色里。   后院出鞘挥剑,角落开春刚栽的细细树干应声倒地。   感觉内心躁郁被压下来些许,他?收了剑,旖丽的面容上神情有些晦暗。   食髓知味,他?忽然明白了这?个词。   秋狩行宫要同住整整七日,司羡元扯了扯唇,无?端生出几分后悔的情绪。   他?或许不该让内侍只给司府留一间屋子。 第52章   明窈没?在意?司羡元的?离开, 她被伺候得舒服了就懒懒地赖在床榻上。本以为?过一会司羡元就该回来了,谁知道等了许久都没见他回来。   明窈从床榻上爬起来,时不?时看向后院的方向。后院没?听到什么动静, 司羡元去了哪?   明窈躺不?下去了, 穿着里衣里裤坐在床榻上探头往外看。透过窗子?看到后院没?有人, 她再三确认司羡元已经不在这里了。   他不?会生气了吧?明窈脑海里冷不丁冒出这个想法。   内室烛火摇曳, 夜色昏暗,一片寂静,她慢吞吞地揪着锦袍上的?小?珠坠,突然有些后悔。   刚才她好像闹得太过了, 以至于?司羡元不?肯回来了。   明窈再次裹上他的?衣袍,从床榻上下来往外走。寻了一圈, 到处不?见他人影。明窈除了乌螣堂, 才看到不?远处的?树下司羡元正跟暗卫说着话。   “……可?是调查发?现明府无一人生还,也?不?知……”听到动静,暗卫止了口。   司羡元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明窈慢吞吞走过去,眸子?黑漆漆的?, 仰着脑袋望向他不?说话。   她人长得娇小?,裹着锦袍显得肥肥大大, 有些可?爱。   司羡元低眸道:“怎么了?”   明窈打量着他,司大人表面上看起来毫无异色, 也?不?知在想什么。她虽然向来擅长观察人的?微妙表情和情绪, 但是却始终捉摸不?透司大人的?想法。明窈憋了一会,闷声:   “你凭什么要生气!”   司羡元有些诧异:“谁告诉你我生气?”   明窈不?太高兴:“那你怎么不?回来。”   司羡元没?有隐瞒:“因为?调查明府的?暗卫回来汇报线索, 我来听一听。”   “啊,哦。”   明窈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脑袋还在思考,顺势问道:“那查到什么啦。”   “查到……”司羡元停顿一瞬,道:“目前线索不?全,等有结果告诉你。”   明窈哦了声,他这么做自然有道理?,她便?没?追问。   沉默一瞬。   司羡元显然没?什么话要讲,但明窈有话憋着,她吭哧地回到原先的?话题上,道:“那你为?什么生气呀。”   司羡元看着她,感觉有些好笑。她这是认定了他生气,不?是来求证的?,是来责备的?。   他重复道:“我没?生气。”   明窈难得固执:“你有。”   虽然他都没?怎么碰到她,但她又是骂他又是推搡,她坚信司大人是记仇了。   司羡元不?想与她争执这些,坦率道:“那行,我生气了。”   明窈像是有了底气,声音抬高,脆生生道:“那你为?什么生气!”   “……”   司羡元微微拧了下眉又松开,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少顷他低下眸,看着她道:“如果你是觉得我冒犯,那我道歉。以后不?会这样做。”   明窈啊了一声,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司羡元没?等她开口,又补了句:“但是谁让你乱动的?。我警告过你不?要乱动,你不?听。这还能赖我?”   明窈倏尔又找回了自己的?底气,振振有词道:“你虽然认了错,但你不?觉得自己有错!”   司羡元简直要被她气笑,道:“让你穿好衣裳你不?穿,让你不?要动你晃来晃去。你在别的?男子?面前不?会这样,为?何在我面前这样?”   他还有脾气呢,怎么就只能她娇气。司府没?有这样的?道理?。   明窈有些心虚,她其实没?什么理?由可?讲。   那些启蒙的?事情她现在懂了不?少,虽然她也?愿意?跟司大人做一些很亲密的?事情,但她总觉得他压迫感太强了,她只是不?适应。   其实她没?有觉得讨厌。她承认自己娇气,她就是要哄着。   明窈没?理?也?找出三分理?来:“幺幺年纪小?,大人年纪老?。幺幺怎么做都行,但大人不?行。”   “过了秋狩不?久你就十七了,什么东西不?懂?哪里年纪小??”   司羡元冷笑,这就是狗屁说辞,与强盗逻辑无异。他敲了敲她的?脑壳,道:“我看你就是被我养得太娇了,在我面前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明窈捂住脑袋,哼哼唧唧为?自己辩解:“幺幺是个懂礼貌的?人。”   司羡元敷衍地嗯了声:“我不?懂礼貌,我没?有原则底线,我是个坏人。”   明窈哼哼唧唧不?说话了。   经?过这一会,她也?看出来司羡元没?有不?打算回屋,正准备跟他一起回去,就听司羡元道:“你回去睡觉。我处理?点事情就回去。”   “好。”明窈没?什么意?见,裹着他长长的?衣袍走了。   司羡元看不?下去了,提醒一声:“要脏了。”   明窈把衣袍往上面提了提,但没?走几步就又拖地了。   司羡元懒得再管她了。   等明窈走远,暗卫重新闪身?出现。他眼神有点复杂,从没?见过这般纵容女子?的?司大人,一时让他不?敢接受。   司羡元没?在意?暗卫在想什么,他冷淡道:   “明府无一人生还,这话谁会信?自大梁开朝以来就没?有抄家无一人生还的?先例,仆从和孩童多多少少都有存活,怎么明府就悉数葬生?据我所知,皇上不?是斩草除根的?暴君。”   暗卫收了神思,正色道:“狱卒与周遭邻里皆是这么说。”   司羡元冷笑:“摆明了告诉世人明府消失得干干净净,这里面若无蹊跷,本官这位置也?不?用坐了。”   他随意?掐断身?侧的?一根灌木枝,神态冷漠,方?才的?纵容鲜活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又回到平时朝堂上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大司马。他走回院子?里,淡淡道:   “继续查。本官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掘地三尺也?要把她被下毒的?证据找到。”   明府的?仆从不?是经?过训练的?死士暗卫,下毒一事,不?可?能做得干净。   哪怕没?有证据,他也?要创造证据。   背后毒害明窈的?是什么人,他定要揪出来。   暗卫领命:“是。”   次日,明窈起了个大早。   今晨她要把行囊都收拾妥当,换上轻便?的?裙裤,与司羡元一同跟队圣驾和百官大部队去城北的?宁远山猎场。   姜婆婆和张婶婶早已准备好。现在他们已经?习惯了明窈黏着司羡元睡觉,晚上不?回来也?不?会大惊小?怪的?。   等明窈换好衣裳,姜婆婆给明窈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想到她是第一次出远门,又给她描了眉、涂了淡淡的?胭脂。   姑娘家快十七岁了,乌眸唇红,淡妆浓抹总是相宜的?。   张婶婶向来沉默寡言,看到明窈涂了胭脂难得夸道:   “姑娘真好看。”   明窈弯了弯眸子?,露出唇边小?梨涡:“谢谢张婶婶。”   这边收拾妥当,司府的?马车也?备好了。明窈出了房门,就看到司羡元在外面等她。远远看着,他背脊挺拔,眉骨鼻梁直挺流畅,很是好看。   明窈觉得司羡元长得也?非常好看。思及方?才收到的?夸赞,她学着夸道:“司大人真好看。”   司羡元偏头看她,她今日穿了鹅黄色的?裙裤,如黄莺一般朝他怀里扑过来。他伸手接住她,等她站直了也?夸道:   “幺幺也?好看。”   明窈顿时满意?,比听到张婶婶夸赞还开心。   坐上马车,车夫驶着在安雀道等待。过了会,听到天门街传来热闹的?声音,明窈知道这是陛下的?圣驾出宫了。   车夫驶着马车出了清宁坊。圣驾之后的?位置都是有讲究的?,司府的?马车径直来到最前方?,这里有一处空位,专门给他留的?。   明窈有些雀跃,悄悄透过帘子?往外看。外面风景缓慢如画,过了会她就打了个哈欠。昨日睡得太晚,她有点困了。   明窈垂着脑袋,困得一点一点的?。   司羡元放下手里的?奏折,把小?几上的?新鲜瓜果递给她。   明窈摇摇头,打了个哈欠,泪眼迷蒙的?模样。   司羡元把瓜果放回去:“困了?”   明窈嗯了声。   司羡元道:“想睡就睡。去宁远山要下午才到,晌午在马车里用膳。到膳点我叫你。”   明窈应了声好,侧身?伏在他腿间,马车摇摇晃晃,外面秋高气爽,她闭上眼睛一会就睡着了。   明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她起身?才发?现自己是侧躺在座位上的?,司羡元不?在马车里。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外面是宽敞的?草地。马车大部队停了下来,皇上去客栈用膳,达官显贵也?可?以同去,其他官员就在避风处搭建木案,简单用了顿午膳。   明窈走下马车,看到司羡元从客栈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油纸包。   他没?睡觉精神仍然很好,明窈忽然天马行空的?想,不?知道司大人怎么做到的?。   司羡元在木案边坐下,放下油纸包,掀眸:“醒了?”   明窈揉了揉眼睛,走过来道:“已经?中午了呀。”   “嗯,一觉睡到用膳,你真的?很能睡。”司羡元没?想到让她睡觉她就真的?睡到现在,放好膳菜给她一双木箸道:“客栈膳食不?比司府,吃不?完也?不?许挑食。”   “好。”   明窈接了银箸,脑袋终于?转了起来,她尝了块藕片道:“我们为?何不?去驿站用膳呀。”   “人多。”   司羡元解释的?很简单,但明窈一下子?就懂了。司羡元也?是个极挑的?人,不?挑粮食但挑剔环境,还不?如外面风景如画吃得自在。   明窈很适应,乖乖用完膳就去走了走消食。   众人都用膳完毕后马车大部队继续行驶,直到夕阳落下才终于?抵达城北的?宁远山。   明窈坐的?屁股痛,得到允许之后就下了马车。   城北的?宁远山风景极好,猎场入口场地辽阔,偌大的?座台可?容纳在场的?所有官员家眷。场地另一端就是逐渐茂盛的?森林,外围用漆色栏杆围了起来。   她哇了一声。   官员们陆陆续续下了马车。皇上回了行宫,他们有的?去四处走动,有的?也?先去住处。   司羡元在马车上喊明窈上车去行宫,车夫给她摆好了小?台阶。明窈正打算上去,就听旁边传来一道低低的?惊呼。   明窈疑惑地看了过去。   一个温婉的?妇女惊讶地看着她。刚才是觉得熟悉,但看到正脸后又被明窈的?相貌惊艳到,莫名觉得亲切喜爱:   “姑娘生的?好漂亮,我瞧着你与我家住寺礼佛的?老?太太有七八分像。不?知姑娘家在何处?” 第53章   明窈愣了下, 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与这家人的老太太像?她有些没?懂,是这个意?思吗?   温婉妇女意?识到了自己的突兀,有些歉意?地解释道:“无意冒犯姑娘, 我就是觉得你们眉眼很像。”   明窈这是第二次碰到说自己与别人像的了, 第一次是贤贵妃说她像皇后娘娘。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乖巧道:“多谢夫人夸奖。不知府上的老太太是谁?幺幺改日去拜访老人家。”   她说的纯是客气话, 妇女也没?当真,只道:“老太太住寺多年,潜心礼佛,已经久不闻时事, 这次秋狩也没?有跟着一起来?,等下次有机会?再给姑娘介绍吧。”   马车上司羡元又喊了一声, 提醒明窈该回行宫了。   明窈应了一声, 客客气气跟妇女道了再见,对方?笑着目送她上马车,看到车帘放下来?时露出大司马的脸, 以?及明窈一半的侧颜。   她习惯性地去往他怀里拱,被正在看书卷的司羡元一遍遍推开?, 又一遍遍趴过?去,最后露出得逞狡黠的笑眼。   司府马车驶离, 妇女目光追随了一会?才收回来?,不禁自语感叹:“竟是大司马府上的姑娘, 怪不得姝丽难当, 矜娇又贵气。”   她往自己家马车方?向走,快到了还不忘想起方?才那?个侧脸。她们阮家向来?出美人, 大梁都说皇后容貌出色,但无人知晓皇后的母亲, 也就是阮老太太年轻时更是万一挑一的灵气美人。   她鲜少见过?比自家老太太年轻时更好看的姑娘,谁知方?才却见到了一抹娇秾的姝色。她摇摇头,也未想多,只道果?然下代的姑娘更比上一代要强啊。   秋狩在次日晌午开?始,持续三日。第五、六日宴饮猎物,第七日回去。   明日早晨家眷可以?睡懒觉,参加狩猎的男子或者女子可以?早起去热身、待用完早膳狩猎开?始,傍晚夕阳落下之前结束,持续三天为最终成绩。   其他家眷则可以?坐在座台聊天喝茶,后方?有花圃、凉亭等,妇人们和个别跟随而来?的小姐可以?去逛逛,打?叶子牌来?打?发时间。   行宫有个小厨房,有些夫人会?带着仆从去小厨房做些解乏的凉糕,等着自家男人傍晚回来?后送上一盘。   晚上,明窈从净室沐浴完出来?,看到一间屋子时已经习惯了,她率先往上一躺,赖了十一大块地方?。   等司羡元沐浴回来?后,留给他的地方?只有寥寥边角。   司羡元坐在床榻边,推了推明窈,不太客气道:“你去睡木榻。”   这间屋子虽然只有一张床,但屏风外面有个木塌,司府没?有带仆从来?,木塌勉强能睡个人。   明窈一骨碌从床榻上爬起来?,半是不可思议半是控诉地道:“你怎么让幺幺去睡木塌!”   司羡元挑了挑眉:“那?我睡?”   明窈点了点头。   司羡元道:“我不去。”   明窈没?什么要求,低着脑袋擦头发,道:“那?我们一起睡床塌。”   司羡元微微拧了下眉,他不是憋着话不说的脾性,于是直言道:“这个床睡不开?,我们不能挤一起。”   明窈闻言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不太理解道:“我们之前不都一起睡吗?”   司羡元解释的也很坦荡:“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明窈感觉司羡元变得越来?越奇怪,问道:“之前与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司羡元很坦然道:“那?你若是嫌我碰到你了抱你了又该如?何?”   他说的理直气壮,明窈都惊呆了,面色薄红,忿忿道:“你!你这个无赖!”   这话的意?思就是挤在一起睡他就要抱着她,不想让他抱着她的话,他们两个就得有一个人去睡木塌。   明窈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不是朝廷大司马吗?为何不能让内侍再给我们多添一个屋子。”   司羡元面不改色道:“大司马权利也没?这么大。”   明窈瞪着他说不出话来?。大司马的职务怎么连这都做不到?她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懒得质疑,过?了一会?把?自己说服了,想了想道:   “那?随便你吧。”   对于自己左右不了的事情,她向来?好说话。   司羡元失笑,他不过?是逗她,她竟会?当真。他敲了敲她的脑壳道:“以?后有别的男人这样说你也同意??”   “不会?呀。”明窈擦头发擦累了,把?巾帕往他手上一放,道:“幺幺想和司大人一起睡觉呀。”   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司羡元一时没?分清楚她什么意?思。不过?这不重要,他说:“那?我们约法三章。”   他话还没?说完,明窈就没?听懂一般,熟练地转移话题道:“司大人,秋狩你参不参加呀?”   司羡元看了她几?秒,道:“我无所谓。”   到了他这种身份地位,参不参加已经不重要了。甚至,如?果?他想,他说的话可以?影响最终桂冠评定。   “哦。”明窈摸了摸头发,已经差不多干了,说,“那?睡觉吧司大人。”   司羡元把?烛火熄灭,平躺在床榻另外一侧。   方?才那?个睡木塌的问题就这么被略过?了。   明窈很快就睡着,她头发散了一床,不自觉就往司羡元怀里滚。司羡元还没?睡着,察觉到身边凑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有点头疼。   他睁开?眼,在黑夜里看了她一会?,最终侧过?头没?说什么,闭上眼睛任由她靠着了。   次日,秋狩早膳极为丰盛。皇宫的厨子带了菜和面过?来?,给陛下和一些朝廷重臣做了御膳房才有的菜式。   司府被理所当然地分到两份。明窈拿到一份,这里面有一盘粉色的桃花糕,不知道是不是司羡元特意?给她弄来?的。   她舒服地打?了个嗝,想去消消食。   参加狩猎的各家公子和武将们已经准备好了,正在听陛下说话。季旻也在里面,偷偷摸摸朝着明窈招手。   明窈心里有几?分渴望,她拉了拉司羡元的衣袖,眼睛眨啊眨,很可怜的模样。   司羡元很了解她,低眸道:“想去玩?”   明窈点了点头,撒娇道:“幺幺想要兔子养。”   司羡元不是很想去,他经常参加秋狩,但今年有明窈在,他想了想,懒洋洋道:“你说点好听的给我听听,哄我开?心了就带你进去玩。”   明窈脱口就来?:“司大人是大梁最厉害的男子!”   司羡元嗯了声,道:“还有吗?”   明窈甜甜糯糯的抱着他的袖子,好话一箩筐:“司大人面若三春日,眸如?四季桃。司大人身高八尺,风神俊朗。司大人待幺幺最好了……”   司羡元有点满意?。他很佩服她,哪怕看穿了她的小伎俩,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总是会?被她这一套取悦到。   他道:“你不许自己单独骑马,我带着你。若有危险你必须听我的。还有,猎什么猎物由我说的算。你可能做到?”   “能!”明窈扑在他怀里当挂件:“司大人万岁!”   转眼间,秋狩即将开?始。   内侍一声令下,各种马匹载着人如?弦箭一般冲入森林,等了一会?,司羡元把?明窈抱上凌云,纵身翻上马鞍,猛扬马鞭道:   “驾!”   凌云迈着蹄子冲入森林里。   另一旁。   看台上的夫人小姐们姗姗坐下,整理着仪容,摆出小糕点准备欣赏风景顺便看看宁远山的风景。   前列的看台座位上,李宣琅盯着森林的方?向久久看着。   皇上走后,旁边内侍低声催促起来?,皇子事宜颇多,太子早已忙得脚不沾地。李宣琅站起身,依然看着那?个方?向,忽然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道:“方?才进去的是大司马家养的姑娘?明姑娘?”   内侍确实留意?到大司马载着一个容貌娇秾的姑娘进去森林,于是点头道:“是的。”   李宣琅面容有些沉肃,微微笑起来?,但看着却有些生?人勿近,于是显得有些似笑似不笑。   他低沉沉道:“你有没?有觉得,她长得可真像皇后娘娘。” 第54章   摸不准三殿下什么意思, 内侍没敢答话。   李宣琅又问:“明姑娘幼时住哪里?”   内侍道:“奴才不知。”   顿了顿,他犹豫道:“若殿下好奇,不若等大司马出?来森林, 找到?大司马问问?”   李宣琅看?了几眼收回?视线, 只?道:“不必了, 随便问问。”   话毕他站起身, 跟随内侍离开。   森林里。   明窈第一次来秋狩,看?什么都新鲜,大抵是司羡元顾及着她大腿的伤,骑得并不快。   旁边树丛窸窣声?传来, 一只?幼年花鹿窜过去?,眨眼间便看?消失在森林里。明窈看?得眼睛不眨, 直到?小鹿跑远了才眼巴巴地回?头问:   “那?是梅花鹿吗?”   “不是梅花鹿。”司羡元瞥了一眼, 道:“幼年鹿,暂时看?不出?什么品种。大抵是城北这?边本土就有的。”   明窈哇了一声?,一股脑问:“那?这?里面有蛇吗?有狼吗?有没有熊?豹子?”   “有蛇, 狼不清楚,前几年捉过狼群放进来, 今年不知道。没有熊,没有豹子。大梁京城水土养不了凶残的猛兽。”   司羡元把她探头探脑的脑袋摁下来, 道:“想养兔子给你猎一只?。午膳带你吃好吃的,坐稳了。”   说罢他猛甩马鞭, 往森林深处走去?。   明窈急忙抓稳马鞭, 往他怀里靠紧。   夕阳落下,众人纷纷从森林里出?来。   今日是第一日进森林, 大家都收获颇丰,有个武将家的嫡子直接猎了两只?鹿回?来, 马背上?绑着鹿瞧着威风凛凛。   陛下夸奖了一番,鼓励明日再接再厉。   明窈跟着司羡元最后才出?来,她小脸上?脏兮兮的,裙子也会扑扑,却笑靥娇灿,手里捧着一对毛茸茸的兔子。   一只?白兔一只?灰兔,一公一母,寻了好久才找到?。司羡元打?猎技术极好,没伤到?皮毛就捉住了它们,明窈很幸运地得到?这?一对。   司羡元翻身下马,把明窈抱下来。   嘉和帝捡了几个出?色的人夸奖了一番,转头瞧见了司羡元,失笑:“羡元,你怎么也跟着去?了。”   司羡元道:“给幺幺猎兔子了。”   众人纷纷投来视线,他们早就看?见大司马从森林出?来,没想到?马背上?没有猎物?。这?才知道是给小姑娘猎兔子的。   嘉和帝随口道:“怎么,还想讨你家姑娘欢心?”   司羡元扬了扬眉,道:“我?家姑娘?”顿了顿,他不太在意地道:“不过两只?兔子,幺幺喜欢就猎了。”   嘉和帝却没说话,他嫌少?见过司羡元这?人专门为了别人喜欢就去?做这?件事。待这?个小姑娘这?般好,不像是普通的养着的,倒像是上?心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嘉和帝冲明窈招了招手,道:   “幺幺过来,给朕看?看?。”   明窈听?到?陛下喊自己,走过去?捧上?兔子道:“陛下,给你看?幺幺的兔子!”   嘉和帝配合地低头看?去?。一对小兔子不算大,但是肥嘟嘟的,显然在森林里吃的不错。能找到?一公一母且体?型相似的小兔,显然司羡元是费了功夫的。   他道:“大司马倒是待你不错。”   “是呀。”明窈眉眼弯弯道,“司大人最好了。”   嘉和帝没说话,他暗暗打?量着明窈的眉眼。   那?股熟悉的感觉忽又涌了上?来,明窈穿着骑装,多了些明媚的感觉,与皇后又变得像了起来。   他久久盯着没说话,明窈被看?得有些奇怪,道:“陛下?”   嘉和帝回?神?,摇头笑了笑。没等他说点什么,李宣琅就走过来,汇报事情已经快处理完了。   皇子事宜颇多,嘉和帝点了点头,象征性地夸了两句。   李宣琅视线转过来,落在明窈身上?。   明窈察觉到?一道低沉沉似笑似不笑的目光,有些敏感地抬头,看?到?一个五官有点像北狄的皇子正看?着自己。他朝着明窈露出?微笑,但因为面容严肃,明窈有些不适应,行了个礼就挪开了目光。   李宣琅收了视线,道:“陛下,不知这?位是……”   嘉和帝道:“她是大司马府上?的明姑娘。”   李宣琅知道这?个,但他想问的不是这?个,只?笑了笑没有答话。   明窈道别了嘉和帝,捧着兔子回?到?司羡元身边。他刚刚拴好马,问明窈:“跟陛下说完话了?饿了吗。”   明窈点点头,司羡元带着她去?用晚膳。他今日带明窈躲去?玩了一天,捉了鱼还逮了雀儿,如今还有几只?鲤鱼和鸟雀装着麻袋放在在森林里。   他道:“你乖乖等我?回?来。”   明窈道了声?好。   等司羡元走后,明窈就蹲下来玩兔子,小兔子蹦哒过来嗅她的手指,明窈有些开心,笑容还没露出?来,旁边就传来一道声?音。   男子道:“明姑娘。”   明窈抬起头,看?到?是刚才那?个皇子。   她不认得对方,但看?到?他容貌穿着就猜出?来是谁,抱着兔子起身道:“三殿下。”   “不必多礼。”李宣琅微微低头,“这?是你的兔子吗?”   明窈嗯了声?,把兔子往怀里拢了拢。   李宣琅微微笑了一下,道:“我?瞧着明姑娘很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不知明姑娘是哪里人?”   明窈道:“幺幺是京城人,住在司府里。”   李宣琅道:“原来是大司马府上?的姑娘。”   明窈觉得他说了句废话,明明刚才陛下就介绍过了。   李宣琅又道:“那?不知明姑娘小时候是住在何处?兴许我?与你见过。”   明窈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但三殿下面容俊朗,笑容得体?,她瞧不出?什么不对劲,于是老老实实道:   “幺幺是孤女,小时候住在明府里。”   李宣琅有点惊讶:“明姑娘竟幼时失亲吗?”   明窈嗯了声?,低下头摸了摸两只?兔子的毛,没再说话了。   李宣琅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排斥,他低了低眸,掩去?眼底的暗光。   “明姑娘虽幼时坎坷,但如今清丽贵气,以后定然富不可言。”李宣琅歉意道:“许是我?认错了。”   明窈摇了摇头,转过身去?道:“幺幺要去?找司大人了,三殿下也去?忙吧。”   她嗓子清甜,语气轻软,却内缄孱弱。气质清清娇娇,带着点矜贵之气,不像是多话的模样。   李宣琅略一拱手,道了句那?就不打?扰明姑娘,告辞离开。   明窈慢慢走远,走到?旁边的斜坡上?乖乖等着司羡元回?来。   因此,她也没能看?到?这?一幕——   李宣琅转过身去?,微笑和煦的脸色瞬间就冷淡了下来。   “幼时失踪吗……”   他低垂着眼,独自走进晦暗余晖里,眉骨鼻梁背着光,似笑非笑地自言自语道。   ……   另一旁的银杏下,沈菀不情不愿地被另一个黄裙女子拉着:“我?都告诉你她是明窈了,顾莺莺,你想做什么?”   顾莺莺目光幽深地盯着远处的娇秾倩影,道:“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沈菀遮掩道:“以前跟她有过节。”   顾莺莺目光依恋地追随着三殿下离开,直到?他走远才把目光落回?远处的明窈身上?。顾莺莺正是丞相嫡女顾采燕的继妹,之前听?说过明窈与大哥之间没成,本来以为不会有交集,但怎知矛盾这?么快就来了。   顾莺莺美眸微深,冷笑道:“三殿下甚少?闻实事,更逞论关心其他女子。怎么今日一得闲就围着明窈打?转?她是哪里得了三殿下的青睐?”   沈菀盯着顾莺莺:“你嫡长姐与她关系颇好,她更是大司马都护着宠着的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55章   顾莺莺没回答沈菀。因为三殿下, 她?记住了明窈这个人。   她?中意三殿下已久,很喜欢倒也谈不上。她对自己身份有认知,就想?找个身份高的男子嫁人。   三殿下虽为北狄妃子生下的儿子, 但陛下子嗣不丰, 因?此不管三殿下生母是谁, 他的身份都毋庸置疑。她?自觉够不着太子妃的位置, 因?此对三皇子妃的位置觊觎已久。   只是三殿下平日行踪低调,这几日她?特意来秋狩,没想?到?三殿下去找明窈说话,她?没办法不多想?。   ……   明窈并不知道这边已经有人注意到?三殿下来找她?讲话了。   就算她?注意到?也?不会在?乎, 因?为?狩猎三日过去,第五日的宁远山将?迎来秋狩宴饮狂欢。   打来的猎物被内侍统一记录, 野生的放回森林, 如?果是别处圈养的投放在?森林的,则捉过来的责备当成食料交给厨子。   有肉兔,乳猪, 烤鸭,河虾、鱼等等。   另外, 还?有勇敢的姑娘们在?护卫的保护下自发去森林里摘了些菌菇、绿菜等,这些都将?被厨子收进来, 做成秋狩宴饮。   每次秋狩最大的享受就是这次宴饮,只要表现优异, 普通官员及家眷也?能享用平常吃不到?的风味。   司羡元不太稀罕这些, 但明窈是第一次来。她?央着司羡元带她?去厨房看看,司羡元拗不过她?, 带她?去了,结果明窈被熏了一脸灰尘, 瓷白小脸脏兮兮的。   司羡元简直看不下去,强行把她?临走回去洗脸沐浴了。   等明窈回来,宴饮已经快开?始了。   司羡元的坐席照例在?上首,距离皇帝不远处。明窈坐在?他身旁,瞧见案几上有一盏瞧着就很美味的佳酿,在?细碎阳光下呈现浓郁的琥珀色。   明窈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司羡元正举盏应付前来答话的官员,闻言瞥了一眼道:“那是桂米酿,一种?甜酒。”   明窈有点?不信,颜色这么好看,明明就是果饮。   司羡元看穿了她?的想?法,直接把桂米酿放在?一边,道:“它有后?劲,你不能喝。”   明窈哦了一声,有点?不舍地移开?目光。   先被端上来的是凉拌岑草。   岑草是方才季旻去现摘的,他闲不住,没等吃一口就继续往森林里跑了。紧接着烤鸭也?被端上来了。烤鸭上面?淋了御膳房秘制的调料,配合着香味让人胃口大开?。   司羡元身份地位摆在?这,能分到?两整只鸭子。他看了看明窈,只要了一盘。   他吃惯了这种?美食,撕开?鸭肉,给明窈夹了一块鸭腿。   偌大一个鸭腿占了她?一整个盘子,明窈吃了几口,看到?他又举起酒盏与人应酬了。   明窈眼珠咕噜噜一转,落在?旁边的桂米酿上。   司羡元说她?不能喝,明窈便不打算多喝。趁他没注意,她?就偷偷尝几口。   于是,明窈微微倾身,在?他仰头喝酒的时候偷偷把桂米酿拿了过来。桂米酿的颜色极为?通透,看着不像是酒,她?浅浅抿了一口。   入口清香,没有丝毫酒味。慢慢的,甘醇余韵在?口中散开?。   她?第一次喝味道这样?奇艺的佳酿,忍不住又小小喝了一口。   这一口她?就品出了浅浅的酒香味。明窈放下桂米酿,没敢再喝了。   司羡元放下酒盏坐了下来。   明窈乖乖啃着鸭腿,偷偷觑了他一眼。他没察觉到?这些小动作,但敏锐的发现明窈的视线,侧眸道:“看我作甚。”   明窈把另外一个鸭腿夹过去,甜甜一笑。   她?不敢开?口,她?现在?满口都是清香味道。   所幸司羡元没有起疑,他挑了挑眉道:“你还?挺疼我。”   一盘盘佳肴被端上了桌。   明窈很快就吃饱了,最初她?没感觉有什么异常,但快到?尾声的时候她?感觉眼前有点?晕。但明窈暂时没联想?到?桂米酿上面?,她?还?以为?自己是在?这露天?的地方吹了太多风。   明窈放下木箸,道:“幺幺想?去逛一逛。”   司羡元瞥她?一眼,道:“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明窈应下来,起身离开?宴饮范围。   后?座上的顾莺莺看到?这一幕,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明窈没走太远,停在?一处缓坡上。这里地势高,可以看到?宁远山远处的风景。宁远山上有大片的杏树,正值秋季。杏叶落了满地金黄,让人忍不住侧目。   浓香的肉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明窈安静地站着,想?着等会让司羡元带她?去看看杏树,忽听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   这里离宴饮范围不远,不仔细听很容易忽略。明窈脑袋涨涨的,反应有点?慢,但脚步声忽然停下让她?清醒几分。   不知出于什么直觉,她?急忙往旁边退了几步。一颗石子咕噜噜滚过她?方才站的地方,正好砸在?缓坡下。   明窈陡然清醒了   如?果石头砸中她?的脚,她?很可能会因?为?站立不稳而摔倒。偏偏这里地势偏高,摔下去虽然是缓坡,但也?依然会摔得四仰八叉,定然当众丢个大脸,被人嘲笑。   她?转头看去,却没看到?什么。她?往前跑了几步,从另外一个角度往里看,果然瞥到?视线盲区里一道黄色裙子身影从树后?跑开?。   这道身影很陌生,明窈认不出是谁。   许是这边隐约有动静,司羡元看了过来,随即丢下来碰酒的官员起身追过来。   他上上下下看了明窈一遍,确认她?没受伤,微微拧着的眉头才松开?:“方才你往后?看什么?”   明窈扶着他,面?颊隐隐坨红,眼尾潋滟着桃春色。她?诚实坦白道:“对不起,司大人,幺幺偷偷喝了一小口桂米酿。方才头晕来这里走走,没想?到?是桂米酿的原因?。结果有石头从后?面?砸过来。”   司羡元看着她?泛红的小脸,松开?的眉头又微微拧起,但没追问什么,只道:“砸到?你了吗?”   明窈摇了摇头:“幺幺避开?了。”   她?往司羡元怀里蜷了蜷,像是有点?愧疚,也?像是酒后?汲取安全感。   司羡元眸色微沉,拉着她?的手往宴饮走,扫了一圈热闹的坐席,带着她?回到?位置上,才道:“看到?是谁了吗。”   明窈看了一圈,没有黄色裙子的姑娘。她?道:“看到?了一个穿黄色裙子的背影。”   司羡元缓缓道:“我知道了。”   宴饮结束,司羡元就带着明窈回行宫喝醒酒汤,虽然明窈再三央求说她?已经清醒了,但他没有心软,掰开?她?的下巴给她?灌了进去。   明窈下巴被掐得发红,咽下口里的醒酒汤,泪眼婆娑。   “不许任性。醒酒汤必须喝,你身子太弱了。”   司羡元顿了顿道,“方才让暗卫查过,没有穿黄裙子的姑娘。她?估计藏了起来,我帮你把她?揪出来。”   说是两个人来,但司府怎会不带暗卫出行。只是宴饮太广,他在?开?宴前就让暗卫去外围守着了。本来是防止猛兽跑出来,没想?到?宴饮里面?竟然有人想?让明窈出丑,还?是他就在?附近坐着的情况下。   他道:“你最近得罪了谁?”   明窈反应有点?慢,过了一会才摇摇头:“幺幺只跟司大人在?一起。”   司羡元垂眸沉思片刻,道:“来了宁远山之后?,你跟谁说过话?”   明窈想?撒娇,于是窝在?他怀里,嗅到?他衣袍间的药木檀香味。心中蓦地升起一辈子黏着司大人好像也?不错的念头,她?蹭了蹭他的胸膛,黏糊道:“幺幺跟司大人说过话,还?有陛下,厨子,刚来宁远山那个温婉的妇女。哦,还?有三殿下。”   妇女,三殿下。   司羡元微微颔首。从这两个人其中之一里面?找,那就不难查了。   他道:“交给我吧。”   这本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但无缘无故的遭难总让人不太舒服。   因?此嘉和帝喊来司羡元处理几个秋狩期间官员发生的摩擦,司羡元顺口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嘉和帝就把在?行宫休息的明窈喊过来,又问了一遍过程。   明窈复述一遍后?,他表示会帮明窈查一查。   司羡元跟明窈离开?后?,嘉和帝就把阮家妇女喊了过来。   她?过来后?听了事情经过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证明自己的清白:   “当时民妇因?为?染了风寒待在?行宫里,且与此次前来的小姐们都交集不大。民妇喜欢明窈还?来不及,怎会指使黄裙姑娘让她?出丑。”   嘉和帝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与你无关。”   事实上他已经差不多猜出来怎么回事了,估计是李宣琅跟明窈说了几句话,这一幕被有心人看见误会了,要么是设计明窈出丑,要么出于嫉妒心想?害她?,只是没成功罢了。   只是他把阮家娘子叫过来是为?了其他事情。皇帝出行,秋狩的一切都逃不过皇帝贴身隐卫的耳目,所以阮家妇女与明窈激动地说了几句话也?被隐卫记了下来。   明窈的事情很好查,慢慢排除就行了,他在?意的是当时阮家妇女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阮家是皇后?的娘家,而嘉和帝又是个很敏锐的帝王,他猜阮家也?察觉到?了什么。   嘉和帝示意内侍出去,内侍把门关上,在?外面?守着。四周再也?无人,嘉和帝道:   “朕喊你来是为?了一件事。刚来宁远山,你下了马车看到?明窈时,迫不及待地喊住明窈说了句话。”   他看着阮家娘子,眸色深沉,道:“当时,你说的是什么?”   阮家娘子暗暗为?帝王的敏感和掌控力感到?惊讶,但她?面?上什么都没表露出来,道:“民妇觉得明姑娘与一个人很像。”   果真如?嘉和帝心中所料。他顿时了悟,道:“你也?觉得她?长得有点?像皇后??”   阮家娘子一愣:“这倒是没想?这么多。民妇觉得与她?很像的人是我们家早已居寺礼佛的老太太。”   嘉和帝微怔,猛然想?到?了什么——   阮家老太太,那不就是皇后?的生母么。   嘉和帝站起身,在?屋内走来走去。像是失神一般,他脱口而出道:   “原来幺幺像阮家老太太。她?像的不是皇后?,是外祖母!” 第56章   阮家娘子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看陛下的语气也知道他定是发现?了什么。天色已晚,她没再多留,告辞便离开了。   嘉和帝不是?会因此失了分寸的人, 想明白明窈那副容貌似有若无的相似感之后他又冷静了下来。   先前他一直把这件事?当巧合, 但阮家老太太这条线索又让他沉寂的心再次活跃起来。   他沉默着坐在桌边, 思考着明窈是走失的小公主的可能性。   容貌相似只是?第一步, 他没有与明窈相处过,不知小公主小时?候的一些习惯明窈现?在有没有。   以?及他与皇后送给小公主那枚举世独一份的木头?颈坠,如果?明窈就是?他的女儿,那她哪怕把木坠丢了, 也一定能画出来。   还?有明窈也总是?说自己是?幺幺。那是?因为他与皇后经常喊小公主幺幺,小公主的真名叫李知窈。   嘉和帝起身走出屋子,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 秋猎场安静下来。他按捺住自己的冲动,喊上内侍回?了帝王的寝室。   现?在过去也太突兀了。等到明早,他要想法子支开司羡元, 试探问一问明窈。   次日早晨,厨子给每位官员都做了早膳。   不少官员带着家眷来用膳, 嘉和帝难得露面与群臣同乐,扫了一圈却没看到司羡元的人。   司羡元不缺珍馐美食, 在屋子里与明窈一同用膳也是?很正常的。   嘉和帝并不着急。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有一万种方法能和明窈单独说话。   等早膳过后, 嘉和帝打发?内侍去喊司羡元来处理事?情。找一堆麻烦事?丢给他, 一时?半会他抽不出时?间回?去。   内侍走了一炷香,回?来后道?:“陛下, 大司马不在屋子里。”   嘉和帝道?:“这才?晌午,他能去哪?”   内侍犹豫了下, 说:“大司马屋子里的物件都收拾完了。”   嘉和帝蹙了蹙眉:“这才?第六日,他们回?去了?”   可惜他问迟了,话音刚落,另一内侍走进来道?:“陛下,大司马让奴才?给您说,明姑娘身子不适,他今晨带着明姑娘提前回?京了。”   嘉和帝坐不住了,站起身道?:“他们走了多久了?”   内侍道?:“摸约一个时?辰。”   嘉和帝匆匆道?:“备马车。若有人来问就说圣驾提前回?宫,他们明日自便。”   本来想今日找明窈问问,但没想到她离开了宁远山。   嘉和帝一刻也等不及,回?宫之后他就不便随意召见明窈,最好是?今日在他们回?到京城之前能追上司府的马车。   明窈小看了桂米酿的威力。大抵是?她白日吃的乱,喝了酒又吹了风,半夜竟然肚子痛了起来。   所幸只痛了一小会,捱了小半个时?辰就好了。但这种秋狩猎来的食料显然不适合明窈,吃多了会加重?她的肠胃负担。   待次日明窈睡醒,司羡元就让车夫驾马车过来,收拾东西回?司府。   明窈没有意见,她厌怏怏地倚在马车上,半阖着眼睛。等马车行驶起来之后她就趴在司羡元腿上,沉沉睡着觉。   珍馐虽美,却不宜贪多,明窈反思自己,她以?后再也不贪嘴了。   秋狩还?没结束,路上马车颇少,司府马车走的不算慢。   中途明窈的肚子又痛了一次,司羡元吩咐车夫行驶快一些,回?去的时?间缩短很多。   快要进京的时?候马车慢了下来,京城的马车不少,司府马车按理来说可以?直接进,车夫刚要让马儿调个方向去走内道?,明窈忽然喊了一声:“等一等。”   车夫迟疑着慢了下来。   司羡元侧眸道?:“怎么了?”   明窈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马车。那是?顾家的马车,她认了出来,只是?微微掀开的车帘里面坐着的不是?顾采燕,而是?她不认识的女子。   想来顾家也不止一辆马车,这里面坐着别人也很正常。   但明窈在意的是?另一个细节——她莫名觉得车帘里面露出的侧脸轮廓很像昨日砸了她石头?又逃跑的女子。   虽然顾家马车里坐着的这个女子穿的不是?黄裙子,发?型梳得也不一样。明窈却觉得,这个顾家马车里的女子就是?那天的人。   明窈扯了扯司羡元的衣袖,司羡元微微倾身,听到明窈小声说:   “能不能跟上这辆顾府的马车。”   顾府马车里,顾莺莺紧紧攥着裙角,旁边的丫鬟安慰着她。   顾莺莺没怎么听进去,她现?在心烦意乱。没想到明窈追更婆婆文柔文来企饿群幺五二 二七五二爸以是?那般警觉的人,害她猝不及防就跑了。本来没什么事?的,但没想到明窈面子这么大,竟然惊动陛下都替她查了。   顾莺莺还?是?偷听顾父说的,虽然顾父只说了陛下在找人之类的字眼,但顾莺莺联想到大司马经常带着明窈去陛下的寝室,无端觉得陛下在找的人就是?她。   顾莺莺夜里睡觉辗转反侧,她只是?想让明窈丢个人,但没想惊动大司马更没想惊动陛下。思来想去,顾莺莺次日天色未明就以?月信提前来了为借口,向父亲借了一辆自己家的马车,跟看门内侍说了一声提前离开了。   她只带了车夫和丫鬟,走的低调,没人查觉。   顾莺莺微松口气,轻轻掀开车帘看向进城的队伍,快要轮到她了。她放下车帘,却又感到几分不安。   想到这一切都是?明窈带给她的,她心里生出暗恨的情绪。不过是?咋了块石头?而已,明窈丢个人又误不了什么事?,却害得她狼狈离开。   顾莺莺咬了咬牙,这个账,她定要在明窈身上加倍讨回?来!   想着沈菀告诉她的关于明窈的事?情,顾莺莺压下眼底的讥讽。   明明从小是?个野种,命大没死,后来明家破败,她被送给冷漠心狠的大司马讨欢心,没想到被大司马留在府里,宠着爱着长到现?在。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沈菀对明窈恨之入骨却又不敢做些什么了,明窈背后的司府撑腰确实很容易让人畏惧,却更让人觉得嫉妒。   凭什么呢,不过是?个没爹没妈空有点姿色的野种……   马车文牒通过进城的检查,顾府马车驶向内城。   后方有辆马车跟着进来,顾莺莺没有在意,走了一段路之后,对方依然无所顾忌地跟着她,她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忽地一变。   一直跟着的竟是?司府的马车。   顾莺莺急忙催促车夫加快速度,没想到对方也跟着加快。明明是?跟踪尾随,对方却极其招摇,仿佛无所顾忌,并不在意她发?没发?现?,又或者做了什么挣扎。   顾莺莺扶马车壁,紧紧盯着后面。大司马发?现?了她,并且来替明窈找她算账了。   她不能露陷。不然这事?被捅出去,不仅嫁不了三殿下,其他权贵人家也会觉得她名声有污点。   前面就是?清宁坊,顾家马车经过去,后面司府马车没停。顾莺莺让车夫停下马,走下了马车。   司府马车也停了下来,明窈提着裙摆走下马车,好奇地端详着她。   明窈其实没什么讨厌的情绪,她跟着这个女子主要是?实在好奇对方害她出丑的原因。   明窈道?:“你是?顾采燕的继妹。”   顾莺莺道?:“是?又怎么样。”   明窈疑惑地歪了歪头?:“幺幺不认识你,你为何要用石头?砸人?”   万幸是?砸的脚,若是?不小心砸到头?,那岂不是?要磕破头?。要知道?那块石头?可不小,足有拳头?那般大。   顾莺莺冷笑一声:“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明窈更加迷惑了,她确信自己没得罪过对方。但眼下的情况看来,对方不仅是?讨厌她,而且像是?积怨颇深。   明明她与这个女子什么交集都没有。   大概是?明窈的眼神疑惑而清澈,顾莺莺看着她反倒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嫉妒焦躁的蠕虫。她舒出口气,克制着情绪道?:“只要你以?后不与三殿下来往,我既往不咎。”   明窈啊了一声,她确实是?很迷惑了,关三殿下什么事??她看着顾莺莺,甚至提不起生气的情绪,很平静的说:   “幺幺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三殿下。幺幺也不喜欢三殿下,请你不要误会了。”   明窈自认为这句话说得很清楚圆满了,但愿能接触误会。   她提起裙摆准备上马车。   谁知这句话却点燃了顾莺莺的脾气,她本来已经冷静的情绪一下子就炸了。   眼前提着裙摆走路的姑娘穿着云染坊做的墨绿绸百褶裙,风吹起司府马车的车帘,车上的男子撑着下颌,没什么表情的面孔在看到外面明窈的时?候竟然露出几分薄薄笑意。   顾莺莺记得三殿下曾经也穿过墨绿绸的衣袍,她当时?偷偷穿了一样的颜色,看起来却老气横秋,丝毫不显得漂亮,于是?再也没穿过。本以?为京城鲜少有女子能驾驭墨绿绸,却没想到它穿在明窈身上能这般好看,肌肤瓷白,像是?森宫玉兔一般。   此时?此刻她很理解沈菀的嫉妒心,只是?寥寥几面她也忍不住地羡慕明窈的一切。   一个没爹没娘的人,为何会这般惹人侧目!就连不屑于搭理自己的嫡长姐和大哥都与明窈关系颇好,为何就会有人这般好命?   一股无名火气涌上头?脑,顾莺莺冲过去几步,一手推向明窈,一手扯着她的头?发?道?:   “你装什么!三殿下从不与女子交谈,却主动找你说话,你以?为我是?瞎子吗!”   明窈猝不及防被推了下,头?发?猛地一疼,衣裳都险些被扯破。白皙的脖颈露出一大片,脖子上的木坠在空中摇晃。   她没忍住惊叫一声,泪花都冒了出来。司羡元迅速探身扶住她,冷冷看向顾莺莺:“谁给你的胆子欺负本官的人。”   顾莺莺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但她已经把话说了出来,后悔也来不及了。虽然畏惧大司马,但她更同意沈菀的话——大司马其实只是?被蛊惑了,明窈就是?个祸害。   她冷嘲道?:“大司马,您恐怕还?不知,明窈自小没爹没娘,身子又弱,是?个彻彻底底的野种!您不要被她这种人骗了。”   后方一辆马车驶来,嘉和帝瞥到那枚木坠的时?候就再也忍不住,只来得及命令隐卫去皇宫把御林军带过来,下了马车走过来。   一身明黄的龙袍,来者是?天子。   没人查觉他什么时?候来的,司羡元看到了也没在意,抱着明窈上马车,专心给她的衣裳理好。   顾莺莺看过去,心中大骇。怎么会是?皇帝?!   一身明黄龙袍步步逼近,嘉和帝冷笑一声,顾莺莺突然痛苦尖叫起来,被两个隐卫狠狠摁在地上。咔吧一声,她骨头?错位了,疼的冷汗直流。   “滚!给朕滚!”嘉和帝气得手都在轻轻抖着,“谁敢说她是?野种?朕的公主,朕在寒岩寺走失十多年?的小公主,谁给你的胆子说她是?野种!” 第57章   直到?顾莺莺被隐卫拖走, 明窈才从这些变故里回神。   嘉和帝方才那句话让她有些听不懂,她甚至没有思?考过他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陛下是说错了。她认真跟陛下道了谢, 转身跟司羡元上了马车。   倒是司羡元没动, 看了嘉和帝一眼, 目光落在明窈身上定定地?瞧着她。好半晌, 他才颔首,上了马车打算回司府里。   “幺幺,你有个木坠。”   嘉和帝向?来平稳,但此时此刻他显得有些急迫。哪怕亲眼看到?了, 他还是迫切想从她口中?听到?确切的答案。   明窈顿时有些警惕,哪怕对?方?是皇帝她也不想告诉他, 于是沉默着没说话。   天门街远处传来御林军赶来的声音, 皇宫离这里很近,有了皇帝急令御林军能这么快赶到?也不奇怪。   不过御林军出宫的动静不算小,把京城官宦百姓都惊动了。能跟去秋狩的虽然不少?, 但百官众多,出城的不过是寥寥几笔, 更多朝廷肱骨文臣并没有去秋狩折腾。   因此听到?御林军出宫的动静,不止家家户户的百姓, 内城里住着的重臣百官都忍不住侧目。陛下从秋狩回来急召御林军,是出什么大事了吗?   想到?此处, 京城的不少?重臣都呆不住了, 不少?人纷纷走出来往外看。   只见御林军进了清宁坊,赶往安雀道。安雀道紧临天门街, 发生什么事情都清晰可见。不少?人好奇地?探头看去,却见御林军赶到?陛下身边后, 面向?的是一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很多人都认得,美貌惊人,却幼年?失亲,一直寄人篱下,现在被大司马养着。   嘉和帝自觉很沉稳,但他没忍住又问了一遍,明窈有点警惕,快要进司府了,司羡元道:“你?可以告诉他。”   明窈这才撩开车帘,说:“陛下,幺幺有一个木坠。”   她把木坠从颈间拿出来,给嘉和帝看。她没想太多,甚至都忘了刚才陛下说的小公主的事情。   嘉和帝眼眶险些有眼泪涌出来,真的确认的时候他反倒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与皇后亲手雕刻的木坠,用?了防腐的材料保存制作?,世?间不会有第二?件一模一样的东西。   他与皇后送给了小公主,当作?她三岁的生辰礼物。这只是个木坠,但它不仅仅是个木坠。现在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他有些不敢相信,他真的以为女儿已经死了。   但她居然好端端长大了,以鲜活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司府养大了她。但她是公主,他要带明窈走。   嘉和帝没再犹豫,上前一步道:“幺幺。”   他知道,司羡元并不是好说话的臣子,这个时候恐怕就已经有别的心思?了,更何况秋狩他们都住在同一个屋子里,要说他心思?清白恐怕他第一个不信。这个时候要动用?强势手段,他要明窈跟自己回家。   御林军接到?陛下的示意,迅速而强横地?堵在司府大门前。嘉和帝虽然不是暴君,但也不算多宽厚,朝廷上的他向?来都很不近人情。   司羡元示意马车停下。他缓缓走下来,看着嘉和帝,眸色幽沉道:   “不知陛下围了司府是想做什么?”   明窈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后知后觉想起了嘉和帝说的话。刚才她左耳进右耳出,现在却无端觉得嘉和帝没说胡话。   陛下说她是走失的小公主。明窈有点迷茫,以及很荒谬地?置身事外的感觉。她明明没有爹爹,也没有娘亲。   虽然贤贵妃说她像皇后娘娘,但她从没有在意过。经常喊李宣瑾为太子哥哥,但她也没当真过。   她怎么能是小公主呢,她知道陛下曾说过公主殿下,可是公主殿下不是已经死了吗……   嘉和帝看到?明窈在马车边望过来,她的杏仁眼很圆很清澈,眼尾微微勾了起来,眉毛是浅浅的黛色,看起来很安静也很漂亮。像是惊怯,但更像是跟陛下打招呼,明窈抿了抿唇,微微笑了一下。   就是这双眉眼,让嘉和帝顿时恍惚起来。虽然遗传了阮家的美貌,但她的眉眼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皇后。   司羡元姿态闲适地?站在明窈身前,却是骨子里带着隐隐的强势,不肯让开。   御林军齐齐往前走了一步。嘉和帝拨开身旁跟着的内侍,火急火燎地?往里面闯。明窈就站在前方?,他看到?了,女儿正露出笑容。   失而复得的惊喜终于涌上心头,嘉和帝有些失态,喊了一声:“囡囡,是父皇呀。”   “你?还认得朕吗,你?还记得吗?你?叫李知窈,你?是朕的女儿。”嘉和帝不禁哽咽起来,“父皇来迟了,父皇来接你?回家。”   司府主屋,书房里。   司羡元与嘉和帝相对?而坐,像是招待客人,司羡元亲手给嘉和帝沏了杯茶。   嘉和帝冷静了下来,这个屋子只有他们两个人,明窈早已被送去贝阙阁。他道:“朕有话要说。”   司羡元毫不意外,淡淡道:“陛下请讲。”   “朕有三件事情想说。”嘉和帝顿了顿,缓缓道:“首先,明窈是朕的女儿,此事无需再核查,朕可以确认是她。”   司羡元眸色很淡,面上没什么表情波动。   嘉和帝继续道:“其?次,司府多年?的养育朕会折算成真金白银送过来。金银不值钱,你?若想要别的还可以提。”   司羡元唇角扯了扯,似是想说点什么,最后也没开口。   嘉和帝道:“最后,朕要把公主带走。”   司羡元掀起眼眸,平静道:“那我回答陛下三件事。”   “首先,明窈的身份我也在查,虽然身份上面你?比我查的更快一些,但她身上更多事情你?根本?一无所知。”   像是没看到?嘉和帝骤然不太好看的脸色,司羡元接着道:   “其?次,你?可知明窈刚来司府的身子是什么样子?她被人扔到?门口险些死去,是我把她一点点拉扯大。京城人尽皆知,我把幺幺照顾得很好。这里面耗费的心力你?可知有多少?,司府什么都不缺,我也不太稀罕要。”   没等嘉和帝再开口,他直接淡淡说完:   “最后,幺幺在司府长大,有院子有朋友有仆从有吃穿住行用?度。她是我的人,我不允许她被人带走。”   嘉和帝猛地?起身,冷冷道:“司昭!”   压下火气?,他尽量心平气?和道:“朕找了她十多年?,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她。她本?该属于皇宫,百官簇拥,仆婢成群,她是朕的女儿!”   司羡元淡淡道:“所以呢?”   嘉和帝忍着耐心,道:“以前达成的协议,朕哪样亏待了你??先帝暴毙,朕继位后,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我们做了不少?了吧?北狄动乱频繁,难不成事到?今日,你?想撕毁盟约?”   “拿盟约说什么事?”   司羡元语气?带着淡淡讥讽,“皇上,那些烂在手里的见不得人的东西,我没少?替你?做吧。”   嘉和帝手掌用?力压着桌案。他早就猜出来司羡元不想放人,但没想到?他这般无所顾忌,想留住明窈什么都敢说。   他道:“司昭!朕找了她十多年?!”   “可您早就觉得她死了。”   司羡元毫无惧色地?站起身,轻嗤一声:“皇上,我司昭也养了她近十年?。”   司羡元不再开口了,只留这一句话给嘉和帝。   可是只有这一句话,却让嘉和帝失了神,失去所有力气?一般坐下来。 第58章   嘉和帝与司羡元的交谈不欢而散。皇帝自然不能留在司府里, 他带着一队御林军和内侍回了皇宫。   本来嘉和帝走的时候想跟明窈打?个招呼,但是思及明窈今日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于是忍下来?耐心给她充足的时间去接受, 只让内侍转告一声便离开。   司府周围仍余数个御林军没有撤走, 暗暗分布在四?处。   宁远山至京城本就路途遥远, 皇上走后, 天幕也暗了下来?。   晚膳被?端上桌。司羡元看了一眼,没有用膳的胃口,他起身离开乌螣堂。   司羡元来?到贝阙阁的时候,明窈正在画画。   司羡元坐在她旁边, 明窈侧头看过来?,唇边露出甜甜的笑窝:“司大人, 你来?啦。”   “嗯。”司羡元道, “你在做什?么。”   “给陛下画一幅画送给他。”明窈说,“陛下以前说过幺幺画的很好看,幺幺想再画一幅陛下的肖像送给陛下。”   司羡元听懂了, 明窈在给嘉和帝画人像画。   他看了一眼纸面,已?经出现很细致的雏形了, 她画工确实了得,哪怕只寥寥勾勒几笔五官, 依然能看出来?那是嘉和帝。   “他不是陛下。”司羡元顿了顿,说, “那是你父皇。”   这个话?题到底是要提起来?的。司羡元看着她温软的侧脸, 等?着她的反应。   明窈偏头望过来?,乌溜溜的大眼睛清澈而坦然。她说:   “幺幺知?道呀。”   她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镇定点, 甚至有点出乎意?料。   司羡元道:“你就不惊讶吗?”   明窈想了想,她心里其实觉得这个不用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 怎么还要再说一遍。她对人的情绪一向很敏锐,此时此刻晦暗昏黄,她察觉司羡元的情绪好像有点奇怪的波动。   她于是耐心地说:“惊讶呀。幺幺以为没有爹爹和娘亲,但是陛下来?认幺幺了。幺幺不记得三岁之前的事?情,所以陛下说的事?情幺幺暂时想不起来?。不过陛下说李知?窈,幺幺记得这个。”   这是她方才回来?贝阙阁之后,惊讶以及不平静的情绪过后,唯一想起来?的一件事?情。   明窈掏出来?木坠,把链子与木坠衔接的地方给司羡元看。这里有一个很小的字,写着“窈”。   她也是刚刚才发现的。虽然戴了许多?年,但明窈其实没研究过它,实话?讲,她觉得木坠并不好看,只是潜意?识告诉她这个木坠很重要,所以才一直保护着。   司羡元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让她放了回去。   明窈觉得司羡元今晚有点沉默。她其实是有点开心的,她感觉陛下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却有些不懂司羡元为什?么话?很少。   可能他只是像自己?一样觉得突然吧。明窈抓住他的手晃了晃,她的手掌柔软细腻,裹住他的手就像是抓着粗糙的硬块。她安慰司羡元道:   “司大人,幺幺有家啦!”   司羡元终于再次把目光落向明窈,他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指骨,很快便松开。看着她乌黑的瞳仁,他淡淡道:“司府不是你的家吗。”   “司府也是。”明窈卡了壳,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对司府很有归属感,但对嘉和帝也有向往感。她想了半天,道:   “但是这两个不一样呀。司府是幺幺的家,皇宫也是幺幺的家。幺幺拥有两个家。”   明窈感觉自己?回答的很好,一碗水端平,司大人定然满意?。   谁知?司羡元面色更淡了,他的眼瞳是浅浅的珀褐色,在烛火下有些深深浅浅的光影,与平时颇有些不一样。明窈想说点什?么,看到他的面容时蓦地卡住了。   “司大人……”明窈茫然地看着他,“司大人你怎么了?”   司羡元看了她半晌,淡淡道:“饿了。”   明窈啊了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用晚膳。像是回应一般,她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   “走吧。”司羡元没再说什?么,起身跨过门槛道,“晚膳要凉了。”   明窈顿时把方才的话?题抛到脑后,连忙收起画纸,拎起裙摆蹦蹦跳跳跟了上去。   晚膳依然没有味道很重的,照顾明窈的肠胃。但桌上很多?都是她喜欢的。   明窈吃的有点饱,见司羡元用膳有点慢,她也没离开膳桌,摆弄起了裙角玩。   这件衣裳依然是云染坊做的,她穿了好几年云染坊的衣裳,看着紧密精细的针脚,明窈难得怔愣,若是她跟陛下回了宫,好像就不能再穿云染坊的衣裳了。   哪怕云染坊的衣裳是顶尖的,但是公主身份的话?,应该要穿尚衣局的衣裳吧。   她迟钝地感受到几分惆怅的情绪,抬头看向司羡元,他放下银箸,看了看明窈,道:“没吃饱?”   明窈摇了摇头。   司羡元道:“等?会去沐浴,今日路途奔波,早些歇息。”   明窈哦了一声?,乖乖去拿里衣里裤了。经过他这一打?岔,方才她想的东西又给忘了。   今日确实是累了,明窈拿来?里衣里裤就觉得困倦。仆从备好热水,又把皂荚帨巾等?等?给她备好,明窈把画从贝阙阁拿了过来?,打?着哈欠终于画完,慢吞吞地进了净室。   她习惯在乌螣堂沐浴休息了,今晚也不例外。进净室前她回头看了看,发现司羡元往书房里走去,她咕哝一声?,心想他果真日理?万机,这么晚了都还要处理?朝务。   等?明窈沐浴完,天色已?经浓黑。以往这个时间明窈已?经睡下了,但看到屋内没人,明窈敲了敲书房的门:   “司大人,你要沐浴吗。”   “嗯。”木门里传出司羡元的声?音,他道,“马上,你先休息。”   明窈哦了一声?,她想等?他一起休息,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乌螣堂。   乌螣堂与贝阙阁不一样,贝阙阁到处都是精美?的内饰,这里却低调许多?。她沿着灌木丛走了走,旁边树上掠下一道人影。   楚让身着黑衣,腰间配着刀鞘,看着她。   明窈惊讶地看向他:“阿让!你怎么在这?”   楚让罕见地没戴面巾,闻言扯了扯唇,一如既往的不客气:“若无意?外卑职以往也一直都跟着你。”   “哦。”明窈不怎么见到他,意?识到他奉命一直在保护她,于是弯了弯眸子,道:“谢谢你呀阿让。”   难得地,楚让问道:“你怎么不喊阿让哥哥了。”   明窈说:“你不是不喜欢吗?”   楚让嗯了声?,又没话?了。他有点烦躁,今天的事?情他都目睹了,秋狩他没跟着,而今天之所以没在明窈被?欺负时出现是因为当时司羡元在旁边。   但是就这秋狩一眨眼的功夫,明窈就成公主了。如此突然,他有点接受不了。   他突然道:“你是不是要离开司府了。”   明窈微微一怔,她没仔细想过这件事?,经过楚让提起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要离开了。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道:“好像,好像是的呀。”   楚让又不说话?了。   明窈感觉楚让也有点奇怪,问:“你怎么了,阿让。”   “没什?么。”楚让偏开头。   明窈戳穿他:“你都没喊小小姐。”   楚让啧了声?,冷着一张俊脸道:“烦死了,没喊就没喊。你跟着陛下回宫注意?点,以后我不跟着你了。”   “哦。”明窈又微微怔了怔,“那、那好吧。幺幺记住了。”   楚让来?去匆匆,又闪身消失了。   明窈在原地站了会才往回走。楚让在树梢上看着她进屋的背影,偏开头不再往下看。   喊什?么小小姐,她要走了,他喊什?么。   她要走了。   她这么突然就要走了。   楚让把面巾拉上脸,遮住自己?的难得失态。   喊什?么喊,不能喊了。   她……不是他的小小姐了。   明窈回了屋子,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司羡元才从净室出来?。   已?经很晚了,司羡元很快就熄灭烛火,躺在床榻一侧。   明窈翻了个身。   她睁着眼睛,看着他。他侧脸鼻梁很挺|拔,睫毛也很长。明窈看了一会,说:“司昭。”   司羡元慢慢睁开眼睛:“喊什?么。”   明窈往他身边凑了凑。   司羡元没动。   明窈抱住他的胳膊,沉默了会,道:“昭昭,幺幺是不是该走了。”   她像是才察觉到这个问题,情绪有点低沉。   司羡元终于微微偏头看向她,道:“是。”   明窈突然有点无措,想了很久憋出一个问题:“那幺幺还能见到司大人吗。”   司羡元感觉有些好笑:“我又不走,偶尔进宫你就能见到。”   明窈哦了一声?。   司羡元偏过头去,闭上眼睛道:“睡吧,明日你还要早点起来?让仆从收拾行囊。”   明窈一点点的,终于真切地有了要离开的实感。她闭上眼睛,空气安静下来?,没人开口。过了会,她闷声?道:“幺幺有点舍不得。”   轻软细细的嗓音,从锦被?里闷出来?。   司羡元睁开眼睛,喉结滑动了下,声?音有点低:“你要回皇宫,幺幺。”   半晌,他慢慢阖上双眼,道:   “睡觉,幺幺。”   明窈抱紧他的手臂,见他没推开,这才慢慢入睡了。   次日。   京城百官们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因为陛下难得没上朝。   明窈离府的过程出奇地顺利。   嘉和帝本来?做好了要跟司羡元拉锯三天的准备,没想到这才晌午就听他说放人,嘉和帝感觉有些顺利,但他没说话?,迅速命令内侍帮忙收拾行囊。   姜婆婆、张婶婶还有司府一众人这才接受明窈要离开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明窈就是陛下失踪的小公主,哪怕再震惊再舍不得今日也要帮忙收拾。   明窈东西很多?,但衣裳还有吃穿用品大多?数都没带走。嘉和帝说,等?到了皇宫他会给她一座新的豪华宫殿,备上最好的东西。   明窈只带了一些特殊的小玩意?,比如玉珑刀,比如秋狩时司羡元猎来?的兔儿。很快收拾好了,嘉和帝难得大发慈心在司府用了一顿午膳。   用完午膳,嘉和帝命令圣驾启程回宫。   这一动静弄得浩浩荡荡,京城的人都在好奇发生了什?么,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到了真相,不管他们多?么好奇、不可思议,明窈都要出发了。   司羡元换了身惯常的赭色银纹锦袍出来?送行。   内侍们把明窈的行囊一件件搬上皇宫的马车,这辆马车周边镶了金边,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司府的也有,但跟这个风格不一样。   明窈的难过情绪被?期待代替,她跟在嘉和帝身后走出司府的朱红大门。   行囊很快都搬完,嘉和帝已?经等?不及,他准备昭告天下,给明窈上皇谱玉谍。他心情大好地给明窈招了招手。   明窈回头跟司府众人认真道别,听他们说了很多?话?。道别之后,她向着皇宫马车走去。   司羡元穿过一众仆从和御林军走出大门,手里拿了个东西。   有什?么被?吹动,他看到旁侧,被?风吹开的只是一株垂柳。   司羡元转头看向明窈,她即将?登上皇宫马车。   他喊住她。   明窈回头,看到是司羡元时有点惊喜,露出甜甜的梨涡:“昭昭,方才你去哪啦!幺幺都没来?得及跟你道别。”   司羡元未答,伸手递了个东西,微顿道:“你有东西落了。”   明窈看着他,他情绪很淡,瑞凤眼也瞧不出几分波澜。明窈在他的目光下无端生升起奇怪而奇异的感觉,没等?她分辨出什?么,嘉和帝就在圣驾上催促了一声?。   明窈把脑海里的杂七杂八给晃出去,接住羡元的东西。   原来?这是她屋内窗棱边的玻璃瓶,瓶里插着在司府燕水榭里养出来?的鲜少凋谢的紫鸢尾花。   司羡元松了手,低眸看着她,喉结动了动,似是想说点什?么,最后只道:   “上车吧。”   “今日。   今日,陛下说幺幺是走丢的公主,来?接幺幺回宫了。   今日。   今日,今日……幺幺要离开司府了。”   ——《幺幺手札》 第59章   皇帝车队浩浩荡荡去了皇宫。   明窈跟嘉和?帝坐了同一个马车。马车内不是她熟悉的司府马车的内饰, 她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撩开车帘看向后方渐行渐远的司府。   司羡元已经回去了,她找不着他?的人, 只看到众多仆从站在司府外面目送她。司府仆从大多数名利欲望都很?低, 更多?的不是关注她突然?扭转的身份, 而?是伤神她突然?的离开。   明窈紧紧扒着马车窗, 没看到司羡元,放弃了寻找,于是探出手臂跟众人挥了挥手。   众位仆从忙跟她道别,纷纷说着让她回宫之后照顾好自己之类的。   这话说的像废话, 皇帝亲自来?要人,无论无何明窈在皇宫的待遇都不会比司府差。   明窈对?外界的事情有种钝感, 但看着逐渐缩小的清宁坊, 她失神望着马车外面,忽然?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她蓦然?明白昨晚司羡元为什么话那般少了。司羡元在给?她机会,让她选择是离开还是留下?来?。她记得自己说, 幺幺有家啦。   明窈忽然?想,如果司羡元开口让她留下?来?, 她还会走吗。   那答案应该是,她可能暂时不会走了。   如果她自己开口要留下?来?, 司羡元大抵也是会强行把她留下?来?的。   但明窈知道司羡元不会开这个口,因为他?告诉自己要回到皇宫去。   明窈知道自己也不会开口要留下?来?, 因为嘉和?帝很?想她。   思及此, 明窈坐直身子,看向对?面的嘉和?帝。   他?正在低眸饮茶, 手里看着朝务。虽然?他?这次跟司羡元的交谈算不上友好,但司羡元也没耽搁朝务, 把几个重要奏折的批阅送到圣驾上了。   察觉到明窈的目光,嘉和?帝放下?朝务,抬起眼帘。   对?面的小姑娘有些茫怯地看着他?,似是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嘉和?帝心里叹息一声。   何止是明窈无措,哪怕他?现在也是无措的。一眨眼小小的粉雕玉琢在他?身边跑来?跑去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袅袅婷婷清丽似玉。也许是骤然?的失而?复得,也许是有太多?话想说,嘉和?帝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讲话。   少顷,他?从小几下?面端上来?一盘桂花糕。这是他?出宫时就备着的,一只在小几下?面热着,仍温热喷香。他?是个文武皆精文采斐然?的皇帝,眼下?却有些词穷,道:   “幺幺,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许是第一句话问出来?了,嘉和?帝把桂花糕递给?她,道:   “朕找了你很?久。也许你不记得了,朕带你去寒岩寺祈福,你曾说寒岩寺的斋饭很?好吃,朕把厨子请来?御膳房。你曾经在宫宴上吃的糕点?,大多?数都是他?出手做的。但明明隐卫都没察觉到异常,你却无缘无故失踪了。朕找不到你,整个京城都找不到你。”   明窈接了糕点?尝了一口,桂花糕很?香甜,她吃了几口后才慢慢道:“幺幺发烧了,记得事情不太多?……秋姨娘把幺幺收留在小院里养着。”   那个小院是明府拨给?秋姨娘的院子,偏僻不说,且经常不与人走动。除了秋姨娘偶尔出去卖点?针线物件,其他?时候都是奴婢上街采买物品。明窈身子不好,秋姨娘怕她生病,这一养就是好几年。   明窈小时候根本就没怎么出过明府的门,只要嘉和?帝不把每家每户都翻个底朝天,定然?是找不到她的。   嘉和?帝心里涌上无穷无尽的心疼。虽然?那个什么姨娘救了她,但小院子终究是偏僻荒凉的,吃不饱穿不暖,明府也不受重视,司羡元又?说明窈自小身子不好,怎么可能过得好。   现在多?说无益,嘉和?帝道:“朕让御医给?你把脉,把最好的药拿给?你。”   明窈微微弯唇笑道:“没关系的,司大人给?幺幺治好病了。”   嘉和?帝打?量着她的脸色,皮肤白里透红,一看就是养得极好。他?稍微放了点?心,点?头道:“算他?做了件好事,回头朕好好奖赏他?。”   虽然?因为司羡元经常把明窈带到同一个屋子里睡觉让嘉和?帝现在很?不爽快,但想到他?把自己的女儿?养得这般好,嘉和?帝决定还是要好好感谢他?。   目前知道这件事情的还不多?,嘉和?帝打?算等明日早朝好生宣布一下?。回到皇宫后,嘉和?帝先是选了一处宫殿给?明窈,宫殿名字叫做昭羽宫,精致宽敞,距离御花园不远不近,风景极好。嘉和?帝以前一直没想好这么好的宫殿给?谁住,如今明窈来?了正好给?她。   现在昭羽宫的东西不算多?,嘉和?帝让内侍拿了现成的过来?,等明日好好给?她捯饬一番。   看到昭羽宫里没什么人,嘉和?帝临时拨了数个宫女过来?,以后明窈会有专门伺候的内侍和?宫女,等明日早朝之后好好选一下?。   等明窈简单安置好之后已经是晚膳时间了,嘉和?帝纵然?有再多?想布置的东西也得打?住。不过他?不着急,反正明窈已经住进来?了,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明窈对?昭羽宫还算喜欢,这个宫殿既不大得过分,又?处处彰显低调精致。明窈好奇道:“昭羽宫从前是给?谁建造的?”   “从前就是按照公?主居住的标准建的。”嘉和?帝道,“朕没有其他?公?主,没人住这里。”   确切的说,他?连儿?子也就只有三个。另一个小儿?子病怏怏的,早几年夭折了,如今现存的就两个皇子了。   公?主只有明窈一个,皇后娘娘生的。   时候不早,御膳房早已恭候多?时。   嘉和?帝要在昭羽宫摆膳,膳桌上铺了满满一席。内侍试毒之后便退了下?去。   珍馐美食明窈在司府吃的不少,但皇宫的膳食又?另有一番风味。她吃不完,道:“可惜要浪费了。”   嘉和?帝道:“以后不会如此铺张。今日主要是欢迎幺幺回来?。”   他?看着她,眼里真切地透出几分父爱。   认了女儿?之后,他?越看越觉得明窈跟小时候有几分相像。可能是他?爱女心切,以前也没瞧出来?像,可现在却觉得真是像极了。嘉和?帝觉得,一定是自己勤于朝政,所以上天才能把女儿?补给?他?。   他?驱走屋子的所有内侍,看着她,道:“幺幺,朕允诺你,小时候你为何会失踪,朕一定会彻查到底。”   他?是个敏锐的帝王,司羡元那番话让他?意识到,明窈的走失大抵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   居然?有人在暗处盯着害他?的女儿?,嘉和?帝眼底微微沉下?来?,哪怕翻遍皇城他?也要把这件事给?查清楚。   明窈记不太清以前的事情了,她乖乖道:“好。”   嘉和?帝没忍住,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明窈望着他?,弯唇喊了一声:“父皇。”   嘉和?帝一怔,急忙答应下?来?,面上立刻笑开,顿时什么都忘了。   用完晚膳,明窈把送给?嘉和?帝的肖像画送给?他?。嘉和?帝龙心大悦,把画贴身放着,不肯给?内侍拿。在昭羽宫留了许久,直到月上枝头他?才离开。   临走前,他?道:“明早早朝朕派人领你来?金銮殿,朕要把你的身份告诉百官。”   明窈乖巧道:“好。”   待嘉和?帝走后,明窈无事可做便去沐浴了。   沐浴完,屋子里一众宫女围上来?给?她擦头发抹香脂。明窈坐在柔软床榻边,发着呆,安静地任由宫女伺候。   她总觉得不习惯,好像少了点?什么。   直到宫女擦完头发退了下?去,明窈才迟钝地想起来?,这里是朱红宫墙里面,昭羽宫里没有司羡元。   这里没有司羡元了。   明窈抱住双膝,墨发披散了一肩。她盯着晃动的灯芯发呆,屋里很?安静,她一遍遍的想,这里没有司羡元了。   这里没有他?了。   这里。   这里没有她了。   昏黄的屋内,蒲叔公?又?轻轻催促了一声:“大人,夜深了,陛下?明日要早朝,朝务明日再处理吧。”   司羡元淡淡嗯了声,随手把朝务翻了一页。   蒲叔公?叹了口气,无声退了出去。   窗外明月高悬,屋里很?安静。灯芯啪嗒一声爆开灯花。   有风吹过,原来?是柳枝在动。   司羡元靠着坐榻,阖上眼。   总会有些不习惯。   明窈不在司府了。 第60章   次日, 明窈早早地起了床。   宫女为明窈拿来尚衣局昨晚连夜赶制出来的杏黄色衣裳给明窈,今日明窈要隆重打扮,在?早朝快结束时去金銮殿。   她夜里睡得不踏实?, 早上起来精神不太好。梳妆宫女给她抹了层薄薄的脂粉, 又用?胭脂涂在?她唇瓣上给她提气色。   明窈乖乖坐在?铜镜前, 任由宫女们给自己涂脂抹粉。   明窈用?不着怎么打扮就很漂亮, 但嘉和帝说要隆重些,于是宫女添了很多精美的?珠钗明档戴在?明窈的?发髻上。   最?显眼的?地方?插着一枚梨花碎白珠钗,把她的?肌肤映得如盈盈白雪,杏眸婉转, 活脱脱一个贵气清冷的?深阁美人。   宫女悄悄打量着她,别人不知道真相, 但她们已经提前收到消息了——这?位被大司马阴差阳错养在?府里的?明姑娘居然就是十?多年前陛下失踪的?亲生女儿。资历老的?宫人都知道, 那?是皇帝和皇后亲自带在?身边的?唯一的?女儿,最?后却杳无音讯。   但没想到公主居然找回来了,就养在?司府里。这?样的?缘分, 这?样的?境遇,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却足以让提前知晓消息的?宫女内侍们感到震惊。   明窈没察觉到她们的?惊讶和打量视线,实?际上自从昨日她跟着嘉和帝回宫之后收到的?这?种打量就不计其?数。   恶意到没有, 但好奇和探究居多。消息没有大批流出去,但宫里的?内侍们大多数都知晓了。   大梁要有公主了, 这?可是一件大事。   小半个时辰后, 明窈穿戴打扮妥当,嘉和帝身边的?郑公公恰时出现在?昭羽宫门口, 满面笑容地来接明窈去金銮殿。   秋狩的?臣子们昨日就已经回来。现在?京城可谓是官员最?齐最?热闹的?时候,听闻早朝有要事宣布, 除了不用?上朝的?两位皇子,京城有品级的?官员无一人告假,皆来了金銮殿上朝。   明窈被郑公公领到侧殿等着。郑公公是最?早知道消息的?那?一批次,明窈坐下来后,他悄悄看了看她的?眉眼,心里不禁啧啧称奇。养在?大司马府里,阴差阳错发现居然是失踪的?公主,这?缘分也太巧妙了些。   如果说她与?皇后非常像倒不尽然,但若说她是皇后跟陛下的?亲生女儿,应当没人会质疑。阮家出美人,明窈的?眉眼确实?像极了阮家人跟皇室李家的?结合,怎么以前一直都没人发现呢。   嘉和帝照例简单说了下朝务。看了下漏刻,他侧头向侧殿示意了一下,而后看向下方?众多臣子道:   “朕今日有一件要事宣布。”   郑公公会意,带着明窈进了金銮殿正殿。明窈早就有了准备,也不胆怯,乖乖站在?嘉和帝身边,接受诸多打量的?视线。   下一秒,她就看到司羡元立于前方?。他也来上朝了。   明窈怔了怔,盯着他看了几?眼。   司羡元仿佛没察觉到她的?目光,只微微垂眸听着陛下讲话。   嘉和帝把明窈拉到身边,这?一举动让众人都有些不解。   旁边那?个小姑娘是大司马养的?人,他们很多都认得。只是陛下把这?个姑娘拉到身边做甚?看样子还颇为亲昵。   “朕的?公主在?十?多年前失踪,一直杳无音信。朕从前以为她已经有了不好的?消息,但近日查出了新的?线索,许是上天之幸,朕把公主找到了……此?处不多言,朕给大家介绍一个人。”   嘉和帝慈爱地拍了拍明窈的?手?背,示意她向前方?看去,面向众人沉声道:“这?是朕的?公主。不管从前诸位是否认识她,也不管她从前是何?种身份,从今以后,她就是皇室玉谍谱上的?公主殿下,诸位见她如向公主见礼。”   这?句话立刻让金銮殿众多人都看向明窈,夹杂着震惊与?打量。   饶是他们提前想了今日早朝要宣布的?事,可能是要处理一些贪污受贿的?官员,也可能是要修建河渠……但无论?怎样,他们都没想到陛下是宣布一个人。   稍微在?京城当了几?年官的?都知道,陛下与?皇后曾经有一爱女,可惜失踪在?三岁。后来无论?嘉和帝怎么寻找,都发现不了一丝踪迹。不像绑架,不像拐骗,像是无缘无故就没了。   没想到大司马府上那?位美人竟然就是公主,陛下发话,想必一定是有确凿的?证据。   思及此?,众人看待明窈的?目光就不一样了。原本大家都觉得这?个小姑娘是命好,但如今看来,她堂堂大梁尊贵公主之身,分明是命不好才会沦落到大司马那?里。   能在?京城当官的?都是人精,只是互相传了个眼色就明白了他人所?想,于是立刻纷纷伏地而跪,一同对公主殿下见礼。   金銮阶上的?姑娘身着华丽杏黄色广袖曳地襦裙,肤白唇红,鬓间发髻半挽,上面点缀着熠熠生灿的?碧珠明档,瞧着极为矜贵。   明窈在?陌生人面前并不是个爱笑的?人,她看了看嘉和帝,见他鼓励地点了点头,于是开?口让大家起身。   嘉和帝又说了几?句敲打的?话,众人明白了陛下的?重视,不管心思如何?,以后都不再轻视明窈。   至于早朝之后,公主下落已明接回宫中的?消息传出去会引来怎样的?轩然讨论?,这?就不在?嘉和帝的?关心范畴里了。   底下乌泱泱全是人,这?场早朝声势还算浩大,再加上等会他要给昭羽宫一箱箱地抬进好东西,阵仗只会更?加浩荡。   明窈趁着嘉和帝说话的?功夫又开?起了小差,她不自觉地往司羡元的?方?向看。   除了她,司羡元在?方?才也受到了诸多视线的?注视。虽然他养的?美人不在?府里了,但明窈被他养的?好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皇帝给他的?封赏不会少到哪里去。   他本就已经权倾朝野,手?握内侍衙和奏折经手?的?权柄,如今再封赏,真不知道还能得到什么样的?好东西。   明窈悄悄看向司羡元,他穿着朝服容貌更?显旖丽,因天生是狐狸眼,所?以显得似笑似不笑。他没看她,视线不知落在?了哪儿,眼底让人辨不清情绪。   突然有一瞬的?错觉,没了他的?宠爱,明窈不知道他下一秒是会微笑着和自己打招呼,还是拔剑杀人灭口。   明窈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外人都称呼司羡元为“笑面虎”了。   他本就是个情绪难测、极为危险的?人。   嘉和帝宣布完这?件大事又敲打几?句,早朝也就没什么事情了。众人依然时不时看过来,处于接受这?件事的?震惊之中。   内侍提高嗓子喊了声“散朝”,众人这?才意识到早朝结束了。他们三三两两散去,低声讨论?着大梁公主的?事情。   一个能在?大司马手?里好生生活养到近十?七岁,又被陛下重视的?一个适龄公主,其?中可做的?文章太多了。   无论?如何?,她都成了大梁京城举足轻重的?角色。   嘉和帝拉着明窈离开?金銮殿,明窈回头看了一眼,没等她看清楚就被嘉和帝拉走了。   明窈这?一回归是大事,很多步骤要走,比如给她的?昭羽宫装饰、选昭羽宫的?宫人、玉谍记册、宗祀谱名……   嘉和帝细细交代着,末了道:“不过你不用?再操心,后续只要露个面就行,其?他繁琐的?东西有宫人替你去办。”   明窈乖乖应了声好。   嘉和帝有一堆事情要做,都是明窈回宫之后的?琐事。正要送明窈回去,明窈懂事地让他先去处理宫务,自己跟内侍回去。   想到内侍都是自己人,嘉和帝也放心,于是嘱咐了一番内侍就让明窈先行回去。   内侍带着明窈往昭羽宫走去。   明窈停了脚步,道:“不好意思,公公,幺幺想起来还有东西落在?金銮殿,请公公在?此?等候幺幺片刻。”   内侍忙道:“奴才领公主殿下回去。”   明窈微微露出小梨涡,笑着婉拒道:“一会就好,不劳烦公公。”   说罢她也不等内侍同意,拎起裙摆跑向金銮殿。   公主有令,内侍只得在?原地等着。皇宫里分布有御林军,明窈去金銮殿也不会遇到危险。   明窈一路跑到正殿外面,气喘吁吁地看着前面离开?的?官员。   前方?不远处有一道赭红色身影,是身穿朝服的?司羡元。旁边有官员搭话,他微笑着却语气冷淡地拒绝了,官员也料到他脾性如此?,拱了拱手?离开?了。   明窈等旁边无人后,喘着气跑着追过去。她看着前面挺|拔高峭的?人影,轻轻地、雀跃地喊了声:“昭昭。”   司羡元回头,微微颔首道:“见过公主殿下。”   明窈微微一怔,倒映在?他浅珀褐色的?眼瞳里,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看着他要走,她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角。   司羡元抬了抬袖子,没抽出来,垂着眼注视她,道:“注意礼仪,公主。”   明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漆黑的?杏眸闪烁着光亮。   他不再开?口,轻轻把袖口抽了回来。像是只碰见了一个皇室子嗣那?般,没有轻视也没有很重视。   她慢慢走近,仰着脑袋望着司羡元,朝着他张起双臂。红润润的?嘴唇微微开?启,清靡轻甜的?嗓音温温软软的?,有点黏糊,像是撒娇:   “昭昭,要抱抱。” 第61章   司羡元浅色眼眸微微垂下, 定定地看着?她。   哪怕是进了宫她也没能改掉这种小习惯,甚至更黏人了些,在皇宫里就敢这么堂而皇之地赖过来。若是换成别人司羡元理都不会理, 但?明窈像是拿准了这一套, 百试不爽。   司羡元嗓音微沉道:“幺幺, 这是在皇宫里。”   明窈撅了撅嘴, 有些不开心。她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侬侬软软道:“要大人抱抱,要抱抱。”   少顷。   终究是赖不过她,司羡元朝她伸出手, 任由她抱了个满怀。温软馨香扑鼻,竟让他有一瞬的贪恋。现在明窈身量抽高?, 他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般把她抱起?来了。   他微微克制了下, 很快松了手。幸好下朝后金銮殿四下无人,没人瞧见这一幕。明明以前能在一个屋子睡觉,他连她的身子都瞧过, 现在却仿佛偷|情?一般。   只是明窈在这方面有点迟钝,没察觉到他的想法。   等明窈松了手, 司羡元拉着?她的手走到金銮殿殿外侧方的树丛里,等彻底看不见外面了才站定。   见明窈乖乖在后面跟着?, 司羡元又?气又?好笑:“内侍不是领你回去了吗?跑过来做什么。”   明窈一双杏仁眼温顺乖巧:“幺幺来找昭昭玩。”   司羡元双手抱臂,手指轻轻叩了叩。   知道她在卖乖, 可?他得承认他就吃这一套。   司羡元伸手, 敲了敲她的脑袋。明窈捂住脑壳,就听司羡元问道:   “住在皇宫里怎么样?”   明窈想了想, 道:“皇宫很大,宫墙很高?, 职守的宫人很多,大家?对幺幺都很好。”   司羡元淡淡道:“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明窈不知道他问这话什么意思,说:“好像还可?以。”   司羡元嗯了声,道:“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明窈卡了壳,她没想太多,在金銮殿看到他时?就想跟他说说话了。现在站在他面前,感觉还像是在司府一样,但?他这句话又?让她意识到她身处皇宫里。   也许是没话可?讲,明窈问道:“为什么在金銮殿上你不看幺幺呀。”   司羡元瞥她一眼,道:“陛下早朝,不可?左右张望。”   明窈哦了一声,却不太相信。她向来迟钝,也没细想,道:“可?你当时?好像在疏远幺幺。”   司羡元淡声道:“你记错了。”   明窈又?哦了声。   好像突然又?没话可?讲了。   “那幺幺回去了。”明窈转身朝他道别,“司大人再见。”   司羡元看着?她走远,开口淡淡了补了句:“遇到委屈就跟皇帝说,或者跟我说,你向来有些笨,别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怎么突然开始咒她了,明窈鼓了鼓腮帮子,朝他喊道:“知道了!”   嘉和帝的效率非常高?,下午的时?候就把库房里一批批的好东西搬到昭羽宫,有珊瑚株,有珍珠帘,还有蚕丝床幔、纱帐。   昭羽宫本就很精致典雅,这些东西添加进去,称得上是一座仙堡,来者只要眼睛没瞎,就能看得出来帝王对于这座宫殿主人的宠爱。   一批待选的宫女内侍也被送到昭羽宫,任由明窈挑选。明窈本来觉得无所谓,但?思及早上司羡元那番话,于是认真挑了感觉靠谱的、老实的以及看着?顺眼的宫人。   嘉和帝道,以后这些人就属于昭羽宫的人,在昭羽宫当差。若是懈怠或者犯错,明窈可?以随意处罚。   还没到晚膳时?间,嘉和帝去忙给明窈上皇家?玉谍的事情?,让明窈想去哪里就去哪玩。   明窈看着?昭羽宫,内饰精巧,仆婢成群,原来这就是公主的待遇,但?她觉得以前在司府也不比这里差。   昭羽宫虽好,但?总觉得冷冰冰的,明窈还不习惯呆在这里,一时?无事可?做,在榻上坐了会就站了起?来。   宫女立刻上前,颔首等候使唤:“公主。”   明窈欲开口,意识到宫人对自己的称呼,顿了下,才道:“我想出去转转。”   她说不习惯“本公主”,只好这般改了口。   宫女道:“公主想去哪?奴婢陪着?公主一同前往。”   明窈想了想,道:“去看看御花园的锦鲤池吧。”   她有点想念司府的锦鲤池,不知道她离开后司羡元有没有按时?给小鱼儿喂食。   皇宫的御花园在后宫前朝以及左右庭的交汇处,面积颇大,也容易遇到人。明窈去锦鲤池旁边喂了一会鱼儿就往回走了,刚走出御花园,侧边小径上就走来一个人。   明窈闻到空气中有股青竹香气。   她本想侧步离开,闻到这股好闻的香味还是抬了抬头,然后就看到一个身穿墨绿长袍,背脊挺拔,面容白?净的男子走过来。   他看到明窈,凝视着?打量了下,认出了什么,侧了下身子,温和垂眼道:“见过公主殿下。”   明窈嗯了一声,有些不习惯。她第一次遇到不认识的人给自己行礼,哪怕对方可?能在早朝就见过自己她仍觉得怪怪的。   直接走掉好像不太好,明窈看着?他白?净的面容和乌黑的长眸,客气道:“不知你是……”   “在下卫勘。”绿袍男子道,“朝廷小小一卒,不足挂齿。”   明窈自我感觉搭话可?以结束,于是点了点头,从他旁边经过离开了。   卫勘等了一会才直起?身子,回头看了一眼,眸色有些深。   道路前方是皇子住处。太子已在皇宫外立府,但?三?皇子年底才及冠,宫外府邸虽然已经建造完成,但?暂时?还不能搬出去。   卫勘朝着?前方走去。   明窈回到昭羽宫,宫人就找到她,说今晚的晚膳要明窈打扮一下,等会去跟陛下一同用膳。   明窈问其原因?,才知道是太子听闻自己回归皇宫,要来给她送礼物。三?殿下听闻之后,决定也一起?来,一同来见见明窈。   明窈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她要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两位皇兄见面了。   之前虽然也见过,但?太子繁忙,她许久未见过他,不知道他近况如?何?。三?殿下在秋狩上刚见过,性子却沉淡不言,让她无法亲近。   更重要的是,从前他们与她没什么关系,但?如?今突然多了两位兄长,明窈适应了好一会才接受这件事。   早朝时?打扮过了,明窈鬓发上的珠钗都没摘掉,她索性没拆,由着?宫女给自己补了点脂粉。余晖尚未落下,内侍就来到昭羽宫禀报,说二位皇子和大司马已经在仁和宫等着?了。   明窈刚要抬起?的脚步硬生生一顿,杏仁眼圆圆瞪大,不解道:“司大人为何?也来了?”   内侍恭敬道:“大司马照顾公主长大,陛下请大司马来感谢封赏。”   明窈啊了一声。   她脑筋转的不快,但?大抵是这阵子被练出了敏感度,她难得灵光乍现,莫名猜到司羡元进宫的原因?——他并不是真的来用膳的,而是父皇以感谢的名义?,让二位皇兄坐镇,封赏顺带敲打他的。   司羡元的脾性明窈还是了解的,他我行我素,对皇权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父皇的敲打恐怕要演变为跟司羡元的唇枪舌剑。   也不知道他会说出来什么——她跟司羡元一起?睡过觉,还在他净室里沐浴,司羡元向来不会顾忌什么,说出这些恐怕陛下会生气。   也就是说,等会的这顿晚膳,她不仅要适应温和的太子哥哥和不易亲近的三?殿下变成了亲哥哥的事情?,还要目睹司羡元跟父皇在她面前两厢敌对。   明窈难得感到头痛。   没等宫人催促,她提起?裙摆急急忙忙地踏出昭羽宫,朝着?仁和宫方向跑去。 第62章   明窈气喘吁吁地来到仁和宫。除了嘉和帝, 太子、三皇子和司羡元都?在这里。   明窈一进门,三个人的视线就看过来。   旁边有人的时候明窈对司羡元不敢造次,一一按照礼节打?招呼:“太子殿下?, 三殿下?安好。大司马安好。”   司羡元瞥过来一眼, 没说话, 倒是李宣瑾笑着道?:“按理来说该喊皇妹了。”   明窈有些拘谨, 李宣瑾却心态很好地接受了这件事情。许是因为他记得一些明窈不记得的事情,等明窈在空座上坐下?来,李宣瑾感慨道?:   “没想到幺幺妹妹竟然就是窈窈,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不知道?幺幺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你那时候爱吃甜糕,父皇不让你吃, 你就来讨我要?, 我偷偷去御膳房给你拿,结果陛下?只罚我。现?在想想,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说实话明窈不记得了, 她甚至不记得跟李宣瑾实实在在当过三年的兄妹,只摇了摇头。   “无碍, 以后幺幺住在皇宫里,我可以经常进宫来看你。”李宣瑾道?, “听闻幺幺在司府就学了颇多?技艺,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小时候你就是我们几个成绩最好的。”   当时他们两个跟另外一个还没夭折的皇弟与?明窈一起上课, 明窈才两三岁, 满嘴的话还没说顺溜,纯粹就是来蹭着学堂玩的。   夫子念课文让他们背, 当时他们也没多?大,不想背也背不下?来, 没想到夫子念过的东西明窈一遍就记住了,话都?说不清楚就能断断续续地背个大概。   这件事情连嘉和帝都?惊动了,抱着明窈盯着左右看,啧啧称奇。   明窈听李宣瑾讲着自?己的事情,颇为陌生新奇,听了一会又?仿佛被带入了当时的情景,找回了一点熟悉感。   她想起了什么?,接话道?:“幺幺记得还有一个皇子哥哥。”   李宣瑾遗憾道?:“皇弟体弱多?病,前几年就不在了。”   明窈啊了一声。   谈话间,嘉和帝也到了仁和宫。   明窈止了跟李宣瑾的对话,行完了礼后嘉和帝坐在明窈旁边。期间李宣琅一直没说什么?,他自?来话少,视线也不乱移。明窈忽然想起司羡元还在旁边,偷偷觑了一眼,这一眼就跟他对视了个正着。   像是只是随意?瞥了过来,他很快把目光收回。明窈有些莫名。   内侍将晚膳端上来,这是一方很大的宴桌,可以称得上小型的宴聚。   珍馐美食如流水一一摆上了桌,嘉和帝跟明窈略略提了李宣瑾和李宣琅几句,话头很快就转入正题。他举杯看向司羡元,道?:   “羡元,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把幺幺养得这般好,这些年没让她吃亏,朕也能放了心。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说,朕能做的都?尽量满足你。”   帝王发话,不可谓不慷慨,换成别人定然早已感激涕零。   但司羡元身处高位多?年,跟嘉和帝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对好东西早已见怪不怪,道?:“陛下?所?赏臣欣然自?喜。”   嘉和帝心里才不信,面上却道?:“羡元你尽管说,不必对朕客气。”   司羡元看了明窈一眼,明窈被他这个眼神看得莫名,随即他看着嘉和帝,唇角似勾非勾,随口一说般淡淡道?:   “自?然如此,那臣就大胆一说。陛下?把公主殿下?赏给臣好了。”   话音一落嘉和帝就变了脸色,两位皇子也朝他看过去,李宣瑾更是惊异于他的大胆。明窈更是惊呆了,她瞪圆了眼睛看着司羡元。   这、这个人……胆子也太大了吧!皇帝面前都?敢这么?说。   没等嘉和帝调整好表情,司羡元就轻轻笑了一声,说不上来是什么?语气,玩笑似的开?口道?:“随口说说罢了,公主应当在皇宫里享尽荣华富贵,陛下?切莫当真。”   话虽这么?说,司羡元却瞧着他,眼底没什么?情绪,唇角微微勾着。   嘉和帝脸色又?要?有变化,明窈却是充分理解了司羡元为何被称作“笑面虎”,他话说得有歧义,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但明窈心知司羡元只是脾性恶劣,挑起争端不嫌事儿大。   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导致“两厢唇枪舌剑”真的会发生,明窈忙塞给陛下?和司羡元每人一个桂花糕,道?:“什么?时候能用膳呀!幺幺好饿。”   李宣瑾也忙道?:“用膳,陛下?该用膳了。”   话毕他给明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用再开?口,让他来周旋就好。   嘉和帝这才反应过来,意?味不明地看了司羡元一眼,随即目光落向满桌的佳肴上,淡淡道?:   “也对。用膳吧。”   见他拿起银箸,明窈暗暗松了口气,也拿起银箸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来。   等嘉和帝注意?力不在这里,明窈低头吃着排骨,暗暗瞪了司羡元一眼。   没想到他反而?朝着她扬了扬眉,像是不理解她什么?意?思一般,面上毫无异色。   明窈急忙把目光挪回来。   这顿饭吃得非常安静,结束晚膳的时候在座的人都?松了口气,周围等候的宫人更是非常有眼色地把残羹剩炙端下?来,生怕这些人要?再吃第二轮。   所?幸嘉和帝没这个打?算,他打?算回去歇寝,嘱咐二位皇子一同把司羡元给送出去。   二位皇子应下?来,嘉和帝没再提刚开?始时的事情,让明窈早点回去睡觉就离开?了。   明窈现?在盼着司羡元赶快回去,殷殷道?:“二位皇兄也早点回去,天色很晚了,不要?耽误休息。”   事实上她是担心司羡元再说出什么?话来而?再耽搁下?去。   李宣琅话很少,但李宣瑾懂了明窈的意?思,摸了摸她的头发让她早些歇息,与?李宣琅一起请着司羡元出宫。   司羡元起身,侧眸淡淡看了明窈一眼,收了视线踏出仁和宫。   看着三人在夜色里渐渐离开?的背影,明窈一颗心才慢慢放回肚子里。   这晚过得格外疲惫,明窈回去沐浴后就上了床榻。没等她躺好,宫人就来报太子殿下?来拜访。   明窈有些奇怪地坐起来。他送了司羡元回去后都?这么?晚了,不回府休息干嘛又?进宫?   明窈连忙披上外裳把太子请了进来。   李宣瑾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几个内侍提着箱笼。内侍退下?,他笑道?:“这是白日时我想送过来的一些小礼物,当时没时间,现?在正好给你送来。”   箱笼打?开?,里面都?是珠钗首饰布匹这些东西,全是姑娘家爱用的。   明窈这才想起内侍说太子给自?己拿了礼物过来的这件事,不好意?思道?:“又?麻烦太子哥哥跑一趟。”   李宣瑾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宫女就来报三皇子也来了。   有了一个就会有另一个,明窈已经不觉得奇怪了,让宫女把三皇子也请进来。   李宣琅进来时身后也跟着内侍,他左右看了看,坐在太子旁边,对明窈道?:“送给皇妹一些小玩意?,不值钱,皇妹收着吧。”   明窈笑道?:“谢谢三殿下?。”   见面礼收好后,三皇子留下?来随意?聊了几句。他很快告辞:“天色已晚,下?次及冠立府再邀皇妹一聚。”   明窈自?然是应了下?来。她现?在懂了很多?以前不懂的人情往来,这两个都?是她有血缘的哥哥,以后有所?来往也是很正常的。   李宣琅走后,李宣瑾也该告辞了。走之前,似是想起来什么?,他有意?无意?地提醒道?:   “不知幺幺知不知道?,三弟的生母是来自?北狄的一名女子。”   明窈不懂他为何说起了这个,道?:“幺幺知道?的。”   李宣瑾微微颔首,也没说什么?,淡淡笑着让明窈早点睡觉,随即告辞离开?。   明窈有些累了,等宫人送走他们后就躺回床榻上,白日发生的事情被她一股脑抛到脑后,很快她就睡熟了。   日子过得很快。半月余,明窈在皇宫渐渐熟悉下?来。   她住的地方与?前朝后宫都?不相通,只要?不去御花园乱溜达,明窈就见不着不熟悉的人。慢慢的她在自?己一亩三分地混熟了,日子也终于不那么?寂寞了。   李宣琅及冠立府了,就在皇城中心靠南的地方,离清宁坊不远。   明窈出宫去参加了一趟聚宴,见了很多?人。她是公主身份京城皆知,陛下?对她的荣宠肉眼可见,大家都?来跟她见礼。   她没几个认识的,除了顾家兄妹之外别的都?只能说是眼熟。还有一个白净的男子在李宣琅身边出入,明窈记得他叫卫勘。   除了这些,其他人她真的叫不出名字了。   司羡元没来这场聚宴,明窈颇觉没意?思,让内侍给李宣琅府上的管事说了一声就回宫了。   期间明窈没再能见到司羡元,她没理由去金銮殿,有时候就在下?朝的时间去前朝和御花园相接的地方逛一逛,但一次也没碰到司羡元。   司羡元大抵是没有过来,不然明窈觉得自?己定然能碰到他。他都?不想来找她,明窈有些赌气,去了几次就不去溜达了。   不过很快她就没功夫想这些了。   有件大事即将来临。   明窈的十七岁生辰快要?到了。   但这还不算让明窈觉得是大事,她听贴身宫女打?听来的消息,不禁哑然失语——   陛下?打?算给她大办一场,要?她盛装打?扮,还邀请了很多?年轻俊秀公子来临。   明窈瞪圆了眼睛,抓着宫女姐姐问:“父皇他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63章   宫女姐姐跟明窈关系比较熟, 她性格老实,诚实道:“陛下应当是想给公主寻找驸马。”   明窈有点没回神,在殿里走来?走去:“可是、可是幺幺才刚回宫呀, 父皇给幺幺招驸马, 幺幺就要嫁人了。”   宫女提醒道:“公主, 驸马是入赘的。”   明窈:“……那、那也好突然。”   宫女迟疑道:“也可能……陛下受了什么刺激了?”   嘉和帝受了什么刺激明窈不知道, 但她只知道自己受了刺激。   原本她很期待十七岁生辰,这是她回宫后第?一次生辰,但没想到父皇揣着这样的打算,这个生辰立刻就变得不知该不该期待。   说实话, 明窈根本没做好嫁人的准备。   虽然她现在隐约懂了,嫁人之后就要与对方做一些?羞羞的事情, 就像册子上跟宦官对食的宫女一样。但懂了归懂了, 她没想过这件事情会?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找到驸马之后就要做那?些?羞羞事情的话,明窈纠结的想,那?她只能选司大人了。   可惜司大人怎么会?做驸马?他?眼高于?顶, 若是被他?知道她在担忧这些?事情,恐怕他?要嘲笑她了。   明窈纠结地?把脑袋埋进锦被里。   无论明窈是什么心情, 她的生辰都在一天天临近。   公主十七岁生辰是个大事,一个被陛下宠爱、性子又不跋扈的适婚公主, 对于?一些?家族的青年才俊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   嘉和帝没有对外明说自己的打算,只在用晚膳的时候跟明窈委婉提了一下。明窈只在司羡元面前性子娇矜, 但十七岁该议亲的年纪她还是知道的, 为?了不让嘉和帝觉得为?难,她没有拒绝。   京城里消息灵通的世?家大族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计较。   虽然历来?的驸马都不允许走仕途,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皇家子嗣称得上凋零, 当今太子又是个宽厚能容忍的类型,如果?做了驸马,想必能够走入皇权中心,手握实权。   毕竟如今朝廷皇权里最缺的就是能力出众的年轻才俊。   这一次值得赌一把。   于?是,嘉和帝在放出今年中秋宫宴推迟,与明窈生辰一起举办宫宴的消息后,入宫参加宴会?的名额彻底成了稀罕物,愈抢愈烈。   今年宫宴碰上公主的生辰,举京大办,明窈陷入准备生辰的忙活里。   太子甚至是三皇子都进宫来?帮忙,明窈又遇到了那?个白净的墨绿袍男子,他?生的有些?书卷气,却不木讷,看上去是个聪明才智类型的年轻人。   明窈想起来?他?叫卫勘。   卫勘显然知道明窈,放下手头的活给明窈行了个礼,背脊挺|拔礼数周到,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让人挑不出错来?。   屡次碰到他?,明窈终于?想起来?打听一下这个人是做的什么的。   一问才知道此人是三皇子的幕僚,办事很有一套,被三皇子拎过来?帮忙的。   太子哥哥和三皇子哥哥都送了人进宫帮忙准备她的生辰宫宴,明窈想了想,给太子哥哥的人和卫勘分别送了一套库房拿来?的笔墨纸砚聊表谢意。   进宫名额紧缺多日,终于?在最后几日慢慢定下了人选。   皇宫宫宴预热得如火如荼,消息自然也传到司府里。   朝廷之事从来?都避不开司羡元,他?是朝廷大司马,经手的朝务不计其数。但这样大型的宫宴,身为?大司马的司羡元难得闲了下来?。   哪怕陛下从宫外搬救兵,也想方设法地?避开了他?接触宫宴前后的事宜。   司羡元骤然闲下来?,躺在贵妃榻上自己与自己对弈。庭院中落叶安静,屋内只有棋盘上清晰黑白厮杀落子的声音。   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   庭院传来?脚步声,蒲叔公抱着寥寥几本奏折走进来?。   看着贵妃榻上悠闲散漫的司羡元,他?欲言又止。   司羡元垂着眼,淡淡看着棋盘。一手折袖,像是随意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顿时,黑白焦灼的场面被打破,但却又陷入新的局面。   他?又拿起白子,在棋盘上看了许久,最后扬手丢进匣里。抬起眼看向蒲叔公。   像是解答蒲叔公的疑问,他?开口淡声道:   “不下了。这一局无解。”   蒲叔公对棋盘的造诣不如他?,也就明窈能在闲暇之时与他?下个几局。想到明窈,他?又忍不住看向司羡元,但对方这段时间?都没什么明显的情绪,他?也就没再开口。   把折子放在书房书案上,他?离开时瞥到桌角放着的琉璃瓶,里面插|着一支刚摘下来?的紫鸢尾花。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很快退出屋子,对贵妃榻上司羡元道:   “今日的朝务也极少。”   司羡元嗯了声,不太在意似的,挥挥手让他?退下。   蒲叔公张了张口,又闭上。踏出屋子,他?又没忍住,开口道:“司大人,今年宫宴您还参加吗?”   不怪他?这么问,司府收到的请帖司羡元随手就丢在一边了,明窈走后大家都很不适应,温泉池都快荒废了。   从前对待明窈不咸不淡的楚让,如今却在明窈离开之后整日练功,除了外出办事就闷在府里不与人来?往。   可唯有司羡元没什么影响,甚至情绪都没有太大波动?,好像少了个人对他?没有什么差别。   蒲叔公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向来?知道司羡元本性冷漠无情,但这段时间?他?太过平静了。   司羡元淡淡瞥他?一眼:“看空闲吧,本官近日很忙。”   蒲叔公犹豫着,想说点什么。其实他?觉得司羡元这阵子并不忙,完全能进宫赴宴。甚至陛下像是刻意空出时间?要请他?进宫参加明窈的生辰宫宴。   可是一想到京城最近透出来?的那?些?驸马的风声,蒲叔公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明窈长大了,陛下都想要给她寻找驸马,也不知司大人心里作?何感想。   蒲叔公偷偷打量一眼司羡元的脸色,司羡元淡淡看过来?一眼,蒲叔公立刻收了视线,垂眸躬身退了出去。   司羡元在原地?定定地?站了一会?,片刻后才进了书房,关上了门,去处理宫务。   蒲叔公离开了乌螣堂就去了大门口。   宫宴请帖该回话了,宫里派了内侍来?催。   虽然司羡元看起来?兴致寥寥,但蒲叔公谨慎之下还是告知司大人会?进宫赴宴。   鸽了总比没资格进宫要好。   完成这件大事,蒲叔公心里都畅快了。   ……   朝务极少,但司羡元难得的处理的很慢。转眼半日过去,晚膳时间?到了。   司羡元独自用了晚膳,天色暗得早,已经没有几缕余晖。他?忽然没了兴致,搁下银箸让下人收拾了。   去换了身衣袍回来?,司羡元进了书房,批完最后一本奏折,抬头看到桌角的玻璃瓶里放着黄色的不知名花种。   下人经常来?打扫更换花种,这个黄花大抵是刚刚换上的。   司羡元看了一会?,收了视线,净室沐浴后上塌休息。   阖上眼,思?绪却异常清醒。   其实并不像蒲叔公认为?的那?么若无其事。司羡元是个坦荡的人,他?睁开眼,摸了摸心口。他?必须承认,明窈走后,他?很少有睡好的时候。   就像今日也是如此。   不知到了及时,他?下了床塌,走进书房。   浓黑夜色里,他?赤脚站在书房里,面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桌角的黄色娇嫩花枝,唤来?仆从。   深夜仆从匆匆赶来?,忙问司大人有何吩咐。   司羡元垂下眼,道:“最近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人摸不透司大人深夜是作?何幺蛾子,挑拣着道:   “陛下心情好,赦免了几个牢犯。太子和三皇子都派了人去宫里帮忙准备公主殿下的生辰宫宴。贤贵妃很喜欢公主,经常去看望她。还有……公主很久没有去御花园和前朝相接的地?方溜达了。”   其实明窈曾经去溜达的事情司府的人都知道,宫里的眼线经常传来?消息。   但更让人不理解的是司大人每次下朝都很快回来?,他?从没去跟明窈……不对,跟公主殿下偶遇过。   别说宫里的眼线不理解,就连司府的下人都不明白司大人为?何避着公主不见面。   他?简直……简直冷血无情!   仆从越说越觉得来?气,低下头继续道:“目前京城里很多世?家大族的年轻公子都在盯着公主的生辰宫宴,想要争取一下驸马的位置。”   察觉到司大人明显压下来?的情绪和眉骨,仆从倏地?闭了口。   以为?司大人要发火,谁知等了半天,仆从只听到司大人喉腔里嗯了一声。   他?战战兢兢地?抬头。   司羡元指了下玻璃瓶,道:“把它换成紫鸢尾。”   下一秒。   他?冷漠瞥了眼仆从,转身往回走,淡声说:“本官不想看到它出现其他?的颜色。”   他?知道。   明窈喜欢紫鸢尾。 第64章   明窈生辰很快就来临了。   宫宴是傍晚才开始, 明窈难得睡了个懒觉。   午膳休息过后,明窈就被?摁在铜镜前化?妆打扮了。因为此次是她成为公主之?后第一次生辰,嘉和帝想要?隆重些, 因此宫女都不遗余力, 什么漂亮的胭脂都往她脸上抹。   明窈觉得她们太夸张了, 想着等会自己的脸上肯定要?成为白|粉城墙皮。   但等宫女去拿口?脂的时候她偷闲往镜子里看了一眼, 这才发现事情好像与她想象的相?反。   铜镜里的少女眉目矜贵又娇美,脂粉气却不浓,不知宫女手法?是如何,她只看到脸上眉上唇上都是淡淡一层, 但镜子里的人明眸清冷容色姝丽,细巧精致了许多。   远黛眉, 杏钩眸, 眉目自带清雾山水,大?抵就是如此。   明窈的眼睛微微亮了些,夸道:“宫女姐姐好厉害!”   负责抹妆的宫女抿唇一笑, 有些不好意?思,道:“公主殿下天生容色倾城, 哪需要?这些庸脂俗粉,奴婢只是略略施粉, 万不及公主容色之?一。”   明窈还是坚持夸道:“是你手法?很漂亮。”   宫女忍不住笑道:“等会给?公主拿来?广袖百褶纱尾裙,那是陛下特意?吩咐尚衣局做的, 袖口?和裙尾绣了金凰, 在夕阳下栩栩如生,漂亮得很!”   明窈不是那么?爱美的, 但听到有好看的衣裳穿,心情还是很高兴。   等宫女拿来?裙子, 明窈换上之?后,金凰欲飞的效果就隐隐显现出来?了。   这衣裳料子极好,摸起来?柔软细腻,明窈想到司羡元每逢佳节或者生辰也会给?她做这样一身珍贵料子的裙子。   对了,也不知道傍晚的宫宴司羡元来?不来?……明窈在铜镜前看着宫女给?自己挽发,难得出了会神。这阵子她没听说司府的动静,也不知道司大?人怎么?样了。   不过他都没想她,明窈决定自己也暂时不想他了。   等宫女挽好发,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明窈都坐困了,小猫儿似的揉揉眼睛看向铜镜。宫女拿来?一匣子的首饰,正挨个儿挑着给?她戴上。   每次宫宴,满头珠翠定然少不了。明窈已经习惯了,好不容易打扮好,明窈看到这次宫女选了很多白珍珠。   宫女解释道:“公主殿下戴珍珠显得格外可?爱,奴婢忍不住就这般戴上了。”   明窈好奇地摸了摸鬓发,感觉很不错,她起身道:“这样很好,辛苦你们了。”   看向漏刻,离宫宴只有半个时辰了,明窈拎起裙摆去往太和宫。   太和宫是作为大?型宫宴的主要?宫殿,面积颇大?,里面有外席有内席,还有表演的台位。   明窈来?到的时候太和宫还没几个人,唯有宫女内侍们和卫勘在忙活。   她没有其他熟识的人,于是走向卫勘,道:“卫公子,不知……”   刚想问不知太和宫布置到哪一步了,明窈就脚下趔趄一步,身子忍不住往前栽倒。她裙尾太长,方才不小心踩到了。   身后的宫女急忙要?过来?扶她,可?惜她们离得不够近,卫勘眼疾手快地捧住公主的腰弯,在明窈站稳后很快放下,凤眸微弯,温声道:“公主小心。”   明窈后知后觉这个人帮了自己一把,让她免于摔倒的灾难,她有点懊恼,怎么?自己不住在司府里了还是这么?笨。   “多谢你。”明窈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道,“不然幺幺要?摔个狗吃屎了。”   卫勘有些惊讶,似是听到公主嘴里说出这样接地气的词而有些意?外。   看着她迷糊的样子,他忍不住噗嗤笑了声,掩唇道:“公主殿下好可?爱。”   “啊。”明窈懵懂地看着他,这个才智过人模样的俊秀郎君夸她可?爱?什么?意?思啊……   明窈想了想,这应当不是讽刺,是夸奖吧。   半天,卫勘就要?重新去忙了,明窈憋出一句回话,认真道:“你也很好。”   实在不知道夸什么?,她干脆说了“好”的评价。   卫勘诧异地扭头,再也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   宫宴坐满后很快开始。   明窈被?嘉和帝拉到了身边。她今天是宴会的中心,从开始后就一直在收礼物。   坐在上首,没等膳菜上齐,不断就有世家大?族里的俊秀公子上来?替家族呈礼,顺便向公主说几句话。   今天公主打扮得格外漂亮,粉腮娇嫩,桃花含春,鬓间珍珠白嘟嘟的,圆润可?爱。让人特别想亲近一番。   不少年轻才俊都看直了眼,听闻公主容貌姝丽,今日一见才知是这般引人怜爱。   明窈一开始还能耐心说话,毕竟这些人都是父皇选来?斟酌驸马的,再怎么?样她都要?睁大?眼睛好好记住甄选一番。   后来?她饭没吃几口?,眼睛都要?看花了,只觉得这些人都长一个样子,更别说记住他们的爱好秉性。   她以前怎么?不知京城里有这么?多长相?模样都俊秀的郎君!   明窈憋着气,又有些失落。因为她早就看了一圈,席位间没有司羡元。   他居然没有来?参加她的生辰,明窈有点委屈还有点生气。他真的不想要?她了!她现在有点讨厌他。   又要?有人来?送礼,是个俊俏的男子,面上有些腼腆。   明窈顿时头疼起来?。   原来?看驸马是这样一件苦差事,明窈不肯再看了,让宫女替自己收礼物,偷偷躲到嘉和帝后面清净。   嘉和帝在人群扫了一圈,没看到那个人,但他知道今天的情况肯定能传到他耳中。   看到明窈这般可?怜的模样,嘉和帝也感到心疼,拉起她来?说:“既然你没有那个心思,此事就暂且算了。想认识就认识,不想认识你就提前回去休息。”   宫宴热闹得很,丝竹缭绕,交杯碰盏声响不断。他这番话声音低,也没外人听到。   明窈眼睛亮了亮,也小声道:“父皇,幺幺可?以提前走吗?”   “想走就走。”嘉和帝道,“你是公主,没人敢拦你。”   明窈顿时雀跃起来?,她立刻离开席位,跟宫女说了一声,顺利溜出太和宫。   离开这里之?后她马上就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明窈蹦蹦跳跳回到昭羽宫。   宫女们围上来?等候命令,明窈只想歇着,打发她们下去休息,进入内寝就关门?。   她往软软的大?床一趴,懒洋洋地发出猫儿般舒懒的娇噜声。   门?里没有人,明窈踢掉绣鞋,光着脚在空中晃荡。   刚要?把衣服也脱掉,忽然她听到屏风后面发出轻响。   明窈动作顿住,警惕地看向屏风。   只见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屏风后面走来?。看清是谁,明窈睁大?了眼睛,刚要?问你怎么?在这里,司羡元就走到床边弯下腰,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把她圈在身下。   他看着她,眼神沉沉的。   明窈声音顿时卡了壳,半晌才语句不连贯地问道:“司大?人,你、你……”   司羡元低眸看着他,眸色幽沉而深。他忽而笑了一声,压着声音低问道:   “今天幺幺见了很多男人?”   明窈仰着脑袋,感觉这个姿势有点奇怪。但司羡元的话又把她注意?力拉回来?。她不知他这是怎么?了,漆黑的大?眼睛望着她,有点忐忑也有点懵懂:   “今天没见很多男人。司大?人,你怎么?会在……”   没等她问出口?,司羡元就低着眸子,平静地打断她:   “你撒谎。”   明窈啊了一声,有点懵了,还没反应过来?。   忽然地。   司羡元垂下头,嘴唇张开,几乎是带了冲动的,用了牙齿的力道,发泄似的狠狠咬在她娇嫩的后颈上。 第65章   他咬的很突然, 也很?用力。   明窈猝不及防感到刺痛,忍不住张口叫了一声。刚想挣扎说什么,门外就传来宫女的声音:“公主有何吩咐?”   明窈赶紧回了一句没什么事?, 生怕宫女不信还解释了几句。她趴着在床上, 司羡元双臂撑在两侧, 她侧头瞪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这般嚣张, 在公主寝宫里都敢肆无忌惮地乱来!   明窈眼睛都瞪圆了,司羡元却像是没听到刚才宫女的声音,他?微微抬了抬头,看?到她白皙后颈上清晰分明的牙印。   一圈牙印泛着红色, 显然他?咬得不轻。   司羡元神色有几分缓和,感到满意。   明窈刚要爬起来, 司羡元就重新把她摁下来, 低头用唇舌轻轻舔舐着泛红的牙印。像是野兽给领土标记印记,又像是安抚受惊的小兽,他?唇舌温热濡湿, 动作很?温柔。   奇怪的感觉涌上明窈的身体,她忍不住仰起头, 感觉到后颈一阵阵的发麻发痒。她想挣扎出来,但?司羡元锢住她两侧, 她动了动,却发现徒劳。   她被圈在他?怀里?了。   明窈觉得身子有点?发软了。   她有种很?奇怪的感受, 每次他?触碰她一次, 这种感受就愈发强烈。她想不出这是什么,眸里?带着潋滟水意歪头望向他?, 杏仁眼里?湿漉漉的。   察觉到明窈的目光之后。   司羡元松了口,微微抬起头, 眸色很?深。他?勾唇朝着她笑了一声,沉沉的,听起来有点?沙哑。   殿里?有点?安静。   起起浮浮地,充斥着说不上来的气氛。   好像有点?热。   她无意识地扒了下领口。   而后,抬头的时候。   明窈看?到司羡元幽深不言的目光。有种她从未见过的,野兽的侵略性。   明窈头脑一呆。   不知怎么的,这一瞬间,她脑海里?涌上一个词汇。   旖旎。   是了,就是旖旎。   缓慢的,流动的温度。   不知是想将?她拆吞入腹,还是在唇齿间慢慢品尝。   明窈发愣的功夫,司羡元起身撤开了禁锢。但?他?也没走远,在床塌边坐下来,看?着她道:“今日去哪里?了?”   “去、去过生辰了。”明窈抿了下唇,喉咙口从方才的干燥变成微微湿润之后才继续道:“可是你没有来。”   她望着他?,撅着嘴巴,带着控诉的意味。   司羡元很?坦荡道:“嗯。”   明窈顿时有了底气,但?又怕宫女听到,于是压着声音问:“那你为什么不来给幺幺过生辰!”   “我这不是来看?你了,还送你个牙印。”   司羡元看?了眼她的后颈,又笑道:“等没有印了再给你补上。”   明窈惊呆了,瞪大眼睛看?着他?:“司大人你、你就是无赖!你干嘛咬人!”   “咬你了,怎么了。”   司羡元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上下看?了眼她的身子,又回到她娇嫩含春的面?容上,坦荡道:“本官还想咬你别的地方。”   明窈张了张口,有点?说不出话?来。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司大人又变成以前那副样子了!还得寸进尺!   司羡元淡淡道:“你不是说你是我的人吗?如今不算话?了?”   明窈被他?的问话?卡了壳。虽然她以前是这么说过,但?那不是住在司府吗。现在她回到昭羽宫了,怎么还能?算是他?的人。   但?她又确实是说过,他?怎么记得这般清楚……   明窈感觉自己?说不过他?,于是开始翻旧账:“是大人想把幺幺丢出去的!但?父皇不会把幺幺丢出皇宫。”   司羡元眉梢微挑:“我何时说过把你丢出去?”   明窈说:“你以前经常说。”   司羡元道:“那我不记得。”   明窈憋不出话?来,吭哧半天?道:“你怎么这样呀!”   她背过身去不理他?:“很?晚了,幺幺还有事?情做,你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吧。”   明窈现在已经能?猜到司羡元是凭着已经恢复的内功无声无息翻进来的。   司羡元把她扯回来,不太高兴道:“你有什么事?情做?”   明窈不得不正面?对着他?,她撇开头不看?他?,倔强道:“幺幺还要选驸马。”   司羡元要被她气笑。他?用力把明窈扯过来,固定在怀里?,也不管她是个什么姿势,低眸淡声道:“选驸马?你想选谁?你想成亲?”   明窈觉得他?简直不讲道理,明明是父皇想给她找驸马,关司羡元什么事?情。她忿忿瞪着他?:“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我管这么多?”司羡元冷笑一声,摁住她的肩膀扯开一枚系绳,顿时她半边圆润白皙的肩膀都暴露在空气中。他?用了力道在她光滑肩膀上游移,看?着她道:   “你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不穿里?衣里?裤在我屋里?睡觉,对着我撒娇对着我肆无忌惮,一走了之了开始问我管这么多做什么?”   他?沉沉盯着她,眸子里?有情绪在翻滚,道:“明窈,我告诉你,找驸马,你想都别想。”   说罢他?就不由分说摁住她的腰肢,柔软柳腰不过盈盈一掐追更婆婆文柔文来企饿群幺五二 二七五二爸以。他?捏着软肉,把她摁向怀里?。明窈打了个冷哆嗦,跪坐着,喉咙里?发出弱声娇气的求挠。   他?全然不顾,俯身在明窈光|裸的半侧薄肩上用唇齿啃咬。   明窈肌肤何其娇嫩,他?不过牙齿碰了下她就觉得疼了。   她眼尾氤氲出蒙蒙泪意,泛着红,努力想反抗。可他?力气好大,像是发泄,让她根本动弹不了。   牙齿落在肌肤上,酥酥麻麻的发疼发痒,她瑟缩着,猫妖般眯起眼睛,仰起脖子发出轻轻的吸气和呜叫。   声音不大,不会被宫女听到。   可他?听的清晰。   她像是钩子,让人理智全无,又让人容易上瘾。   司羡元微微抬了抬头,望着她。小公主像是被欺负狠了,眼睛下面?一片都湿漉漉的,桃花一般的色泽。   但?他?知道,他?明明没怎么用力。他?看?了眼她白皙的肩膀,也就浅浅一排印儿,一两天?就消了。   明窈嘤咛一声,细弱的声音显得很?委屈:“你好讨厌。”   司羡元眉骨低低压着,慢慢呼出一口气,扯了下散乱的衣袍。不止她,他?难得显出几分分散乱和狼狈。   见她还在撅嘴巴,他?眉头拧了下又松开,骨节分明的手指覆在她的嘴唇上,哑着声音道:“闭嘴,不许哭。”   她呆了呆,又要氤氲泪意。   “没弄疼你,别哭。”   司羡元有点?烦躁,他?现在很?想洗个冷水澡。但?这里?是皇宫,是昭羽宫,无论是喝冷水还是洗冷水澡都不太合适。   更何况黄昏都要落下了,他?离开之前得把体内呼吸给调整好。   明窈感受了一下肩膀,好像确实不太疼。   好吧,这次她勉强原谅他?。   她方才被迫跪在他?怀里?不舒服,现在得到解放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哼哼唧唧地戳着他?:   “你老欺负我……”   司羡元没心思?听她讲话?,等呼吸平复了之后他?才抬眸重新看?向她,道:“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擅自寻找驸马。我会经常进宫监督你有没有听话?,记住了吗?”   “不要。”明窈有了反抗的血气,“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司羡元看?着她。他?确实有私心,但?他?得扯个别的借口。   “我会开始跟你父皇一起调查当?初你为何在寒岩寺失踪,有个敌人在你身后。在真?相大白之前你最好乖一点?呆在昭羽宫里?。”   明窈偏开头,不理他?。   司羡元等了片刻,揉了揉额头,低声道:“在真?相大白之前你保护好自己?,我不希望听到你第二次出事?的消息。好不好?”   听到他?语气放软,也没这么凶了,明窈才正脸看?向他?,认真?地点?点?头:“好。”   她乖巧看?着人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我走了,下次来看?你。”   司羡元摸了摸她的脑袋,瞥了一眼,开口道:“今日的珍珠挺好看?,下次也戴上吧。”   明窈弯了弯眼眸,唇边露出小梨涡。她倾身抱了他?一下:“好哦。”   司羡元嗯了一声,夸小孩道:“乖。”   他?起身走到窗边,侧眸看?了一眼明窈,纵身一跃便消失不见。   明窈看?着他?走远才收了目光。   不知怎么的,平平无奇的心情又好起来。   生辰过去后,果真?没有多久,明窈就被嘉和帝暗暗喊到御书房,问她还记不记得当?时走失的事?情。   如今一切尚平稳,这件事?情必须提上日程。   明窈一边分心想到司羡元料事?如神,一边仔细回想小时候的记忆。   没等她思?考太久,殿门外太监就敲门来报有朝务要禀见陛下。   嘉和帝暂且止了这个话?题,让明窈坐在一边先等一等。   明窈走到角落坐下来,太监带着来人进来。   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踏进御书房,男子面?容白皙,眉目温和,瞧着彬彬有礼,温文?尔雅。   明窈低头玩着衣裳的绦带,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抬起头来。   还是个熟人,卫勘。 第66章   卫勘正在向嘉和帝禀报朝务, 隔的有点远,明窈听?不?清楚是什么,看?了几眼也就没在意了。   她进宫后?经常看?到卫勘, 能在三皇子身边当幕僚, 并且经常进宫向皇帝传达朝务, 明窈觉得这个人应当也很有本事。   耐心等着卫勘跟陛下说完话, 卫勘就要离开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跟嘉和?帝说了几句。明窈看到父皇在听到话后看了自己一眼。   卫勘在跟父皇聊起她?   没等明窈好奇,卫勘就离开御书房。   明窈走过去, 嘉和?帝继续说起刚开始了的事情,明窈在他提起之前好奇道:“父皇, 方才卫公子聊了幺幺吗?”   “嗯。”嘉和?帝道, “也没什么。他向?朕禀报三皇子府的政务,经常来?往于京城和?皇宫,提了一句外面有不?少男子想与你说亲。”   “哦。”明窈没想到是这件事, 顿时?不?想再问了,便道:“父皇要查幺幺当时?为什么会走失吗?”   提起这个话题, 嘉和?帝面色严肃起来?,道:   “没错, 这件事情像悬在朕心里的一根刺,朕不?查清楚彻夜难眠。”   明窈想到寒毒的事情, 于是道:“司大人好像查过类似的事情。父皇要不?要问问司大人?”   “朕回头喊他进宫慢慢聊, 现在先说你当时?还记得多少。”   嘉和?帝道,“那年你三岁, 朕带你们去寒岩寺玩,御林军也跟着?。都是信得过的人, 朕便让御林军在寒岩寺分散着?提防危险。你当时?没办法自己玩,都是有人跟着?。朕带你和?宣瑾宣琅吃了斋饭,用完斋饭朕先去午休,你照例在附近玩。结果朕睡醒你就不?见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听?嘉和?帝说完这一席话,明窈隐约想起了一些事情。   好像小时?候确实是去寒岩寺玩过,当时?最小的皇子哥哥因为身子孱弱就在宫里养病,她跟太子哥哥和?三皇子哥哥去了寒岩寺。一同去往的还有御林军们。   明窈记不?清事情的经过了,但她脑筋转得不?慢,问到:“父皇查过御林军吗?”   嘉和?帝叹气道:“查了。朕本就是带着?信得过的御林军去的,回来?之后?查了个底朝天,结果没查出来?什么端倪。你就像是正常在寒岩寺玩耍,结果无缘无故走着?走着?就消失了一样。”   明窈啊了一声。   这确实是有点奇怪,也怪不?得嘉和?帝查了这么多年查不?到结果。   想查到当初为什么会失踪,明窈觉得最后?的方式还是自己重新想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   明窈垂下脑袋道:“幺幺被?姨娘捡到时?发?了场高烧,醒来?之后?就记不?太清楚了。”   “朕知?道。”嘉和?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心疼道:“无论你想不?想的起来?,朕都是你的父皇,永远会彻查你失踪这件事。”   无意走失还好。   嘉和?帝脸色渐渐沉下来?,恐怕司羡元这几日忙着?没来?皇宫看?明窈的原因也是一样,他们都想到了同一个可能——   这件事情是人为的。   背后?有一个藏的很深的人或者?势力,在盯着?明窈。或者?说,在盯着?明窈身上的东西,或者?背后?代表的东西。   假如这个为真,那简直叫人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嘉和?帝看?向?明窈,眼里带着?心疼。   他的女儿虽然长大了懂事了,但仍是单纯如稚子的少女。无论如何,她这次回来?之后?,他都会把她保护好。   “父皇……”明窈想再说点什么安慰他。   “无碍,你去休息。”嘉和?帝宽容道,“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了。如果想的起来?就来?告诉朕,想不?起来?也别放在心上。朕和?羡元会替你查。”   嘉和?帝难得在女儿的事情上跟司羡元站在同一战线上。   明窈乖巧道:“好。”   嘉和?帝拍了拍她的手背,明窈乖乖告退,离开御书房。   嘉和?帝没有因为此事大动干戈,至少明窈没听?说过任何嘉和?帝要查这件事情的风声。   她并没有多问。一是相信父皇,二?是相信司羡元。   没错,在这件事情上,司羡元难得开始频频进宫,嘉和?帝难得不?再给明窈折腾驸马的事情。   有一瞬间明窈感觉父皇折腾驸马就是给司羡元看?的,但这个念头来?的莫名其妙,一点逻辑都没有。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岔了。   明窈不?管这些,从前司羡元不?来?看?她,她就在下朝后?去寻他要他抱抱。   现在司羡元经常避开隐卫来?昭羽宫给明窈送点小玩意,有时?候是珍珠链有时?候是珊瑚珠,还有些糕点首饰之类,他待得多了,明窈就烦了。   天气已经进入初冬了,昭羽宫里点着?地龙,暖融融的丝毫不?觉得冷。   睡觉前,明窈正在屋里玩着?从司府带来?的兔儿,司羡元就又无声无息地进来?了。   兔儿被?吓的跑开,一跐溜就没了影子。   明窈扭头看?到司羡元懒洋洋坐在窗边的桌几旁给开得好好的松竹浇花,不?高兴撅嘴道:“你怎么又来?了?”   司羡元眉梢微挑,看?向?她道:“什么叫我?怎么又来?了?之前不?是盼着?我?来?吗?”   明窈还没说话,他就很自觉地走过来?,把明窈抱到床塌上,放在自己腿上坐好,垂眸低声:“嗯?”   “你!”   明窈憋红了脸,推开他的手,没一秒,他的手掌就再次缠上来?,在她腰肢间打转。明窈觉得他又回到了从前司府那副做派,简直找不?出语言反抗他:“你怎么又在幺幺身上乱摸呀!”   “不?摸你我?摸谁?”   司羡元在她颈间嗅了嗅,几秒后?,手掌动作忽然一停。明窈本想挣扎,见他动作顿住于是看?向?他。   他看?向?明窈,漫不?经心似的道:“关于你的驸马,陛下说什么了吗?”   明窈摇了摇头:“父皇在查幺幺当年为什么会走失的事情。”   司羡元嗯了一声,手掌再次在她腰肢间游移起来?。他把她厚实的衣裳掀起来?,微凉的手心掐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明窈被?冰得一个哆嗦,耳畔就再次响起司羡元低哑散漫的声音。   “那关于你的驸马,你有什么想法吗。”   明窈不?知?道他怎么又提起这个,摇了摇头。   司羡元掐了下她的侧腰,明窈身子抖了一下。   她挣扎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他,推搡间司羡元把她转了个身,正面对着?自己。   明窈动作微微一停。   她总觉得有几分熟悉,花了几秒时?间想了一下,才意识到又是那个有点奇怪的姿势。   这样正对着?司羡元,坐在他腿上,交叉得很近的姿势。   “不?要……”明窈推搡咕哝道,“不?要这样坐。”   “嗯?”司羡元没听?清,唇齿在她耳垂附近刮蹭。明窈被?蹭的有点痒,有点想笑,身子动个不?停。司羡元摁住她,哑声说:“别动。”   明窈咯咯笑起来?,扭着?腰说:“好痒啊。”   “不?许动。”   司羡元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大腿,眸色深了些许。他微微撤开身子,望着?她因为痒而挤出生理性眼泪的微红杏仁眼,低声道:“喜欢这样吗?”   明窈摇了摇头:“不?喜欢!”   司羡元动作顿住:“很讨厌?”   明窈不?痒了,想了想说:“不?讨厌。就是有点痒。”   司羡元看?着?她,呼吸重了起来?。像是忍着?什么,他低眸,手指在她大腿根处试探,却又停住。   他有点想同她做些什么。但现在不?可以,他得稍微忍住。   司羡元带着?耐心,又问:“下次沐浴之后?换身衣裳这样坐,能接受吗。”   “不?要!”明窈顿了下,仔细思考了一会,又说:“如果幺幺嫁给他,那就能这样坐。”   司羡元微微点了下头,没再有动作。但他仍然没把她放开,而是微微哑着?声音问道:   “那你要不?要考虑嫁一个宦官……嗯?”   明窈愣了一会,像是没明白什么意思。   她黑眸清澈地望向?他,歪了歪脑袋,缓缓重复:   “嫁一个……宦官?” 第67章   在明窈的概念里?, 宦官只能说是“对食”,而不?是嫁人。   她现在知道了对食的意思,看向司羡元, 有点迷糊道:“幺幺与宦官对食?”   司羡元思考一秒, 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明窈闻言立刻摇头:“不要, 幺幺不?要与宦官对食。”   司羡元轻啧一声, 掐紧她的腰肢道:“为什么不?愿意?”   明窈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她清晰的记得曾经?自己很排斥的一点,便道:“幺幺不?要那样伺候宦官。”   司羡元道:“那不?是伺候。你若是不?懂,我教给你。”   明窈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推拒着他在自己腰间摩挲的手掌,哼哼唧唧的说:“那你又要对幺幺动手动脚。”   “不?会。”司羡元道, “我给你找几本启蒙书看。”   明窈不?知道他怎么一直在坚持这个, 有点烦了,想要逃离他的大腿,边往外挪边道:“幺幺启蒙过了!”   司羡元拽紧她的胳膊把她拉回去?:“你懂什么?”   明窈道:“幺幺都懂了呀。”   司羡元对此不?置可否, 他语气微微沉下?,说:“愿不?愿意跟宦官对食?”   明窈大声明确地抗拒:“不?要!”   司羡元轻哼一声, 手指钻进她的衣裳里?,贴在她柔软温暖的肌肤上。   明窈被他微凉的手掌冰得打了个哆嗦, 立刻有要把他推开:“你今天?好奇怪呀!”   司羡元不?肯放过她,搂着她道:“我也是宦官, 你不?愿意与我对食?”   明窈犹豫了一下?, 司大人也是宦官,若是与司大人做那些小册上的事情的话……   想了想, 她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至少她愿意跟司大人贴贴, 也不?觉得他的触碰很讨厌。   明窈张了张口,看到司羡元沉沉的目光,思及方?才?自己坚持的拒绝,话到嘴边又改口:“才?不?要!司大人生不?了小孩,幺幺才?不?要嫁给太监。”   “生不?了小孩?”司羡元险些被她气笑,轻轻捏拧着她的耳朵:“你整日都在想什么。”   明窈撇开视线就是不?看他:“司大人是太监,幺幺才?不?愿意。”   司羡元盯着她,沉沉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明窈有点心?虚,她拽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想改口说也不?是那么讨厌,但又怕司羡元再次对自己动手动脚。   想了想,她干脆抱住他的腰身,在他身上挂着嗯来哼去?的。   司羡元被她的动作气笑了:“干什么?撒娇?”   明窈嗯嗯哼哼地不?应声。   “别跟我撒娇。”司羡元把她抱下?来,站起身往外走去?,“我走了。”   “不?要!”明窈跑下?床跑住他,树袋熊一样挂着,“你干嘛要生气呀。幺幺又没惹你。”   “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司羡元垂下?眼把她挂在身上的手脚扒拉开来,“你看看都几时了。”   明窈看了眼窗外,夜色深浓,月亮挂在树梢,显然皇宫已?经?落匙了。   司羡元要是离开肯定要费一番功夫翻墙走。   她乖巧地松开他,大眼睛水汪汪的:“那司大人早点回去?休息呀。”   司羡元瞧了瞧她的脑壳,扯了下?唇角道:“少卖乖。我走了。”   明窈朝着他摆摆手,说:“那大人记得下?次再来看幺幺呀。”   司羡元没回答,身形跃出窗子消失在夜色里?。   明窈在窗边站了一会,等到感觉手臂被吹得微微发?凉才?走回去?。   隔了几日,明窈就把这晚的事情给抛到脑后了。   至于司羡元说的嫁给宦官之类的,明窈没太放在心?上。在她的印象里?,宦官与“嫁娶”之类的字眼扯不?上关系。司羡元说的那些定然是开玩笑,他向来喜欢跟她说些她不?太懂的话,她也没当?真。   而父皇说的驸马之类的事情,明窈直接选择性忘记了。   进了冬日,昭羽宫的宫人又添了一批,炭火烧的很旺,明窈从?不?觉得冷。   但她遇到了新的问题,因为昭羽宫有些宫人开始发?生口角了。明窈反思了一下?,她没怎么深入管理过昭羽宫,需要定制章程了。   这几日司羡元没来,明窈没办法求助他。思来想去?,她去?见?父皇的时候提了一嘴。   嘉和帝想了想,说会给明窈拨人过去?帮她。   次日,太子和三皇子又来看望明窈,太子带着女侍过来问明窈有没有需要帮忙,明窈这才?知道父皇是让太子和三皇子来帮自己。   想了想,明窈拒绝了,现在她不?太需要会武的侍卫,皇宫有御林军,她不?愿浪费东宫的人才?。   三皇子带了卫勘过来,明窈已?经?眼熟这个幕僚了,娴熟地跟三皇子哥哥打了招呼。   卫勘显然也对明窈觉得眼熟,他是个极擅长调动气氛的人,含笑道:“三殿下?很挂念公主殿下?,特意喊着微臣来公主府看看有无需要修葺添改之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明窈好奇道:“卫公子还会修建宫殿吗?”   卫勘眨了下?眼睛:“略懂一二。”   明窈被逗笑了,看来这个卫勘确实是很懂。她干脆问道:“那卫公子还懂什么呀。”   卫勘想了想,道:“其他方?面也略懂一些。比如水田改造,屋子修建,账本管理,还有府邸规章的查缺完善等。”   明窈有点听不?懂了,她只觉得这些很厉害,看向三皇子道:“三哥哥的幕僚好厉害。”   李宣琅只笑了笑,李宣瑾接话道:“那是自然。卫公子跟了三弟好些年,是三皇子府的镇府之宝,连我都想借来用?用?,可惜三弟不?舍得。看来三弟是很在意窈窈了,要把卫公子借给窈窈用?。”   明窈想了想,她近日还真遇到了苦恼,昭羽宫的宫人太多?了,她有点管不?过来。   她看向卫勘,道:“那卫公子能帮忙看看幺幺的宫人怎么管理吗?父皇拨给幺幺的宫人太多?了,有时候会有矛盾。”   一开始还好,现在时间慢慢久了,秩序就有点乱了。   明窈就曾注意到差点有宫人因为差事发?生争吵,她极为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卫勘自然应下?:“没有问题。公主殿下?何时有空闲?微臣改日来昭羽宫拜访。”   明窈道:“幺幺随时有空。”   坐了一会,太子和女侍就回了东宫,三皇子也有事情,给明窈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卫勘留下?来一会,在昭羽宫里?参观了一下?,大致看了看昭羽宫的管理方?式和宫人值岗。   参观后,他回到正殿,等所有宫人退下?后,他不?太客气道: “公主殿下?,微臣就直说了,昭羽宫管得很乱。”   明窈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说:“幺幺不?太擅长这些。”   卫勘忍俊不?禁,道:“无碍。公主给臣几日时间,臣下?次带着解决方?式来拜访公主。”   明窈眼眸亮了起来:“多?谢你。”   卫勘没再多?留,拱手告辞。明窈把他送到门口,不?好意思道:“麻烦你了,幺幺有点笨。”   卫勘略作思索,温和地看向明窈,略略莞尔道:“不?会。公主很可爱。”   明窈微微睁大眼睛,轻轻啊了一声。卫勘却没再多?话,告辞离开了。   明窈看着他走远才?回去?,想了想,觉得卫勘应该不?是嫌弃。   他应该是在夸她吧。   她想着,回到寝屋里?。刚转身关上门,身后就有道力气把她抱起来,往床塌上压去?。   明窈吓了一跳,刚要挣扎才?看到司羡元不?知何时偷偷来到寝屋,正压在她身上禁锢着她的手和脚。   她放弃反抗了,撅着嘴巴问道:“你干什么呀。”   司羡元沉沉看着她,忽然低头凑在她侧脸,唇齿重?重?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明窈感觉到有股酥麻的气流从?耳朵出窜到头顶,背脊蓦地躬起,短促地叫了一声。   司羡元没给她反抗的时间。他好像带着很强的压迫感,摁住她的手脚不?让动弹。明窈抬眸,与他幽深阴沉的眼神?对视上,一瞬间感到几分陌生的侵略性。   她顿时不?敢动了,讷讷道:“司大人,你怎么了?”   司羡元眉骨压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忽然他冷笑一声,道:   “如果我没记错,他是叫……卫勘,是吧?”   不?等明窈回答,他又低了低头,几乎要鼻尖碰鼻尖,他语气阴冷道:   “你喜欢他这样的?” 第68章   “什么?”明窈有些莫名, 略带迷茫道:“什么喜欢?”   司羡元看了她几秒,道:“像你父皇对你母后的那种喜欢。”   明窈微微一怔,她从没深入想过这个概念。她与卫勘也只是刚刚相熟而已, 怎么谈得上喜欢与讨厌。   但是司羡元的问题倒是让明窈陷入“喜欢”这个概念的?思索里, 一时没有回答。   腰肢间的?力道骤然收紧, 明窈吃痛回神?, 就看到司羡元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他微微冷笑,道:“你还真在思考这个问?题?”   明窈渐渐回神?,看司羡元脸色终于察觉到他阴沉的?气压,不高兴道:“你干嘛呀!幺幺又?不喜欢他。”   司羡元这才松了手掌, 但他仍然没把她放走?,限制着她的?动作冷嗤道:“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知?道呀。”明窈说?, “就像司大人对幺幺一样呀。”   司羡元瞬间看向?她, 眸光未变。明窈没有察觉,娇声软气道:“司大人对幺幺很好,司大人就很喜欢幺幺。”   她向?来擅长在弱势的?情况下?卖乖, 这话说?得也跟司羡元想问?的?不一样。他低低沉沉地盯了她一会,辨不清她是真的?没懂还是不想思考而囫囵过去。   最终他还是松了手, 起?身道:“过来,给你带了点东西。”   明窈哦了声, 从床榻上爬起?来走?到他身侧,道:“什么。”   司羡元从袖内拿出一张竹纸, 上面写了数行人名。他递给她道:“这是当年与你一起?前往寒岩寺的?御林军名单。”   明窈接过来, 看到竹纸上面确实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她有点晕字,勉强看完了, 道:“这说?明什么呀?”   “说?明需要你仔细看看。”司羡元弹了下?她的?脑壳,道, “有没有听说?过的?或者留过印象的?,点出来给我看看。”   明窈捂住脑袋,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虽然她很是头疼,但是她知?道这是司羡元在帮自己和父皇排查,于是忍着头晕看完了。   但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了,前前后后看了三遍,看得脑袋都大了依然看不出什么名堂,只好把竹纸还给司羡元,道:“幺幺真的?没什么印象了。”   “嗯,我知?道了。”司羡元也没为难她,收了竹纸道,“若你想起?来什么记得告诉我,或者告诉你父皇。我准备告诉你父皇寒毒的?事情,他应当会让陈大夫会再来帮你把一次脉。”   明窈乖巧道:“好。”   司羡元看她温顺的?模样忍不住摸了一把她的?头顶,手感柔软,他又?揉了揉,看到她发髻乱了才松手。他低眸,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小鼻尖,哼笑道:   “你怎么什么都答应说?好。”   明窈惯来擅长这种问?话,抱住他的?腰黏黏糊糊地晃着,眼也不眨地说?:“因为幺幺听昭昭的?话呀。”   司羡元轻哂一声不予评价,片刻,又?点了点她的?额头,道:“那你这么乖是想干什么。”   明窈抱住他的?动作一顿,仰着脑袋想了想,睁着圆圆的?杏仁眼眸,很坦然地说?:“因为幺幺也想对昭昭好,幺幺也喜欢昭昭。”   司羡元倏地朝她看过来,看到明窈依偎着自己,满目天真温良的?模样。她这话说?得太理?所当然,他目光微深地看着她的?眸子,一时有些分不清她是单纯还是故意。   明窈性子娇,也会说?甜话。她总是这样。   司羡元轻轻扯下?了唇,伸手弹了下?她的?脑壳:“你就是个祸害。”   明窈不高兴地捂住头,他今天怎么老是欺负她,明明她说?得这般好听了。她闷声嘟囔道:“你才是祸害。”   司羡元仿佛没听见,垂眸继续道:“你就是个妖精,妖精就知?道勾引人。”   明窈有点生气了,他居然污蔑她!她才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道:“幺幺什么时候勾引过人!”   明窈立刻撒开?了手,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嗯,你不是妖精,我是妖精。”   司羡元把她身子掰正,道:“卫勘来找你做什么。”   “是太子哥哥和三皇子哥哥一起?来看幺幺,卫公子跟着过来的?。”   明窈诚实道,“昭羽宫的?宫人越来越多了,幺幺不会写宫规,下?人容易发生摩擦。”   司羡元道:“那你挺笨的?。”   明窈语气闷闷:“幺幺在学了。”   司羡元:“给我。”   明窈:“什么。”   司羡元:“笔墨纸砚。”   明窈哦了一声,拿来笔墨纸砚给他。   司羡元在案几边坐下?,宣纸铺开?,提笔写了数行字。写罢他吹干墨字,交给明窈道:“管理?宫人还不简单,你按照我写的?去做。”   明窈这才看到纸上写的?都是宫规法子,包括奖惩等等。   司羡元淡淡道:“你才是昭羽宫的?主人。不要让别人帮你去做,不然容易混进细作。”   “哦!”明窈恍然大悟,“谢谢司大人,司大人真好。”   “你给我撒个娇。”   司羡元看她,“撒个娇我就走?了。”   对于这一套明窈驾轻就熟,扑上去给他一个熊抱顺便还蹭了蹭他的?胸膛。   司羡元满意点头:“以后理?太子的?人和三皇子的?人都远一点,他们?都是外人。”   明窈不觉得太子哥哥和三皇子哥哥是外人,但她没张口反驳,乖巧地应下?来:“幺幺会注意的?。”   司羡元这才从昭羽宫无声离开?。   几日后,卫勘得了空闲进宫拜访昭羽宫。   一进门,发现昭羽宫与上次变了个样子,宫规井井有条,宫人格外有序,他有些惊讶:“公主殿下?自己学会了?”   明窈已经从父皇那里学会了招待客人,让下?人给他上了杯茶,没有隐瞒:“幺幺学会了,麻烦卫公子多跑了一趟。”   卫勘摇头说?不麻烦,端详一眼昭羽宫的?变化,喝了口茶,眼神?促狭道:“难不成是司大人帮了公主?”   明窈坦然地点了点头。   卫勘眨眨眼,语气有些莫测:“倒是卫某来迟了。看来大司马对公主当真是极好。”   明窈温顺地点了点头。   大司马对她很好,全?京城都知?道。   卫勘摩挲着茶盏壁,沉默了片刻,像是踌躇,也像是大胆的?询问?。他放轻了声音,温和地望着她,缓缓道:“公主对于驸马……可?有中意的?人选吗?”   明窈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诚实地摇摇头:“还没有呢。”   卫勘微抿了下?唇,轻轻笑了下?。似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堪,但也似无意之说?:“大司马是宦官,举朝皆知?。朝中许多人对公主倾心,却又?碍于司府威面,不敢直言。”   明窈啊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她又?哦了一声。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卫勘没开?口,明窈也没话讲了。   昭羽宫的?麻烦已经解决,卫勘也没有多留,他寒暄了几句起?身提出告辞。   明窈不知?为何暗自松了口气,让宫人送送他。   卫勘给明窈打了招呼后离开?昭羽宫,温和的?笑容未变,眼底的?几分思量被无声地掩去。他脚步一转,背脊挺直青衫落拓,低调着朝着三皇子府走?去。   明窈本来没把卫勘的?话放在心上。   待到入冬时,卫勘偶遇明窈几次后开?始给昭羽宫送棉手套,在跟明窈说?话时会频频露出笑容,后来又?在温度下?降后送来难以培育的?鲜花后,明窈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她如今与往常不同,变得敏锐了些。虽然卫勘待人彬彬有礼,做事毫无痕迹,但他如今经常夸她很可?爱,明窈觉得……   卫勘好像看上自己了。   她第?一次有这种猜测,心情有些不平静。倒不是羞涩期待的?不平静,而是为自己的?敏锐感到高兴。   但她又?怕猜错,毕竟卫勘什么都没说?。也许卫勘跟人熟悉之后就是这种待人方式呢?   渐渐地,明窈在御花园偶遇卫勘,有时候他甚至会不禁凝望着她之后,明窈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她回到昭羽宫,躺在床榻上思来想去又?翻身坐起?,心里有了个惊人的?猜测!   卫勘好像看上她了,想做她的?驸马!   明窈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想起?了司羡元说?的?“喜欢”是父皇对母后的?那种喜欢,又?想起?做驸马之后她就会跟驸马做那些羞羞的?事情。   她后背一凉,顿时坐不住了,立马跑去御书房找父皇。要跟别人做羞羞的?事情实在太可?怕了,哪怕她是胡思乱想她也要去跟父皇说?一说?。   明窈一口气跑到御书房,看到嘉和帝正在看着什么东西,表情有些凝重又?带着些思虑和琢磨。   她没想太多,来到书案边道:“父皇,您认识卫公子吗?他……”   没等明窈说?完,嘉和帝就抬眸开?了口:“你来的?正好,朕有件事情告诉你。卫公子给朕上了一封邀约信,请示朕能否代为转交给你。”   明窈懵懂道:“啊?”   嘉和帝看着她,深思带着几分揣摩,道:“他想邀请你去城南弦月湖。”   明窈又?啊了一声。   虽然她没去过,但以前在司府读了那么多天文地理?的?书,明窈对京城的?几处圣景了如指掌。   弦月湖就是其中之一,位置在城南方向?,因像一轮“弦乐”而得名,风景宜人,最受未嫁娶的?男子与姑娘青睐。   明窈的?脑子有点懵了:   “卫公子这是在……”   嘉和帝道:“卫勘瞧着温文尔雅,内心倒是胆谋颇大。他想邀请你去幽会。” 第69章   明?窈啊了一声, 半晌才反应过来:“幽会?”   嘉和帝嗯了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朕见过那个年轻人, 温文尔雅, 知礼懂分寸, 他喊你去弦月湖大概就真的只是去游玩。”   明窈从他口中听出了“无论你去不?去都不?妨事”的意思。   明?窈很不?擅长应对这种事情, 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那幺幺该怎么选。”   她的本意是从父皇口中听到一个合适的拒绝说辞,但嘉和帝想了想,道:“你若想去也没什么大不?了,权当去玩一玩。”   明?窈顿时理解了, 父皇还是很欣赏卫勘的。   她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纠结道:“那幺幺想一想吧。”   “嗯。”嘉和帝把邀约信递给她。   明?窈回了昭羽宫, 不?想思考这个问题就把邀约信放在?了一边。过了几日之后她渐渐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直到有一次在?皇宫里跟卫勘偶遇, 看到卫勘微笑之下的欲言又?止,明?窈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明?窈有点?尴尬,她自得跟卫勘还没那么亲近熟悉, 但卫勘之前几次都爱说她很可爱。卫勘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给忘记了,当天下午就提着?礼物来昭羽宫拜访了。   “先前委婉通过陛下邀请公主出宫游玩, 卫某思来想去觉得不?够正式。”   卫勘笑了笑,道:“今日正式向公主殿下提出邀约, 希望公主殿下能赏脸。”   明?窈踌躇地抓紧了裙角。   卫勘虽然找了个不?够正式的借口,但她总感觉他是在?给她找台阶下。如今他拜访昭羽宫还带了礼物, 显然带着?诚意。明?窈有些不?懂了, 试探性道:   “卫公子为何想要邀请幺幺去弦月湖?”   卫勘略作思索,无?奈一笑道:“大概公主本身并?不?知晓自己的魅力?所在?。”   明?窈有点?迷糊, 她看着?卫勘温和的面庞,纠结了一下道:“那、那你想什么时候去?”   卫勘笑道:“卫某随时有空。”   明?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思及父皇并?不?反对,她想了想道:“那暂且定在?三日之后吧?如果三日之后我们?都有空闲,就去弦月湖游玩试试。”   卫勘莞尔:“好。”   跟卫勘聊了一会之后他才告辞离开?。送走?他后明?窈头痛地瘫在?床上,不?去思考这种费脑子的问题。   其实她对卫勘根本没什么具体的印象,只觉得他很温和很有知识,但父皇看起来好像蛮喜欢他的。   明?窈又?叹了口气,把这件事情给放在?脑后。   转眼就是三日后。   这次明?窈清楚记得自己与卫勘有邀约,宫人知晓她要出门,把她摁着?化妆打扮,明?窈哈欠连天,道:“随便收拾一下就好了,反正就是去赴个邀约。”   谁知宫人喜气洋洋道:“公主嫌少出宫赴约,这回自然要隆重些!再说公主殿下都十七岁了,也到了该找驸马的年纪了。卫公子已经在?昭羽宫外面等着?了,公主咱们?得快一些。”   怎么谁都在?提驸马的事情,明?窈头痛不?已,想到卫勘已经来到了,顿时不?想说话。   宫人给明?窈画好淡妆后又?忙着?给她戴发簪、珠钗,明?窈昏昏欲睡,隐约听到昭羽宫门外有脚步声。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仔细一听才发现不?是幻觉,宫人纷纷停了动作,明?窈与宫人皆看向大门处,只见司羡元忽然闯进昭羽宫大门,嘉和帝跟着?一起走?进来。   卫勘还在?外面殿院亭子里等着?,见此一幕也是不?解。他看向明?窈,温和道:“公主。”   明?窈没工夫理会卫勘,她诧异地看向突然进来的司羡元,道:“你怎么……”   没等她说完,司羡元就制止了他,回头看过去。嘉和帝匆匆上前,身后跟着?一个人,明?窈这才看到是解毒的陈大夫。   司大人把陈大夫带过来了?   可是她等会还要有邀约……   司羡元侧眸给宫人递了个眼色。   宫人去把大门关上,卫勘上前一步,淡声道:“不?知大司马有何要事,要在?卫某与公主出宫前过来?”   司羡元淡淡道:“非本官有要事。实乃陛下爱女?心切,有事情要与公主殿下讲。公主现在?没有空闲,卫公子请回吧。”   没等卫勘开?口,昭羽宫的大门就被?关上。   嘉和帝挥退宫人,示意陈大夫给明?窈把脉,担忧道:“幺幺,你以前中了寒毒为何不?给朕说?”   明?窈这才知道他们?匆匆前来所谓何事,想来是司羡元在?这个时候把寒毒的事情告诉了父皇,父皇心里着?急了。   她乖巧道:“幺幺不?想让父皇担心。寒毒已经解了,没关系了。”   “这怎能没关系!”嘉和帝神?色冷峻道,“陈大夫你来给公主看看身体如何?”   陈大夫之前就给明?窈把脉过,现在?也算一生二回熟。他搭在?明?窈的脉搏上细细把量,收了手低头道:   “禀告陛下,公主体内寒毒几乎除尽,只需日后常年温养便可慢慢恢复。”   嘉和帝松了口气,看向明?窈道:“要不?是方才羡元对朕说了这件事,朕都不?知晓你中过毒。竟有如此歹毒之人藏在?幕后,幺幺你放心,朕定会彻查到底!”   他声音带着?沉沉凉意,显然已经动了怒气。   明?窈乖巧地倚偎过去,撒娇卖乖平息他的火气。   嘉和帝心里记挂着?这件事,他一刻都等不?下去,起身道:“朕要命人暗地里彻查此事。幺幺,朕定然还你一个公道。”   明?窈道:“好。”   嘉和帝转身欲要离去,司羡元跟着?起身,脚步却未动,道:“陛下,我与明?窈有话要说。”   嘉和帝脚步微顿,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只道:“不?许言行有过。”   司羡元淡声道:“自然。”   嘉和帝这才离开?。   明?窈送嘉和帝离开?殿院,看着?他背影远去后转身回来。   进了殿院才注意到卫勘还在?这里。她刚才没来得及注意他,也不?知道司羡元跟他说了什么,正想着?该怎么对他解释,卫勘就主动走?过来,温和笑道:   “公主事情繁多,游玩的事情就先暂罢,不?妨等公主处理完事情卫某再来邀约。”   明?窈闻言松了口气,语气都轻快了些:“好呀,今日怠慢你了,实在?不?好意思,卫公子快些回去吧。”   卫勘点?了点?头,明?窈注意到后面司羡元已经走?出来了,于是与卫勘说再见,卫勘笑了笑,道:“卫某所说非虚言,邀约一事卫某是认真的。公主很可爱,卫某心有倾慕,请公主下次不?要再婉拒了。”   明?窈瞪圆了眼睛,有些讷讷。   卫勘注意到后面来人,垂眸压低声音,道:“听闻大司马之前一直想赶走?公主,公主若是……还是不?要与他常来往了。大司马这个人……卫某觉得他很冷情,也很危险。”   明?窈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卫勘就主动告辞离开?了。   愣愣地注视他离开?的背影,明?窈还在?思考他是什么意思,腰肢上就传来一阵收紧的拉力?。这是在?殿院而非内寝,明?窈惊慌地回头,就见司羡元面色沉沉地低头看过来。   他缓缓道:“卫勘喜欢你?”   明?窈啊了声,看着?他的脸色忽然有些慌张,正要解释,司羡元就接着?道:   “他还提出邀约?”   明?窈又?啊了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司羡元也没在?意她有没有回答,瑞凤眼里幽色深暗,唇角似勾非勾,语气冷漠道:“你还答应他要出宫幽会?”   明?窈张口急忙想解释:“这没有的事!父皇说……”   司羡元猛地低下头来,旖丽五官顿时放大,嘴唇距离她的嘴唇只有几寸。他呼吸很热,喷在?她脸上有些微微潮润。   明?窈倏地睁大眼睛,脑子一片空白,感觉到腮颊涌上呆怔的燥意。   司羡元浅珀褐色瞳眸盯着?她,缓缓开?口道:   “反正你现在?尚未有驸马……若是我在?这里亲了你,会怎样?” 第70章   他眸色有些幽深, 明窈微微怔住,分不清他是在认真的还是在逗她。   “你……”明窈有些磕绊,瞪圆了?眼睛道:“你在说什么!”   她不明白司羡元怎么突然说这样不清不楚的话,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坦荡, 她略有不高?兴道:   “你干嘛又拿幺幺寻开心?。”   “寻开心??”   司羡元重复着她的话, 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他并不回?答明窈, 目光在?她面庞上逡巡,指腹轻轻覆盖在?她的嘴唇上。   殿院里没什么?人,但昭羽宫里的宫人还在?等明窈回?去,司羡元指腹在?她嘴唇上摩挲, 旁若无人一般用力?压了?压,她的唇色立刻就变得饱满红润。   司羡元低眸看了?一会。   熟透的柿子殷红发亮, 很想让人采摘。   他知?道这不是?完全的冲动, 但是?现在?不可以这样。   司羡元指腹用力?把她嘴唇捏起来,嘟嘟的看起来很可爱,她一脸懵懂, 他却像守着猎物的豹子,道:“我没拿你寻开心?, 我就是?想这样做。”   他第一次这般给她肯定的答复。   “啊……”   明窈忘记了?反抗,脑子一时懵住了?。她喜欢跟司羡元亲近, 也不排斥他在?她身上摸,可她从没想过还能有“亲吻”。   在?她的念头里, 这是?订了?婚约的男子女子才能做的事情, 与摸摸和贴贴是?不一样的。   司羡元没等明窈理?顺思绪。他把她拉着进?了?昭羽宫,宫人没有人敢违逆质疑当朝大司马, 因此都战战兢兢地看着明窈。   明窈一时没想到让宫人阻止,因此当着众人的面跌跌撞撞地被拉进?了?内寝。   一关上门, 司羡元就把她往墙壁上压过去。他并没有贴的很近,中间留了?空隙,两手抓住明窈的胳膊并拢上举。下一秒,他停止了?动作。   明窈眨了?眨眼睛,迟钝的脑袋终于开始运转。她试着挣扎,却发现被抓的很紧,司羡元的身体很烫,还很硬实,明窈没来由的明窈有点心?慌,道:   “你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司羡元凝视着她,另一只手始终没有动作,他陷入思索,半晌后诚实地道:   “我也不知?道。”   他看着她精致潋滟的五官,看她在?自?己手中徒劳娇弱地挣扎,喃喃自?语道:   “我想做什么?呢……我想对你做点什么?。”   明窈找不到合适的词,她挣扎不了?只好放弃,眼尾红红的,瞪着他道:“你干嘛突然就这样啊!你快放开。”   司羡元没回?应,他低头在?她白皙单薄的颈间嗅了?嗅,引得她瑟缩不止,少顷,他一把把她抱起来,径直走到床塌坐下,让明窈面对着自?己坐在?腿上。   他想起方才那一幕,心?头的火气再?次涌上来。用力?捏着明窈的腰肢,他冷笑道:   “跟卫勘出去玩,你想都不要想。你只能这样坐在?我身上。”   明窈推搡着他的胸膛,带着哭腔道:“不要。”   司羡元轻轻拧眉:“哭什么?。”   明窈抽噎了?一下,眼眶红红的一片,低声委屈道:“你吓到幺幺了?。”   司羡元啧了?一声,看她的模样顿时又来气,冷道:“那你吓着吧。”   明窈也有了?脾气,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加大声音道:“你赶快松开手!”   司羡元目光沉沉,显然情绪不佳道:“别人就能做你的驸马,邀请你幽会,到我这里就百般反抗?”   明窈生气道:“可是?这个姿势很奇怪!幺幺要下来。”   司羡元气笑道:“我又没对你做什么?,哪里奇怪了??”   明窈委屈地理?直气壮道:“幺幺不想坐着,幺幺只想抱抱。”   见司羡元没有反驳,明窈张开手臂贴过来,八爪鱼一样。他身子有点温烫,腿也很硬,明窈从没见过这样的司羡元。   她喜欢抱他,不喜欢这样坐着。   温软馨香扑鼻而来,小?姑娘乖乖巧巧柔柔软软的一只,让人理?智瞬间崩塌掉一半。   司羡元手掌一紧,撤开与她的距离冷漠哑声道:“不给抱,你老实坐好。”   “你是?宦官,还不给抱抱!”   明窈找到了?底气,圆圆杏仁眼委屈地瞪着他,带着哭腔道:“你就是?想让幺幺嫁给你!伺候你!你没有阴丸,没有阳根,你生不了?小?孩,还不让幺幺抱。”   司羡元额筋一跳。   他听到这两个词就脑子疼,可偏偏明窈没什么?顾忌,想说便说。   “谁告诉你的?”他冷笑道,“你胡说八道。”   “幺幺没有!”明窈哭哭啼啼道,“你才心?术不正。”   司羡元张口却说不出什么?,看她委屈得直哭的样子心?里憋着一股火,明明他没做什么?她就像被欺负了?一样。   他松开禁锢她腰肢的手,弹了?下她的额头道:“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娇气?谁教你的。”   明窈撅嘴哼了?声,动了?动身子不肯老实。   “别动。”司羡元额筋又开始疼,声音沙哑道:“你再?动我就摸你了?。”   明窈顿时不敢动了?,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思考着能点说什么?,内寝房门忽然被敲响。   宫女在?门外道:“公主,郑公公来催大司马该走了?。”   明窈扭头对着房门问道:“郑公公在?哪?”   宫女回?道:“在?正殿里等着。”   明窈转头看向司羡元,乖巧道:“郑公公喊你了?,你该走啦。”   “你很高?兴?”司羡元把她放下翻身起来,理?了?理?稍微有点凌乱的衣领,道:“下次来找你,不许让我看到你对着别的男人笑。”   明窈嘀咕他霸道,被司羡元弹了?下脑壳。   她索性扭头,假装没听见。   卫勘与明窈的幽会不了?了?之,嘉和帝没说什么?,明窈就假装忘记了?幽会的事情。   等再?一次与卫勘在?宫里偶遇的时候,卫勘照常笑着打招呼,明窈见他没提告吹的幽会,暗地里松了?口气。   陈大夫又来把脉几次,确认明窈体内寒毒已经?基本清除。   明窈不用再?吃药,目前她没有嫁人,也没有其他打算,只要先调养生息就好。   本以为能风平浪静一段时间,谁知?没过几日明窈就被郑公公喊去了?御书房。嘉和帝把御书房内所有人都驱出去,问明窈道:   “幺幺,上次司羡元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明窈不解道:“什么?上次。”   嘉和帝道:“卫勘走了?之后的那次。”   明窈想起来了?,上次他摸了?她的嘴唇和腰。不过想到以前他触碰过其他地方,嘴唇和腰也就不算什么?。   明窈想了?想道:“司大人只说卫公子心?思不正。”   嘉和帝微微挑眉:“没别的了??”   明窈乖乖道:“没了?。”   其实有,他们身体贴的很近。他身子有点烫,但也没发烧,明窈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于是?干脆忽略掉。   嘉和帝缓缓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明窈道:“父皇没有别的事情啦?”   嘉和帝略作思考,道:“你觉得他对你的心?思是?清白的吗?”   这句话问的很隐晦,但明窈一时没反应过来,懵懵地啊了?一声。   嘉和帝摆摆手:“算了?,你早些回?去。”   明窈挠挠脑袋,乖巧告辞离开。   而另一边,司府里。   楚让进?了?乌螣堂书房。   司羡元放下奏折,淡淡道:“让你调查的卫勘身份有结果?了??”   楚让道:“是?。”   他拿出手里调查的消息,垂眸道:“卫公子早已跟在?三殿下身边,只是?近期才在?朝堂活跃起来,他的名声很好,朝中对他赞赏有加。”   司羡元嗯了?声:“就这些?”   楚让道:“还有一事。卫公子是?南藩人。”   “南藩?”   司羡元眉梢微挑,“有意思。三皇子殿下是?北狄妃子所生,却跟一个被灭朝收复的南潘人走在?一起,还重用他为幕僚。”   楚让沉默,他对朝堂之事不敏锐。   “北狄与南潘八杆子打不到一起,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司羡元轻轻笑了?下,“三皇子……真的很有意思。” 第71章   明窈失眠了,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起初是卫勘委婉提出幽会,还说倾慕之类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她的概念里, 这还是个?离她很遥远的词。   但父皇的问话她却忍不住放在了心上。当时?没听懂, 现在回到宫里?, 天?色暗下来, 气氛安静的时?候,她又忍不住想起了句“心思”。   父皇问她司大人对她的心思?   司大?人能有什么心思,司大?人对她有别的心思吗。   从前明窈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只知道司大?人喜欢跟她贴贴。她把这些当成?是特殊的对待, 毕竟其他人都没有。   并且司大?人是宦官,宦官能怎么样呢?宦官最多找宫女或是女婢对食, 她又不能真?的嫁给他。   明窈带着这个?问题迷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她梦到司大?人把她压在了墙上,可是奇怪的是他掀开?了她的衣服,手?掌从腰肢往上抚摸。   她清晰地看?到睡梦里?自己的脸, 潮|红的,任由蹂躏的模样。   明窈猛地醒来了, 夜里?的昭羽宫很安静,宫女在外间值守, 内寝只有她一人。明窈捂住心口,发现心脏砰砰跳的很厉害。   她为什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这幅表情明明是之前小画册上看?到的表情, 为什么在睡梦里?会出现在她脸上。   明窈难得有些烦躁, 还口渴。她在床榻上坐了一会,翻下床塌找水喝。   起床的动作惊动了屏风外的宫女, 她走?进来道:“更深露重,公主怎么半夜起床?”   明窈遂坐回床上, 说:“方才有点口渴了。”   宫女去给明窈倒了杯温水,明窈一口气喝完了,宫女正要?去再倒一杯,明窈阻止了她,闷闷道:“幺幺有点睡不着。”   这个?宫女是一直跟在她身边做事的,对明窈的性子?也熟悉。公主难得有这般模样的时?刻,让宫女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她垂手?利于下侧,轻声?问道:   “公主可是饿了?”   明窈摇了摇头。   宫女道:“公主觉得冷吗?”   明窈又摇了摇头。   宫女试探性道:“公主可是有什么烦恼?”   明窈想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   宫女联想到光天?化日之下进来的大?司马,顿时?明白了几分,道:“是因为什么人吗?”   明窈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想了想,道:“宫女姐姐,你嫁过人吗?”   宫女失笑:“奴婢自小在皇宫长大?,专门伺候小主,没出过宫也没嫁过人。”   明窈好奇道:“那你知道为什么要?嫁人吗?”   宫女略作思考,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或是情投意合,或是迫于家?族势力联姻……女子?嫁人各有各的可能。”   怕明窈觉得害怕,宫女又补充道:“不过公主是无需担心父命之命或是联姻,陛下舍不得公主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明窈静静地理解着她说的话。她年纪不小了,只是单纯了些,但理解这些还是很简单的,甚至能够想到更深的几层。但有个?问题她始终不明白,于是仰头看?着宫女,眸子?漆黑清亮,道:   “那……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   宫女一时?卡了壳,她也只比明窈大?了几岁,没遇到过这种问题。想了许久,她道:   “喜欢就是,你心动于他,心系于他,挂念于他。你会因他而哭、而笑,你想跟他一辈子?带在一起。”   明窈呆了呆,脑子?思考着这句话的意思。好似拨开?云雾般,她觉得自己跟司大?人之间好像并不是普通的关系。   就如父皇问的“心思清白”的问题,他们?之间好像并不清白。   其他人不会整日抱在一起,也不会摸身体,她也不会在其他人面前只穿里?衣里?裤,更不喜欢与其他人贴贴。   终于隐约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明窈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直到宫女道:“天?色不早了,公主早些睡吧。”   明窈这才回神,收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钻进被窝里?,道:“宫女姐姐也去休息吧。”   宫女给明窈拉紧被子?才轻声?离开?。   明窈已经做好了面对司羡元再来的准备,没想到一连几日都没碰到他。去打听了一下,司羡元居然都没有上朝。   倒是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拜访昭羽宫。   季旻坐在桌边吃着昭羽宫新?鲜的樱桃,边嚼边道:   “我哥这阵子?不来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近期别出宫。”   明窈啊了一声?,她知道季旻口中的“我哥”就是司羡元,问道:“发生?了什么?”   季旻挠挠头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好像听说北狄又开?始骚乱了,为了避嫌三皇子?也闭门不出。太子?和司大?人都去调查了,这几日不在京城。”   “好吧。”朝廷上的事情明窈也不太懂,她笨拙地道:“提醒司大?人注意安全。”   “放心,我哥怎么会有事。”   季旻又吃了个?樱桃,看?了看?周围,宫女都颔首低眉,没注意到这边,他忽然凑近,压低嗓子?问道:   “幺幺妹妹,我偷偷问一句,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明窈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哪一步?”   “就是这样,在那样……”季旻两手?比划着,一副恨君不懂的表情,“女主子?之后,发生?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现在到哪个?程度了?嗯?”   说罢他眨巴眨巴眼睛,好奇极了。   明窈实在不懂他想问什么,试着回答道:“现在司大?人经常进宫来看?幺幺。”   季旻却顿时?悟出了她的潜台词,原来司大?人已经饥渴难耐,经常进宫来让幺幺妹妹帮助他疏解!他居然这般忍不住!   季旻由衷骂道:“他真?是个?禽兽!”   明窈云里?雾里?,囫囵道:“还好吧。”   季旻一脸怜悯地看?着她,寻思皇帝早已要?发现,恐怕司大?人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吃了几颗樱桃就不多留了,提出告辞后离开?。   明窈没再等着司羡元进宫来找自己了,以为他外出繁忙定然需要?一段时?日,但没想到仅仅是三日后他就回京了,一身风尘地进了昭羽宫。   明窈有些意外:“司大?人。”   “嗯。”司羡元坐在桌边休息,道,“这几日怎么样?”   明窈:“没怎么样,挺好的。”   司羡元抬眼看?着她:“卫勘没来找你吧?”   明窈摇摇头,这几日他确实没来了。   司羡元没再问了,低头喝了口半凉的茶水,起身道:“我去向陛下禀陈述职,等会再来看?你。”   明窈道了声?好,看?着他离开?昭羽宫往前面走?去。   司羡元出宫拿了一些资料又来皇宫御书房的时?候,嘉和帝已等候多时?。   “你可算是来了。”嘉和帝淡淡看?着他,“朕看?你行程挺繁忙啊。”   司羡元淡声?道:“不及陛下日理万机。”   嘉和帝冷笑一声?,说:“去昭羽宫都不避着人了,你胆子?怎么这般大??以前朕怎么没见过你频繁往宫里?跑?”   司羡元散漫道:“宫里?有公主,自然跑的频繁。”   他这副坦然的模样让嘉和帝气出一口老血,本来想委婉敲打他一下,如今看?来须得正面警告了。   他拍了下案几,肃声?道:“司羡元,朕警告你不要?对幺幺有别的想法?,朕不会让她嫁给你。”   司羡元终于稍稍坐直了身体。他看?向嘉和帝,神色很冷淡:“陛下是想过河拆桥了?先帝异常暴毙,陛下不会忘记您与我做了什么吗?”   “这是两码事,你不要?混为一谈。”嘉和帝忍着火气道,“你是忘了你说伤了身子?的时?候我们?约定过什么了?你是不是宦官你心里?不清楚吗?”   “宦官就这么重要??”   司羡元冷嗤一声?,道:“我不可以,卫勘就可以?我与你心里?那些驸马人选区别在哪里??” 第72章   “司羡元!”   嘉和帝忍着火气拂袖而?起, “你是宦官!处在内侍之首的位置!你握着朕的朝廷里七分?大?权,如今与朕的公主频频走近是几个意思?你知?道朝中?多?少人都看着吗?”   他从屉里甩出一沓折子摔在案几上?,道:“你自己看看吧。”   司羡元眉梢微挑。这段时日他确实没再遮遮掩掩, 尤其?是在卫勘与明窈熟悉了之后。他下朝后会堂而皇之地跟明窈打招呼, 去?昭羽宫也?不再掩人耳目。   他拿起案几上的折子, 随便翻开一个。   折子洋洋洒洒写了好多?行, 词藻丰富,内容却不多?,大?意是质疑当朝大?司马为何每次下朝都会与公主走近,是否有损大?司马的威严形象。   司羡元轻扯唇角, 放在一边看下一封折子。   这个折子就写的简单多?了,只说目睹大?司马频频去?往昭羽宫, 希望陛下能够重视。   料想也?知?道后面的折子内容都大?同小异, 司羡元把折子丢开。   “看到了?”   嘉和帝重新坐了回去?,冷静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司羡元不甚在意:“这与我?跟她走得近有什么关系?”   嘉和帝额头青筋又开始跳:“你也?看到这些折子了, 就任由?他们议论?”   “议论就议论呗。”司羡元勾唇道,“我?又不在乎。”   嘉和帝猛一拍案几:“但是朕的女儿名声就被你耽误了!”   司羡元不紧不慢道:“那假若幺幺与我?两情相悦呢。”   “你!”   嘉和帝又要气得吹胡子, 想骂孽障又觉得有损威严,嘴唇开合半晌最终道:“去?去?去?!别在这里待着!朕觉得碍眼?。”   司羡元现在心情尚可, 不与他计较,把禀陈述职的资料放下就道了声告辞, 起身离开。   嘉和帝瞪着他离开的方向, 气不过又把桌上?的折子扫到地上?,眼?不见心为净。   明窈听闻父皇和大?司马争吵的事情已经是傍晚了, 她还没来得及问宫女发生了什么,司羡元就堂而?皇之从昭羽宫大?门?进?来。   明窈瞪着他道:“听闻你们吵架了?你不是去?述职了吗。”   “一点小吵。述完了。”司羡元自然而?然地拉着她往内寝走, 丝毫不避讳旁人,进?了屋子之后道:“你猜猜他方才对我?说了什么。”   明窈望着他的眸子,思及自己做过的梦,莫名感到不自然。她移开目光咕哝道:“你干嘛还卖关子。”   司羡元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脑袋掰正,看着她说:“方才你父皇说朝中?有人谏言批判我?,你说该怎么办。”   明窈道:“为什么要批判你呀。”   司羡元低眸卷起她耳边的黑发,绕在手指上?缠啊缠,道:“因为我?与你走得近,碍你的名声。”   明窈啊了一声,有些没懂这里面的逻辑:“这个很重要吗?”   司羡元漫不经心道:“你觉得重要就很重要。”   明窈仔细想了想,说:“幺幺觉得不重要。”   司羡元唇边露出几分?笑意,道:“正好。我?也?觉得不重要。”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桃花般旖丽精致的面容上?,道:“幺幺,他们还说我?对你心怀不轨,怎么办。”   这个问题把明窈问懵了,明窈没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想起那个梦。梦里她面色潮|红地在他身下嘤咛,跟小书上?跟宦官对食的宫女表情很像。   心怀不轨……是这个心怀不轨吗?他跟她的关系确实不是太单纯。   明窈莫名觉得双颊发烫,她忘记遮掩表情,而?司羡元又是很擅长捕捉微表情的人。他轻轻挑眉,摸着她的面颊道:   “幺幺,你怎么脸红了。”   嫌少见到她这样的表情,他很敏锐,紧接着问:“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   明窈回神,她不擅长撒谎,支支吾吾道:“你看错了。”   司羡元盯着她的表情,明窈被他看得无处隐藏,撇开脸不理他。索性司羡元并没有追问,而?是看了眼?窗外?昏黄的天?色,若有所?思道:“天?色不早了。”   “他们都说我?们走得近,那我?们不妨再走近一点……”司羡元嘴唇凑近她的耳朵,嗓音低哑道,“今晚我?能留宿吗?小公主。”   一个时辰后。   明窈告诉众位宫人司羡元已经走了,而?她自己则偷偷摸摸把用完的晚膳端出内寝的时候,她再次回来就看到司羡元大?摇大?摆地坐在案几边,翻看着她平时看的书册。   明窈撅嘴道:“你怎么这般享受。”   司羡元道:“以前你住我?司府里你不也?很享受。”   明窈道:“但是你以前天?天?想赶走幺幺。”   司羡元不置可否,他确实有一阵子想赶走她。他略过这个话题,看向四周道:“哪里能沐浴?”   明窈指向侧间,那边是净室。   司羡元点点头往那边走去?。   明窈看他的架势当真是要留宿,顿觉脑袋大?,说:“可是这里没有你的衣裳穿。”   “没事,我?不换衣。”司羡元说罢就进?了净室。   明窈早在用晚膳前就沐浴过了,但看司羡元去?沐浴了她也?决定去?沐浴,正好净室里有两个浴桶,看到司羡元进?去?,她喊宫人备了热水进?来。   等宫人离开,明窈把热水放在净室门?口,敲了敲门?。司羡元声音从里面传来,说他用不到。   明窈只好自己拿去?用。   等她沐浴收拾好,司羡元已经在床榻边坐着了。天?色已经黑了,他显然今晚不打算走了。明窈走过去?,站在他旁边闻到熟悉的味道。忽然感到一阵忐忑,她停住脚步不动了。   他放下手里的书,慢慢抬起头来。   明窈被他无声看着,落在他浅珀褐色的眼?瞳里。殿内点燃了烛灯,大?抵是方才司羡元点的。他的侧影映在墙壁上?微微晃动,目光从烛灯里锁着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带着晦暗的侵略性。   她总觉得自己像被盯上?的小兽,被困在巨兽的爪牙之下。   司羡元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他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动作?很轻,像是对待宝物。他说:“今天?你父皇说我?们不能走太近,我?说我?们两情相悦。”   他这话说得突然,明窈还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随即,他就把她拉了过来,放在床榻上?。他慢慢撑在她身上?,长发散了下来。他在上?方盯着她,晦暗道:   “幺幺,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明窈已经懵了,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囫囵偏开头道:“幺幺不舒服!幺幺要起来。”   “我?知?道你听得懂。”   司羡元抚摸着她柔软的脸颊,笑道:“其?实你现在什么都懂了,就是不愿意仔细去?想。你把我?当什么?你养父?你养叔?还是你养兄?”   明窈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快了。她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有点慌乱,道:   “养、养兄,大?人是幺幺最好的哥哥。”   司羡元道:“你会跟养兄一起睡觉,一起沐浴,一起不穿衣裳?”   他又笑,声音很低很哑,缓慢道:“幺幺,你觉得呢?”   明窈这才注意到他的衣裳没有穿好,胸前一大?片裸|露,连他背上?隐约的刀疤都露出了一角。   她一不留神看了几眼?。   司羡元的胸膛很漂亮,是有肌肉的漂亮,薄薄的肌理线条分?明,流畅自然,一直到腰腹处。他的身躯看起来也?很有力,是能轻而?易举抱起来她的体型,她以前也?试过,他抱起她很轻松。   明窈眼?睛涌上?几分?雾气,微红色,潋滟着一片泪光,雾蒙蒙的。瞧这很可怜,也?很好欺负。   司羡元轻轻撷去?她眼?角的泪珠,温柔道:“说话啊,幺幺。”   明窈似懂非懂地啊了一声。   司羡元眼?尾似勾非勾的,唇边带着薄笑:“没想清楚吗,公主。”   “我?们……”明窈眼?神有些迷乱,想挣扎的力气也?消失殆尽,她慢慢道:“幺幺有点想跟司大?人永远在一起。”   司羡元呼吸有点重,他微微低下头,问:“怎么永远在一起。”   明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蓦地想起一首诗,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司羡元有点笑不出来了,她在这里用这般引人欺负的表情说着这般的话,让他口中?一阵发渴。他低头紧紧盯着她,保持着理智,道:   “幺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明窈清醒几分?,她感觉脸颊有点热,小声说:“就是可以亲亲抱抱和对食的意思呀。”   烛灯昏暗,照不清两个人的表情。   明窈眼?睛有些潮湿,但眸子是清亮的。司羡元看着她微微发红的杏仁眼?,目光往下,落在她花瓣一般红润的嘴唇上?。   他喉头一动,微微低下头。   而?后,在她迷茫惊怯的眸子中?。   半亲半咬地含住了她饱满殷红的嘴唇。 第73章   咬住的一瞬间。   像是吃了一口柔软饱满的汁水豆腐, 清甜的,带着她身上独有的香甜的蜜味。可她口中分明没有糖,仿佛这种口感是他臆想出来的。   明窈蜷缩起脚趾头, 白皙圆润的脚趾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她从没有过这样?的亲昵的体验, 脑海里有一点点的空白, 迷茫眼睛半睁地望着他。   司羡元微微抬了抬头,下一秒,嘴唇又贴上去。这是一种很奇妙的触感,他从未感受过。但仿佛他以前就在脑海里模拟过, 因?此动作不?显生?疏。   他吮舐着,齿舌在她唇瓣周边游移, 却如同饮鸠止渴。   夜色烛火本就昏暗。   陌生?的感觉, 让人很难思考太多。   明窈眨了眨眼?睛,望着上方近在咫尺的脸,感受到呼吸喷洒在自?己面庞上。她没有思考的余力, 像是顺应本能,也像是在学他的动作。   她微微张开口, 伸出了舌头。   湿润的,温热的。   一时间皮肤颤栗起无?数毛孔。   司羡元身子稍僵, 动作停顿一瞬。他微微抬头看?向她,喉结滑动了下, 眸光里是化不?开的浓色。   他手掌在她腰腹处停下, 微微往衣裳里探了探,但又没过分深入。看?着她的表情, 克制思考能不?能进?一步动作。   以往他只隔着衣服逗过她几次,却从动真格。但他心有贪念, 他自?己知晓,也不?想掩饰。他忍耐了足够久。   而他偏偏不?是喜欢忍耐的人。   他掌心有点凉,让明窈清醒几分。   她睁开眼?睛,红红眼?圈湿漉漉地望着他,像带着钩子。没了那股娇矜的小脾气,她软和的像一只无?害温顺的小动物,娇声娇气地喊道:   “要亲亲。”   许是因?为懂的比司羡元要少,她在这方面反而比他更坦诚。初尝亲亲的滋味,她一下子就发觉了比抱抱更有趣的事情。   司羡元没动,幽深低沉地看?着她。   明窈双手双脚抱着他。他们离得很近,他就在上方伏着。她黏黏糊糊地蹭了蹭他的侧脸,双手顺势勾住他的脖颈。   她以前也会这样?做,现在这般不?过是更顺手了。   司羡元在她勾着的双臂之下微微低了低头。她完全不?知道,可?他知道他在忍着,而他以后还要忍很长一段时间。他哑声说:   “今天只能有这些亲亲。”   “不?要。”   明窈撒娇卖乖,她磨人功夫向来厉害,一小会的功夫两条腿在他腰上缠成树袋熊。柔软的身子贴上来,她尝到了甜头,说:   “要昭昭的舌舌。”   她尝出来了,刚刚司羡元用舌头亲亲的。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司羡元有点困难地把她的手脚扒拉下来,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暂时还没什么问题,他又瞥了眼?锦裤,幸好沐浴之后都穿上来了,也没有什么端倪。他低头敷衍地在她唇间碰了碰,警告道:   “可?以了,今晚到此为止。你年?纪小,不?可?贪|欢。”   明窈哦了一声,她很好说话,答应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是司羡元随口说来哄她的。   明窈身上只穿了里衣里裤,被哄得开心,她也愿意?让司羡元开心一下。她顺势躺下来,乌发散在帛枕上,把他的大手拉过来,软声道:   “幺幺给昭昭摸一摸。”   她不?知道他想摸哪里,但她现在哪里都愿意?让他碰一碰。   看?着她乖巧娇憨的样?子,司羡元重?重?呼吸一口气,他收了手略带强硬道:   “该歇下了,不?许再胡闹。”   “好吧。”   明明刚才他还想摸来着。   明窈躺在一边,把身边的位子留给他。没有她的允许,宫女?半夜不?会进?来,她小声说:“今晚幺幺让宫女?姐姐不?用守夜,你放心睡觉吧。”   司羡元扯开腰封,脱下外袍,随口道:“偷|情?”   明窈饶为认真地点头:“嗯!”   “……”   司羡元弹了下她的脑袋,“嗯什么嗯,赶紧睡觉。”   他把外袍仍在旁边案几上,掌风打灭烛火,躺了下来。   屋子陷入一片漆黑的安静,唯有窗外的寥寥月色照亮一隅。   明窈咕噜噜朝他身侧滚过去,双手双脚并用往他身上爬。   司羡元抬手把她阻挡在身侧的,偏头在夜色里淡淡看?她:“干什么呢。”   明窈乖乖说:“幺幺想抱着司大人一起睡。”   司羡元难得没有松口:“不?许。”   明窈怏怏睡了回去,过了会,她又磨磨蹭蹭地挪过来,离他很近。她侧头,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说:   “司大人今晚为什么不?脱裤子呀。”   以往司羡元也穿过里衣里裤的,明窈也不?是没看?过。   司羡元半闭着眼?睛道:“今晚不?想脱。”   明窈迷茫道:“啊?为什么呀?”   司羡元伸出手,捏了下她柔软的侧脸:“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明窈不?爱刨根问底,哦了一声又缩回被窝里了。躺了一会她又不?老?实,窸窸窣窣地蹭过去,往他身上摸去。   司羡元猛地捉住她锦被里作乱的手,睁开眼?睛,侧头沙哑道:“你在做什么。”   明窈诚实道:“幺幺想抱抱。”   司羡元看?了她一会,没动。晦暗里明窈看?不?清他的面色,只觉得他看?了自?己很久。察觉到司羡元的不?应允,明窈刚想说算了,司羡元就拉开锦被,道:   “过来。”   明窈眼?眸蓦地一亮,蹭过去被抱了个满怀。   司羡元低头看?着怀里乌黑的发顶,道:“现在能睡了?”   明窈点着小脑袋,窝在他怀里小声说:“昭昭,你身上好硬呀。”   司羡元没吭气,闭上眼?睛。   明窈还在小声自?言自?语:“昭昭你身上怎么这么硬。”   司羡元忍无?可?忍地拍了下她的屁股:“睡觉。”   “哦。”   明窈终于老?实了,乖乖闭上眼?睛。   大概是闹腾够了,她很快就睡着了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奇留六捂灵八爸二捂,呼吸绵长起伏。倒是司羡元虽然闭着眼?睛,思绪却清醒。等她睡着有一会,他体内气息的波动才慢慢冷却下来。   他半睁开眼?睛,看?着她精致温软的睡颜,轻轻弹了下她的脑袋。   她睡熟了,眉头都没皱一下。   自?然也没看?到当朝冷漠无?情的大司马低垂的视线里会流露出这般纵容和宠爱。   他低低道:“明窈,你就是个妖精。”   半夜三更,飘散在屋子里。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冬寒料峭,晨光熹微。   明窈迷糊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想起,昨晚司羡元来留宿了。   然后……   他亲了亲她。   她也亲了亲他。   她要抱他。   她抓着他的脖子睡着了。   明窈挠了挠头发,睡眼?惺忪地下了床。洗漱收拾妥当之后,刚好到下朝的时间。   宫女?敲了敲门,明窈让她进?来。宫女?端着早膳道:   “公主?,今日早膳喝山药鸡丝粥。”   明窈找了个借口:“幺幺跟父皇一起用膳,你先把早膳热着吧。”   宫女?不?疑有他,端着早膳出去了。   冬日的早晨很冷,明窈抱了个汤婆子,提起裙摆往金銮殿走去。   她来的很巧,赶到的时候司羡元刚好走到台阶下。她没再走近,站在无?人处远远地等着。   司羡元若有所察地瞥过来一眼?,像是看?到了她。   他侧眸对身边的官员说了两句,抬步往这边走来。   远处的官员看?不?到明窈,只知道大司马突然朝着无?人之处过去了。他奇怪地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离开了。   司羡元走到明窈所在的拐角,这里官员们一般不?会轻易过来,是个隐蔽的地方。明窈刚要朝他走过去,前方就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行礼道:“公主?。”   明窈微微颔首,疑惑道:“卫公子?”   卫勘笑了笑,他抬了抬手给明窈看?手里的一沓东西,示意?自?己是来找陛下的。他看?了眼?司羡元,道:“大司马脖子上为何有一块红色印记?”   明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司羡元脖颈上有一块像是被挠也是被挖的红印子,看?位置和大小,正是她昨晚勾着他的脖子留下的。   司羡元抬了抬眼?眸,淡淡瞥了眼?明窈。   明窈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   司羡元淡淡道:“被蚊子咬了,不?劳烦卫公子关心。”   “冬日为何会有蚊子。”   卫勘似有疑惑,但他也只随口这般一说,拱手告辞离开。   司羡元握了下明窈的手,道:“冷不?冷?”   “不?冷。”明窈提起汤婆子给他看?。   “这几日下朝你先别过来了。”他微微抬眼?看?向卫勘离开的方向,“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忘了做。”   明窈哦了一声:“好吧。你要做什么。”   司羡元视线未动,神情有些幽冷,道:   “查一查某个人究竟是何时进?京的。”   他知道卫勘早已在三皇子手下当幕僚,也跟着嘉和帝做了些朝务,定?居京城定?然不?是这两年?的事情。   但到底多少年?前,是哪一年?,他竟然至今都不?清楚。 第74章   对于司羡元要查的人和事?, 明窈向?来不多问。   她知道他们在帮自己调查当时失踪的原委,这件事?情经过了太多年?,本就不好查, 涉及一些不相干的人是再不正?常不过的。   只是好像莫名其妙开始了“偷|情”的生活。   进入隆冬, 司羡元于她在宫里的接触变得坦荡起来, 但公共场合之下也仅限于发?乎情止乎礼, 而他开始经常留宿在昭羽宫却是谁都不知晓的。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当司羡元再次以朝务太晚为由半夜出现在昭羽宫的时候,明窈已经习惯了。   熟练地糖塞好宫人在屋子里备好晚膳后,明窈发?现司羡元非常熟练,已经自己备了一套换洗的衣裤。   明窈捧着粥碗瞪圆了眼睛:“你?、你?是打算长居?”   “倒也不是。”司羡元淡然把衣裤放在明窈的棕木雕花橱柜里, 说,“我放这里了, 记得上锁。宫人若是看到?了我可不负责。”   “你?!”   明窈简直说不出话来, 她头一次发?现司羡元身上还?带着无赖的性子。她气闷地不再想它,道?:“你?用膳了吗。”   “刚用过了。”   话虽这么说,司羡元还?是拿起银箸添了碗饭。以前在司府就是这样, 他习惯陪她一起用晚膳。   上一次没敢问,明窈这次胆子大了起来。她往嘴里塞藕片, 腮帮子鼓起,含糊不清道?:“司大人, 你?怎么突然要留宿了呀。”   司羡元抬眼瞥她一眼,淡淡道?:“想留就留了。”   明窈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她咽下藕片, 又问:“那你?干嘛亲幺幺呀。”   司羡元咀咽的动作停下来,眉梢轻挑道?:“想亲便亲了, 怎么了?”   明窈更不满意这个回答,她不再吃了, 啪的一下放下了银箸,粉腮气鼓鼓的,闹小性子的样子。   司羡元似笑非笑道?:“你?想听?什么?”   明窈轻哼一声?撇过脸去。   司羡元饶有?趣味地说:“难道?你?想听?我说……我喜欢你?这种话?”   明窈飞快地觑了他一眼。   她曾经看小话本,两个人亲了之后都是要互通心?意的。怎么司羡元没有?这个步骤。   难不成昨日都是她臆想出来的?司羡元亲她只是因为好玩……   明窈一时陷入纠结的思考,细细的眉头轻轻皱着。   抬起头看到?司羡元闲散用膳的模样,她顿时来气,娇横道?:“幺幺才没有?!幺幺一点都不喜欢你?了!”   说罢她就低头扒饭,只是雪腮染粉瞧着不像是不介意了。司羡元忍着笑,忽然起身半倾,微微垂下头。   在小姑娘扒饭一鼓一鼓的腮颊上面用唇舌亲舐了一下。   明窈倏地抬头,愣愣地睁大眼睛。   “我司昭确实很喜欢你?。”   司羡元说得云淡风轻,明窈却陷入茫然里。她甚少从他口中听?过好听?的话,那这是……   像是看穿了明窈的疑惑,司羡元淡淡道?:“情话。喜欢吗?”   明窈立马点头,唇边漾出明媚的笑窝来。   “那你?喜欢司昭这个人吗。”   司羡元忽然说,但更像是随口一问。他没有?等待答案,看她吃的差不多了道?:“去沐浴吧。”   明窈顺应地嗯了一声?,她提前让宫人备好了热水,净室浴桶的热水都是满的。净室里有?银丝炭,热水怎么放都不凉。   她现在被哄得很开?心?,碗筷一放,扑过去抱住他的腰身:   “昭昭,一起。”   “一起什么一起。”   司羡元捏着她的衣领把她拎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动作一停,低眸暗声?道?:“一起么……也行。”   明窈没察觉异常,黏黏糊糊地树袋熊抱着他一路走到?净室里。   净室里热水蒸笼,直到?司羡元拿来衣裤关上门,脱下腰封、锦袍、墨靴的时候,明窈才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明窈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应该回避,但思及以前他们在司府也躺在一个床上过,她就直勾勾地盯着他。   司羡元衣裳褪的不快,像是在等她,他微微抬眼挑眉,眼神询问明窈愣着干什么。   明窈迟钝地感觉到?几分害臊。司羡元已经脱掉了所有?的上衣,露出肩背上长长的一道?疤痕。   刀疤附近还?有?很多小伤疤,明窈没来得及仔细看,就发?现他已经开?始脱裤子了。   他的动作仍然很慢,像是在等她。   明窈睁着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她一直都有?几分好奇,“阴丸”和“阳根”司羡元到?底是都没有?还?是有?个“阳根”。但看着司羡元缓慢的动作,她还?是忍不住移开?了目光,囫囵说了句先出去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净室外面走。   司羡元扔掉裤子,几乎赤|身站在净室地板上。他向?来坦荡,如果明窈现在回头,她能看到?他的身体,只穿了亵|裤,而他也不会遮掩。亵|裤是微微顶起来的,他有?点欲|望。   不过也幸好她没有?看,所以他才能平静地询问她。   他声?音暗暗喊着几分沙哑,道?:“幺幺不要一起洗了?”   明窈啪嗒啪嗒跑向?门口,心?跳莫名其妙地慌乱,摇头像拨浪鼓:“不要不要了。”   他道?:“不回头看看?”   明窈更是用力摇头,听?到?身后有?窸窣声?音响起,她慌忙把门打开?一条缝钻了出去。   等背后的净室里传来水声?,明窈才敢偷偷回头看。   她安静了一会,思索着方才的事?情。莫名地,在只有?隐约沐浴水声?响起的屋子里,她又有?点后悔。   明窈觉得,早知道?她应该回头看一眼的。   那样她就能知道?司大人的身体是什么模样了。   她不乐意做伺候的活,但如果她哪日心?情开?心?的话,像对食宫女那般让他也疏解舒服一些也不是不行。   只是她什么都还?不知道?。   谁伺候谁,又从何谈起。   明窈不是喜欢苦恼的性格,她很快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抱着藕粉色里衣里裤和白绒毛寝衣进了另一个净室。   她洗完头发?才沐浴完毕,出来的时候司羡元正?躺在内寝屋子的床榻上翻她的话本,看起来已经洗完有?一会了。   明窈啪嗒啪嗒走过去,头发?湿哒哒的,坐在他旁边。   司羡元扔给她一条巾帕,看样子是早已给她备好的,明窈拿过来擦头发?。他低眸看着话本,指了指道?:“你?看的这是什么。”   明窈从巾帕和头发?里冒出一个脑袋,探头看了一眼,说:“话本。”   司羡元:“讲什么的。”   明窈:“爱情故事?。”   司羡元:“说来听?听?。”   明窈:“才子高中状元,佳人等着他来娶亲。”   司羡元显然已经看完了,他合上话本为她:“然后呢?”   明窈努力思考:“才子是杀父仇人,佳人是弑母仇人。才子复仇,佳人也复仇,杀完人他们就一起被拉去牢狱了。”   司羡元平静地看着她:“这就是你?看的爱情话本故事??”   明窈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司羡元嗯了一声?,接受了她的说法。   他垂眼把话本扔开?,拿出下一本,骨节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问:“那这本呢。”   明窈:“小姐落水,书生救人了。”   司羡元:“然后呢?”   明窈:“一起投井了,成了著名悬案。”   司羡元拿出第三本,淡淡道?:“这本讲了什么?”   明窈:“世家子弟查案去追查一个青楼女子,两人一见钟情。”   司羡元:“继续。”   明窈终于有?几分心?虚,声?音愈小:“没能结为夫妻,他们一起犯了桩大案,成为阴间?讨命冤魂,在地府经久不散。”   司羡元把三本话本扔到?一边,平静地看着她:“明窈。”   明窈期期艾艾地诶了一声?。   司羡元:“在我下次来你?这里拜访之前,请你?把这种话本扔到?我看不到?的地方。”   明窈小鸡啄米地点点头。   她蹭蹭地爬上床塌,伸手抱着他。   忽而想到?了什么,她问:“昭昭,你?的伤疤是怎么来的。”   司羡元侧眸看了下肩膀,淡淡道?:“小时候去南藩那边伤的。”   “哦。”这一句话就盖过了很多,明窈不再追问,想了想道?:“幺幺给你?吹吹。”   她装模作样地嘟嘴吹了两下。   司羡元觉得好笑,道?:“擦完头发?赶紧睡觉了。”   “好。”明窈努力把长长的头发?擦干净。屋子里有?炭火,她嫌热,把毛绒绒的寝衣脱掉了,只剩一层单薄衣裤。   她侧着身子,衣料透薄,优美薄削的背上纤瘦的蝴蝶骨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开?合,胸前起伏的弧度在衣襟下面藏着,犹如水蜜桃儿,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司羡元撑着下颌看了一眼,道?:“为什么穿的这么少。”   明窈:“热。”   司羡元伸出手,从后探入她的衣裳,她偏头看了看他,并未反抗。他喉结微微一动,如愿以偿地摸到?那块蝴蝶骨。   柔软细腻,骨肉匀称。   真是不想松手。   司羡元把她搂到?怀里来,手掌慢慢往前。即将?触摸到?什么,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地方。   明窈吓了一跳,身子微微瑟缩。但她没有?反抗,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伏在他怀里望着他。   察觉到?怀里人儿的僵硬,他蜷了蜷,最终在抵达峰尖之前撤了手,转而摸了一把她的发?顶。明窈的头发?很快就干了,他收了手,哑声?说:   “盖上被子,睡觉。”   说罢他就自顾自给她把散乱的衣裳穿好,掌风打灭烛火,让屋子陷入一片黑暗里。   几乎不给她反应的时间?。   明窈乖乖巧巧地躺在他身侧。他呼吸很均匀,闭着眼睛,像是准备睡了。明窈微微凑过去,看着他在夜色里晦暗不明的轮廓,忽然地小声?说:   “你?是想摸摸这里吗?”   说罢她伸出柔软的手,拉过来司羡元放在两侧的手掌,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膛。   对明窈来说这里没什么特别的,没有?人触及过这片领域,她只知道?这是两坨很圆润的肉肉。   司羡元蓦地睁开?眼,瑞凤眼低沉看着她,收回手哑声?道?:“不行。”   明窈不解地啊了一声?。   司羡元却没再解释,把她搂入怀里闭上眼睛。   既然这样,明窈也没追问,拱拱蹭蹭地往他怀里贴。   虽然他骨肉很硬,抱起来并不舒服,但她总觉得趴在他身上很有?安全感。这是一种区别于任何人的,被宠爱甚至是被无条件偏爱的港湾。   司羡元喉结微微滚动,闭着眼,摸着她的脑袋贴向?心?口处。   明窈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瓮声?瓮气的:“昭昭,为什么你?身上这么硬啊。”   司羡元手掌微微用力,忍耐着尽量平静道?:“练武练的。”   明窈的小手有?点不老实,在被窝里摸来摸去。   司羡元猛地捉住她作乱的手,微微睁开?眼道?:“你?在做什么。”   明窈在夜色里漆亮地望着他,鼻尖凑的很近,诚实地用气音说:“幺幺想摸一摸。”   司羡元低眸,忍了几秒,还?是问道?:“想摸哪里。”   明窈大着胆子:“胸膛,腰背,腿。”   顿了几秒。   她窸窸窣窣地凑近,小声?说:“还?有?昭昭的那个地方。”   司羡元有?一瞬间?没听?懂。   但他下一秒听?懂了。   司羡元很少有?头脑空白一瞬的时刻。   但现在起码算是一次。   他只觉得明窈胆子很大。   她以前胆子就很大,还?娇矜,什么都敢做。   现在她更是得寸进尺了,连宦官的那个部位都敢好奇。   司羡元把她的两只手禁锢住,瑞凤眼低垂看向?她:“睡觉。”   明窈有?点失落,小小声?问:“好不好?”   司羡元额筋跳了跳,冷漠道?:“不行。”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容商量,明窈懂得适可而止,脑袋左拱右拱寻了个合适的位置,闭上眼睛慢慢睡去。   等她睡着,司羡元才慢慢卸去手中力气,看着她的睡颜。   明窈的睡容很安详,宛如初生纯粹的小鹿,睫毛很长很纤密,眼尾微微上翘如钩子般,多了几分清冷和狡黠。她其实不是很软糯的长相,清冷的五官加上娇养出来的贵气让她看上去很容易显得难以亲近。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对于她不熟悉的外人,她其实不怎么容易亲近。   但这样复杂的人脾性却这般纯粹,窝在他怀里毫无防备。她一点都不会提防他会不会深夜占她便宜。   司羡元慢慢闭上眼睛。   她是他养大的,他原本也没想过下手,可是怀里的小兔儿一日日长大,她好乖。   她让人忍不住想要掠夺,想占有?。   古人云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也确实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栽跟头了去。 第75章   司羡元照例是早早便走了。   明窈醒后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先是惺忪一会,清醒后就?下了床去把橱柜里司羡元留下的衣物拿出来。这是他昨夜换下来的寝衣,衣裳倒是很正常的衣裳, 但她这里出现男人的寝衣就有点不对劲。   而且她得想个法子洗了它, 她自己又没洗过?衣裳, 让宫女帮忙又要露馅。   明窈蹲在地上好一阵儿苦恼。   她看着这件寝衣, 莫名有种?偷藏情人的感觉,不能被外?人瞧见。正心虚着,屋子的门被敲响。   宫女在门外?道:“公主可醒了?”   明窈忽然有了主意,道:“醒了, 你进来吧。”   宫女走进来,欲要为明窈宽衣, 忽而看到?她蹲在一堆衣裳面前, 疑惑道:“公主,那是……”   明窈拿出来寝衣,大大方方道:“上回季旻在这儿歇着留了件衣裳, 你拿去让昭羽宫的内侍给他洗了吧。”   宫女一时没想起来季旻哪次来落下了衣裳,但她不会质疑公主的命令, 接了衣裳道:“是。公主可急用?”   明窈想了想,道:“洗好就?送过?来吧, 找等有机会还给他。”   宫女应是。   解决了一桩心事,明窈顿时放松下来, 懒懒被伺候着穿衣洗漱。宫女看她这副怠懒的模样有点忍俊不禁, 道:   “公主昨晚是一夜做梦?怎的这般困乏。等会还要去跟陛下用午膳呢。”   昨晚没做梦,倒是跟司羡元闹了半天。明窈打了个哈欠, 听到?后半句后睁开眼睛,茫然道:   “用膳?”   “是呀。”宫女伺候她穿好衣裳, “昨晚就?跟公主说过?了,公主不记得了吗?”   明窈压根不记得这件事,要不然她也不可能睡到?日上三竿。她急忙去洗漱,宫女端来早膳。   这个时间已经?快该用午膳了,明窈随便吃了几个春卷就?披上狐裘斗篷往养心殿去了。   养心殿里很暖和,烧着暖融融的地龙、   明窈到?达的时候嘉和帝正在看奏折,看到?明窈来了之后随手把奏折放在一边,道:“幺幺过?来坐,朕今日给你准备了糖醋排骨。”   明窈听话地就?坐,乖巧道:“父皇怎么喊幺幺用膳了。”   嘉和帝给她一双银箸,坐下来道:“主要是想你了。顺便还有一事,朕调查明府已经?有了一点眉目,正好与?你说说。”   原来是正事。明窈接了银箸,等着嘉和帝先动筷自己才动筷,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碗里,就?听嘉和帝道:   “你可曾知晓明府里曾有一贾姓仆从?”   明窈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她以前拘着住在小?院里,看的不过?是一亩三分地,府里下人接触的不多。贾姓她知道,但府里贾姓仆从有很多,大多数都是家生子,明窈分辨不出来每个人。   明窈如实相告。   嘉和帝给她夹了一块毛尖鹿肉,道:“朕的隐卫探来消息,明府入狱之后很多仆从都死了,但查到?一个贾姓仆从没有入狱,而是几经?波折转卖出了京城给其他家族里继续当仆从。他以前是干伙食的。”   经?他这么一说,明窈想起来一件事,道:“以前小?厨房的厨子就?姓贾。”   她记得那是个圆圆脸笑眯眯的叔叔,在明府当了很久的下人,是为数不多会照顾自己的。婢女还经?常从他那里拿小?糕点给明窈开小?灶。   嘉和帝道:“朕已经?在让人追查他了。一个仆从能辗转出京还活得好好的本就?有古怪,他与?寒毒脱不了关?系。”   明窈怔怔地吃了口排骨。她有点无法接受这件事,那个圆圆脸的叔叔做的小?糕点明明那么好吃。   但既然父皇这么说,那定然就?是查到?了什么,明窈没有追问,沉默埋头吃起了饭。   “话说起来,近日你与?司羡元的来往不远不近,保持的颇好。”   嘉和帝有点欣慰,道又给明窈夹了一碗的膳食,道:“你能平安长大嫁个如意郎君朕就?满足了,你母后当年?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顺遂幸福。”   明窈把头埋进饭碗里,囫囵应了一声嗯,掩盖住脸上的心虚。她与?司羡元的距离一点没远,反而更近了,都到?嘴唇对嘴唇了。   但明窈暂时还不想让嘉和帝知道,嘉和帝不喜欢司大人,等调查失踪一事尘埃落定后,明窈打算再跟嘉和帝慢慢说。   “没人抢你的,你慢慢吃。”嘉和帝道,“这边还有,不够的话朕让厨子再给你做。”   明窈呛了一下,顺了一口气后连忙摇头。   虽说以司羡元的武功,一般情况下能够来去自如昭羽宫,但他也不是能经?常过?来的。光是明窈身?上就?有一堆事情要做。   她来皇宫有一段时间了,嘉和帝开始带着她四处走动,首要任务是认清一些皇亲国戚。   嘉和帝虽然子嗣不丰,但前几任皇帝都是枝繁叶茂的类型,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很近的,皇室亲戚也不少,有些长辈亲缘已经?很远了,但辈分在哪里,明窈要一一去见面。   见完皇亲国戚,明窈还要去补一些皇室子嗣的礼仪课。   虽说她的礼仪基本上无可挑剔,但毕竟不是正统皇室学习出身?,传出去容易落人话柄。   这些都是繁冗的活,导致明窈经?常很晚才回来。   而司羡元自己也常常朝务缠身?,明窈难得在皇宫里跟他见几次,没抱一会司羡元就?说该回去处理朝务了。   询问他在忙什么,明窈才知隆冬之后就?是新年?国宴,今年?的国宴有她参加,定然是一项盛事,司羡元忙的脚不沾地。   邀请入宫名单还有座次都是有讲究的,司羡元摩挲着明窈的面颊,这件事情上面他还存了自己的私心。   一些高门豪族的嫡次子他都安排得离明窈的位置很远。一般嫡长子不会做驸马,但嫡次子就?不一定了,这些人里面定然有存着私心的,国宴上若是能赢得公主芳心就?相当于?半个驸马位置进了口袋。   司羡元自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想了想近日的公务,他低眸道:“今晚要处理最后一点琐事,最多明晚我就?来找你。”   明窈晃了晃他的袖子应了声好。   司羡元准备出宫离开,明窈忽又拉住他的袖子,示意他低头。司羡元微微扬眉,倾身?听她讲什么,明窈踮脚用气音小?小?声问:   “等昭昭下次来的时候,幺幺能看一看昭昭的那里吗?”   她仰着脑袋,像是有些期待。   司羡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弹了下她的脑袋说:“想得美?。”   明窈也不失落,摆摆手跟他道别。   本来司羡元没把这件事情放心上。   他知晓明窈素来胆大包天,但大概是忙昏了头,等晚上终于?安寝的时候,司羡元坐在乌螣堂床榻上,无端又想起来白日的这件事。   他擦了擦头发,随手把帨巾扔在一边,兀自冷笑一声。看来下次得警告她一下,让她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有些话说出来是要负责的,她不能总以为他什么都不敢做。   司羡元熄了烛火,上榻闭眸。近日繁忙,他未像以前那般许久才能入睡。   但睡着了梦里却不太?平。   那是一道朦胧模糊的人影,她身?子纤瘦窈窕,背对着他穿了一件纱衣。察觉到?后面有人,她微微侧了侧身?子。   比起来以前,她的身?体变得更好看了,腰肢纤细,胸前却饱满,已经?发育得很好的芳龄少女浑身?上下都仿佛带着幽香,而她于?他来说又是最可口的那一个。   司羡元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开始流动,沿着身?体奔涌。   他走过?去,把她拽了过?来。   她有些惊慌失措,杏仁眼里水漉漉的,潋滟着桃花般的粉红色。   看清是谁,她又慢慢露出笑涡,伸手抱住了他。   温香软侬,她身?上一碰就?是一个窝。   司羡元感觉有些渴。   他透过?纱衣,看着她清晰玲珑的身?子。   但又有些超出控制,好像。   司羡元听到?自己开口说:   “幺幺,给我解开腰封。”   她瞪圆了眼睛,很惊讶地望着他。   司羡元听到?自己继续说:   “解开,给你看一看。”   她好奇的,那个地方。   天色尚黑,府宅酣然。   司羡元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看到?自己仍然身?处乌螣堂里。今晚天色不好,月色没能透过?云层,显得隐晦绰绰。   回想到?这个梦。   如果继续进行下去,那么显然是个春|梦。   司羡元闭眼坐了一会,翻身?下榻,踩着黑暗径直进了净室里。   晦昧的环境里。   他冷静地,面无表情地扯开亵裤。   伸出手|指,纾|解。   他喉结动了动,心想。   虽然身?为宦官,但她还根本不知道他是个血气健全的男人。   他拥有一切对她的肮脏的,龌龊的,下|流且不堪入目的想法。 第76章   嘉和帝跟明窈说过?贾姓仆从的事情之后就没再通知过她新的消息, 想来是正在追查。   明窈去上了一天的礼仪课,上得头昏眼花,教习女官夸她学得快, 但她下了礼仪课就累极了, 傍晚回到昭羽宫就懒懒地躺着, 一步都不想动。   宫女做好了膳食给她端过?来, 今晚吃的是葱醋鸡、乳酿鱼、八宝豆腐和莲子羹,明窈终于想起司羡元说今晚会来找她的事情?,道:“先在小炉上热着吧。”   宫女把晚膳放到小炉上热着,转身退了出去。   明窈不?打算等司羡元, 她有点困顿,只想吃完沐浴睡觉。这些菜足够两个人吃的, 她怠懒地拿起?银箸自己吃了几口?, 转身就躺在床榻上赖着不?动?了。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明窈听到脚步声,她挣扎着睁开眼睛, 看到司羡元从窗子走过?来。他?瞥了眼小炉上的晚膳,道:“你?没用膳?”   明窈打了个哈欠, 翻了个身子说:“用了,幺幺不?太饿。”   司羡元本不?打算再用, 他?刚才?处理公务的时候吃过?了,但听到这话他?还?是脚步一转, 道:“过?来, 陪我用膳。”   明窈撅了撅屁股没动?弹:“不?要。”   司羡元轻啧一声,走过?来拍了下她的屁股道:“怎么今日睡得这般早。”   明窈哼哼唧唧地撒娇道:“幺幺累了。”   明窈趴了一会之后还?是没见他?把手挪开, 扭头看向他?:“幺幺给你?留了晚膳。”   她没怎么吃,那些几乎都没动?筷, 司羡元也用不?着嫌弃。   司羡元垂眸道:“我知道。我也用过?了。”   “哦。”明窈望着他?,“那你?能不?能把手拿开。”   司羡元一时没动?,他?眸子低垂看着她,目光有些幽沉,如往常很不?一样。他?道:“我这点特?权也没有?”   明窈一滞,想起?现在他?们的关系确实不?一样了,于是道:“好吧,你?有。”   屁股而已,又不?会少块肉,明窈又趴了回去,昏昏欲睡。   司羡元没占便宜太久,看到明窈有点困,他?开口?道:“去沐浴洗漱,别不?小心睡着了。”   “哦,好。”明窈应了声,却懒洋洋的不?动?。   司羡元微微挑眉:“难道要我帮你?洗?”   明窈要是在以?往定然就拒绝了,但她今日很累,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认真想了想道:“也好。”   说罢她翻了个身,朝着他?伸出双手。   她真是懒得一步都不?想动?,司羡元没与她一般计较,把她抱起?来往净室里走。他?道:“热水备了吗?”   明窈勾着他?的脖子,道:“备了。”   司羡元推门进净室,热水早已将?里面熏染得雾气蒸腾,他?把她放下来催促道:“那你?动?作快些,沐浴洗漱赶紧睡觉。白日忙什么呢,这般累。”   “学礼仪去了。”明窈打了个哈欠,略有迷茫道,“你?不?帮幺幺沐浴吗。”   她以?为司羡元会送佛送到西。   司羡元眸光微深,颇有兴致道:“你?让我帮你?洗?”   明窈瞪圆了眼睛:“你?方?才?不?是答应了吗。”   司羡元一时没说话,他?确实没跟上明窈的脑回路,没想到他?随口?一说明窈真的考虑了还?答应了,倒是让他?无言。   他?看着她,轻声道:“你?真的让我帮你?洗?”   明窈又犹豫了一瞬。在她的思维逻辑里面这件事情?明明很简单——他?们的关系这般亲近,他?伺候她沐浴怎么了。   明窈不?确定地道:“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   司羡元又没话讲了,原来她以?为他?反复确认是他?不?愿意。   他?突然道:“昨夜我做了个梦。”   明窈正在认真地脱外裳,闻言茫然地啊了一声:“什么。”   司羡元却没回答,而是把她的发饰、发髻解开,拿了她的外袍一同放在门口?雕花架子上面。他?寻了个凳子坐下来,把她放在腿上,伸手去脱她的鞋袜。   明窈立马开始犯懒,扒在他?身上任由他?出力。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浴桶里的热水已经调好了,司羡元动?作很利索。等脱到只剩一件肚兜和小裤的时候,司羡元动?作稍停,低头看着她:   “我可真脱了?”   她肌肤瓷白莹润,仿佛渡了一层釉光。热气熏笼,白嫩皮肤透着粉色,可爱极了。   明窈看着司羡元的目光一寸寸变化,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为什么他?要反复确认。她纠结地看了看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可看的,她又仰头看了看司羡元,他?眼眸里涌动?着暗色。   她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懒惰占了上风,晃了晃脚丫道:“好。”   司羡元没再问了,他?摸向她背后的系带,摩挲几秒后还?是没解,试了下温水,把明窈放进浴桶里。   明窈扒着浴桶冒出脑袋看着他?,湿漉漉的小衣服贴在身上,身上的曲线也一览无余。墨发散开,有的披在胸前,倒是遮掩了几分春|光。   看着她疑惑的模样,司羡元帮她把头发浸湿,云淡风轻道:“昨晚做了个春|梦,给你?解完衣裳的话我怕我吓到你?。”   他?态度很坦荡,提起?做春|梦也不?见羞赧,好像是多么正常的事情?。   但明窈的关注点有点偏了。她没明白为什么给自己解衣服会吓到自己,明明是她吃亏,她都没计较。   司羡元没再开口?,给她乌黑的头发抹上皂角。虽然没给明窈洗过?澡,但流程他?还?是知晓的。看那一堆东西就知道女子沐浴之麻烦,司羡元把她的头发泡沫洗去,加快了动?作。   明窈被?伺候得身子犯懒,思绪漂浮间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想问什么。她又道:“你?做春|梦……梦见了什么呀。”   司羡元动?作微顿,意味不?明地看向明窈。她身上起?伏比少女时期要明显多了,看着很好摸,比他?梦里的发育得还?好些。   他?淡淡道:“你?说呢。”   明窈感觉面颊有点热,可能是燥热的。她把身子沉入浴桶水面,小声道:“那幺幺不?问了。”   “起?来吧。”司羡元起?身试了下旁边浴桶的水温,添了些凉水进去,道,“该换水了。”   “哦。”明窈伸出手,等着他?来抱。   司羡元看了她几秒,最终还?是把她抱出来放在新的浴桶里。她身上湿漉漉滑溜溜的,被?热水蒸得很暖和,衣裳悉数贴在白皙光洁的身体上,让人很难不?多看几眼。   他?拿了香碱给她涂抹身体上,用水清洗时,忽然抬起?眸看着她,勾唇笑道:“梦见的是你?勾引我,我就让你?给我解裤子,让你?看你?想看的那个地方?长着什么。”   明窈惊讶地抬头看他?,饶是她现在也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了。他?的眼神很幽暗,像是要吃了她一样。   她急忙偏开头,欲掩弭彰地捂住身子道:   “幺幺不?看了,幺幺要沐浴安寝。”   “晚了。”   司羡元用力把她捞起?来,拿帨巾给她裹住,抱出去往床榻上走,哑声道:“我现在很想对你?做点过?分的事情?。”   明窈吓了一跳,紧紧抓着帨巾,有些紧张地看着床榻越来越近。她还?是想的太单纯了,本来以?为就是纯粹伺候她沐浴,可没想到发展到这一步。   过?分的事情?是什么……明窈被?放在床榻上陷入绵软锦被?里时,忽然走了神,心想,他?终于要对她做小书上讲的那些事情?了吗?   就像太监和宫女对食一样,她要帮他?。可太监非寻常男子,她还?不?会怎么去帮助他?。   这般私密,明窈也有点脸红了,她眼神怯生生又带着桃花色的水意,眼尾勾着翘着望向他?。   司羡元喉结动?了动?,她总是这样,用这样的可怜目光看着她。   他?恶狠狠地,手掌微微用了点力道,在衣襟里。   像是在发泄一般。   听到她一声娇滴滴的惊叫。   他?的血液在涌。   明窈双腿蹬着挣扎了下。   他?摁着她,也不?管她是否安静片刻,克制着粗鲁亲吮她的嘴唇。   她偏开头,面上潋滟着粉色,大口?呼吸着,道:“渴,口?渴。”   “你?不?是渴。”   司羡元看着她,轻轻往下,而后……试探性地,碰了碰。   她迷茫地睁着眼睛,没有反抗。   司羡元动?作微顿,而后更进一步地用了点力轻揉。   明窈嘴唇开合,喉咙发出小猫般求救的声音。   司羡元低头亲着她,瑞凤眼有点微微的红。   他?比她要老道,知晓这不?是疼,但还?是停了动?作,问道:“不?喜欢?”   明窈反应了一会才?神魂归位,懵懂道:“没有。就是……有点奇怪。”   有点刺激的感觉,还?有点舒服。   司羡元了然,他?没有很快停下来。   她渐渐地目光失了焦点,抓紧他?的手臂。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他?停了动?作。   等了几秒明窈的目光才?渐渐清醒。意识到刚才?他?在做什么,她面颊有些热,但是这件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舒服,怪不?得太监都喜欢跟宫女对食。   司羡元低眸,声音沙哑问:“什么感觉。”   明窈诚实道:“舒服,还?有点累。”   司羡元低了低头,低声道:“学会了吗。”   谁知明窈不?再听得进去他?的话了,她舒服了就开始惫懒,一副事后怠倦的模样。   他?忍得有点忍不?住,亲了亲她道:“学会了吗,幺幺。”   明窈经历着一番折腾已经累了,困意上涌,她有点想睡觉,对他?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男人频频在旁边骚扰她,还?要揪她的衣裳,明窈决定当个没良心的人,脚腕把锦被?勾了过?来搭在自己身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哼唧道:   “幺幺累,想困困。”   司羡元额筋一跳。他?把明窈翻过?来,看她半眯着眼睛的模样直接被?气笑了。他?凶狠道:“醒来,不?许睡。你?睡着了我睡什么。”   “你?睡床。”明窈迷迷糊糊的,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   司羡元道:“给你?看看你?想看的。”   明窈哼唧一声不?回话了,眼皮子直打架。   其实他?没做什么,只是在没有小裤阻隔的情?况下给她揉了揉。但奈何她今天本来就累,洗完澡又闹腾一番,清醒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司羡元沉沉盯了她半晌,偏偏现在他?哪也去不?得,身上的异样一眼就能看出来。只可惜明窈迟钝,半睡不?睡的没注意到。   他?从未有过?这般忍耐,看着明窈欲睡的模样,咬牙气笑道:   “明窈,很好。别被?我逮到机会,到时候欺负疼了你?可别求饶。”   他?直起?身给她盖上被?子,没等他?去净室,木门被?急促地敲响。明窈睡意被?打断,与司羡元一同看向木门。   宫女顾不?得太多,在外面急声喊道:“公主!陛下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第77章   明窈曾想过会被父皇发现。   却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在门外响起脚步声的时候明窈就?慌了, 急忙爬起来穿上衣裳催着司羡元从窗子?离开,司羡元一时没动,转眸看着她。   明窈这才想到, 父皇无论去哪都会带着隐卫, 任凭司羡元武功高强现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明窈定了定神, 刚想对门外等待的父皇说马上就?来?, 可谁知父皇比她想象的还要灵敏。嘉和帝最初是?没有起疑的,天色深了,女儿沐浴安寝很?正?常,可隐卫忽然现身, 迟疑地说屋内好像有陌生人的气息。   嘉和帝当即就?坐不住了,还以为又是?拐子?来?拐走他的宝贝女儿, 急急忙忙想进去, 屋子?就?被打开了。   司羡元理了理衣袍站在门口,淡淡行了个礼。   嘉和帝看到他身后跟着自己乖巧温顺的女儿,她面上有些心虚, 不敢抬头。   再看屋子?里,晚膳还在小炉上热着, 隐隐有皂角香味飘出来?。   嘉和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当即一口老血涌上喉咙口,眼前昏花了一下险些晕过去, 最后在隐卫的帮助和司羡元象征性?的搀扶之下勉强稳住身子?。他站稳后气得发抖甩开司羡元的手,指着他哆嗦道:   “你、你这个禽兽!”   司羡元难得没有开口, 在宫女震惊不解的目光中搀扶着嘉和帝走出来?, 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嘉和帝深呼吸一口气,再次甩开他的手, 冷冷道:“去御书房。”   临近安寝的夜晚,御书房的烛灯再次点燃。   明窈坐在嘉和帝身旁, 小心翼翼地看着司羡元在案几对面落座。现在她有种偷情戳破的感觉,但嘉和帝好像暂时没打算对她算账,他只冷冷看着司羡元。   她担忧地望向司羡元。   他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在嘉和帝一忍再忍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嘉和帝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冷道:“司羡元!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您知道我一直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不过这件事情确实是?我有错在先。”他稍稍顿了下,缓缓道:“我是?带着诚意?来?给陛下解释的。”   嘉和帝脸色缓和几分,但还是?隐隐阴沉,道:“行,你解释,朕要看看你能解释出个什么。”   “近日公主因为失踪之事渐渐调查出端倪而心绪不宁,陛下日理万机,自然容易忽略,但我眼里是?看着公主的,注意?到她心情低落有好一阵子?。”   他这般说着,淡淡瞥了嘉和帝一眼。   明窈在案几斜对面瞪大?了眼睛,什么叫心绪不宁,他简直胡说八道,撒谎不打腹稿。   但司羡元却只看着嘉和帝,嘉和帝在他的目光下不由迟疑,火气稍稍下去了些。他确实满心都是?查清真相,没怎么注意?过明窈的心情。   女儿当真是?心绪不宁?嘉和帝偷偷觑了眼明窈,见她躲开目光不肯多话,他心里不由地信了几分,涌上一阵内疚。   他居然连女儿心绪低落都没注意?到,真是?粗心大?意?!   嘉和帝脸色好看了些,但一想到方才两个人一同从屋子?里出来?就?忍不住来?气,压着脾气道:“然后呢?”   司羡元喝了口冷茶,淡淡道:“我不忍公主心情低落,但近期朝务繁忙,忙完一整天的事物才有空来?看望公主。陛下待我如洪水猛兽,我自然不会去触霉头。”   嘉和帝险些都要信了,脸色黑如锅底:“那?皂角味道是?什么!你看望公主看望到沐浴去了?”   司羡元并不接受他的指控,也冷冷一笑道:“臣的衣裳穿在身上好好的,公主想睡觉所以去沐浴,这有什么冲突?能做什么?”   嘉和帝气的半死:“你就?是?在狡辩!”   司羡元冷淡道:“信不信由你。”   嘉和帝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才不信幺幺沐浴而这个禽兽什么都没干,但如他所说,他衣裳穿的好好的,想来?确实是?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他最了解司羡元,此人心高?气傲,不把朝廷和天子?放在眼里,同样也不屑于撒谎。   嘉和帝稍稍压了压火气,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就?算你今日说出花来?,这事也不能轻易揭过。”   司羡元早就?有准备,淡淡点了点头。   嘉和帝道:“从今天起,你的俸禄减半,一年后看你表现再酌情恢复。你的朝务朕不管,你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但除了早朝,其他时间?进宫你都要向上报备,休要再在夜晚靠近昭羽宫。朕的女儿清清白白,你就?算想做驸马也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此事若朕再发现,司昭。”   他瞥了司羡元一眼,冷冷说:“朕不会轻饶你。”   司羡元微微蹙了下眉。对于这些惩罚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唯独进宫这一条也太过限制人身自由。   但思?及自己都是?私下里来?去,这条规矩于他来?说无甚影响,司羡元也就?不再放心上,缓声应下来?道:“没问?题。”   嘉和帝冷哼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还有你,明窈。”   嘉和帝目光一转落在明窈脸上,“朕就?当你是?被他骗了,不追究你的过错。但从今天起,你老老实实在昭羽宫反省自己。”   “知道了父皇。”   明窈老老实实地应下来?。余光瞥到司羡元又开始皱眉,她急忙给他使了个眼色。司羡元看她的眼神,片刻后还是?没有开口,明窈微微松了口气。   现在父皇正?在气头上,万事要顺着他,以后她再慢慢让父皇接受司羡元,明窈如是?想。   再一瞥过去。   却见司羡元垂下眸,捏着青瓷茶盏,不知正?在思?索着什么。   明窈被变相地禁了足。   昭羽宫的所有宫人都被嘉和帝罚了一遍,全都状如鹌鹑战战兢兢,寸步不敢离开明窈身边。锦衣玉食、琼浆玉露样样不缺,甚至比往常更奢靡地往昭羽宫送,她想出去玩也没问?题,却不准在早朝的时候接近金銮殿。   明窈知晓父皇是?气狠了,限制自由也是?一时的,只是?想让她长个记性?。那?晚是?司羡元倒也还好,假如换成别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嘉和帝限制她也是?应该的。   明窈对此也毫无办法,全盘接受下来?。   司羡元对嘉和帝坦白得也不全对,他虽然衣裳整洁完好,但他们却进行了比较私密的事情。明窈知道,司羡元是?面不改色地撒谎了。   近日司羡元也没再过来?,明窈知晓他不是?不愿意?来?,而是?来?不了。   这还是?贴身伺候的宫女姐姐给她科普的。   她把打探来?的消息悄声告诉明窈:“陛下近日给大?司马安排了许多朝务,整日整夜都处理不完,朝中人都以为大?司马又得了陛下重用,都暗地里玩笑喊他‘司辅国’,称他是?朝堂上的辅国大?人。”   明窈叹了口气,以她对父皇的了解,这怕是?想让司羡元脱不开身。   他被朝务缠住,自然没时间?来?找她。   明窈也不着急,她一边想着怎么让父皇接受司羡元,一边在昭羽宫里山珍海味地养着。乳鸽吃了,烧尾鱼吃了,蟹黄吃了,金丝油塌也吃了。   藩国进贡了几盒初雪清梅味道的香脂,还没往国库里放就?送来?昭羽宫,明窈用香脂膏养了一遍身子?,吃得好睡得好,整个人珠圆玉润粉嫩晶莹的,小脸都圆嘟嘟了一圈。   国宴也要来?了,钦天监说京城这边会有初雪要下。明窈很?期待,整日无事可做,便让宫女寻来?朱红的狐裘做了一身斗篷,准备到时候穿给司羡元看看。   不管怎样,皇宫国宴他们肯定能见面的。   明窈就?这般等着,听闻朝中闲下来?了,也没见司羡元来?。   这边嘉和帝解了她的软禁,到底心疼闺女,舍不得拘着。明窈能随意?进出皇宫了,冬日的京城自有一派风景,以前住在宫外倒不常出门,如今住在皇宫,她倒是?常常想出宫看看。   可是?明窈都等了好几日,司羡元还是?没有来?昭羽宫找她。   难不成他还是?不允许进宫探望?   明窈正?疑惑,谁知嘉和帝来?看望她,暗地里打听司羡元私下里有没有来?。明窈摇摇头说没有,嘉和帝面上有了几分诧异,自言自语道:   “他倒是?老实了。”   送走嘉和帝,明窈就?开始心不在焉了。她不那?么迟钝了,父皇的表现让她意?识到一件事——解了自己的软禁之后,父皇也放松了司羡元进宫的限制。他再讨厌司羡元居心叵测地接近女儿,也不至于这般强势地棒打鸳鸯。   那?么就?是?说,是?司羡元自己没进宫找她。   明窈咬住嘴唇,闷闷不乐地趴在床榻上。   司府的动静,不止明窈和嘉和帝在盯着,朝中的群臣也在盯着。作为养过公主的司府,司羡元对于公主的态度一直都是?京城百官密切观察着的。   这阵子?两人不再见面,不少官员就?发现了问?题,恐怕是?陛下在阻止。   随着国宴来?临,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司马仍然毫无动静,不少盯着司府的人都开始疑惑了。   难不成……不是?陛下在阻止,而是?大?司马与公主吵架了?   还是?说……大?司马对公主腻味了? 第78章   一些人的心思又活跃起来。   大司马腻不腻味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盯着公主了,他们自家的男儿郎就有机会了。   再者,隆冬渐近, 国宴快要到了。关于公主的驸马一事, 陛下定然要提上一嘴的。今年公主已经十七岁了, 陛下极有可能在国宴上给公主相看驸马, 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一时间,朝堂不少官员们上朝都莫名地积极起来,弄得嘉和帝有?点摸不着头脑。   明窈正?烦心的时候,京城中就?又有?相邀信递到昭羽宫。   嘉和帝对此不做评价, 让明窈自己选择。   明窈翻着看了看,兴致寥寥。   嘉和帝道:“怎么, 没有?喜欢的?”   明窈不想说自己没认真看, 找借口道:“幺幺得仔细看一看。”   嘉和帝道:“行,你慢慢看。国宴快到了,到时候举京男儿都会来进宫赴宴, 你好生看看,喜欢哪个朕就?给你挑谁做驸马。”   那这也太霸道了些, 明窈心里这般想着,口中还?是道:“多谢父皇。”   这些新的相邀帖就?这么留在昭羽宫里, 明窈想等?着司羡元来的时候给他说上一说,可谁知隆冬临近, 他还?是毫无动静。   明窈忍不住向宫女姐姐打探道:“司大人近日没进宫吗?”   宫女低头道:“大司马每日按时上朝。”   明窈顿时不说话了, 闷闷不乐起来。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父皇解了禁足又允许他进宫的情况下, 他怎么不见她了。   宫女小声问道:“公主是想见一见大司马吗?”   “不想。”明窈用锦被埋住脑袋,瓮声瓮气道:“这么多驸马等?着本公主挑, 干嘛要想念他。”   宫女也不再开口了。明窈甚少自称本公主,如今怕是闹性子了。   她是公主的贴身宫女,司大人跟公主的关系也若有?若无地猜到几分,虽然?不可置信,但她觉得大司马是对公主有?情的。   她也想不通大司马为?何突然?杳无音信了,白白给了公主希望又让她苦等?。   明窈道:“你也别?管他了,他不来便?不来吧,许是实在繁忙,国宴上见一见他就?知晓了。”   宫女叹了口气,应了声是。   司府,乌螣堂。   蒲叔公敲门进来,躬身道:“大人,这两日朝中声音又激烈了些。”   “嗯。”司羡元笔尖在奏折上勾了几下,放到旁边淡淡道:“准备得如何了?”   蒲叔公神色微凛。   旁人以为?司府这阵子闭门不出,更有?甚至说大司马与公主闹掰了,注意力都在驸马之位上面。他们不知晓司羡元在准备什么,他可是知晓的。   朝中人皆知司羡元掌握天子诏令,但嫌少知道他同样掌有?军政大权,可调元帅令。只是司羡元不怎么用这个,也就?导致很多人都忘了他实则手握军机。   只是一旦动用军政权,朝廷就?容易乱套。不过司羡元打算直接撂牌子,藏着掖着着实没意思。想要抢在国宴之前?进入皇宫摊牌,那自然?要借用军政的一点小权力。   蒲叔公回?道:“一切已打点妥当。”   “嗯。”司羡元道,“幺幺那里有?什么动静吗。”   蒲叔公迟疑了下,道:“据说公主收了很多相邀帖。”   司羡元笔尖一顿,抬眸淡淡道:“相邀帖?”   蒲叔公道:“从前?京城世家畏惧您的权威,不敢过多掺和驸马之位。如今以为?您与公主生疏,自然?逐渐露出本意。”   司羡元冷笑了一声。这阵子他且容他们觊觎她几日,等?国宴前?夕,他们自然?会知难而退。   蒲叔公拱手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又回?来了,道:“大人,府门外有?个木匣。”   司羡元道:“扔了。”   蒲叔公犹豫道:“足有?半人高,还?有?通气孔。”   司羡元微微一顿,起身道:“带我看看。”   他来到司府大门口,如今已经很冷了,明窈当时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冬天。安雀道上一片安然?,唯独门口多了个大木匣十分突兀。   司羡元垂眸盯着箱子。   蒲叔公甚觉奇怪,招来几个护卫,围着箱子看来看去:“方才刚刚出现的。难不成是谁给大人的礼物?”   司羡元道:“打开看看。”   这箱子出现得突然?,让人很难不警觉。   两个护卫谨慎地上前?,一个围在箱子附近拔刀盯着,一个切开封口挑开盖顶。所有?人屏气盯着,匣子砰的一声倒下,一缕头发露了出来。   在场人皆是一愣。   一个衣衫单薄的女子从匣子里慢慢爬了出来。   她乌发很长,几乎过了臀部?,单薄纤瘦,摇摇欲坠。在数道目光之下,她咬着嘴唇,慢慢抬起了头。   蒲叔公当即脸色一变。   这是一张跟明窈像了七八分的脸,小巴掌脸,杏仁眼,眼尾微微翘着,琼鼻樱唇,我见犹怜。   她直直地看向大门口的司羡元,眼尾泛起红晕,又纯又媚,青野白狐一般。   护卫也是面色大变,当即拔刀对准了她,厉声道:“你是何人?!”   女子眼眶立刻就?红了,她顾不得衣衫不整,狼狈地爬到司羡元脚边,抱住他的靴子嘤咛起来,胸口露出一大片。蒲叔公急忙扭过头去,余光瞥见司羡元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女子。   只听她哽咽道:“小女原是本分人家的女儿,怎料昨夜遭到贼人劫身。那人道小女容颜姝丽,听闻公主与大司马关系变得僵硬,所以要把小女献给当朝大司马。小女抵死不从,被一棒子敲晕装进木匣,醒来就?发现已经难以逃脱……”   她无助地哭着,有?点语无伦次,大意就?是她被绑来献给当朝大司马,举目无亲,现在迫不得已求助大司马收留,她想找到自己的家人,回?头定会重金感谢大司马,否则她今日真的要一头撞死了。   司羡元垂眸盯着她,一动不动。   蒲叔公想说点什么最终没敢开口。   这个女子的心机肉眼可见,穿的这般单薄,胸口都摇摇欲坠的,他站在斜处都能?看到一二,更何况站在前?面的司羡元。   这个女子长得这么像明窈,又在明窈与司羡元分开许久的当口被送来司府,柔弱无依,无从归处,背后之人的目的不言而喻,齐心可诛!   女子看到大司马没有?动作,眸里带着希翼。她摇摇晃晃地往前?爬了几步,胸前?春|光晃动着,恍若献身一般。她全然?不知似的,红着眼眶楚楚可怜地望着司羡元。   简直像极了明窈,明窈被欺负的时候也爱这般望着他。   护卫一时没敢动,他们看了眼大司马幽深摄人的眼神,一时拿不定主意。   女子心头微喜。   本来以为?是个苦差事,没想到大司马居然?是这般俊美的人。身高颀长就?不说了,他的五官比女子还?要旖丽几分,不过更重要的是此人身上的气度——   慵懒的,散漫的上挑的瑞凤眼。慢慢朝自己走过来时,居高临下望过来的眼神漫不经心,好像一只倚着白骨宝座的狐狸。   大司马本人居然?有?这般吸引人的,危险迷人的气息。   就?在女子伸出手,颤巍巍去抓司羡元的袍角的时候。   司羡元拔出腰间的长剑,猛地扬起手臂。薄薄森冷的刀尖划过女子纤白的脖颈。顿时鲜血飙出溅开,女子懵然?瞪大眼睛,没来得及尖叫就?当场断了气,尸首分离。   一个脑袋咕噜滚开,司府大门口一片血腥味,场面看着令人作呕。   司羡元神情淡淡地低下头,擦着剑尖。他似是说给女子听,也似是说给背后隐藏的人听:“演技太差了。还?有?——”   他擦干净刀刃上的献血,刀剑归鞘,他嫌恶地瞥了一眼,冷厌漠声道:“你连她的半分都不像。”   蒲叔公反应迅速,面不改色地指挥护卫把尸首收拾走,打扫干净大门口。   司羡元懒得再留,眉骨间带着几分戾气转身回?了司府。 第79章   司府门口出现不?明木匣的事情让整个司府都悚然一惊, 所?有仆从护卫都严阵以?待。这女子被送上门,与其说是礼物,不如说是试探和挑衅。   只是不知是谁送过来的, 也不?知要试探什么。   司羡元第一时间下令封口, 沉着脸令楚让彻查是谁送来的。可是不?知怎的, 有人给当朝大司马送了个?绝色女子的事情还是流传出去。   京城皆是哗然, 沸沸扬扬地讨论起来。   大家皆知大司马不?喜美色,这倒是与大梁宦官不?太一样。这年头宦权当道,除了大司马,其余还有几个?有权有势的内侍, 哪个?不?是被送美色讨好的?唯独大司马不?吃这一套,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白费力气了。   据他们所?知, 上次司府门口被送来?女子还是九年前公主被当作女婢送大司马的时候, 那件事情京城知道的人不?少。而?因为送给大司马美色的人通常都下场凄惨,这几年里也就没人再送了。   这又送来?了美色给司大人,还不?知道是谁送的, 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昭羽宫里,宫人们都在准备国宴事宜。   明窈在国宴穿的衣裳被尚衣局反复推敲量身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奇留六捂灵八爸二捂, 势必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用的料子是国库里珍藏的江南绣娘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苏锦,极为名贵, 没有几匹。   明窈总觉得父皇是奔着给自己相看?驸马的,所?以?尚衣局如此卖力。她?不?想相看?什么驸马, 看?着旁边言笑晏晏的女官, 闹尽脑汁想着有什么办法能把尚衣局给打发掉。   这时候宫女敲门走进,在明窈身侧停下, 满脸都是欲言又止:   “公主,宫外传来?一个?消息。”   明窈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她?开口, 疑惑道:“怎么了?”   宫女犹豫该不?该说,但?思及整个?京城都在讨论?这件事,想必不?是假的,而?公主却仍不?知情……想到?此处,她?倾身在明窈耳边说了几句。   明窈蓦地看?向她?,瞪大了眼?睛道:“美色?献给当朝大司马?何时的事情。”   宫女小声道:“就是今日早上的事情。现在几个?时辰过去,京城都在讨论?。”   明窈感?觉有一瞬间的懵然,美色一直都是与司羡元扯不?上关系的,怎么会突然有人送给他美色了。她?抿了抿唇,道:“那大司马说什么了吗?”   宫女低下头道:“目前还没有消息。”   明窈心如乱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宫女福了福身退出屋子。   明窈在宫女离开后就默默坐在铜镜前,女官还在旁边等着,她?不?该现在思考这件事。但?她?忍不?住地想到?过去这般久了司羡元还是没进宫找自己——原来?他已经有人送美色上门了吗?   可他不?是宦官吗,他素来?不?喜美色,不?爱豢养女伶,大家都知道的呀。   明窈觉得自己应该相信他,等到?国宴与他相见后问问他怎么回事,说不?定司羡元根本没接受这个?美色。可她?有点不?开心,她?知道,自己跟他赌气了。   他怎么这样,她?才从司府离开几个?月,司府就被送了美女。   一旁等待的女官垂下头,默声听着。心里想到?之?前一直有流言说大司马与公主关系亲昵而?惹得陛下不?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她?轻咳一声,道:“公主,国宴上穿的衣裳考虑得如何了?”   陛下嘱咐她?要给公主好生打扮,对于陛下想要给公主相看?驸马的心思,女官心知肚明,她?今日必须完成任务。   明窈回神,看?着铜镜里自己内缄冷淡的面庞,调整了下表情道:“你?觉得怎么好看?就怎么来?吧。幺幺相信尚衣局。”   女官顿时露出放松之?色,有这句话她?就放心了,当场拱手道:“公主放心,尚衣局做的衣裳和首饰定然让您满意。”   明窈轻轻嗯了一声。   女官告辞离开,明窈自己跟自己生了会闷气,很快她?就没时间在意这件事情了,因为晚膳的时间嘉和帝过来?了。   宫女将晚膳摆上桌,嘉和帝从袖内拿出国宴的邀请入宫赴宴名单给明窈,道:“幺幺有没有别的意见。”   除去必须邀请的老臣、新贵等,嘉和帝特意在司羡元呈上来?的名单上面多邀请了一些世家公子来?。   如果明窈有瞩意的人选,趁着名单放出来?之?前还能稍作修改。   明窈兴致缺缺,但?不?好扫了嘉和帝的兴,拿过来?勉强看?了几眼?。   上面很多人名和家族她?都不?认识,但?是不?妨碍明窈猜到?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嘉和帝铁了心想让她?在国宴上见一见这些俊朗优秀的男儿,她?温顺听从道:“幺幺都听父皇的。”   嘉和帝心下满意,晚膳都多给明窈夹了几筷子。   国宴愈发临近,明窈开始收礼物了,她?如今在昭羽宫相当于一宫之?主,又是公主之?身,新年期间进宫权限开放不?少,许多人都来?昭羽宫拜访,提着礼物拜见公主。   这些礼物有的明窈可以?直接收,比如季旻送她?的一堆从波斯商人手里寻来?的“破烂”,但?有的明显是用来?人情交往的礼物,比如皇室长辈的和朝中臣子的,这些就要还礼。   明窈不?操心这些,由昭羽宫的女掌司来?负责。库房里有很多嘉和帝添置给她?的用来?人情交往的珍宝物件。   太子和三?皇子都来?看?望她?,还带了礼物过来?。太子哥哥给了她?一颗夜明珠,笑着说这是他寻来?的宝贝。   明窈自然是收了,但?她?心里没有多少惊喜,因为以?前司羡元送过她?一颗更大更亮的夜明珠,现在正放在昭羽宫库房里。   除此之?外,卫勘也来?拜访了一趟。他瘦了一点,给明窈送了副字画,不?出众也不?跌份儿。许久未见,他仪态周到?,笑容和煦,谈笑间也有分寸,丝毫看?不?出以?前曾经与明窈有过一阵亲近关系的日子。   明窈被他逗笑了好几次,也收了他的礼物。卫勘确实是个?很会逗人开心的人,明窈送他走时居然还有点不?舍。她?许久没有这般开心没烦恼了。   卫勘笑着福身,道:“等国宴到?了,臣还来?与公主打招呼,公主可别嫌弃我。”   明窈摇摇头说不?会。   次日,清早醒来?,宫阙红阁都被素雪覆盖。明窈披着斗篷站在窗边,有些失神。   司羡元还是没送来?一丁点消息,而?明日就是国宴了。   宫女进来?给明窈摆早膳,顺口道:“公主,京城下雪了,金鸾玲珑手炉放在门口,您若出门赏雪记得带上。”   “好。”明窈裹紧了斗篷,感?受到?风吹到?脸上有点冷,于是转身回了屋子。   宫女连忙来?把窗子关上,笑道:“公主怕冷,我们昭羽宫处处都是暖的,公主如果不?出门,倒也不?会被冻着。”   明窈嗯了声,又莫名走了神。   之?前待在司府贝阙阁的时候,她?都是爬到?司羡元床榻上取暖,因为她?知道司羡元会给她?揉搓冰凉的双脚。   她?现在有了泡脚的习惯,这是司羡元数年来?给她?培养的。   明窈觉得自己不?是容易伤感?的人,可她?现在多了很多烦恼。算算时间,她?已经有月余没有见过司羡元了。   距离京城流传出有人给他送了个?倾国美色的消息也过去了好几日,但?她?仍不?知后续如何。她?尝到?了想念的滋味,每当她?想摆脱这种想念的时候,却总会发现自己身上处处都有司羡元的影子。她?是司羡元养大的。   尚衣局也把衣裳送了过来?。   明窈试穿了一下,是一身杏朱色襟裳,腰束宽绦,裙摆曳地,上面绣着很大只的丹顶鹤,裙摆走动间鹤鸟栩栩如生。   明窈没什么意见,尚衣局也很满意,这身衣裳显得公主极为贵气。   女官鼻孔哼了一声,心想,把公主打扮成高?攀不?起的样子,那劳什子大司马必然没有勇气再来?骚扰公主了。   等尚衣局走后,宫女道:“公主今晚可要早些歇息,明日晌午就是国宴,公主一大早就要起来?,可不?许赖床了。”   明窈应了下来?。   午膳是跟嘉和帝一起用的,嘉和帝很是期待明日的国宴,他已经做好了好生挑选一番驸马的准备。   今日他总是眼?皮跳,嘉和帝心里总有隐隐不?安,他觉得不?能再等了。假如惹恼了司羡元,他撂牌子放话要娶幺幺,嘉和帝还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段时间他太安静了,很像是风雨前的宁静,嘉和帝有种紧迫感?,道:“幺幺,今晚你?早点睡,明日国宴早点来?。”   明窈有些不?解,但?还是乖乖应下来?。   天色刚暗,嘉和帝就派人过来?催着她?睡觉,宫女也催着明窈休息,他们都这么重视明日相看?驸马的国宴,明窈被搞得也有点紧张。但?她?紧张是因为明日就能质问司羡元这阵子在做什么了。   于是她?沐浴洗漱完毕就躺在了床榻上。   皇宫夜晚很宁静,为了明日的国宴,宫中到?处都装点上了灯笼,树梢上一串一串得连成热烈的火红。   御林军在宫中夜间职守,秩序井然。   天色微熹,但?夜色仍然深浓,宫里一片安静。   还没到?国宴起床的时间,宫门口忽然传来?几声骚动。   宫灯一寸寸亮起,像是被提前安排过一般,宫门之?外的护卫军自动给来?人让出一条路。   御林军匆匆赶去,就看?到?大司马独自进宫,披着晨夜的露水,沿着宫灯长驱直入。   大司马身后跟着一个?私卫,看?起来?不?像是要干坏事的样子。但?是司府私卫手里拿着一张庚帖、一匣信物和大司马身份牌令,瑞凤眸慵懒淡漠,气度巍然,一张狐狸似的笑面瞧着令人心生惧意。   看?到?御林军围过来?,他慢悠悠地抛了抛手里的牌令。   联系最近京城各种各样的传闻,御林军隐约能猜到?大司马是冲着什么人来?的。   御林军首领收到?皇宫外百姓百官在夜里有骚动的消息匆匆赶来?,看?到?此幕更是微惊变色,慌忙去通知陛下。   当朝大司马擅闯皇宫,此事足以?惊动整个?皇城和皇帝本人。   没等天亮,整个?皇宫的宫人都爬起来?了,宫灯彻夜点亮。   明窈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宫女满脸着急地喊醒了:   “公主,出事了!大司马深夜进宫,陛下传令急召您过去!” 第80章   明窈匆匆爬起来洗漱穿戴好的时候, 内侍早已在外等候许久,他道了一句大?司马被拦在金銮殿上,领着?明窈急忙过去。   明窈来到金銮殿, 嘉和帝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外面围了乌泱泱的御林军。明窈尚不清醒的脑袋在这个时候终于清醒几分?, 匆匆进了金銮殿就看到大殿中一站一坐对峙的两个人。   父皇坐在座上, 龙袍显然是?刚才披上的,面色不太好看地盯着司羡元。而司羡元散漫立于殿中,身后只?跟了个私卫。   私卫手里拿着几样东西,一个是?大?司马身份牌令, 显然是?调动宫外护卫军开路用的,一个木匣不知装着什么, 还有一个就是?庚帖。   两个人同时抬头朝着?明窈看过来。   嘉和帝把明窈喊到身侧, 忍着?怒气,道:“深夜擅闯进宫,还要见朕的公主。这般无视朝纲, 公主来了,你就让她听听你是?想做什么!”   明窈茫然地看向司羡元, 脑海里有很多疑问一闪而过。   今日不是?国宴吗?这才寅时,天?都没亮, 他怎么夜里擅闯皇宫?也没提前知?会她一声。还有,为何司羡元这般坦然, 父皇还这么生气?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司羡元淡声开口道:“陛下, 我们好事?好商量。这匣里装着?司府的钱庄地契和大?司马的一些手?令,我全都交予公主。这是?我的庚帖, 而我只?要公主的庚帖,其他东西我一样都不要。”   嘉和帝猛一拍扶手?, 愤怒道:“庚帖!你敢要庚帖!你听听你在说什么!把庚帖给你,今日国宴朕怎么给幺幺相看驸马!”   “陛下相看驸马大?可随意,我绝不插手?。”   司羡元掂了掂手?里的牌令,看了明窈一眼?,目光有些低沉,唇角勾着?几分?薄笑,带着?势在必得的意味。这霸道的一瞥视线转瞬移开,他看向嘉和帝,缓慢道:   “我只?要庚帖。我也势必要拿到庚帖。”   “你!你不要太嚣张了!”   嘉和帝被气得捂胸口,旁边的太监公公急忙来扶他。嘉和帝喘着?气骂道:“孽障!你给朕跪下行礼!”   司羡元并无含糊,撩起?袍角,背脊挺直地跪立于大?殿中。   明窈听到这里终于姗姗明白过来。   司羡元哪里是?想要她的一纸庚帖,他动用大?司马的权势抢在国宴前进宫,逼迫陛下交出?她的八字帖。这是?公主择选驸马之后要交换的帖子,是?为“纳吉”。而他旁边私卫手?里拿的木匣,大?抵就是?抵押用作“采纳”之物。   一旦她或者嘉和帝收了木匣的信物,不得已把庚帖给他,那明窈就没法嫁给别人了。哪怕他危在旦夕、命不久矣,她也要嫁给他。   明窈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人……这个人怎么这般模样!如此手?段冷辣,无视纲常,甚至可以说不把京城那些想当驸马的俊秀公子们放在眼?里。   哪怕今日之事?不成功,这件事?情也会流传出?去轰动京城,到时候想当驸马的京城少爷公子们就要掂量几分?——娶了公主万一得罪了大?司马可就得不偿失了。   可他分?明是?个宦官,还要这般强势。   也难怪父皇会生气,明窈觉得父皇没气死都已经算是?看了旧日情面。   明窈望向他,见他直直地望过来,毫无心虚悔改的模样。没理由?地,明窈又开始赌气。司羡元还没给她解释那个美色的事?情,今日就这么先?斩后奏了,他怎么这么坏!   这就是?京城人人惧他的原因吗?这般强势手?段,也难怪别人害怕。   从前他想把她丢出?去就丢出?去,现在又来要庚帖,明窈不太高兴,她知?道自己?开始闹性子了。她不想让他这般容易得逞。   明窈立在嘉和帝旁边,淡淡看着?司羡元,道:“可是?司大?人,您不是?一直想把幺幺丢出?司府吗。”   她语气带着?点不解,在司羡元眸色幽幽地望过来时压力稍大?,但又不想弱了气势,道:“先?前幺幺多为叨扰,大?人如今称心如意,追过来做甚?还是?莫要强求为好。”   司羡元唇角挑起?似笑似不笑的弧度,眼?眸盯着?她,嗓音沉沉道:“幺幺是?我养大?的,她怎么能嫁给旁人呢。幺幺,你觉得,我会允许她被别人抢走吗?”   明窈头皮一麻。她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是?……她余光看到嘉和帝在旁边冷笑,心知?父皇在暴怒的边缘,她必须得说句狠话。   明窈乌黑清亮的杏仁眸瞪着?司羡元,提高声音道:“司大?人,难道您要仗着?自己?权势滔天?而强抢吗!”   司羡元看着?她,渐渐收了唇边冷冽的笑意。他垂下眼?帘,低首跪立于大?殿之中,眸色暗暗翻涌着?,缓缓笑道:   “幺幺说笑了,微臣怎么会丢弃公主。臣不过是?来接公主殿下回府而已。”   他垂着?眸,声音很轻,喃喃自语般笑道:“我用金钱与心血把你精娇养大?,从病怏怏养到近十七岁,我既然说了便会做到,你别妄想嫁给任何人。”   嘉和帝已经握紧了拳头,而司羡元还在继续道:“哪怕来不了司府,也不许是?其他任何人。”   他就是?这般心狠手?辣的人,全部?的偏宠和耐心都已经给了明窈。今日,人或者庚帖,他势必要带走一个。   哪怕是?皇帝也别想阻止。   嘉和帝忍着?暴怒,深呼吸了几口气,盯着?司羡元看了又看。金銮殿安静极了,外面天?色还是?黑的,殿内仆从乌泱泱跪了一地。   终于,在明窈觉得空气要窒息的时候,嘉和帝对郑公公道:“去把幺幺的庚帖拿来。”   郑公公躬身,大?气都不敢喘道:“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郑公公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把黑檀木匣呈上来道:“陛下,公主的庚帖。”   嘉和帝闭着?眼?,忍着?火气道:“给他。”   郑公公低着?头走下去,把木匣交给司羡元。   司羡元站直身子理好袍角,接过木匣打开看了看,合上满意道:“谢陛下圣恩。”   后面的私卫上前一步把木匣交给郑公公,道:“此木匣暂押在公主殿下的宫里,请郑公公交予公主。”   郑公公走过来把木匣给明窈,明窈不知?该不该收,正犹豫着?,嘉和帝睁开眼?看她,冷哼道:“收着?,别还给他!拿走你的庚帖,你难不成连这点信物也不要?”   明窈顺从地接过木匣,捧在怀里掂了掂,契书和手?令并不轻,有种沉甸甸的实感。   郑公公忍不住凑近小声提醒:“公主可要把它保存好了,大?司马府邸的一些地契钱票和文书手?令都珍贵的很,不是?谁都能接触到的。”   明窈知?晓此物贵重,听郑公公提醒后又对它的价值更高估一层,回道:“谢谢公公,幺幺知?道了。”   “既然如此,臣就不多留了,国宴时臣定会准时赴宴。”   司羡元收好木匣,颔首行了一礼,又朝着?明窈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开金銮殿。   待他走后,嘉和帝忍不住又捶了一下扶手?,骂骂咧咧道:“这个混账!这时候出?宫,他生怕京城的人不知?道!”   他看了看旁边亭亭玉立国色天?香的女儿,又气得半死道:“被他占便宜了!”   郑公公满脸堆笑地去哄陛下。   明窈有些心绪繁乱,司羡元这般开门见山是?她没想到的。嘉和帝心情不美妙,打发她回去补觉,明窈道别,踏着?薄雪夜色随内侍回了昭羽宫。   宫女立刻迎上来,方?才金銮殿的事?情整个皇宫都传遍了,等到今日国宴开始,想必整个京城都会知?晓公主殿下已经被盖上大?司马的“印戳”了。   不过大?司马拿这些东西来交换庚帖一时说不上来是?谁吃亏,宫女也是?心情复杂,迎着?明窈进屋后就把煮好的姜汤端过来。   “公主,隆冬夜间寒冷,适逢化雪,容易受凉,您喝点姜汤捂捂。”   明窈放下木匣,接过来一口口喝着?,喝完之后她想起?了什么,又把木匣拿过来,轻轻打开。   木匣里面放着?几枚手?令牌,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她翻了翻,下面压着?一摞契书,有钱庄票据有地田契文。   她好奇地拿出?来看了几个,不禁咋舌,这才知?晓司羡元竟然拥有这么多别庄别院。   宫女忍不住道:“公主,这些东西值钱得很呢,您可要好好收着?。”   “嗯。”这会明窈真切地明白了这普通木匣的重要性,咕哝道:“怎么感觉我也没有吃亏。”   “那是?自然。”   宫女捂嘴笑道:“不然陛下再?生气也不会同意把庚帖给他的。”   她左右看了看,不敢议论陛下,只?含糊地说道:“公主不必过于忧心,虽然大?司马是?个宦官,但陛下不傻,他如此疼爱您,定然是?想好了才会同意交出?庚帖。”   明窈点了点头,又有点头疼,道:“国宴上怎么办呀,整个京城都会知?晓的。”   宫女想了想,道:“依奴婢拙见,大?司马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大?司马很宠爱公主的。”   明窈不知?道她从哪里看出?来司羡元宠爱自己?的,但她自己?也隐隐有这种感觉,嘀咕道:“那幺幺就原谅他吧。”   那件美色的事?情,她便不追问他了。   她欲把木匣合上,看到一沓契条角落放着?一枚红豆,眼?睛不禁瞪大?了。在宫女看到之前她啪的一下把木匣合上。   宫女没有察觉,把喝完的姜汤碗端过来,催着?明窈去睡觉,临走前小声问道:“公主,奴婢斗胆想问,您对于大?司马是?什么感觉呀?”   明窈一时没答上来,她带着?木匣回到屋子,在无人之时把红豆拿出?来,放在烛灯下仔细端详。   司羡元一向是?坦荡直接的人,却没想到会在这样重要的木匣里面夹着?一枚红豆。她知?道红豆代表什么,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没想到他也会这么婉转地表达,既含蓄,又直接,明窈心情好了起?来,悄悄把红豆放进木匣藏进雕花橱柜里。   嗯……她对大?司马是?什么感觉呢?   明窈觉得这个想法渐渐清晰起?来。   大?概就是?——他送给她一颗红豆,她想把红豆种进土壤里,待它结出?果?实,再?一一采摘,装一大?兜子跑过去捧给他——   这种感觉吧。 第81章   国宴筹备了许久, 所以哪怕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它还是如期举行?了。   天光大亮,明窈没能睡很久就再次爬起?来, 换衣梳妆打扮样样不落。   思及司羡元把庚帖都带走了, 明窈问正在给她挽发髻的宫女道?:“等会宫宴还要相看驸马吗?”   宫女道?:“陛下没说, 不过应当与最开始的安排不一样了。”   明窈心情好了起?来, 这倒是个好消息。   打扮好之后明窈就朝着?大明宫殿走去,宫宴是在这里举行?的。不过她没能到达宫殿就被内侍拦了下来。   内侍道?:“公主?,大司马正在前头等您。”   明窈懵了一下,两个时辰前她和司羡元才刚见过, 他?怎么还敢来。   跟着?内侍看到司羡元后,明窈顿住脚步。司羡元皱了下眉, 走过来摸了下她的手道?:“穿这么少, 你不嫌冷?”   明窈一下子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道?:“尚衣局拿来的衣裳,等会国宴上要穿的。”   “穿给那些?来赴宴的年轻公子看?”司羡元轻嗤一声?, 解下身上的玄色氅衣披在她身上,又从身后太?监手里拿了个暖手里递给她, 道?:“拿着?。”   明窈接过手炉,他?没再松手, 摩挲了下她柔软冰凉的手指。   明窈微微挣了下,没挣开, 假意生气道?:“父皇看到了又要说你。”   司羡元无所谓地笑道?:“庚帖都给我了, 他?还能相看谁?你只能是我的。”   明窈简直拿他?没办法,用力抽出手, 娇声?哼气道?:“幺幺又不是你的物件。父皇还没同意呢,庚帖给你也不代?表什么。”   司羡元又牵住她的手往前走, 淡淡道?:“你同意不就行?了吗。”   明窈拔高?声?音道?:“幺幺也没同意!”   司羡元道?:“那你牵我的手干什么。”   明窈惊呆了,她甩开他?好几次了,明明是他?锲而不舍地过来拉着?她。   “你这个无赖!”她彻底气着?了,甩开他?的手加快脚步往大明宫走。   “嗯,是我想?牵你,这段时间忙,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司羡元说着?,自然而然地拉住她,不忘道?:“你怎么这般娇气,说也说不得。”   明窈心里犯嘀咕,谁娇气了,就知道?冤枉她。她不高?兴道?:“你就是忙着?被送美色。”   司羡元有些?意外,看了看她气鼓鼓的笑脸,好笑道?:“你知道?这件事?”   明窈忍不住来气,哼道?:“京城都传遍了!说有人送了个美色在司府门口。”   司羡元扯唇嗯了声?,面色不太?好看,一时没答话。   明窈等了一会也没等他?回答,抬头瞅他?一眼,见他?眸色微沉,像是在想?着?什么,情绪不太?高?的样子。   本以为他?会给她解释,但没想?到他?会是这副表情,明窈懵道?:“你怎么……怎么这个反应。”   司羡元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第一时间下令封口,可这件事情还是传得人尽皆知,背后一定有人在捣鬼。他?没什么害怕的人和事,沙场和朝堂都走过,可如今人人皆知司府唯一的执掌人、当朝大司马有了软肋。   那个和她七八分像的女子,堂而皇之送到司府门口,这不止是试探,更是明晃晃的挑衅。   “她长得与你有点像,我看着?不痛快。”   前面就是大明宫了,远远的能看到席间满座,司羡元云淡风轻地一语带过,“我没收美色,我把她杀了。”   明窈震惊地啊了声?,她没想?到会是这样,讷讷不知说什么。看到大明宫殿就在身前,她急忙住了口,正了正神色与司羡元一前一后进入殿内。   大殿安静一瞬,数道?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明窈下意识挺直背脊拉开与司羡元的距离,没想?到司羡元一把抓住她的手,接过暖手炉送她来到前首席位坐下,把暖手炉塞给她,垂眸叮嘱不许吃凉的东西,等结束了还要等他?一起?走。   他?与她离得近,中间只隔了两张皇子的坐案。   察觉到越来越多的视线在打量这边,明窈忙道?“知道?了”,生怕他?再做更多亲昵的事情,连推带搡地把他?赶走。   作为宦官之首,司羡元这番行?为立刻引起?议论,群臣公子们本来就是冲着?公主?来的,如今看到这一幕开始犹豫该不该上前跟公主?打招呼。   大司马权不权势的已经?不重要了,夜里他?擅闯皇宫的事情传遍京城,所有人都心情复杂得很。没想?到不近美色的司大人会相中公主?,更没想?到他?作为宦官竟然敢这般做。   司羡元神情冷淡,似是没察觉诸多目光的探寻,悠然自在地理了理衣袍坐下来。   不少老臣都面色难看。   与一些?年轻臣子相比,他?们思想?更为保守,认为宦官只能与非清白?女子对食,与公主?狎玩就是一种亵渎。   这时一身明黄龙袍踏进宫殿,打量的视线和议论顿时止住。臣子们等着?陛下落座,不少人张着?脖子等着?看陛下的反应。   听闻夜里陛下急匆匆去拦大司马,当场发了好一通脾气,还直言让大司马跪下。众人不好奇是假的,他?们想?看陛下和大司马是怎么吵起?来甚至打起?来的。   等着?等着?也没见陛下反应,丝竹声?悠悠响起?,歌姬舞女鱼贯而入,嘉和帝像是没看到底下众人的反应一般,淡然说了一会场面话,宣布开席。   众人都微微一愣,看了看温顺乖巧吃鹅肉的公主?,又看了看正在倒酒的大司马,最后看向四平八稳的皇上。   怎么……就这?   夜里大司马进宫举京围观,沸沸扬扬议论了一早上。宦官抢夺公主?的戏码可不多,他?们还想?看看驸马之位今日还相不相看呢,结果就这?!   有一位两朝老臣绷着?脸,终于绷不住,霍地起?身道?:“陛下!关?于今日夜里的事情您不说几句吗?大司马擅自进宫,无视朝纲、胆大妄为,狎玩公主?、蔑视皇权,他?不过一介阉人,您就这样允他?辱公主?清白??他?这就是亵渎!”   他?气得面色涨红,一把年纪了精神矍铄,声?音洪亮,字字抨击。   这话立刻就引起?了群臣响应。   他?们是冲着?公主?的驸马之位来的,就等着?今日给自家儿子们争一争,大司马突然横插一脚算什么事?他?不算男人,又不能娶公主?!   明窈愣了下,思考着?自己要不要说点什么,身后宫女就递了个眼神阻止了她。怕公主?不懂,宫女弯身小?声?道?:   “公主?,这位前辈是两朝老臣,但是古板迂腐,看不惯宦官掌权的现象。说到底,大司马是个没根的人,不能……不能做那种事儿,身子为世人所不齿,所以不管如何,朝中内外都抵触大司马与您扯上关?系。”   明窈担忧地看向司羡元。他?垂着?眼把玩着?酒杯,唇边勾着?几分薄笑,神色淡淡,看不清眸底的冷色。   但她知道?他?在压着?脾气,马上要发火了。   她小?声?问宫女道?:“但是他?们不是畏惧大司马吗?”   宫女捂口低声?道?:“畏惧是畏惧,抵触是抵触。”   明窈隐约明白?了一点。司羡元是站在权势顶端的人,手握生杀予夺,但偏偏是宦官,被人百般议论。   在朝中人眼里,宦官之首的大司马就该一直呆在高?高?的位置上,不得沾染任何女色。   因此听闻夜里的事情后,他?们自然会激烈反对“太?监和公主?走到一起?”这种荒唐之事。   司羡元冷冷笑了一声?,那老臣蓦然住了嘴,欲怒不怒地盯着?他?。司羡元掀眸看他?,冷漠道?:   “本官将公主?自幼养大,待她奉若珠宝,喜爱甚极,呵宠备至。本官出身将门之家,祖上皆为大梁征战而死。本官从不近女色,洁身自好至今。老前辈,如今在此就问你一句,本官哪里不是与她般配之至?”   “大司马,您、您!”   老臣气到撅倒,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被嘉和帝一个眼神制止,他?举杯道?:“今日是新年国宴,大吉之日,繁杂之事日后再议。今晚会有烟花,宫中无禁。大家可在宴后回府休息,晚上府内团圆宴后进宫赏烟花。”   皇宫晚上还有一场宫宴,只不过是小?殿宫宴,只请了部分重臣。而烟花往常不常有,此物珍奇,多少年才能赏一次。   听到陛下这般说,老臣忿忿然坐下来,兀自闷头用膳。司羡元没再说什么,垂眸拿了银箸用膳。   歌姬舞女极有眼色,两排入场奏乐歌舞,方才的紧张气氛仿佛只是人们的错觉。   明窈也松了口气,要是老臣们当真跟司羡元吵起?来,她这个做公主?的面上也不好看,幸亏司羡元没有较真,愿意退让一步。   晚上的宫宴司羡元定然也要参加,等会她出去邀请他?晚上早点来,用完膳后一起?去景明台看烟花。   春和池、景明台是皇宫一隅的两处景色,乃一厘小?池与一方高?阶观台,平日用不到,但每逢京城盛事都可以用来观赏皇宫与京城之景。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国宴结束后,明窈等嘉和帝一走就去避开人群去寻司羡元。金銮殿附近有条小?径,以前他?下了朝会在那里等她。   明窈打发掉内侍和宫女,避开人群朝着?熟悉的位置走去。   看到金銮殿,走到熟悉的宫闱树林小?径上,明窈左右转了一圈,忽然背后被一个人拉过去。   她被束住双手压上树干,下巴捏起?,被迫仰起?头。明窈吃痛一声?低叫,眼尾泛起?了红晕,浸出泪花。   司羡元低下头,眉眼低低压着?,带着?一整个宫宴压闷的火气,重重地吻上来。   明窈呜了一声?,被迫接受他?直接粗蛮的动作,手腕被压得有点痛而不断挣扎,司羡元微微松了手,看着?她娇艳欲滴的面庞,心里始终憋着?一股火。   “我配不上你?我不能娶了你?我狎玩你?”   司羡元箍着?她,发泄似的咬了一口,看着?她唇上有轻微血丝,啧了一声?。又隐隐觉不满,他?低头舔掉她唇上的血丝,眸光似高?台野林的兽,道?:   “我这么久忍着?没见你,他?们居然说我亵渎公主?……是吗,公主??”   他?稍稍一顿,眸中抑着?深色,手掌在她腰肢处缓缓来回摩挲,一字一顿地低哑道?:   “我,亵渎你。嗯?” 第82章   明窈被他压抑火气?的模样吓到, 忙道:“你冷静点!朝中老臣都对宦官抱有?偏见,你不要放在心上。”   察觉到明窈想躲的动作,司羡元有些不满地把她拉过来?, 掌心在她腰肢处缓缓用力, 道:“我现?在名正言顺, 你躲我做什么?”   明窈不知他的脾气?从何而来?, 也许他从听闻国宴要给她相看驸马开始就压着脾气?,现?下只?是正好爆发了而已。明窈有?点不情愿,小声道:“这是在外面呢。”   司羡元低眸看了?她一会,松了?松手, 淡道:“那在屋子里就可以了?,是吗?”   明窈腰部感觉有?点痒, 她动了?动, 道:“在屋子?里?,在屋子?里?你想做什么?。”   司羡元没答,垂眸看着她, 问道:“公主,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啊。”明窈愣了?下, “我们?,我们?是……”   她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 莫名地,在他压迫感很强的目光下她有?点慌乱, 转移话题道:“今晚我们?一起去看烟花吧。”   司羡元扯扯唇, 嗯了?一声。刚才那个问题就这样被带过。   明窈总感觉待不下去了?,好像拿到庚帖之?后?他就变本加厉起来?。随便说了?几句话, 她寻了?个要休息的借口与他分开,回了?昭羽宫。   疲惫涌上心头, 明窈睡午觉梦见乱七八糟的景象,一会是在司府的生活,一会又回到了?皇宫。最后?是司羡元掀开她衣裳的动作,伴随他眼神压迫感很强的问话:   “我们?是什么?关系?嗯?公主,我们?是什么?关系?”   明窈梦里?惊醒,霍然坐起身。看了?看漏刻,居然已经快到晚上了?。宫女见她醒来?急忙迎上来?,道:   “公主快些梳洗吧,晚膳宫宴要开始了?。”   明窈无?精打采地被拉起来?梳妆打扮。   晚膳宫宴规模小了?许多,都是一些皇亲国戚和朝中重臣,明窈这回与司羡元离得远了?些,她没什么?胃口,扒拉几口就饱了?。   卫勘也被邀请过来?,坐在三皇子?席位附近。他来?打了?招呼,问明窈今晚几时?回昭羽宫,因为三皇子?没有?空闲,他带了?三皇子?和自己的新年贺礼给她送去。   明窈也不知道今晚会怎么?样,随口敷衍了?几句,卫勘似是看出了?什么?,温和地把话题圆了?回去,告辞回了?座位。   嘉和帝注意到明窈,派太监过来?让她累了?就先回去,明窈放下碗筷出了?仁和宫。   外面夜色繁星闪烁,宫灯盏盏亮起来?。   明窈回头看了?一眼,司羡元的座位上已经没人了?。   她还约好了?和他一起看晚上皇宫的烟花的,思及此,明窈突然有?点后?悔。她知道,晚上司羡元一定追究白?日的问题——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明窈害怕他会问这个,因为她自己也不知晓这个答案。   她避开宫女和内侍朝着景明台走去,景明台在皇宫一隅,大家今晚都在仁和宫看烟花,没人会去偏僻的景明台。   明窈心不在焉地走到景明台附近的小径上,旁边伸出一只?手。他拉着她摁到小径旁边幽森的宫闱树林中,身子?压了?上来?。   她知道这是谁,但还是惊了?一下。本以为她来?得很早了?,没想到司羡元在这里?等她。   “听闻我没来?找你的这段日子?里?你在偷偷与我赌气?,听闻你相信了?我收了?美?色的事情,还听闻朝中人都在说公主天真单纯,我们?不合适。”   司羡元低眸,指腹摩挲着她的侧脸。   明窈扬起小脸,望着他。她不喜欢拐弯抹角,道:“原来?你今晚不是来?看烟花的,而是来?算帐的。”   明明生气?的应该是她才对,怎么?就成了?她的不是。   司羡元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兀自低笑一声,冷道:“宦官又怎么?样,宦官哪里?不行了?。”   明窈突然意识到什么?,问道:“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   司羡元看着她,夜色恍惚里?他的瞳仁隐匿在暗影里?,五官轮廓有?些不清晰。他忽然道:“你知道楚让和季旻曾经都对你有?过想法吗?”   明窈啊了?声,懵道:“你说……什么??”   司羡元道:“你在司府的时?候楚让心里?就有?你。他没说,还当我不知道。季旻早就偷偷与我问过你,他当时?当真以为你是司府女主子?,独自失落了?好久。”   他掰起她的下巴,目光一寸寸从她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她的面庞上,带着压迫感,缓声道:“明窈,我们?在相恋。”   明窈张了?张口,却无?言,半晌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我亲了?你,你没有?拒绝。我收不收美?色,你为何生气??因为你在吃醋。我把信物抵押给你,陛下把庚帖给了?我。明窈……”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手掌慢慢从她腰肢处探入衣襟里?,勾了?下她的腰裤,似是想往下,顿了?顿还是忍住,停在她娇嫩的皮肤上。他道:“幺幺,你明明什么?都懂,为何缩着装不懂,从我亲了?你到现?在也不应我。”   他目光突然变得凶狠了?些,低沉沉的,又带着眷恋和喜爱。他看着她乌黑透亮的眼睛,道:“幺幺,你在钓着我。”   明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都懵了?,不知道这些逻辑他怎么?推断来?的,苦苦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司羡元却抽出了?手,没等她回答。仔细给她理好凌乱的衣裳,他揉了?揉她的脑袋道:   “去景明台吧,烟花快要开始了?。”   明窈就这样被他牵着一路无?声登上景明台。   景明台四四方方,宽敞站得下两个人。咻的一声,夜空亮起,簇簇璀璨烟花从远处腾空而起,在空中爆响开来?。   皇宫中角角落落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   明窈心口突然跳的很快。她暗暗觑了?司羡元一眼,虽然他身子?有?异于正常男子?,但他面容着实精致昳丽,在斑斓烟花之?下如三月阳春雪。   她如小兔子?般偷偷收回目光,攥紧裙角。她觉得,司羡元好像有?点喜欢她。这件事,她现?在终于是相信了?。   明窈一直都是个不太明白?何为情爱的人。但她知道现?在她想做什么?了?,趁着烟火腾空,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角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湿润的,轻如羽毛。   司羡元倏地看过来?。   明窈抬头认真盯着夜空,生怕他会问什么?。所幸他没开口,也没追问,甚至没提白?日他们?是什么?关系那个话题。   他轻轻喟叹一声,理了?理衣裳,声音淹没在劈里?啪啦的声音里?,很低地说:   “你快些回司府嫁我吧。”   情|潮总是突然而汹涌,第一次被她主动亲一口,如果不是身在高台,他不再苦忍,会化身成为原始的野兽。   下回他会告诉她,他想与她做云|雨,交合鸾。   像是把这些想法都说出来?了?,也像是没说。他只?听到自己道:   “只?给你这一次。下回无?论如何,你要想办法帮我。”   具体?是指什么?,他没说。   烟花声音很大,她看得很认真,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   今夜皇宫无?禁,但不能留在这里?过夜,皇宫职守太监要一一排查人数。司羡元没有?留在昭羽宫,在烟花结束之?后?送了?明窈回昭羽宫,独自往皇宫大门走了?。   明窈停在门口,目睹他走远。等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了?,她又忍不住偷偷追上去,沿着他走过的路去追赶他。   她觉得,自己应该开口在今晚留住他过夜。   像是即将第二次与他偷|情,明窈心跳的很快,树影绰绰,她提起裙摆沿着静悄悄的近路去追赶。她知道,这样跑的话她就能赶在他离开之?前?截住他。   明窈看到前?方挂着灯笼,她很紧张,呼吸急促,忽而,脚下似乎踩到什么?东西。   没等她反应过来?。   口鼻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嘴巴突然被捂紧,下一秒意识涣散起来?。   一张细密的逮网,伴随着巨大的拉扯力,从旁侧树林里?骤然落下。   在巡逻禁卫军看不到的角落,无?声套住明窈的身体?。 第83章   深夜, 昭羽宫甚至是?整个皇宫整晚都陷入兵荒马乱中。   起初是?明窈身?边的宫女察觉到异样,戌时烟花盛宴结束之后,明窈没有回来。她对于公主和大司马的事情?是?知?晓一二的, 理所当然地以为公主是和大司马躲在一处亲昵。   直至亥时, 皇宫渐渐安静下来, 等了?许久公主还是?没回来, 宫女觉出几分不对劲。理智告诉她公主现在是和?大司马在一处,但莫名直觉总让她不安。   出于谨慎,她让内侍去皇宫门口问了问小黄门处,太监看?她是?昭羽宫来的人, 弯腰恭声道:   “大司马在戌时出宫了?。”   戌时……戌时?!   宫女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拉了?个内侍一同去往陛下寝宫, 让内侍进去委婉询问一下陛下今晚有?没有?看?到公主赴宴。   嘉和?帝已经睡着了?, 被吵醒心里有?些不悦,但涉及明窈他还是?压了?压脾气,披着外袍走出来, 看?着宫女道:   “你?是?昭羽宫的人?”   宫女行礼应是?。   嘉和?帝道:“幺幺离席很早,你?问这个做甚?”   宫女面色骤然一白, 不敢隐瞒,老?实道:“公主没有?回昭羽宫。”   嘉和?帝拧了?下眉, 唤身?旁的太监道:“去司府,让大司马交出公主来。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深更半夜还把公主带回去。”   对于他们俩的事情?, 他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没想到司羡元得寸进尺,无法无天了?!   “等下, 朕一起去,今日朕定?要警告他一番。”   嘉和?帝会寝宫换了?身?衣袍, 怒气冲冲地出宫。他根本没想过有?其他可能,马车直奔司府,带着数位内侍闯了?进去,沉着脸道:“把司昭给朕喊出来!”   莫约一柱香后,司羡元穿好外袍走出来,蹙着眉头显然很不悦:“陛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嘉和?帝懒得跟他废话:“废话少?说?,把朕的公主交出来。”   司羡元眉头蹙紧:“你?在说?什么,幺幺不在我这里。”   嘉和?帝也皱起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道:“你?们没看?烟花?”   司羡元冷静道:“烟花结束后我把她送回昭羽宫,我就出宫了?。”   嘉和?帝面色渐渐冷下来,变得有?点难看?,他急声道:“你?看?着她进去了??”   司羡元道:“我看?着她走到昭羽宫大门口。”   宫女也在后边跟着,闻言着急地摇头,忍不住抢话道:“奴婢没看?到公主进来!”   司羡元的脸色也在一瞬间沉下来,他回屋拿了?剑就往外走,眉骨笼罩着隐隐戾气。   嘉和?帝看?他反应就知?晓自己猜对了?,脚下一个趔趄,喃喃:“这是?幺幺第二次在朕的身?边失踪了?。”   旁边郑公公立刻去扶陛下,嘉和?帝匆忙跟着司羡元缩小的背影往外走,一刻不敢耽误,抖着声音厉道:   “回宫!让御林军给朕彻查公主行踪!”   数位太监和?昭羽宫宫女瞬间都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匆匆跟着回去。   在场所有?人,嘉和?帝,宫人们,还有?司羡元,他们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明窈不是?自己胡乱走动的人,她定?是?从昭羽宫折返,然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人绑了?。   司羡元骑上司府骏马,甩开身?后一截人前往皇宫。他比嘉和?帝想得更深一层——他明明看?到明窈走到大门口才转身?离开的,他也知?道明窈站在原地目送自己离开。那?么明窈没能进昭羽宫的原因只?有?两个。   要么她被熟识的人带走绑了?;要么她今夜出于某种原因又来追赶自己,却被暗算绑了?。   实在没人想到今夜会出这种事情?。太突然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无论是?哪种,他必须找到她。   明窈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木屋里。木屋有?个窗子,外面能看?到掉光叶子的树林,林间有?微微亮色透下来,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她思维还有?些迟钝,盯着这陌生的地方有?一瞬间的茫然,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失去意识前是?夜晚去追赶司羡元的路上。   这里哪里?   她怎么在这里?   明窈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听到脚下有?哗啦的声响。她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脚踝被铁链拴住。铁链连着墙角,她试着走动,发现她能在木屋里行动,却够不着窗户也够不着木门。   她这是?……被绑来陌生的地方了??   明窈迟钝地感到紧张和?害怕,她打量着四周,徒劳地发现木屋和?森林都是?陌生的。脑袋正懵着,木门被人轻轻推开。   卫勘穿着青竹色长袍,端着一个白瓷碗站在门口,碗里盛着清水。他温和?地看?着明窈,笑?道:“你?醒了??”   明窈静静地看?着他,或是?紧张和?害怕的情?绪让她无比清醒。她并不笨,看?到卫勘温和?地望着自己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道:“你?挟持我来的。”   卫勘面上露出几分温和?的无奈,他把清水端给她,道:“或许,公主渴了?吗?”   明窈没有?答话,杏仁眼静静地看?着他。   卫勘收了?手,道:“那?我给公主讲点无聊的朝廷琐事。北狄之前一直在边疆骚动,只?是?陛下瞒了?下来,暗地里派镇北将军去查探情?况,顺便帮助镇守边疆的武将。可惜镇北将军已经死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回来,陛下和?大司马都不知?晓。”   明窈忽然顿悟,这阵子父皇很少?来找自己用膳,她从没多?想过,毕竟父皇也没让她接触过这类的朝廷消息。原来父皇这阵子在忙北狄的事情?。   像是?聊天一般,明窈轻声问道:“是?要开战了?吗?”   “也许是?的。只?是?还缺了?点东西?,我也不知?晓北狄可汗怎么想。”   卫勘耸了?耸肩。   明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了?看?他手里的白瓷碗,道:“幺幺有?点渴了?。”   卫勘走过来,把白瓷碗递给她,道:“还是?热的,公主莫嫌弃。此?处条件简陋,不比司府或是?皇宫,公主将就一下吧。”   明窈接过碗,咕嘟咕嘟喝饱了?。她把白瓷碗递给他,道:“此?处是?什么地方?”   卫勘接了?碗,抱歉道:“这个不能告诉你?哦。”   明窈果断地放弃询问了?。   反正知?道卫勘不会说?,她问问也只?是?找个话题聊。   卫勘弯了?弯眸子,有?点好奇道:“公主怎么不怕水有?毒?”   明窈诚实道:“若有?毒,昨晚被你?们挟持来的时候就被下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公主玲珑心巧。”卫勘把墙角的木凳拉过来坐下,又给明窈递了?个木凳。明窈没有?为难自己的爱好,顺从地坐下来歇着。   卫勘看?着她清冷狐妖般的精致面庞,道:“公主好像并不是?很意外。”   明窈摇摇头:“意外过了?。”   卫勘挑了?挑眉稍表示不解。   明窈道:“书上说?,我们感到意外的时间最多?只?有?几息。”她的逻辑就是?这样,卫勘进门的那?一刻她非常意外,他进来说?话的时候她就接受了?这件事。   想了?想,明窈补充道:“幺幺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表现得很夸张。”   卫勘有?些忍俊不禁,道:“公主真可爱。如果不是?大司马,我都想把你?抢过来做媳妇儿了?。”   明窈忽然道:“卫公子今年多?少?岁数了??”   卫勘清隽的面庞上神情?很坦然:“三十出头了?。”   明窈这回确实惊讶了?,端详着他道:“当真是?看?不出来。”   卫勘却摇了?摇头,道:“公主这般聪明,既然已经猜到了?,没必要再试探了?。”   明窈沉默下来了?。   卫勘道:“怎么猜到的?”   明窈垂下眼,慢慢说?:“仅凭你?一人,不可能有?本事迷晕一个公主,还将她瞒天过海地带出皇宫。能做到如此?缜密之人,要么是?极受宫中内侍信任的熟人,要么就是?经常上朝的皇亲国戚。这些人里面,能与你?一同谋事的,无非只?有?三皇子哥哥罢了?。”   顿了?顿,她抬头看?着他,继续缓缓道:“你?与三皇子哥哥都与幺幺没仇,绑来此?处无非为了?利益,没伤害我也是?为了?谈条件。所以,幺幺怀疑当年失踪也是?你?们做的。只?是?当时三皇子哥哥才六七岁,怎么谋划这些呢?那?么一定?有?人给他出主意。假如这个人是?你?呢?”   她就是?这么推断出来卫勘岁数不小了?。   卫勘闻言有?些无奈也有?些欣赏,道:“是?我小瞧了?你?的聪慧,大司马把你?养得当真不错。其实三殿下说?的对,我最好不要出面,虽然事后陛下和?大司马能查到,但总比现在就暴露要好。但是?没办法,我给他说?过了?,公主太聪明了?,无论是?谁出面,都不一定?能从你?手里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必须是?我来。”   稍稍停了?停,他伸出手掌,温和?地看?着明窈道:“所以,东西?给我吧。要么你?直接给,我放你?走;要么大司马和?陛下找不到你?来赎人,我拿你?交换。公主,既然你?这么聪明,那?就应该猜得到,你?在我们手里只?会让他们投鼠忌器,拿不到东西?我们就挟持你?,他们只?能答应。”   明窈安静地说?:“他们会布下天罗地网寻你?们。”   卫勘这回终于笑?了?,道:“这句话到底是?能看?出来公主还是?个小姑娘。公主,你?太小看?自己了?,无论是?陛下还是?大司马,他们都舍不得让你?等待。”   他用云淡风轻的语气笃定?道:“他们想找到你?至少?需要三日。但是?不出三日,他们就会因为心疼你?而答应用任何东西?来赎你?。”   明窈微微攥紧了?拳头,谈话到这个地步,她终于感到几分愤怒。她花了?几秒的时间压下心头不快的、无力的情?绪。   刚刚她就发现了?,自己被下了?软骨药。无毒无害,却会让人失去一定?的行动能力,包括武力。其实她是?会使刀的,可惜眼前之人实在太谨慎,没给她机会。   明窈吐出一口气,眼尾晕出惧怕的泪意,瞳眸湿漉漉的,像只?可怜的小动物:“幺幺实在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东西?。”   “公主,你?别撒娇,也别示弱。虽然我也很心疼你?,但这一套只?对大司马有?用。”   卫勘再次伸出手掌,手指白皙纤长,看?起来更像文弱书生,却让明窈觉得极其有?威胁感。她咬住嘴唇,垂下眼眸。其实她刚刚隐隐猜到了?,三皇子哥哥和?卫勘想要什么东西?。   但她不能给,她怎么能给。   她甚至没时间去悲伤三皇子哥哥对自己的冷酷,只?能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去思考应该怎么做。   卫勘忽然站起身?,围着她走了?几步。他低下头,轻轻嗅着她颈间的味道。   明窈一动不敢动,陌生男子气息拂来,像条无声无息的玉蛇,让她有?种周旋不过的无力感。   她紧紧盯着他的动作,忽见卫勘直起身?子,低眸盯着自己,若有?所思地打量着。   少?顷,他扬起唇角,颇为愉悦的模样,温和?笑?道:   “公主,那?个东西?是?不是?现在就在你?身?上?” 第84章   明窈仰着脑袋, 茫然地看着他。   “你们想要什么?”明窈道,“三皇子哥哥直接问父皇要不就好了吗。”   “自然是?陛下不会给,不然三殿下也不至于等待这么多年?。”卫勘很温和地道, “公主, 我不想搜身, 你会配合我的, 对吗?”   明窈摇了摇头?,道:“幺幺真的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身上?也没有特殊的物件。”   卫勘垂眸端详着她?,片刻后无奈道:“好吧, 没骗到你。既然交谈不顺,那我只好去找三殿下汇报了。劳烦公主在?这里多呆几日, 若有不适或者?需求记得喊一声, 门口有护卫能听到。”   这是?告诉她?不要想着逃跑的意?思。   明窈是?个很识相的人,乖乖道了声好。   门口敲了敲门,一个穿着朴素的仆人端着温热的早膳进来?。上?面有鸡丝叶卷和白粥。卫勘接过来?放在?一张破旧的案几上?, 道:“公主的早膳。”   明窈走过去,脚踝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她?坐在?案几边, 认真看了看早膳,并没有嫌弃:“谢谢。”   这样的幽静森林里能准备这样的早膳, 显然也是?要费功夫的。由此可见三皇子哥哥并不想苛待她?。   明窈仰起头?,问:“幺幺能见一见三皇子哥哥吗?”   卫勘道:“恐怕不能。北狄准备与我朝开战, 你要知道, 他的身份在?那,最近很忙。”   明窈静静地道:“你们这是?在?叛国, 父皇饶不了你们的。”   卫勘笑道:“没办法,没有人喜欢冒险。公主, 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事情。”   这句话明窈就不懂了,她?无法弄明白卫勘有什么要做的事。李宣琅还能理解,他是?北狄妃子生下来?的儿子,本就不如太子更得父皇信任,也许心中早有苦衷才?蛰伏至今,与北狄暗中通信来?反咬一口大梁是?说得通的。   但是?卫勘是?怎么回事?他来?自南藩,而?南藩早已灭亡,他在?大梁生活已久,前途如青龙扶摇直上?,能有什么要做的事情。   明窈觉得这件事只有司羡元才?能知道了。司家祖上?世代征战于南藩,兴许知道一二内幕。   卫勘道:“公主还要别的需求吗?”   明窈看了看木屋窗子外面的晨光熹色。已经快要天亮了,她?想了想,也没客气,要来?了洗漱用具粗略洗漱一番,慢慢用起早膳。   卫勘等她?用完早膳,收走碗和膳盘,关?上?木门离开了。   木屋变得暗淡起来?,小小的窗子透进来?微微光亮,但森林到底遮光,这木屋又拦住绝大多数光线,因?此显得阴冷森凉。   明窈喊了门口的护卫,要来?几本闲书打?发时间,屋子里光线不好,她?想要个蜡烛,但是?护卫拒绝了这个要求。   明窈有点遗憾,他们确实是?很谨慎,拒绝她?拿到有危险性的东西?。   看了会闲书,明窈又站起来?往窗子边走了走。她?丈量了下长度、宽度,又蹲下身子研究了一下脚踝的铁链   铁链很牢固,凭她?的那点武力根本打?不断。   她?试了一会只得放弃。   用完午膳,卫勘又来?跟明窈聊了聊。   他说北狄开始动兵了,这个消息传过来?需要至少十日,也就是?说现在?边关?跟北狄已经开了至少十日的战。   以前北狄经常跟大梁有摩擦,但听卫勘的语气,这回的规模非同?小可,边关?的情况恐怕有点严峻。   明窈有点焦虑,父皇和司羡元还没派人找过来?,她?想尽办法也出不去。父皇要处理北狄的战事,恐怕一时半会顾不上?这边,偏偏她?需要他们来?救。她?不想拖后腿。   北狄恐怕不是?一时兴起,而?他们要找的东西?也跟北狄开战有关?。   她?不知道脖子上?的木坠意?味着什么,但这肯定?跟战事有关?。明窈猜到了这一点,她?知道,自己万万不能让这个木坠的存在?被卫勘知道。   她?不知道这个木坠的意?思,但保不准卫勘或者?三皇子哥哥能猜到。   明窈看着卫勘淡然的模样,道:“卫公子希望哪边赢?”   “我本人是?无所谓的,毕竟我是?个南藩人。”卫勘顿了顿,略感无奈道:“但若是?大梁胜了,我恐怕也命不久矣,所以还是?北狄赢吧。毕竟我与你三哥已经绑在?一起了。”   明窈垂着头?不说话了,过了会,她?又问:“那你们最初与幺幺亲近,是?那个时候就认出来?幺幺了吗?”   卫勘很坦然地颔首:“见到公主的第一面,我就觉得你长得与我们当年?绑走的公主很像。”   明窈歪了歪脑袋,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道:“那你能说一说你们当时怎么做的吗?幺幺记不太清了。”   卫勘道:“我只是?个出主意?的,具体执行人是?你三哥。你还是?问他更好。”   明窈哦了声,这就是?无可奉告的意?思。   卫勘没留多久就告辞了,他走后,明窈默默攥紧手心。   战事已经打?起来?,身为北狄妃子生下来?的皇子,三皇子哥哥的地位会很尴尬,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们选择在?这个时机动手绑走她?。   已经撕破脸了,三皇子哥哥定?然对这块木坠势在?必得。拿不到它,他们不会放自己走。   明窈不是?个笨小孩。她?知道,这块木坠大抵是?保不住了。   她?不能等着父皇和司羡元来?救自己。当然她?相信他们会找到这里,但在?那之前,她?总得做点什么。   次日,明窈是?被冻醒的。   隆冬的日子,没有炭火本就难挨。更何?况这里是?森林,气温要比京城里低。木屋里没有床,明窈是?缩在?蒲草上?睡的,身上?搭了一床卫勘给她?的老?旧棉被。   清早醒来?,脸都冻僵了。   卫勘带着早膳过来?的时候,明窈打?了个喷嚏,一脸恹恹。   卫勘感到很抱歉,道:“这里温度寒冷,委屈公主了。”   明窈小声道:“可以给幺幺一个手炉吗。”   卫勘摇头?,道:“没有手炉,也没有汤婆子。”   明窈丧气地垂下脑袋,想了想,道:“那有木炭吗?”   卫勘想了一会,道:“山上?应当有。公主若需要,我让护卫去寻来?。”   明窈道:“我想出去透透气,让护卫跟着。我不走远,就跟你们去寻木炭。”   卫勘看着她?,片刻后叹气道:“你这是?何?苦呢。就算你出去走走,在?方圆十里也见不着活物。把东西?给我,自然能放你走。”   明窈道:“幺幺真的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   卫勘盯着她?看了几秒,站起身道:“出去走走可以,但要听护卫的话,让你回来?就回来?。”   明窈温顺地应了声好。   卫勘给她?解开铁链,明窈踉跄了下站起身来?,跟着卫勘走出木屋。   外面入眼的是?一片荒凉寂静的森林,树叶掉得差不多的,到处都是?一个模样,寂森森的,看不出是?哪里。   这幅景象她?昨日就见过了,只是?她?连恭房都很少去,也只看了一圈周围的模样。   卫勘唤来?护卫,护卫下半张脸蒙着面巾,身上?别着刀,身体魁梧,很不好惹的样子。卫勘给护卫交代几句,对明窈道:   “最多半个时辰后回来?。”   明窈自然是?应了声好。   护卫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   他要去寻些能在?室内烧的木炭来?,这个木屋附近有炉锅,只是?烧锅的木炭很呛人,不能用。刚刚卫公子交代了,要看紧她?,但也不必伤她?,这个娇贵的小公主是?他们现在?最值钱的人质。   明窈走不快,在?他身后走的很费劲,周围荒郊野岭的,一点熟悉的建筑都没有,明窈心想怪不得卫勘能放心她?出来?。   此处如此荒僻,没有任何?标志,难怪父皇和司羡元整整一日都没找过来?。   护卫见她?跟的费劲,微微放慢了脚步。但他不是?为了照顾人,而?是?怕把人盯丢了。   明窈跟了上?来?,这里风吹得很冷,她?小脸冻得发僵。看着魁梧的护卫,明窈掂量了下自己的身手明智地选择放弃。   她?眨了眨眼睛,试图搭话道:“护卫哥哥,你从什么时候跟着卫公子和三皇子哥哥做事的呀?”   护卫瞥她?一眼,冷酷得保持沉默。   明窈换了个话题:“护卫哥哥,你冷不冷呀,我们去哪儿寻木材?”   护卫直接当作没听见了。   明窈没有放弃,乱七八糟絮絮叨叨地啰嗦着,她?其实并不在?乎他有没有回答,因?为她?出来?的目的也不是?套话。   其实卫勘还是?小看了她?,明窈心想,他不知道她?识得药理,能辨草药。这样的山林虽然荒凉,但一定?有药草能摘取。   她?知道有多种药材能在?以后帮到她?,只要现在?能找到其中一种就好了。   烧火没烟的好木材不好找,护卫记着卫公子的吩咐,深入往里走。他回头?瞥了眼,小姑娘气喘吁吁的,绒绒的裙摆和绣鞋上?都沾了泥土,心情却很好的样子,一边跟着他往前走一边欣赏周围荒山的风景。   她?是?个心性很纯粹的公主,护卫心想。   明窈似是?在?路边看到了什么,跑过去摘下来?,转过眸来?,笑眼弯弯地递给他:   “护卫哥哥,给你花花。”   护卫摇头?,冷漠地走到前方停下脚步。他看到了适合取暖的荒木,拔出刀砍向树干。   明窈收了花,站在?一边乖乖等着。   手心浸满汗珠,她?温顺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悄悄藏好自己找到的丁香。   护卫砍好木材,拿绳子捆好背在?身上?,两人一起下山。   来?到木屋,护卫把木材放到地上?,卫勘点点头?,指挥他给明窈在?屋子里烧上?。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道:   “公主此趟可有收获?”   明窈很诚实地道:“荒凉偏僻,仅凭幺幺一个人跑不出去。”   卫勘弯眸笑道:“我很喜欢你的诚实。”   他看到她?鬓发间的紫色小花,温和道:“很漂亮。”   明窈嗯了声,乌黑的眼睛清澈明亮:“以前司大人用丁香给幺幺做过花簪,没想到这里也有。”   卫勘颔首,指了指屋内道:“木炭烧上?了,应当足够取暖。你应当不会用它烧掉屋子吧?”   明窈摇了摇头?,她?没这么傻气,烧掉屋子他们就要转移阵地,这两日父皇和司羡元就白找了。   她?很自觉地进了屋子,在?锁链边停下来?。护卫把锁链锁上?,退至屋外。   卫勘道:“明早也许就有人来?找你了,到时候公主可要乖乖的,我不想伤你。”   这是?要拿她?来?交换他们要的那个木坠了。明窈听懂了他的暗示,如果不配合,她?会有生命危险。   明窈温顺地应了下来?。   卫勘离开后关?上?门,明窈吐出口气,坐在?墙边抱住膝盖,面色有些凝重。   她?察觉到了,这附近至少还有数百名有武功的护卫,层层包围在?方圆之外。但如果她?作为人质的话,卫勘他们定?然会要求父皇或者?司羡元不要带任何?护卫来?。   也就是?说,即使他们找到了此处,也要孤身单枪匹马对付这里的数百名护卫。这个人大概率是?司羡元,因?为他武功是?最高的,比禁卫军统领还要高。   更何?况明窈不确定?这些护卫是?什么水平的,有可能是?兵列出身,还有可能是?死士。   明窈觉出一股深深的无力和无奈。   如果不是?她?,卫勘和三皇子哥哥就不会这么有恃无恐。   她?慢慢摸向颈间的木坠。   这个东西?必然要给出去了,但她?记住了它的形状,哪怕交出去也能画出来?。既然这样,她?为何?不做些手脚,留给司羡元反击的时间。   明窈觉得自己被司羡元影响的很深,思维处事都有他的影子。   她?安静地想,既然被绑了来?,她?就要从他们身上?扯下一块肉来?。 第85章   有了木炭烧火, 明窈感觉好了许多。屋子外面有人监视,但屋子里没有,明窈寻了个避开门口视线的角落, 把藏起来的丁香拿出来, 细细打量。   她?摘了不止一支, 袖里还藏了好几簇, 香味是绝对够了。但这样有点明显,她?分出几簇出来,用捡来的石块细细碾磨。   随后拿出颈间的木坠,把碾磨出来的汁液沾在上面。木坠材料特殊, 山间的野丁香味道与家?养的也不一样,这两者用香料做法混在一起可以维持很久的特殊香味。   这般反复几次后, 明窈把浸了味道的木坠放在一旁慢慢阴干。   还剩几簇丁香花没使用, 明窈用木炭搭了个小?台子出来。隆冬的天气本?来没法让丁香变成?纯粹的干花,但有了木炭在,烤一烤就?能很快烤干。   明窈调整了下烘烤的角度和距离, 打算等下午的时?候把干花收起来,那样她?就?能研磨成?粉了。   虽然卫勘说司羡元大?抵明早能来, 但她?总有种预感。以她?对司羡元的了解,今夜她?就?能见到?他。   夜晚便于行动, 也便于隐匿,有利于她?跟着他离开。   明窈用石块当笔, 墙壁当纸, 放了本?闲书来掩饰,心里默默数着时?辰, 每过一刻钟就?在墙上?划一道线条。   如果她?猜想没错,那司羡元今夜能找到?这里。她?要保持警惕以防错过。   中午卫勘端来午膳, 在这之前明窈就?把木屋收拾妥当了。卫勘照例跟她?聊了一会,等她?用完午膳收走膳盘离开。   明窈等他走远才走到?角落里拿出烤干的丁香,用手指尖碰了碰,花瓣已经干硬了,过不了多久就?能磨粉了。   明窈没再搭台子,而是蹲在烤火的木炭旁边,用手举着丁香烘烤。她?很有耐心地等着,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丁香花簇终于变成?脆脆的模样。   她?收好干花,在木屋里找了一圈,最?后盯上?了睡觉铺着的蒲草。她?从?蒲草里挑件出最?柔韧的叶条,费了一番功夫编出一个叶制小?囊袋。   以防会漏,明窈挑挑拣拣在囊袋外多编了一层。   她?拿出石块和丁香干花,趴在案几上?静静地研磨着。最?后悉数磨成?粉,她?把丁香粉全都扫进蒲草袋里,留了个能活动的开口,最?后用坚硬的蒲草封口。   做好这些,她?去看了看木坠。已经阴干的差不多了,明窈很满意,把木坠收起来。   大?功告成?了。   不知道司羡元什么?时?候能找过来。   明窈数着时?间,现?在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是酉时?,人们?通常在亥时?初睡觉。她?看着墙壁上?刻的不起眼的划痕,心里莫名有点紧张。   如果她?推测没错,司羡元会来亥时?末、子时?初过来。如果有错,那就?是明晚的同样时?间。   但她?更倾向于今晚。   明窈数了数划痕。   现?在是申时?,等会卫勘会给她?带来晚膳,可能还要再拉扯一番向她?索要东西。   明窈吐出口气。   她?今晚得吃饱,留着体力以防需要跑路。   晚膳时?间没有晚膳端过来,卫勘空手进来,出乎意料的是,明窈久违地见到?了三皇子。   她?站起身,看着面前身穿玄色锦袍的人,轻轻道:“皇兄。”   李宣琅坐在案几边,不在意地拂了拂灰尘,道:“甚少听你叫我皇兄。”   于是明窈又轻轻喊了声:“三皇兄。”   李宣琅看着她?,道:“你很会示弱,这是个聪明的办法。怪不得卫勘对我说你很聪明,从?前我居然没有发现?。”   明窈垂下眼,没再开口了。既然李宣琅不吃这一套,她?就?不想跟他讲话了。   李宣琅淡声道:“我知晓你现?在很讨厌我,但巧的是我也不太喜欢你们?大?梁人。现?在是你最?后考虑的时?间,是否要交出东西,或者说出它的下落。如果你不从?,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明窈抬起头?,看着他道:“你们?想要什么?东西?”   李宣琅道:“锁钥。”   明窈迷茫地啊了一声:“这是什么??”   李宣琅神情淡淡道:“哪怕你没有,嘉和帝也一定?给你说过它在哪。他那么?疼宠你,定?然会告诉过你线索。你又聪明,哪怕之前不知道,现?在也一定?有几分猜测。”   明窈有点生气了,道:“明明你也是大?梁皇室子嗣,为何这般绝情。”   李宣琅微微蹙了下眉,以往的友好温情全都不见,冷淡道:“与你无关。我不想伤你,你到?底说不说?”   明窈道:“你不想伤害幺幺,为何还要在寒岩寺将?三岁的亲妹骗走?”   李宣琅沉默下来,只淡漠地看着她?。   明窈偏开头?,嘴巴抿得紧紧的。   卫勘在一旁看着,温和道:“公主,你最?好还是配合为好。不然三殿下可要把你绑起来了,你就?不得自由了。”   明窈道:“幺幺真的不知道。”   卫勘无奈地叹口气。   李宣琅站起身,对门口暗卫道:   “把她?绑起来,直到?有人来救她?都别松开绑。”   说完他就?离开了木屋,暗卫应声走进来,二话不说就?用粗麻绳把明窈的双手绑在背后,脚上?有铁链,手上?被绑,她?这回是真的无法做任何事。   卫勘也站起身,道:“这回我也没法帮你了,三殿下对锁匙势在必得。陛下和大?司马在京城大?肆寻找你的下落,三殿下已经散出去消息,让大?司马在明晚孤身前来。没有锁匙,三殿下不会放你离开。”   他转身走出去,到?了木门门口又轻轻偏头?,叹息道:“小?公主好自为之。”   木门被关上?,外面本?就?天色渐黑,屋里一下子就?暗下来,几乎看不清东西了。   明窈挣了挣麻绳,没能挣开,她?不再白费力气,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来。   还是她?低估了三皇子哥哥的狠心,假如明晚司羡元过来,那她?就?要一整天不吃不喝,到?时?候怎么?会有逃脱的力气。   她?看向墙壁的划痕,因为屋内昏暗,划痕已经看不清了。她?回忆着时?间,在心里默数着时?刻。   或许是直觉,她?相信司羡元会今夜过来。   时?间很漫长,终于一点点到?了亥时?。   屋内已经全黑了,看不见窗子外面的景象。明窈撑着眼皮不让自己睡着,在寂静夜里默默数着,终于时?间到?了亥时?末。   她?开始紧张,屏气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很短,也可能很久,明窈在开始困倦的时?候,听到?木门外传来轻轻的扑哧声。   她?骤然清醒,睁大?眼睛看着木门的方向。   黑黝黝的夜色里,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脚步声踏进来。   明窈看不见来认的面孔,但依稀能瞧见他挺拔的身形。闻到?熟悉的冷药檀味道,她?感觉眼眶骤然湿润,带着委屈轻声喊道:   “昭昭。”   “幺幺,是我。”   司羡元放缓声音疾步而来,与此同时?,远处传来隐隐的破空声。   明窈恍然发寒,惊叫道:“有暗器!你快……”   没等她?提醒,司羡元就?闪身而来把她?紧紧扯到?怀里,低头?躲开破门飞来的利箭。   明窈想问他怎么?来的,是不是一个人来的,等会怎么?出去。但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她?趴在他怀里声音轻轻颤着快速道:   “能赶快解开吗?脚踝有铁链,手腕有麻绳。”   下一秒,她?听到?司羡元掌风劈向铁链的声音,铁链竟然啪嗒一声碎裂。脚下得了自由,她?踉跄着往前栽去,司羡元一把抱住她?,扯开她?手腕的麻绳,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抱起来,快步朝着门口而去。   不远处传来数百护卫围过来的声音,司羡元眸中闪过几分戾气,拔剑打掉破空而来的几枚暗箭,语气加快道:   “周围有至少三层死士把控,带着禁卫军进不来,我是独自潜伏进来。你抱紧我,我们?得杀出去,也许会受伤。等会我可能顾不上?你。”   明窈看到?卫勘和三皇子骑马过来,她?面色微微发白道:“可能来不及了。”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卫勘竟然也会武功。   司羡元瞥见赶过来的二人。数百名死士马上?要到?,他没说话,一边打掉不断飞过来的箭羽一边往外而去。   明窈拿出颈间的木坠,掏出蒲草袋解开,把磨好的丁香干花粉洒在木坠上?。   越来越多死士围过来,密密麻麻成?了一圈,明窈终于明白司羡元话里的含义,原来他口中的可能会受伤就?是要以一敌百、以伤换伤的意思。   她?吐出口气,看准时?机,朝着反方向猛地把木坠扬出去。她?是被教过武的,知道怎么?才能扔的远,木坠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   她?大?声道:“锁匙!你们?不是想要吗?你们?能找得到?再说要不要吧!”   这不过是激将?法,但卫勘还是立刻纵马朝着锁匙而去,死士分出去一半跟随他。明窈松了口气,虽然只有一个人离开,但这也够了。   司羡元砍掉一个死士的头?颅,鲜血溅了满袖,他一边往外赶去一边道:“你扔的什么??”   明窈把鬓间的花簇收起来,趴在他耳边小?声道:“处理过的木坠。木坠是特殊木材做的,混有丁香花料会有特殊的香味,虽然我们?闻不太到?,但优秀的猎犬可以搜捕。这般重要的物件,他们?极大?概率每次转移地方都带着。”   既然是锁匙,那就?是有重要作用的,这二人不会离开太远。等到?他们?逃出去,可以用训练过的猎犬在缩小?范围内一寸寸搜寻。   司羡元带着她?避开空中的箭羽,死士慢慢被甩在身后,但前方还有两层围剿。他辨认了下方向,纵身朝着另外一边赶去,抽空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还挺聪明。”   明窈这才看到?他眼里有淡淡的血丝。   她?一手抱紧他的脖颈,一手把他腰间的匕首拔出来握紧。   虽然她?不会使匕,但准头?还是有的。她?能帮他挡住空中的暗器。   空中有淡淡血腥味,明窈看到?司羡元手臂被划伤了。   逃出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知过去多久,慢慢的没有死士追杀过来。前方出现?了密丛森林,司羡元慢慢停下脚步,环视四周道:   “此处是京郊东围的森林。出了这里,我们?就?能到?达京郊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明窈从?他身上?下来,在漆黑寂静夜色中辨认了下方向,指着地面道:   “这里好像是一条林路哎。”   “走。”   司羡元拉住她?的手,率先踏出去。   明窈紧跟着他。   大?概两柱香后,前方出现?一个野林洞穴,明窈眼睛亮了亮,同时?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   她?仰起头?,小?声道:“幺幺晚上?没吃东西。”   “这两日让你受怕了。”   司羡元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拉住她?朝着洞穴走去:“我们?歇息一下再赶路。”   走了几步,他的脚步骤然停住。   明窈疑惑地停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洞穴,忽然发现?里面有人。   远远看到?,林间洞穴里有两个交叠的人影,在寂静黑暗里一上?一下地动作,同时?伴随发出着暧昧的声响。 第86章   明窈怔怔地看着山洞的这一幕, 一时脑袋卡壳,第一念头不是思考这是在干什么,而是他们来晚了, 该怎么不突兀地问人家借住。   第二个念头, 才?是疑惑山洞里这一男一女在做什么。模糊黑夜里看不清他们是什么动?作?, 也不像打架, 身子黏在一起,在寂静中发出很奇怪的声音。   明?窈睁大眼睛,正?要再看得仔细一些,眼睛忽然被司羡元捂住, 被他拉到旁边的树木后面。   大概是山洞里的两个人太过投入,外面轻微的走路声?居然也没听到?。   明?窈把眼睛上的手掌扒拉下来, 再往前看时发现视野被树干挡住了。她?不解看向身旁的司羡元, 放轻声?音道:   “怎么了?”   “不去山洞了。”   司羡元微微放轻了声?音,看了一眼山洞收回?视线淡淡道:“再走一会,找个避风处歇歇脚。你若饿, 我身上有干粮。”   “啊。”   明?窈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为什么不能?去?”   司羡元低眸看着她?, 眸色在黑暗里有些不分明?,他正?要开口打岔过去, 这一瞬间,明?窈却猛然明?白了什么, 恍然大悟道:   “司大人, 他们是不是在做那?种事情??”   司羡元道:“什么事情??”   明?窈苦思冥想道:“就?是书上说的……翻云覆雨、颠倒鸾凤。”   司羡元微顿了下,颔首:“嗯。”   明?窈的思维像是一瞬间被打通了, 她?从没亲眼瞧过这样的画面,脑海里不受控地浮现出方才?的景象。   那?个姿势, 那?奇怪的声?音,还有她?隐约瞧见的,男人具有的那?个东西。   她?陷入思索里,直到?司羡元又喊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啊?”   司羡元感觉好笑,但同时联想到?一些别的事情?。他压下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道:“你在想什么?一直发呆。”   明?窈没听进去司羡元的问话,求知欲和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忍不住探出头,再次去瞧山洞里的两人。   没等她?看清楚,司羡元就?把她?的脸掰回?来,指骨敲了敲她?的脑袋。以防被不远处山洞里的人听到?,他没多说,只啧了一声?。   明?窈知道这是示意她?走的意思,但她?还有疑问没解开,扬起脑袋压低声?音,满眸好奇天真地问道:   “昭昭,那?个直梆梆的东西就?是你没有的吗?”   她?这话问的太过直白,让司羡元有些猝不及防。甚至,他没料到?她?眼力这般好,连那?玩意都看到?了。   司羡元垂眸看着她?,一时没答话。   京郊东边连着南边北边都是森林,这边草木茂盛,又不受管束,一直有人来外围森林里打猎。只是没想到?冬日?还会有人在此,更?是仗着无人直接粗鲁地就?做了。   当然山洞里的人可能?也没想到?这个时间居然有人还在森林里行走。   他耳力好,在明?窈话音落下的时候就?听到?山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正?在处理后事准备穿衣裳,他拉起明?窈往远处走,趁着山洞里的人还没发现,他们最好快些远离这块地方。   明?窈被他拉着一路走了一柱香,直到?再次抵达一个避风坡,他才?把她?的手松开。   “昭昭,他们……”明?窈还想再问点什么。   “你若是好奇,改天我教你。”欢迎,加入滋源裙幺二五幺四幺四幺二看更多内容司羡元低眸,似笑非笑的模样,“趁着现在天没亮,你最好把方才?那?一幕私密之事给烂在肚子里。”   大概是被掳了一遭让明?窈添了不少胆识,她?并不惧他,温软娇声?慢吞吞道:“怎么做,你教一教幺幺呀。”   司羡元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半晌,他低头吻住她?的嘴唇,一手搂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慢慢摸索着。   明?窈在他怀里缩了一下,攥住他的指尖,小?声?道:“那?是尿尿的地方。”   “不是。”司羡元嗓音有点哑了,他克制着呼吸,不想被她?看出端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要再往里走。”   明?窈忽然就?懂了,那?个正?常男人的棍棍会那?里贴贴。   没一会,她?又好奇起来,挣开怀抱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他:“但是你没有呀。”   司羡元只觉额筋开始跳,他看她?是胆子愈发大了,这种话题都敢在这种情?况下讨论。他向来想做甚便做甚,什么时候憋火过,偏偏在她?手里让他三番五次地被勾忍着。   他直起身子,拿出手帕拭净手指。虽然刚才?是隔着衣服,但他还是习惯性用手帕擦拭掉不存在的灰尘。   收了手帕,他拿出干粮递给她?:“不是饿吗,将?就?吃吧。”   明?窈低头看了看:“这是什么呀。”   “干饼。”他言简意赅道,“就?这一块,爱吃不吃。”   本来是他给自己准备用来充饥的,量不多,味道也一般。   他有点凶,明?窈识趣地接过来,咬了一口有点硬,还难吃,但她?没嫌弃,努力嚼软咽下去。   干粮干硬,又糙冷,但能?够饱腹。明?窈吃了一小?半就?饱了,把剩下的还给他。   司羡元打量一眼歪歪扭扭的干粮边缘,直接用油纸裹起来收进衣襟内。   看她?吃饱了,经过这一茬子事之后司羡元也不再选择休息,而是辨认了下方向喊上明?窈重新赶路。   明?窈迈开脚步跟上他,眼珠咕噜一转,又蠢蠢欲动?地想提刚才?的话题:“昭昭,如今深更?半夜又四下无人,你能?给幺幺摸一摸吗?”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想知道他那?边是什么模样的。等她?知道了,她?绝不再提了。   “明?窈。”司羡元脚步一顿,拽紧她?继续往前走,神情?淡淡道:“你再提,我就?在这里让你把那?小?册上的东西全给我弄一遍。”   “哦。”明?窈飞快转移话题,哼哼唧唧地撒娇道:“昭昭,你走慢一点呀,幺幺跟不上了。”   “短腿。”他不留情?道,“活该,不等你。”   明?窈:“你好坏。”   “……”   “你又坏,还色色的。”   “……”   安静了片刻。   小?姑娘又娇声?软气地嘀嘀咕咕起来。   “不安好心。”   司羡元:“……”   天蒙蒙亮的时候,司羡元抱着昏昏欲睡的明?窈有惊无险地出了森林。   在太阳升起的时候明?窈就?醒了,环顾四周发现司羡元正?抱着她?往客栈里走。明?窈清醒过来,道:“这是在哪?”   “东市外围的客栈。”司羡元道,“看你累,正?想盘个包厢给你。”   “不要了。”   明?窈从他身上下来,道:“快些回?去让父皇去寻优秀的猎犬,我这里还有野林本土的丁香花料,猎犬能?认得这个气味,嗅觉灵敏,若是缩小?范围,它极大概率能?寻到?他们。我们偷偷设伏,能?让他们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吃个大亏。”   而且她?还记得司羡元胳膊有伤,最好还是不要耽搁了。   司羡元脚步顿住,思忖几秒道:“那?去旁边的车行。买辆马车,我们暗里进宫。”   买来马车后,司羡元又加钱要了个车夫。坐在马车上,看着马车疾速往内城行驶,明?窈才?有种终于脱险的实感。   乍一下放松之下就?是无穷的疲惫,明?窈再也支撑不住,趴在司羡元的怀里睡着了。   等明?窈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下是柔软丝蜀棉被,手边是袅袅淡香的金丝雀笼暖炉,帐幔垂在地上,暖意十足。地上是兔毛绒毯,门帘上挂着一排手工编织精致小?挂帘。   是昭羽宫熟悉的布置。   明?窈坐起身下了床,宫女听到?动?静急急进来,忍着哭腔激动?道:“公主,您终于醒了!奴婢好担心您。”   明?窈扬起笑容道:“幺幺回?来啦!不要担心。”   宫女拭去眼角的泪水,哭着笑着道:“公主饿了吧,奴婢给你热着膳汤,马上端过来。”   明?窈急忙阻止她?:“不了。幺幺要找父皇,司羡元在哪?”   宫女道:“大司马正?和陛下在一处。陛下方才?在此坐了很久,御医已经给您把过脉了,陛下听闻您尚算安好才?放心离开。现在他们应当都在御书房。”   明?窈已经能?想象到?父皇坐在床榻边自责看着她?的模样,父皇这么爱她?,没在屋子里守着恐怕也是想让她?好好休息。但是明?窈还有一堆事情?没做,当务之急是她?要找到?三皇子哥哥和卫勘。   浸了丁香花料的木坠就?是个活招牌,然而人却是不怎么能?闻到?的,所?以纵然卫勘聪明?也很难想到?这一层。一只猎犬不够就?十只,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等宫女伺候穿上绣鞋,明?窈就?马不停蹄地往御书房跑去。 第87章   明窈还没到达御书房, 嘉和帝就收到了她要过来的消息,直接出来?迎接她进来?,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递给她手炉暖着:“幺幺, 这回是父皇失职。若不是司羡元找到了你的位置, 朕真的无颜面对你的母后。”   明窈看到他眼底的乌青, 心?知?他这几日也没睡好?,没等他主动问?就故作轻松地交代了发生的经过,还道:“父皇你看,幺幺没受伤。卫公子对幺幺很客气?, 吃饱穿暖。”   “真是孽障!”   嘉和帝怒气冲冲道:“朕心知?老三心?机深沉又顽固,但把他养到现在终究念着情分, 明里暗里提醒过几回他母妃的死与朕无关, 本以为他这些年是听进去?了,没想到根本?就……”   他甩袖不欲再提,让明窈过来?御书房里侧, 吩咐郑公公给她上一碗暖身的热鸽汤。   明窈察觉到三皇子哥哥的背叛父皇似乎是知?道原因的,这里面不知?有什么龌龊, 但涉及两?国纷争本?就很难权衡,于是假装没听见, 乖乖坐在里侧。   趁着嘉和帝吩咐给?她上热汤的功夫,明窈偷偷觑了眼对面的司羡元, 他身上穿着昨晚的墨色衣袍, 大概还没有处理伤势。   司羡元放下手里的案卷放下来?,看向明窈:“身子可有大碍?”   明窈摇了摇头, 她睡得挺好?的。   来?的时候是清早,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了, 司羡元与嘉和帝已?经简单用过午膳,但明窈还没吃什么东西。   以防她肠胃不适,嘉和帝只让内侍端来?几个清淡口味的膳菜,配了碗鲜热的乳鸽汤。他实?在是怕了,等明窈在案几边坐下来?才安心?。   都是自己人也不讲究规矩,明窈确实?饿了,边吃边听他们聊。   司羡元正在跟嘉和帝说卫勘和三皇子的行踪,刚刚被明窈进来?打断,现在继续往下说:“方才禁卫军传来?消息,东边没有他们的行踪,按照你方才的理解,那其中一人应该在南边。”   “他们定然分头走的。”嘉和帝冷笑道,“地库就在南边,拿到了锁匙的线索,定然会去?。”   司羡元想起了什么,示意明窈:“丁香花料。”   明窈得到提醒,把放好?的丁香干花拿出来?,道:“荒山林里的丁香与京城品种不同,混合木材发酵后会有特殊的香味。训练过的犬类会在城南范围内追踪气?味。”   他们定然会先?躲藏起来?,光靠京城禁卫军和隐卫搜寻困难重重,极易迷路,但猎犬类在林里有天然的优势。   内侍急忙把丁香干花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保存好?,嘉和帝等宫人都出去?了才解释道:   “卫勘和李宣瑾消失了,连带着三皇子府的人,一夜之间了无踪迹。那个木坠你一直都觉得形状很怪异,但其实?它本?就不是装饰物。当时司家平叛南藩之后,南藩富庶财富堪称天价,却没有收缴国库,而是保存在京郊城南的地库里。”   明窈已?经猜到什么,道:“那木坠是……”   嘉和帝平静道:“这些财富归入的地库的锁匙原型。”   明窈怔了怔,她知?道这个东西很重要,有不同的意义,但没想到居然这般珍贵。   她有些担心?,道:“当时为了逃跑,幺幺把它扔出去?了。”   “暂时不用担心?。”嘉和帝笑道,“真正的锁匙自然不是长那个样子的。木坠要割开重新拼凑,并用铜水烧铸出来?才可以打开地库。”   明窈松了口气?,原来?那木坠是个没复原的小模型。   松完这口气?,明窈的下一口气?就提了起来?,父皇给?的木坠是这般贵重的礼物,她却弄丢了……明窈抬起头,惶然失落地看着他。   嘉和帝看她模样就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心?疼的不得了,道:“一块木头而已?,丢便丢了。它还能有你重要?”   明窈闷闷地应了一声。   等她潦草用完午膳,宫人把膳盘撤下去?,司羡元道:“暗卫查探,卫勘进京的时候正好?是南藩被收复的年关,不知?何缘由与三殿下搭了上线,只是一直隐藏着,只是这两?年才在明面上展露锋芒。”   也就是说,三皇子早在很久以前就忍辱负重有了歪心?思,难为他做戏一般在大梁当了这么多年皇子。   嘉和帝冷哼一声:“养了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幺幺失踪的事定然也是他们干的!猜到朕把南藩地库财富给?了公主,绑走她之后却找不到线索,干脆寒毒让她慢慢自生自灭,好?生狠毒!等抓到那个厨子,你亲自去?逼供他说出幕后主使。”   司羡元翻着案卷,心?里有了数,淡淡道:“卫勘与李宣琅达成了协议。他来?自南藩,知?晓那些南藩财富能招兵买马,承诺找到这些后悉数献给?李宣琅,甘愿屈居为幕僚助李宣琅一臂之力。李宣琅本?就有归顺北狄之意,恐怕私下里联络了北狄可汗。至于卫勘想要的……”   顿了顿,他说出自己的猜测:“应当是冲着我?来?的。”   明窈听到这话时看向他,既不解又惊讶,嘉和帝道:“你怎知?晓?”   “猜的。”司羡元道,“司家收复南藩,而他正巧来?自南藩,唯有心?中有恨,借助皇子的势力来?寻仇。”   差不多都捋顺了,司羡元遮住眼底的冷沉之色,继续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司府会收到李宣琅写来?的信,挑明让我?独自前去?。他是在履行与卫勘的协议,让卫勘亲自去?寻仇。他知?道我?为了幺幺一定会遵守。”   稍稍一顿,他看了看懵懂的明窈,哂道:“那个送上来?的美色大概就是卫勘出的主意。”   也算是当着嘉和帝承认对明窈的心?思,倒称得上坦荡。   本?该是严肃的氛围,在他有意无意瞥过来?一眼时明窈莫名?紧张了一下,心?跳突然跳的很快。嘉和帝哼了一声,表情有些不悦,但看在司羡元把明窈救回来?的份上到底没说什么。   再看看女儿,明显表情不对劲,嘉和帝顿时心?口一梗,什么议事的心?情都没了。他烦躁道:“朕让隐卫缩小范围去?京郊城南搜寻他们二人的去?向,禁卫军会在地库附近守着,三日之内用猎犬掘地三尺地找。你们回去?吧,朕要静一静。”   司羡元淡淡应了声,站起身牵起来?明窈的手,拉着她离开御书房。   嘉和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冷冷哼了一声。   父皇对于搜寻卫勘和李宣琅的事情定会上心?,明窈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拉着司羡元往昭羽宫走。   虽然公主失踪的消息对京城瞒了下来?,但现在皇宫里的人都是听到风声的,现在宫中上下都知?晓了大司马救回了公主。   司羡元更是懒得掩饰,强硬攥住她柔软的手往昭羽宫大门走。   明窈扯了扯自己的手最后放弃了,与他一起进了昭羽宫。宫人都当作没看见一般,躬身行礼。   回到内寝,明窈示意贴身宫女去?拿来?金创药和纱布,走过去?下意识想把他的衣袍脱下来?。   司羡元看着她忙前忙后,好?笑道:“至于吗。”   明窈重重点头,嘀嘀咕咕道:“你肯定没处理伤口。”   宫女进来?放了金疮药和纱布就退了出去?,等屋内没人了司羡元才幽幽注视她,轻轻压住衣裳不让她脱掉,道:“我?不想在你面前轻易脱衣。”   明窈正去?拿金疮药,慢了半拍道:“啊?”   司羡元道:“不然我?也会想脱掉你的衣服。”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明窈却听懂了,面颊如桃花瓣绯红潋滟,嗔道:“大白天的,你怎么净胡说八道!”   她每回反应都与上次不一样,之前是抗拒的很厉害,慢慢是被动的接受,现在却是害羞得骂他,司羡元本?是说着逗她,看她这副娇憨之态却口中泛渴。   他把退了一半的外袍又穿起来?,只褪掉袖口给?她,声音微哑:“不脱外袍,就这样吧。”   明窈把他袖口又往上掀了掀,露出他肌理分明的臂膀。看到臂上粘连着衣料几乎见骨的伤痕,她一愣:   “怎么这么深?”   司羡元低眸,视线停顿一秒。他也没想到伤口有这么深,难怪那么疼。本?以为就是随便划了个口所以才让明窈涂药的,现在反倒不好?遮掩。   明窈反应比他更快,蹬掉鞋子上了床,站在高处抢先?脱掉他的外袍。她皱着细细的眉头,并未想多,摁着他的肩膀满心?不高兴,斥道:   “你把衣服都脱掉!你是不是身上也有伤口,都到现在了你还遮掩。”   话毕,司羡元一时没动。第?一次被她这般娇叱,也是第?一次见她强势起来?的模样。粉腮怒目,润圆柳腰,像个不讲理的小霸婆。   分明不是合适的时刻,他也万万没想到,身体会瞬间给?出这般强烈的反应。   口渴,很口渴,身体渴。越来?越不受控的渴。   司羡元喉结滚了滚,浅珀褐色眼眸深深看着她。   明窈从气?愤里回神,在他的凝视之下头脑清醒过来?,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 第88章   明窈一时?有点窘迫, 刚刚太过着急所以吼了他,但恐怕当朝大司马基本上没被这般对待过。但她只?是想给他涂药,却?没想他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司羡元收了目光, 拢了拢衣襟开口道:“身上没伤。只有上臂有伤, 涂这里?就行了。”   “哦。”   明窈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重新?凝神给他涂药。离近了看才发现他伤得着实不?轻, 当时?夜色深重,匆忙逃脱死?士围杀,他们没太关注他身上的伤口,以至于现在伤口虽然干了, 但没有好好恢复。   明窈抿抿唇,小心翼翼地把?金疮药给他涂上。她知晓以他的身体不?涂药也没事, 但不?管不?顾的会疼呀, 再加上他不?往心上放,若是以后好不了她会很愧疚的。   司羡元看着她给自己忙前?忙后,又是涂药又是包扎, 视线转移到别处。   心不?在焉地想,她还当他是个阉的, 可他这几回愈是频繁了。如今她在宫里?,他不?算有名分, 故而没刻意想过这点东西,偏偏身体却?跟中了她的蛊一般, 越来越不?受控。   明窈身体还没彻底好全, 时?不?时?的喝上几副药。自小到大都身子虚,如今又是冬时?, 她恐怕还不?能承受他。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在皇宫里?。   亲了亲了, 抱也抱了,她就是他的人。这次失踪让他两日未睡好觉,皇宫人多眼杂终究不?安全,他要把?她接回司府去。   司羡元沉思的功夫,明窈已经把?伤口处理好了,她没怎么处理过这种事情,手法颇为生疏,绷带包扎的十分歪扭。明窈状若无事地把?他的袖口放下来,抬头?就看到他注意力放在别处,似是没关注这边。   明窈把?金创药放到一边,回来见他仍在思索着什么。她凑到他面前?,挥了挥手道:“司大人?”   司羡元目光落在她身上,道:“你感?觉如何?”   “幺幺挺好的。”明窈不?解地看着他,“你方?才在想什么?”   “在想……”   司羡元顿了下,本想直接跟嘉和帝说,但若是幺幺同意也就不?用告诉嘉和帝。他瞬间就做了决定?,道:“在想把?你接回司府。”   明窈一愣,眼眸骤然一亮,她从没想过他还愿意接她回去,更没想过他会把?这件事情说给她听。她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   “真的吗?”   司羡元道:“你可愿意?”   明窈小鸡啄米地点头?。她住在皇宫并不?快乐,虽然整日仆婢成群、山珍海味,但到底跟司府不?一样。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晃着他的手臂黏糊撒娇道:   “那你去跟父皇说一说嘛。”   司羡元起了逗弄的心思,唇角微微勾起,道:“那若是我?帮你回到司府里?,你怎么报答我??”   明窈呆了一呆,不?是他要接她回去吗,怎么变成她要报答他了。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现在满心都是能离开皇宫这个宽敞却?孤独的地方?,也没深想,道:   “那大人想要什么呀。”   司羡元悠悠道:“我?想要什么你都答应?”   明窈捣蒜般点头?:“嗯嗯!”   司羡元道:“那等我?说服皇上,我?再告诉你我?要什么。”   明窈知?道他这是有把?握了,立刻把?他想要什么这件事给抛到脑后,抱住他对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司羡元直接把?她拉进怀里?,对着她柔软的嘴唇吻下去。   嘉和帝全身心投入搜捕卫勘和李宣琅的事情里?,把?李宣瑾也抓过来当壮丁。李宣瑾这阵子也忙的焦头?烂额,忙里?抽空来看了一趟妹妹,还没能坐多久就被嘉和帝给喊走了。   临走前?李宣瑾脚步一顿,看了看周围的宫人,走到昭羽宫的无人之处才问道:“幺幺,听闻大司马很中意你?”   明窈没想到素来不?闻风月之事的太子哥哥也听说了,坦率地点了点头?。   李宣瑾关心妹妹,道:“那你怎么想的?”   明窈不?欲让他担心,坦诚地道:“幺幺有点喜欢他。”   李宣瑾半晌后叹了口气,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想了想还是低声道:“你既然也中意于他,那我?就不?做棒打鸳鸯的事情。只?是他是个宦官,与?普通男子不?同,不?可行房事。你自小明事较晚,切不?可被他贪了便宜。明白吗?”   明窈脸庞有点红,她知?道太子哥哥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在确定?婚事前?就与?司羡元做书册上那些羞羞的事情。太子哥哥关心她,她也认真地点头?道:   “幺幺记住了!”   李宣瑾这才微微放下心,告辞离开。   嘉和帝忙碌的关头?,司羡元没去打扰他。   等嘉和帝忙得差不?多了终于松口气,宣布能够上朝,把?这段时?间的事情简单概括说了一下。猎犬已经寻到线索,他将公主失踪和三皇子归顺北狄一事简明宣布出来。   群臣哗然之时?,司羡元拿出一封请奏,微微垂首道:“臣有事禀奏。”   嘉和帝心里?突的一跳,直觉他来者不?善,急忙挥斥道:“无关涉及社稷之事你统统不?要跟朕讲。”   司羡元不?慌不?忙在金銮殿前?头?停下脚步,道:“是关于公主的事情。”   嘉和帝狐疑地蹙起眉,寻思这是上朝的时?间,他应当也不?会乱来,清了清嗓子道:“说。”   司羡元徐徐展开请奏,道:“关于公主失踪一事,臣认为还有后续细节值得商榷。其一是公主殿下的安危问题,公主一直住在皇宫里?,身边有禁卫军看守仍然遭遇此事,现在她住在昭羽宫是否还安全?其二是公主殿下的心绪安宁问题,公主遭遇此劫,定?然后怕不?已亟需安抚,但偌大皇宫没有知?心人,她如何能走出失踪阴影?其三是公主殿下的心愿,公主是因看完烟花来寻臣才会失踪,臣固然有失妥当暂且不?论,公主心仪微臣是毋庸置疑的。遭此一事,公主却?无法见到安心之人,回到安心之所。臣以为,应当将公主接回司府,司府暗卫可以全天无候守护公主。”   他甚少说这般长的话,嗓音低沉而缓,别说嘉和帝,就连众臣都听愣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寻思着,这很有道理啊!公主与?司府的渊源比皇宫还要深刻,有句话不?是叫倦鸟归巢吗?反正公主的庚帖也被大司马拿走了,也无需避讳什么,让公主回到司府养养心情和身子可以说是上上之策。   嘉和帝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随即就是冷哼连连。他就知?道司羡元没憋好事,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他张口欲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了才发现他没有可反驳之处!司羡元所言句句在理,明窈在宫里?住着是肉眼可见的不?怎么活泼。他是高兴见到女儿了,但女儿高兴吗?   嘉和帝有点生气,但大概是生气多了他已经免疫了,开始犹豫起来。   他又回想了一遍司羡元的话,竟然觉得有点道理,道:“你当真这么想?”   司羡元收了请奏,淡淡道:“臣所言句句属实。”   嘉和帝狐疑地问:“那幺幺怎么想?”   司羡元不?慌不?忙道:“陛下可以私下问问她。”   看他这副悠然笃定?的语气,嘉和帝就知?道他已经跟女儿串通好了,气得想骂他又无从骂起。   想想他说的那三点,嘉和帝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找不?到反驳的点,顿时?悲伤四起。幺幺失踪确实是在皇宫发生的,嘉和帝半晌没都说话,最终无力地挥挥手道:   “给朕三日时?间想一想吧。”   太监扬声喊了下朝。   明窈收到嘉和帝的口谕是在三日后。   猎犬与?禁卫军查到了卫勘的行踪,嘉和帝痛定?思痛想了三日又忙了起来,在忙这摊子事情之前?他让太监去给幺幺传个口谕,她可以自由在皇宫和司府行走、居住,他不?拘着她了。   他确实是年纪大了照顾不?好明窈,司羡元对幺幺怀着心思虽然让他看着生厌,但却?实实在在能护住她。   昭羽宫的宫人被调走一些,剩下一部分每日来打扫昭羽宫。贴身宫女本想帮着她收拾东西,没想到司羡元下了朝之后来了昭羽宫,接过宫女的活。   她东西不?多,两只?小兔子交给宫人养了,衣裳首饰之类的司府都不?缺,明窈只?拿了一些常用的物件,其余都留在了皇宫里?。   等中午跟嘉和帝一起用过午膳,明窈陪着他处理了一会朝务,等嘉和帝要午休明窈才离开。   司羡元早已等着了,明窈跟着他出了宫,久违地坐上了司府的檀木马车。 第89章   马车驶出皇宫的时?候, 明窈还有些如落梦中,直到?驶入安雀道,司府恢弘奢丽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她才有种真?实的回来的感觉。   她从司府离开的这短短几个月仿佛一年之久, 门口的石狮子她都快不认识了。   司府的下人?并?没有提前收到?消息, 因此显得有些安静。司羡元领着她进去, 门口洒扫的嬷嬷吃惊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揉揉眼。   明窈穿过前堂、庭院和廊道,路过乌螣堂看了看,最终来到贝阙阁前。出乎意料的是, 贝阙阁仍然干净不染,如她走前一般模样。明窈立刻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看到?院子里扫撒落叶的姜婆婆, 大声道:   “姜阿婆!”   姜婆婆疑惑地回头,看到?明窈时?微微睁大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慢慢走上前来, 口中喊着道:“乖乖?乖乖你怎么?回来了?”   “姜阿婆,幺幺出宫啦!”明窈笑?眸弯弯道, “以后可以回来司府住啦!”   “此话当真??!”姜婆婆仍有些不相?信,小心翼翼地捧起明窈的手看了看, 又看了看她的脸,心疼道:   “姑娘怎么?瘦了, 都有下巴了!”   明窈以前在司府里有一阵子被养得珠圆玉润, 小脸上都有婴儿肥,这几个月间脱胎换骨般长大, 小脸下巴尖尖的,俨然从小美人?胚子长成楚楚标致的美人?了。   “姜婆婆, 以后还由你和张婶照看她。”司羡元道。   姜婆婆欢喜地应下,不仅是她,听闻动静前来的仆从们都在贝阙阁院子大门口偷偷张望着,皆是欣喜和不敢相?信。   明窈的行囊也被仆从拿过来放在贝阙阁,按照她离开?之前的模样规整好。本来就没怎么?带走东西,现下稍微一收拾就恢复如初。   明窈在贝阙阁转了一圈,看着下午时?间充裕,她又在整个司府都逛了逛。司府很大,角角落落的院落有很多,明窈去看了温泉池,里面居然是温烫清澈的池水,被保护得极好。   夕阳落下的时?候明窈跟司羡元一起用了晚膳。司府不比皇宫,皇宫虽然照顾她的口味但千篇一律都是那些菜式,司府的厨子花样就很多,各种菜类几乎不重样。   明窈吃饱了后赖在案桌边打嗝,身侧司羡元也搁下碗筷,道:“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明窈一时?没反应过来,道:“什……嗝,什么?啊?”   司羡元看着他她,淡道:“我?帮你回到?司府,你怎么?报答我??”   明窈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有这一茬事,歪着脑袋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呀。”   司羡元道:“我?记得当时?说的是,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嗯?”   明窈嗯了声,从桌边站起身走过去,眨巴着眼睛趴到?他怀里,撒着娇道:“那你说个简单的,不然幺幺做不到?。”   “你做得到?。”司羡元低眸,眼神在屋内烛火之中显得有些暗,道,“只是我?想要你做的可能有点过分。”   “啊。”明窈从他怀里爬起来,“什么?事情?”   她想不到?有什么?过分的,但司羡元移开?视线,淡淡转移话题道:“先去沐浴吧。”   “哦。”明窈没什么?意见,她现在吃撑了,脑袋有点转不动,慢吞吞翻出橱柜里换洗的衣裳去了净室。   仆从早已备好热水,明窈也没深想为?什么?过去这么?久了自己的小衣小裤还在乌螣堂放着,褪去衣物,懒懒泡进浴桶里。   等她慢吞吞洗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明窈看到?司羡元在床榻边坐着翻看朝务,忽有一种莫名踏实的感觉。这一幕才是她熟悉的场景,而不是从净室里出来发现要面对冷凄凄的昭羽宫。   明窈穿的不厚,乌螣堂里烧着地龙。她裹着雪白绒袍,光着脚走到?床边,小猫儿般往他怀里躺去。   司羡元放下朝务,拢了拢她的头发,有点潮湿,他拿来手边的帕子给她擦拭,道:“洗好了吗?”   明窈娇声软气地嗯了声,大概是今日太舒服了,她心情很好,乖巧地扬起脑袋喊了声:   “昭昭。”   司羡元道:“昭昭?”   明窈点点头,头发被他擦得很舒服,她眯起眼睛,彻底趴在他怀里,用鼻音细细地喊道:“幺幺的昭昭。”   “幺幺。”   司羡元把帕子放在一边,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床榻上中央。他俯下身,看着她:“答应我?的事,现在能兑现吗?”   明窈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微哑嗓音里的暗示,裹了裹锦被,慢慢有点清醒了,道:“司大人?想做什么??”   “我?不对你做什么?。”司羡元拢了拢她额间的碎发,道,“给我?看一下,我?不做什么?。”   明窈心理发育的晚,又素来体虚,小日子就没准过。虽然他与?她亲昵多次,但都是擦着撩拨着过去了,他心里其?实是不太确定的。   假如她还是稚童一般的身子,他就要好好再给她养一养了。   他带着暗示,但却是坦然的语气。   明窈有些没懂,迷迷糊糊地问?;“看……看哪里呀?”   “玉|沟。”他倾身低声,没再掩饰。很诚实,又重复一遍,“玉|沟,我?不动手,我?只看一眼……幺幺。”   明窈怔怔地,又啊了声。她终于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耳廓慢慢染上薄红色,“你怎么?……”怎么?会想看尿尿的地方。   明窈想问?,又觉得有点羞赧,最?终别过脸去,脚丫子蹬在他胸膛上,似是拒绝。   “幺幺。我?只看一眼。”他道。   看看它?如何,是否要调养。他自己的尺寸他知道,会吓着她。届时?别再弄伤她了,把她弄得疼。   他低声说:“我?只看一下,我?保证。”   明窈小脚动了动,收了回去。她用锦被蒙住脸,不再动了。   司羡元知晓她这是同意的意思。   他垂下眼,拿掉她腰间系的小花坠子。   没有很久,甚至可以说只有一小会。   他抬起头,稍微平衡了下呼吸,用冷静的神态细细帮她整理好。   明窈慢慢放下锦被,面颊上泛着阳春三月般的潋滟,嚅糯着问?:“你看到?了什么?呀。”   “没什么?,幺幺很好。”   他把她抱进怀里,凑近亲了亲。   幸亏他提前看了看。   倒没什么?问?题,只是小姑娘骨架小,处处都是收着的,小小的一朵。他稍微莽撞些就有可能把她弄出痛。   顿了顿,他似有所思地低声说了一句:   “只是,恐怕需要你提前适应一下。” 第90章   明窈只温顺了一小会就不让他抱了, 司羡元又喊她,说要给她商量事?情。   明窈还有点不好意思,装作没?听见, 歪在床榻上看起了话本。   司羡元也没?再开口, 她不听他就当她默认了, 沐浴洗漱后就去了书房。   明窈在床上躺了一会悄悄抬起?头, 探头往书房里?瞥了一眼。司羡元好像没在处理朝务,而是在书房里?找出了什么东西。她又垂下脑袋不看他了。   次日是休沐,明窈赖在乌藤堂睡到日上三?竿,昨夜他又在亲她抱她, 把她抱的很困,偏偏他还不睡, 也不知为何精力?很好。   她揉揉眼睛, 看到身边没?人,不知道是休沐,还以?为他上朝了, 翻了个身又睡了。   司羡元没?去上朝,他难得换了身正式一点的朱红色锦袍, 束了腰封,拿着两份庚帖去了御书房。   嘉和帝是被太监喊起?来匆匆赶来的, 昨日他处理宫务熬了半宿,本以?为司羡元一大早进?宫是有什么事?情, 洗漱都没?洗完就来了, 结果看到司羡元拿着两份庚帖的时候还没?有点反应不过来,不可思议地问?道:   “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的很清楚了。”司羡元顿了顿, 为表敬意,改口:“臣说的很清楚了, 请陛下择吉日赐婚。”   两张庚帖大剌剌放在御书房桌上,一看就知道是谁跟谁的庚帖。   嘉和帝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差的气的撅倒,破口大骂道:“你把幺幺接回去了还不够,第二天就来找朕赐婚,朕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在御书房里?转了一圈冷静冷静,但没?冷静下来,嘉和帝瞪着他怒目道:“朕不同意!”   司羡元现在心情尚好,并不与他一般计较,很冷静语气也很委婉,道:“臣是真心想与公主一生一世,若陛下不肯赐婚,臣担心……”   他稍稍一顿,没?把话说完。嘉和帝根本不想听,但还是控制不住问?道:“担心什么?”   司羡元坦然道:“担心公主未婚就有孕了。”   “司昭!你敢!”   嘉和帝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跳着脚道:“老老实实走完成婚流程,收好你那些心思,胆敢惹出什么事?你别怪朕手不留情!”   “原来陛下是同意赐婚的,陛下早说啊。”   司羡元心情颇好,勾了勾唇道:“臣与公主的庚帖就放这?里?了,陛下记得看看,臣这?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   嘉和帝气得拂袖想把庚帖扔地上,但想到这?里?面还有女儿的庚帖,忍了忍还是没?动?手。司羡元没?有别的事?情要讲,干脆地拱手转身离开。   嘉和帝看不惯他这?副做派,找出来司羡元的庚帖,冷冷喊了太监进?来道:   “你去把这?个给朕垫桌脚!”   太监登时吓出一头汗,他哪敢把大司马的庚帖垫桌脚啊,左右为难,等陛下离开后松了口气,把两张庚帖仔细给收好放进?金丝檀木匣里?。   司羡元回到司府的时候明窈才刚起?床,看到司羡元回来,她还以?为他下朝了,迷迷糊糊地问?道:“你下朝回来啦。”   “嗯。”司羡元也没?解释,道,“进?宫去办了件事?。”   明窈还有点困愣,没?有追问?他去办什么事?情了。司羡元又从屋子里?出去了,明窈自己洗漱穿戴好之后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   等司羡元回来一起?用完午膳,明窈去收拾了下贝阙阁,今日阳光晴好,她把屋子里?的小玩偶拿出来晒在太阳底下排排坐,回到乌藤堂之后看到司羡元坐在厅堂里?等着她,这?才想起?来问?道:“司大人,这?两日你忙什么呢。”   司羡元朝她招了招手,道:“过来,我给你寻了个大夫,让她给你把把脉。”   莫名其妙把什么脉,明窈有点疑惑,但她经常被大夫诊脉也习惯了,于?是乖乖坐在案几边。   司羡元朝外?面道:“进?来。”   一个拎着药箱,莫约四五十岁的女大夫走进?来,行礼道:“大司马,公主殿下。”   明窈惊讶地看着她,嫌少见到女大夫,她不由好奇问?道:“司大人,今日给幺幺把什么脉呀。”   司羡元侧眸看了她一眼,眸色有些深。把什么脉,当然是把她身子骨盈虚的脉,看看她的年纪是否能行云雨、做房事?的脉,他总不能只靠梦来想那些事?情。   他摸了摸明窈的脑袋,看着她乌黑清亮的杏仁眼,只低声道:“平安脉。”   女大夫诧异地看了司羡元一眼。   但明窈没?注意到这?些,哦了一声伸出手,很乖巧的模样。   女大夫敛正神色走上前来,在下面垫了个帕子,指腹轻轻搭在明窈的手腕上。过了几秒,她又换明窈另一只手,细细感受一会后收了手,低首道:   “公主殿下的身子经年温养,如今已经无甚明显问?题。只是公主幼童时期养得不好,如今身子骨的发育比同年纪姑娘稍稍差了一截。我给公主殿下开几味方子,味偏甘甜,公主每日喝一副,三?个月后再复诊脉一次即可。”   明窈懵懵地啊了一声:“怎么还要喝药啊,不是好了吗?”   司羡元朝着女大夫微微颔首,等她退下去后把明窈抱起?来,放在怀里?道:“不是治病的药,是给你补气血的药。不用喝太多,也不苦,最多三?个月就好了。”   明窈撅起?嘴巴,她从小到大都断断续续地喝药,本来都以?为已经逃脱喝药了,怎么还有这?一茬子,没?等她抗议,司羡元道:“药浴就给你加上,在温泉里?泡,如何?过了冬日我必不再让你喝。”   明窈纠结地思考了一会,勾住他的脖子,软乎乎地贴上去,撒娇道:“那你哄哄幺幺。”   “哄你?”司羡元眉梢微挑,想了想,在她耳廓道,“我的幺幺是大梁最爱撒娇的姑娘。”   明窈觉得他很敷衍,松开手从他身上下来,道:“那好吧。”   这?会功夫,女大夫方子也写好了,仆从将她的房子呈上来给司羡元过目。司羡元是稍微懂药理的,看了看药方知晓没?什么问?题,递给仆从道:   “给蒲叔,以?后就按照这?个方子抓药,每晚送来。温泉每日备着,公主要泡药浴。派人把女医好生送回去,给足酬银。”   “是。”   仆从拿着方子退下去。   这?个女大夫开的药确实不苦,也可能是药材少,所以?色清味甘,明窈喝了几日感觉每晚手足都热了些,这?才觉得司羡元居然没?骗人。   还真是平安脉呢,她误会他了。   现在不用上课也不用学礼仪,明窈每日闲下来,天天粘着司羡元,跟他吃饭跟他睡觉。司羡元有时候会忙,在书房处理朝务,明窈趴在他腿上看闲书,没?什么事?情做,眼珠咕噜一转,又起?了别的心思。   明窈忽然抬起?头,眼睛忽闪忽闪地问?:“司大人,那日你干嘛要看幺幺尿尿的地方。”   司羡元手中?笔尖微停,低头看着腿上满脸写着单纯的人,淡道:“你问?这?个做甚。”   明窈放下手里?的闲书,从他怀里?站起?来。他是坐在书案前的,明窈纵然娇小也有点拥挤。但她现在不在意这?点细节,她望着他,认真的、试探的小小声说道:“昭昭,今晚我们?一起?沐浴好不好?”   是的,她终于?想起?来那个被她在意很久的,又反复搁置的问?题。   昭昭的下面她还没?看一看是什么模样呢。   司羡元扬了下眉,似笑非笑着,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没?等他想好说什么,书房门口被敲响。刚刚酝酿起?来的旖旎气氛骤然被打破,两人同时看向声音来源处。   蒲叔公未察觉异常,在门外?道:“司大人,宫中?来信,卫公子抓到了。”   司羡元收了玩笑神色,从案牍边站起?身,冷声道:   “他现在在何处?” 第91章   蒲叔公道:“卫勘已经被禁卫军押至大理寺牢狱, 陛下欲亲自?前往审问,信上说让您一道前去。”   卫勘抓住了,这可是?一件大事, 司羡元立刻换上赭红朝服、束上玄金色腰封, 配上刀鞘走出去。   离开书房前, 他脚步一顿, 回头看向明窈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明窈原本?没想去,听他这么问倒是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道:   “幺幺不去了。”   他们应当会用刑,但明窈私心里并不讨厌卫勘, 那是?一个笑面?温和的谋士,虽然坏但也有自?己的立场。她不想看到用刑的画面?。   明窈眼珠咕噜噜一转, 忽而?又想到另一件事。   司羡元也同时想到用刑这一层, 眉头微蹙道:“应当会用刑,那种血型的场面?你?还是?别看了。午膳可能回不来,我晚膳之前回来。”   明窈坐在他的案牍边, 懒洋洋应了声“知道了”。   司羡元打开书房往外走去,蒲叔公在后面?跟着, 离开乌螣堂的时候他又折回来,不知从哪抓出一把酥糖放在桌上, 看着明窈叮嘱道:   “无聊就?吃糖,记得喝药, 温泉也能泡。晚膳等我回来一起用。”   明窈剥开一颗糖酥塞进嘴里, 在他书案上搜寻着感兴趣的书来看,口中敷衍含糊地嗯了声。她发现司羡元真是?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司羡元看她会给自?己找事情做才离开。   等了一柱香后。   明窈悄悄把视线从书案上移开, 走到乌螣堂门口探头探脑地往外看,确认司羡元当真是?走了, 她转身回到书房里,插上门闩,然后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她发现,那本?《太监生活录》不见了!   当时司羡元说要给她启蒙,后来明窈没大看,那些书就?被收拾在书房里。明窈刚才瞄了一圈,发现其他启蒙书还在,这本?生活录却?没了。   明窈已经不是?当时的心智了,她知道那本?书定然是?被司羡元藏起来了。   他为什么单单要把那本?书藏起来!   所以?明窈留了个心眼,趁现在他不在,她要把那本?书找出来。司羡元都快把她身上摸索一遍了,凭什么她整日?看着他都是?衣着完整的模样。   不就?是?太监下|身处有个阉的刀口么,司羡元凭什么每次都岔开话题不正面?回答。明窈暗暗哼了一声,她觉得自?己隐约猜到了真相?——   司羡元肯定是?刀口阉的丑,不想被她发现把柄。   一想到这一层可能,明窈就?觉得浑身都有力气,一向都是?她在司羡元手上吃瘪,他还没在她手上吃过瘪。她要找着那本?书好?生研究一下。   明窈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在书房书架上寻找,司羡元向来观察敏锐,她没敢翻动,只一行行地看下来,发现书架上都没有。   她不气馁,四?处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案牍桌的木屉里,走过去仔细打量着。   木屉是?带锁的,她没见过这里面?有什么,以?前只当是?朝务,但现在生出几分好?奇。明窈蹲下来对?着锁孔仔细看了看,回到贝阙阁翻出一根铁丝,来到书房里乌螣堂,照着锁孔慢慢扭着铁丝的形状。   她平时看的书多,这种简单的开锁难不倒她。明窈试了几回,最后成功听到木屉打开的声音。   明窈藏起作案工具,做贼一般拉开木屉,木屉有三层,她先是?看了看最上面?的那一层。   有一堆破铜烂铁。   她懵了一下,拿出来一个打量,看了半晌才发现这是?她曾经送给他的太监的要用的东西,比如大麦杆、铜盆、尿壶等。   明窈把东西放回去,一时有些愣神。原以?为司羡元早就?丢了,没想到他还留着。   她打开第二个木屉。   木屉里是?个画像,明窈发现这是?她在司羡元生辰时送给他的画像。   这个眼神——明窈细细打量,直至今日?她都觉得当时的自?己画的很好?。   没想到司羡元也保存着,明窈心情有些说不上来,也许是?意外,但也很开心。   她打开第三个木屉,果不其然看到了两本?太监生活录,上和下都有,明窈心跳微快,偷偷拿出来抱在怀里,把木屉原样合回去。   啪地一声,木屉合上了。   外面?传来仆从喊明窈用午膳的声音,明窈应了声,等外面?无人了就?抱着两本?书回到贝阙阁。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明窈把书藏在了枕头底下。   等用完午膳,喝了药,又被督促去温泉泡药浴。等干完这些事情已经两个时辰后了,明窈迫不及待地回了屋去研究那两本?书。   当时她就?看了不少,对?于宦官的生活有全新的认知,可惜现在忘的差不多了,明窈不打算从头开始看,她对?着书目翻了翻,莫名有点脸红心跳。   总感觉这些都是?司羡元的隐私,她这般去探究会不会不太好??   明窈只纠结了几秒就?放下了这些顾虑,她翻开了上册,还没能看一眼,外面?就?传来仆从的喊话声:   “司大人回来了!”   明窈啪地一声把书册给合上,忙不迭藏进枕头底下。她刚走出贝阙阁,司羡元就?走了过来。   明窈故作镇定道:“司大人你?回来啦!卫公子现在如何了?”   “我正想找你?说。”司羡元拉住她的手慢慢往乌螣堂走去,随口问道:“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明窈有点心虚,抱住他的胳膊黏糊糊道:“喝了药,泡了温泉,还看了点书。”   她声音有点小,但司羡元没注意这些,来到乌螣堂,他径直走进书房里,喝了口冷茶道:“抓到了卫勘,但木坠没了。”   明窈啊了声,思维慢慢转到这件正事上,半晌才道:“怎么会没了?”   司羡元道:“他交予李宣琅了。”   明窈道:“那三皇子哥哥呢?”   司羡元:“失去踪迹了。”   明窈哦了声:“还没抓到他呀。”   “他应当有北狄人接应。那个北狄可汗野心颇大,对?大梁有所图谋,必然会帮李宣琅。我们不能被动再等了。”司羡元说到一半,看到桌上的一堆糖酥,道:“你?怎么没吃?”   明窈忘记这件事了,乌黑清亮的眸子温软地看着他,乖巧道:“幺幺先放在这,留着以?后吃。”   司羡元拿了一颗剥开递给她,道:“陛下会继续全力搜捕李宣琅。卫勘如今在牢狱,你?可以?随意处置他。”   明窈接过糖,喉中嗯了声,她如今已经不太在意这些处不处罚的了,便软声道:“幺幺交给司大人做决定。”   司羡元眉梢微微一扬,道:“你?今天怎么这般好?说话,如此乖巧,是?不是?藏了心事?”   明窈心里登的一跳,面?上一派茫然,睁着大眼睛望着他。   司羡元看了她几秒,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搂住她的腰身。小姑娘身子有了明显的曲线,一片柔软让他有些意动。   他垂下眼,含糊道:“今晚一起沐浴吗?”   明窈微微睁大了眼睛,许久终于被他松开,她趴在他怀里急促地呼吸着,揪着他的衣领,软声软气道:   “好?。”   司羡元摩挲着她的下巴,似有所思道:   “我现在出府去东市一趟,晚膳前回来。”   好?像该提前备上需要的东西了。   比如,那什么,鱼鳔。   明窈没细想司羡元去做什么,大抵是?东市有事情要做,他得亲自?去。明窈向来不好?奇这些,她现在满心都被晚上的共浴占据。   一起沐浴的话,她要准备什么呢?明窈觉得自?己应该紧张,但事实却?是?她期待要高于紧张,她回贝阙阁去拿了自?己最喜欢的香膏来。   等司羡元回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他去了一趟书房,从书房出来时厨子刚摆好?晚膳。   晚膳很丰盛,有一道竹笋鲜鹅明窈很喜欢。   司羡元没怎么动筷,宫里又来了太监,让司羡元把之前收到的李宣琅给他的信送到皇宫里。那封是?李宣琅写给司府让司羡元独自?前去赎来公主的信,嘉和帝的主意是?想在大梁曝光,降低李宣琅的信誉。   司羡元让明窈先吃,他两柱香后就?回来。   明窈吃饱了放下银箸,见他还是?没回来,起身在屋子里转悠消食。走到书房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她想起方才司羡元要出府一趟去东市的事情。   她记得,司羡元回来之后就?去了书房。   明窈疑惑地在书房走了走,没看到有新的物件。   下一秒,她看到了上锁着的木屉。仿佛灵光闪过,她忽然蹲下身子,拿出作案工具打开了木屉。   木屉第一层多了一种不知名的东西。   有好?几个,但模样都是?同一类,呈长筒状。   明窈心头一跳,第一个念头是?司羡元幸好?没发现她把第三层的书册拿走了。   第二个念头就?是?看向第一层的东西,他去东市买东西去了?什么东西需要他亲自?买?   她好?奇地低头看了看这玩意,长筒状,白白的,好?像比她五个手指头合在一起还略微粗一点点。   随手把东西拿起来,明窈瞪圆了眼睛,差点把它丢出去。这个东西好?像有点光滑,手感很奇怪。   明窈对?着这个陌生的白色长筒东西发呆。   司羡元买回来的……这是?什么? 第92章   以防司羡元很快会回来, 明窈研究了一会就?把?东西放回去了。刚锁好木屉走出来,司羡元就?从外面回来了。   明窈又坐回了膳桌旁。   她还在发愣,司羡元坐下来给她夹了一块青笋。明窈本来已经吃饱了, 脑海被方才那个东西占据, 下意识拿银箸又吃了起来。   咬了一口, 她才想起自己已经饱了。笋被咬了一口, 她望向司羡元,道:“大人,幺幺饱了。”   司羡元抬头瞥她一眼,敲了敲碗。   明窈把?咬了一口的笋夹给他。   司羡元淡声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吃掉。”   明窈可怜道:“饱了嘛。”   司羡元低头看了几?眼, 最?终还是?替明窈吃了。   明窈装作这才想起来的样子,问?道:“司大人, 今日你出府一趟干什么去了呀。”   司羡元看她一眼, 道:“去买一样东西。”   明窈瞪大了眼睛:“什么东西还要你亲自去买呀?”   “以后要用的。”司羡元微微一顿,似笑非笑道,“现在给你说你也不懂。”   “给幺幺用吗?”明窈有点好奇, “原来你给幺幺买东西去了,是?做什么用的?”   “不是?给你用。”司羡元给她夹了一块鹅肉, 催促道,“你还吃不吃了。”   “不吃了。”明窈给他夹了回去。   买什么东西的话题就?此略过, 用完晚膳司羡元去处理剩余的一点朝务,明窈就?在旁边拿了本书看。   看着看着思绪就?飘向别?处, 那个长筒状的东西是?给司羡元用的?他能怎么用, 明窈有些似懂非懂。看着司羡元还在处理朝务,明窈放下书, 站起身走过去道:   “大人,幺幺回去一趟。”   回去一趟是?指回贝阙阁一趟。   司羡元随口嗯了声, 明窈回去之后就?关上门,从枕头底下把?两本书册拿出来,根据书目翻看着。   明窈总隐隐觉得不是?司羡元说的那般,他好像不怀好意。她想求证一下那个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出乎意料的是?,书册上根本没介绍太监要用这种长筒状东西。   明窈懵懵地看着书册上的图案,这上面画了太监要用的各种东西,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比如?玉势之类,也有她能看懂的,比如?尿壶。   但是?这个长筒状是?什么?也是?尿壶吗?但它并不大,当不了尿壶吧。   明窈满头雾水地合上书册,有点莫名生闷气。司羡元在骗她。   他不想说便?不说嘛,说了又是?假话,这是?何?意。   明窈垂着头回到乌螣堂书房,情绪不太高,司羡元正在处理最?后一点琐事,也没注意到她。   明窈拿走书左右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屏风后面的小榻上趴着翻书看。   这是?一本杂书游记,明窈本来是?拿的打发时间的,没想到看着看着入了迷,竟忘记了时间。   司羡元找到明窈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趴在他的小榻上在翻书看,连他过来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司羡元轻轻扯了扯唇角,今晚还说一起沐浴,他看她根本就?忘光了。   他的视线不由落在明窈身上。   乌螣堂里暖和,明窈穿的也不多。她两只腿在上方晃啊晃,裙褶微微掉下来,露出里面的罗裤。再往上看,最?漂亮的是?她拿一截腰——   哪怕穿着不算贴身的衣裳,下凹的腰肢与起翘的臀部曲线也能清晰辨出。   甚至他能透过衣物想象出她莹白透粉的肌肤。   司羡元早就?知道她经常这般无意识的,最?天真也最?勾惑的模样。不过是?一瞬的念头,他走过去,在晃来晃去的腿边旁边坐下来。   “还记得今晚说的吗。”司羡元攥住她的脚腕,微微倾身,压低嗓音道:“一起沐浴,嗯?”   明窈思绪还沉浸在书里,动了动被他攥住的脚踝,随口道:“不要了吧。”   “你可要想好了。”司羡元松开?她的脚踝,顺着她的腿往上落在她的臀上,在她腰绦处徘徊,说道,“过了今日,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你干嘛摸幺幺的屁股。”明窈动了动身子,目光还停留在书上。   司羡元轻轻拍了一下,低着眸,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不解风情的毛病。”   明窈睁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她歪了歪脑袋,思考了几?秒,脑海里回忆着那本小册上的描述,她放下双腿,半跪着,腰肢缓缓塌下来。   歪着头回望向他,她弯眸笑起来,小狐狸一般,软声软气道:“是?这样吗?”   司羡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却?没开?口,只缓缓动了动瞳仁。   明窈像只猫儿般,蹭了蹭他,撒娇道:“幺幺要跟大人玩打屁股的游戏。”   司羡元深深看着她,喉结滑动了下。   明窈不知晓这样会有什么用处,她也只是?从书上看来的。她嗓音清靡甘甜,黏糊起来让人无法招架。她娇气地喊道:   “昭昭。”   她只是?个不笨的人,那个长筒状的东西让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一个宦官用不到的东西,为何?司羡元会买。明窈选择相信他——司羡元没说假话,那么他买来做甚。   明窈等着司羡元的反应,但他不言也不语,眸光有些幽深。他俯下身,把?她的下巴勾过来,用了比较重的力道吻上去。   她眼眸湿漉漉的,窝在他怀里撒娇:“我们晚上一起沐浴。”   司羡元没说话,也没答应。明窈晃了晃他的手臂,他低头看着她,声音有点哑,道:“让我想一想。”   “司大人出尔反尔。”   明窈半坐在他身前,脑袋靠着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声有点快。明窈想学着司羡元平日的样子抱一抱他,却?摸到他后面的腰封。   在这方面明窈跟司羡元有点像——那就?是?念头起来的那一刻就?会立刻付诸执行。她是?被他教出来影响的。   于是?明窈也就?这么做了。   她摸索着司羡元腰封的系扣,好像有点复杂,慢慢琢磨着把?他的系扣给一颗颗打开?。司羡元摁住她的肩膀,手却?没再往下。   他低下眸,没有阻止她。   明窈没察觉到这个细节,当然她察觉了也不会停下。听到腰封掉在小榻的声音时,明窈心?口忽然跳起来,咚咚咚得让她觉得脸颊发烧。   这种感觉好奇怪,明窈停下来,眼神懵懂了一瞬。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和体?验,她从没做过这种事。   明窈低了低眸,从他宽大的衣袍下看到些许褶皱,呀了一声:“昭昭,你的罗裤松了。”   “嗯。”司羡元望着她娇艳的脸颊,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明窈伸出爪子,没等她掀开?,司羡元就?猛地攥住她细白的手腕。   司羡元哑声道:“不要再继续了。”   明窈茫然地啊了一声。   司羡元没答,心?绪里的情|潮难以压制,饶是?自控力再强他也感觉自己控不了多久了。他低低朝她喊了声:“幺幺。”   明窈应了声嗯。   司羡元又喊了一声:“幺幺。”   明窈没再答了。   莫名地,再次联想那个突然买过来的奇怪的物件。   明窈觉得自己的脑袋从没这么聪明过。   她好像可以对司羡元……起疑一下。 第93章   明窈的思绪胡乱飘着。   司羡元每回?如此, 她?也隐隐总结出一些规律,情渐浓时惯来冷静的司羡元也会做出很多?像流|氓的事情。   明窈现在很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司羡元的刀口阉的太丑了,不然为何?避而不谈。   明窈蹭蹭挪到他怀里, 跪坐在他身?前, 揪着他的衣领子撒娇:“司大人, 我们今晚一起沐浴好不好。”   司羡元未答, 低头亲吻她?。   明窈话音含糊地撒娇:“昭昭。”   司羡元微微撤开,回?道:“不行。”   明窈瞪大眼睛:“方?才不是说好了吗。”   司羡元动手把腰封扣好,继续去?吻她?,半晌, 心不在焉道:“我反悔了。”   明窈不想泄气?,转了转眼珠, 抱住他道:“那好吧。”   她?像是没?再纠结这件事, 在司羡元怀里又磨蹭了一会就拿着里衣里裤进了净室。老老实实沐浴完,明窈出来擦头发,抹香脂。   司羡元进了净室。   等门里传来水声, 明窈盯着净室的门看?了看?。打定主意,她?蹑手蹑脚走下床, 不发出声音地来到净室门口,悄悄侧耳贴上。   门里除了沐浴水声之?外什么都没?有, 明窈开始犹豫,直接打开门会不会不太好?且不说司羡元反应比她?快, 就这一行为都会惹司羡元不高兴。   但是让明窈放过这次机会她?又不愿意。不是每次司羡元都会放松警惕的, 以前他沐浴都会插|上门闩,今日?他忘记把门闩插上|了。   明窈难得有些犹豫, 她?撤开身?子,思考了几秒, 对着门深呼吸一口气?,砰的一声把门给推开了。   净室里没?有一点热气?,渐渐消散的冷雾让视野格外清晰。   明窈睁大眼睛往里看?,但司羡元反应很快,他只微微一顿就迅速转过身?去?,回?首往后看?,目光落在明窈身?上,低声缓缓道:“幺幺。”   明窈的心虚已经被疑惑所替代,不解道:“司大人,你?怎么不用热水。”   仆从常备着热水,司羡元应该不至于不够用才对。   司羡元拿起旁边的帨巾围在腰间,神?态淡然道:“我喜冷水。”   明窈哦了声,好奇:“这样不冷吗?”   司羡元低头把帨巾系好,随口道:“这样能强身?健体。”   明窈丝毫没?怀疑他的话,道:“真的吗?”她?有些想不通,也有些跃跃欲试。若是强身?健体,那她?……   司羡元系好帨巾转过身?来,淡淡道:“你?还是不要想了。你?用冷水会受凉。”   “哦。”明窈看?他往外走,一边后退一边迟钝地感?到心虚,“你?、你?怎么洗好了。”   “差不多?了。”   司羡元在她?逃离之?前一把捏住她?的后衣领,眉梢微微挑起,道:“想看?我沐浴?明窈,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明窈被他丢在床榻上,紧接着他就俯身?过来亲吻她?。她?呜呜两声,等他松开她?就立刻理直气?壮道:“就看?一眼怎么了!宦官就不能看?了吗?幺幺也被你?看?过,你?干嘛斤斤计较。”   “你?还挺有理。”司羡元捏了下她?的脸,“想看?哪?现在趁我没?穿衣裳,你?随便看?。”   明窈瞄了一眼他的胸膛,虽然司羡元是宦官,但他肌理分明、线条流畅,确实是很好看?的,但明窈想看?的不是这些。她?移开目光,咕哝道:   “你?穿着帨巾。”   “帨巾也要我脱?”司羡元压住她?的两只手腕,似笑非笑道,“你?想看?什么。”   明窈感?觉自己说不过他了。她?眼神?乱晃,小声道:“看?看?刀口。”   她?声音太小,猫儿叫一般,司羡元没?听清,道:“嗯?”   明窈瞥向他那处。   司羡元早已知晓她?想做甚,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明窈这般执着稍微超出了他的预想。他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如直说,我听听能不能给你?解惑。”   明窈见他这般说也胆子大了起来,挣开他的手坐直,道:“看?看?你?的刀口呀!为何?你?不给幺幺看??”   司羡元道:“给你?看?会怎样?不给你?看?又怎样?”   明窈只是好奇,确实无?法拿他如何?。想了想,她?趴在他耳边,细声细气?道:“若是给幺幺看?,我们就能玩打屁股的游戏。”   她?说完就屏住呼吸,瞧着他的反应。   现在她?得承认一件事,她?有点喜欢看?他不太冷静的模样。   司羡元攥住她?的手腕,垂眼看?着她?。   明窈有点猝不及防。离得太近,她?都没?反应过来。有点害怕,但也有点期待,她?抬眼望着司羡元,被他攥着手腕放在帨巾边缘。顿了顿,他松开手腕,与她?十?指交叉握住,笑了声道:   “我确实很心动。”   稍稍一停,他用力拉了一下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抱住。赤|裸胸膛的温热传到她?身?上,让明窈有些怔神?。他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柔软的长发,微哑道:   “但现在你?还小,所以还不行。”   明窈微微一懵,她?说的打屁股就是书册上讲的夫妻玩法,但司羡元说的好像与她?理解的不一样。但他这句话疑问点太多?了,让明窈处处都无?法理解。   她?从他怀里挣开身?子道:“什么还小?什么不行?那些书册上的事情吗?”   司羡元低笑一声,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好吧。”明窈折腾到现在也没?个答案,躺在床榻上不理他了,“那你?穿衣裳吧。”   说完她?就拿起白日?看?的话本继续翻了。   她?把一半锦被都踢在地上,司羡元喊了她?一声,明窈也没?理,他轻啧一声,走过来弯腰把锦被捡起来放床榻上,侧身?去?拿柜上的里衣。   明窈从书里抬起头,盯着他的侧影,眼珠咕噜噜地转。   等他转身?的时候,明窈喊了一声:“昭昭。”   司羡元侧眸嗯了声,却只看?到床榻上有个身?影朝自己扑过来,一瞬间以为明窈是摔倒,他伸手欲扶,下一秒意识到什么,去?捉她?的手。   明窈滚下了床,连带着拉着司羡元一起往下摔,司羡元捉住她?一只手,另一只手撑住地面。明窈看?准机会,另一只手扯开他腰间的帨巾。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刹间,帨巾从他身?上掉下来。   司羡元险些被气?笑,又不得不服明窈的胆量。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姑娘,行事风格颇具他的影子。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膝盖弯起抵住明窈的身?子,一手攥住她?的两只手往上举,擒住她?尖尖的下巴。   明窈被迫仰起头,看?不见什么,她?满眼无?辜,眸子像深林的小花鹿,撒着娇:“昭昭。”   她?知道,她?一撒娇司羡元就会心软。   两人离得很近,谁也不肯离开地面。   司羡元盯着她?半晌,低低嗯了声。   明窈嗓音像掐出来的一汪水,清甜如靡丝:“你?放开幺幺的手。”   司羡元道:“想做甚?”   明窈软着声音:“想摸一摸昭昭。”   她?不知道司羡元那处有没?有丑陋的刀口,但通过司羡元的反应过来,他定然与普通的阉人不一样。   明窈眼珠咕噜转了一圈,她?双手不能动,但有一条腿能动。于是她?八爪鱼一样勾住他,足腕光滑。缓慢地,与他的背碰在一起。   柔软,微微带着凉意,那里是他最不为人所触的尾椎骨。   一层的细密疙瘩不受控地激起。   司羡元攥着她?的手掌蓦地用力。   明窈在这个时候张开了口。虽然有点紧张,但兴奋和期待占据上风。   她?歪了下脸碰到他的手,濡热的唇舌轻轻含裹住他的指尖。 第94章   司羡元手骨一动。   他探入她?口中, 搅弄着她口中的软肉,力道有些重。   明窈本欲趁着他放下警惕的功夫往下瞥,被他这一搅和又分了神, 眸光有些失焦。温热含住司羡元的指尖, 他吐出口气, 身上寸衣未着, 额间却闷出一层薄汗。   他顿住手,知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自控力纵然再强,也忍受不住她?这般。   后面就是橱柜,司羡元伸出手, 从她口中拉出一条靡丽的银丝。明窈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微微张着。   司羡元指尖沾了她?的口水, 却顾不得清洁与?洁癖一说。他捂住她?的眼睛, 松开攥住她?手腕的手,把柜上的氅衣拽下来盖在身上,一同遮住了下方的明窈。   噼里啪啦的有别的衣物也被一同拽掉, 明窈听到了声响,终于清醒了些。但她?和司羡元现?在都顾不得这些。   明窈百般试探, 现?在终于感受到了什?么。   她?没想太多,思维还很迟钝, 因着不舒服,视线又被他捂住, 面前一片漆黑。她?眨了眨眼睛, 睫毛刮在他掌心,让人发?痒。   见他不肯移开手掌, 她?哼哼赖赖地张口道:“昭昭,你干嘛用手戳人。”   司羡元现?在没心思深想, 全身余力都用来压抑那些念头,道:“我没有。”   他现?在一手捂着她?的眼睛,一手方去拽下衣物盖身,哪有多余的手戳她?。防止她?乱摸,司羡元欲重新把她?两只手腕攥在一起,念头刚过忽然顿住。   他余下话音瞬间?吞回喉咙里,立刻收了手,往回微微压着那物什?,侧身稍稍避开了她?。   明窈又失去了感知,胡乱应了声。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松开了,动了动手腕,摸到身旁的氅衣。她?看不到东西,只能凭借感觉来猜测这是什?么:“……你何时穿的衣服?”   “刚刚。”   司羡元说着,撤开膝盖,把她?翻了个身。明窈顿时面朝下,手肘被磕碰得一麻,愣了一下哇哇大叫:“你在干嘛啦!”   “我在骗你,这个不是衣裳,是我的大氅。”   司羡元用氅衣罩住她?的头和脑袋,冷静地站起身。氅衣很大,明窈摸黑翻腾找不着头尾。在她?努力翻身坐起来的功夫,他迅速拿了掉落在地的雪衣和罗裤穿在身上,又穿上中衣。   明窈一把掀掉大氅,坐在地上呼呼喘着气,雪颊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司羡元已经站起了身,顺手接住她?扔出去的大氅,扔在橱柜上。   明窈一抬眼,就看到司羡元穿得端端正正地站在对?面,有点傻眼道:“你、你……”   “刚刚在穿衣裳。”司羡元把她?从地上拉起来,拍了拍她?衣裤上的灰尘,补了句:“这句是真话。”   明窈鼓起腮帮子,这回交锋她?又输了,顿时有点泄气,往床榻上一扑,闷声闷气道:“为什?么感觉你有八只手,幺幺都比不过你。”   司羡元吩咐仆从去重新备热水。现?下终于慢慢冷静了些,他慢悠悠回答道:“想试探我,你恐怕还得再练几年。”   明窈更生气了,她?哼了一声扭过身子,嘀咕:“直接问你又不说。”   司羡元没回答了,心情?莫名有点好,看到仆从备好热水,他道:“我再去洗一下,你在床榻上呆着不要?乱跑。”   像是在嘱咐什?么小孩。   明窈懒洋洋回了句知道了,翻了个身,又想起来什?么事,在他进净室之前问:“你不是说冷水浴可以强身健体吗?”   司羡元面不改色道:“我现?在喜热水。”   隆冬的寒冷还没过,他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再洗一回冷水怕是连他也要?染寒气。   明窈见他进了净室,听到插|上门闩的声音,又翻身过去,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今晚她?不理?他了。   事实上没能等司羡元沐浴完,明窈就躺在乌螣堂内寝的床榻上睡着了。司羡元走出净室的时候还在考虑要?不要?劝说明窈回去睡,不然今晚谁都别想睡好。   没成想明窈窝在最中间?,抱着一团锦被睡得正香。今夜烛灯燃了很久,现?在只剩一截短芯,噼里啪啦爆开灯花,灯火摇摇晃晃的。   司羡元坐在床榻边,看着她?闹腾累了安然的睡颜,顿时觉得方才的思考都是多余的。他手掌抚在她?面颊上,停留一会松开手,起身走到书房屏风里侧,打算睡在小榻上。   看着小榻上明窈没拿走的闲书,司羡元顿了几秒,最终还是走了回来。看着她?了无?防备的小脸,他和衣躺在明窈旁边,慢慢闭上了眼。   次日。   明窈醒的很晚,自从昨晚失败之后她?就没再执着于偷鸡摸狗地去窥探司羡元了。她?的好奇心总是暂时的,与?其说是不想知道,不如说是她?直接将话题摊在了明面上。   司羡元进了几趟宫,送了很多好东西过去。   嘉和帝到底还是屈服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召他去商量婚约的事情?。关?乎自己的人生大事,明窈也跟着一同去了,听到嘉和帝摆了四个条件:   一、嘉和帝可以赐婚,但需要?司羡元能让朝臣百官心服口服。   二、赐婚前他要?司羡元在纸契上签字,上面是约束司羡元的“约法三章”。   三、只要?还不是驸马,司羡元就不能对?明窈做过分的事情?。   四、如果司羡元娶了明窈,他无?论如何都不许再纳妾有通房,无?论明窈打不打算有小娃娃。   说白了,嘉和帝就是要?司羡元终身只要?明窈一个,还不管他能不能有后。   明窈并?不反对?,司羡元这个人心眼多的像筛子,父皇保护她?自然是为了她?好。但是第三条她?没看懂,好奇道:   “这个第三条是什?么意思?司大人没有打过幺幺,也没胁迫过。”   在明窈看来这是单纯的胁迫、殴打之类。   嘉和帝掩饰地咳了一声,假装严肃地看向司羡元。   司羡元接到老丈人的暗示,心里轻啧一声。本?来他的计划是等开春了就可以,但现?在看来还不行。如果想开春如约吃到小桃花,那就得提前婚期。他转瞬间?便打定?了主意,淡淡嗯了声,对?明窈道:   “无?碍,你不用多想,我答应他。”   明窈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司羡元看向嘉和帝,勾唇微微笑道:“这些我都能答应,但成亲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嘉和帝想说那就明年吧,明年幺幺十八岁,不大不小正正好,话到嘴边了他微微一顿,眯着眼睛对?司羡元道:“你想什?么时候。”   司羡元淡声道:“不如就阳春三月吧。百花盛开,百鸟清鸣,正是人间?喜事好时节。”   嘉和帝瞪着他,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三月?你不如说三天后吧!”   司羡元眉梢微微一挑,道:“如果陛下同意,三天后也不是不能赶出来。”   嘉和帝猛地拍了下桌案:“这也太快了!”   两人无?声对?峙几秒。   司羡元开口道:“京城周边所有司府商铺盈利交予公主管理?。”   嘉和帝不为所动。   司羡元道:“司府所有的暗卫调动权。”   嘉和帝隐隐有些动摇了。这对?于司羡元来说都是多年经营的,是他的血本?。如果有了这些,婚期定?下来也不是不行。   司羡元抬起眼帘,唇边带着薄薄淡笑,缓声道:   “如果我是驸马,我就是皇家人。我会在成婚后帮助陛下夺得北狄。”   这是最后一个筹码,司羡元主动破了某些原则。   这涉及到一些陈年往事。   当时司羡元帮助嘉和帝杀掉昏庸的先帝,以此来与?他达成盟约,唯一要?求的就是不参与?战事。   此前,司府阖族列宗都死在了战事中,司羡元去南藩收殓亲父尸骨,又冒着生命危险收拾烂摊子,落得一身伤回京。他提出以后不参与?大梁任何征战的条件,嘉和帝是非常理?解的,当场就允了。   哪怕日后嘉和帝再可惜司羡元的掌军本?领,他也没提过这类事情?。   但是现?在司羡元自己提了。   嘉和帝只错愕一瞬就恢复了平静神态,心中却感叹当时谁能想到司羡元也会有这样的一天。他咽下心口翻涌的情?绪,最后一遍问明窈道:   “幺幺,司羡元想娶你,你可愿嫁给他?你若想好了,朕就赐婚了。”   这是他心爱的女?儿,他却没能陪伴她?太久。嘉和帝是愧疚的,但现?在他也能稍微放了心。   明窈捧起脸,明眸弯起露出小梨涡:“好呀。”   听到答案,嘉和帝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司羡元道:   “好,朕允你,择吉日赐婚。” 第95章   明?窈先从御书房出来了。等会司羡元还要跟嘉和帝谈点事情, 三殿下?失踪,下?落不明?,而临近北狄的边疆又不断有战报传来, 嘉和帝颇有些焦头烂额。   他不想开战, 大梁才刚经历战事十几年, 再打仗会伤筋动骨。但北狄来势汹汹, 游牧民族争强好胜,不断骚扰边关百姓,弄得?民不聊生。   以明?窈的理解,嘉和帝留下?来司羡元就是商量要不要干一票大的, 快刀斩乱麻。   既然司羡元还要再留一会,她?索性去了昭羽宫。昭羽宫的宫人剩余三分之一, 每日负责打扫皇宫卫生。门口宫女正在?浇花, 看到明?窈来了的时候颇为惊喜:   “公主殿下?怎么突然回来了?”   明?窈笑了笑,跟几个宫女姐姐聊了一会。   想着司羡元应该也很快,明?窈打算辞别, 临走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寻来一个平日关?系好的宫女低声道:   “宫女姐姐, 你?知晓白色长筒状物件是什么吗?”   明?窈说不上来,给她?描述了一下?大小和模样。   宫女有点茫然:“护指套?”   明?窈觉得?不像, 道:“还有吗?”   宫女从前是明?窈屋里伺候的宫女,与?她?亲近, 心想公主想问?的大抵是有些私密的, 想了许久,迟疑道:“鱼……鳔?”   明?窈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 很茫然:“能玩的?还是能吃的?”   宫女面?颊微红,她?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不过她?误会了, 她?以为这是司大人要用手,所以拿鱼鳔套住手指来模拟一下?那物什。看着明?窈好奇的眼神,宫女支支吾吾道:   “不能玩也不能吃,这是平日用的。鱼鳔是成婚夫妻房中用的东西,公主应当用不到。”   宫女的意思是司大人用不着,但明?窈自动理解为是自己不用,司羡元要用。两?个人思考的南辕北辙,明?窈却信了不少,宫女说的与?司羡元好像大差不差。   明?窈有了新收获顿时心满意足,辞别了昭羽宫众人去往御书房。司羡元刚好从御书房出?来,看到明?窈从远处走来,道:   “去昭羽宫做什么?”   明?窈只说跟宫女聊聊天,黏糊地?跟在?他身旁往外走。从皇宫出?来,两?人一同坐上马车,驶向司府。   现在?是下?午,街上没什么人。马车摇摇晃晃,车轱辘轧过青石板。   明?窈偷偷觑了司羡元一眼,他神情淡然,正握着朝务在?看。明?窈收了目光,莫名悄悄笑了一声。   司羡元抬眼瞥她?:“乐什么?”   明?窈憋不住话,扒拉掉他手里的书,趴过去撑着脸,眸子乌黑带笑:“你?平日一副不在?意幺幺的样子,没想到这般想娶人回来。”   司羡元淡淡弹了下?她?的鼻尖:   “我何时不在?意过你?。”   他承认自己喜爱明?窈,早已不再掩饰。   明?窈哦了声,眸子里的笑意愈盛,有些假惺惺的叹口气道:“可惜你?答应了父皇好多条件哦。”   “嗯,那怎么办。”司羡元幽幽道,“你?可是女主子。”   这个词很耳熟,好像自己曾经说过。明?窈假装没想起来,可怜兮兮道:“可是你?想要娃娃该怎么办,幺幺不想生娃娃。”   “不想生便不生。”司羡元浑然不在?意,自从他彻整宦官体系,成为当朝大司马开始,他就没再想着成家,更没想过有后。明?窈身子骨纤瘦,生个娃娃反倒会把她?自己搭进去。他这般想着,随口道:   “如果你?实在?想要个娃娃,等三年后你?年满桃李之岁,让御医给你?调理身子……”   他话音骤然一顿,瞥她?一眼。明?窈在?他身旁晃啊晃,像一只狡黠的狐狸。他眸色带着几许深意,继续无事似的道:   “到时候我们再细细商量,如果抱个孩子给你?养的话,不知你?的精力能不能跟得?上。”   明?窈揪着他的朝务本儿,有些狐疑。方才她?还以为他的意思是他的身子没问?题,没想到是她?想岔了。司羡元的话似乎顺理成章,明?窈被糊弄过去的当口又猛然清醒,再细细思量总觉得?不对劲。   她?把这个念头暗自压下?来决定回头琢磨,眨了眨眼乖巧道:“好。”   司羡元把她?手里被折磨得?不成样的朝务扔到一边,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浅珀褐色瞳仁里沉浮着一些情绪。   他闭上眼,握着她?的手指骨缓缓摩挲着。   很快到了司府。   一路无话,两?人一起下?了马车。   司羡元被安排了一堆事物,明?窈没跟着他回乌螣堂。她?打着要泡温泉的借口去了贝阙阁,翻了翻枕头底下?的书册。   明?窈没细看,确认书册里面?没有鱼鳔这种东西,把书重新放回枕头下?。   她?对外界事物一向有些钝感,时至今日终于确认了心里的猜测。   司羡元的宦官身份有问?题!   随着这个猜测冒出?来,明?窈只觉心口微跳。她?不由去回想初识司羡元以来的种种细节,可惜她?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也就没怎么注意。   可今日她?听?着司羡元在?马车上的意思明?明?是能生娃娃,他一介阉人,哪有能力让她?生娃娃嘛。   奇怪,太奇怪了。   还有那个长筒状的东西,叫什么鱼鳔来着,司羡元也没打算让她?知晓的样子。   明?窈猛然想起来这个,从床榻上翻身坐起来,在?房间里到处找书籍查阅。鱼鳔,鱼鳔到底是个什么物件。   能用在?夫妻房间里,肯定是私密的物件。明?窈翻书的动作顿住,思考着怎么才能得?知它的具体用途。这时,姜婆婆在?外面?一声轻喊打断了明?窈的思绪:   “姑娘,温泉浴已经备好了。”   温泉浴是司羡元早就交代她?做的,说是能调理经脉。明?窈应了一声,收拾好屋子推门出?去。   温泉池水热气袅袅,泡完温泉正好能用晚膳。   姜婆婆为明?窈备好了帨巾、肚兜和雪衣雪裤,放在?旁侧箱笼里。明?窈看着空荡荡的的石桌,撒娇道:“姜阿婆,幺幺想吃些糕点和果饮。”   平日司羡元管她?管得?严,在?喝药期间不让她?多吃甜甜的糕点。   姜婆婆对明?窈向来纵然,乐呵呵端了好大一盘去膳房。膳房每日都会备着许多样美食,姜婆婆认不全,每样都给明?窈拿了一点回来。   温泉不需要人伺候,等无人后,明?窈褪去衣物,只留肚兜和小裤进了池水。   她?渐渐泡热了身子,拿来桂花蜜慢悠悠吃着,晃荡着双腿看着温泉水在?周边漾出?波纹。   琢磨着司羡元这几日的遮掩,明?窈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她?脑袋不灵光,想着干脆去问?他好了,又想到他心思多变,多半不肯说。   吃完桂花蜜,她?拿过来一盏琥珀色亮澄澄的果酿喝了一口。   果酿于她?平日喝的不一样,先是微苦,后有甘甜醇厚的口感,明?窈砸吧砸吧嘴,一口气喝完了,心想下?次问?问?姜婆婆在?膳房拿的是什么,味道这般好喝。   只是不知为何越喝思维越怠慢了,浑身热乎乎懒洋洋的,明?窈面?颊坨红,心想等会要夸夸司羡元,他做的温泉真?好,泡一泡有奇效。   而另一边。   司府厨子在?厨房转来转去,满屋子寻找自己刚拿出?来的冬芝酒酿,挠着脑袋嘟囔着:“方才不是放在?这里了吗……难不成又让小庆子给偷喝了。”   司羡元处理完朝务,揉了揉微微酸痛的手腕。他站起身,满屋子没看到明?窈,问?过仆从才知晓她?去泡温泉了。   看了眼漏刻,泡温泉现在?也该到时辰了。司羡元吩咐下?人摆晚膳,出?了屋子向温泉池走去。   温泉池边不见?明?窈的身影,司羡元转步去了贝阙阁,姜婆婆正在?外面?收晒好的茶叶,张婶婶在?旁边帮这忙,看到司羡元来了两?人欲要行礼。   司羡元摆手道:“明?窈呢?”   姜婆婆指了指屋里,笑呵呵着说:“姑娘泡的热,刚穿衣裳去了屋里。”   司羡元微微颔首示意二?人退下?,等她?们离开后,他踏步进了贝阙阁。   正堂没人,他走向左耳侧的内寝。   木门微微开着,里面?有个人影站在?那儿。“幺幺,该用膳了。”司羡元一边喊她?,一边打开门,话音倏地?一顿。   他看到眼前的一幕。   明?窈面?颊微微泛着坨红,偏偏肤色白皙,看上去如冬日里潋滟的绯红海棠,格外招人眼。她?正努力地?解着身上的外裳,弄得?有些凌乱,露出?里面?半挂不挂的肚兜。   看到司羡元,她?眼眸一亮,顿时撒了手,外裳从身上掉了一半。她?摇头晃脑地?栽过来,司羡元上前一步伸臂抱住她?,就见?她?扬起小脸,殷红嘴唇一开一合,软的像水,娇瑰如精魅:“昭昭……”   司羡元从外面?过来,天色近傍晚,已经有些寒气冷重。她?身上有点闷热,双手朝着他胡乱抓过来,试图探入他的衣襟里,黏糊糊撒娇道:   “幺幺有点热。”   但她?现在?意识不太清醒,在?他冰凉的身上一通乱摸。   她?无意地?来回触碰,他甚少见?过她?这般模样,在?原地?稍稍顿了几息。   明?窈有些不太清醒,爱粘人的毛病显露无疑。她?娇娇气气地?贴过来磨蹭,面?颊是醉酒的迤逦勾人。   他冷静地?攥住她?的柔软的手,垂眼道:   “幺幺,你?喝酒了?” 第96章   明窈迟钝地啊了一声, 思考着他的话:“喝酒?”   想?到司羡元在这?方面管得严,她委屈瘪嘴:“昭昭不让喝酒。”   “明窈,你喝酒了。”   司羡元嗅到她颈间淡淡的清冽香味, 旁人认不出, 他?饮酒无数, 自然认得出来这是一种酒酿。他扶住她的双臂, 避开明窈的胡乱扒拉,把晕头转向的醉鬼带到床榻边坐下,手指碰了下她的脸。   有些烫,应是不耐酒。   司羡元眉头微微蹙着:“谁给你的酒?”   随即他?想?起明窈方才去泡温泉, 顿时想?明白了前后因果。大抵是明窈让仆从给她拿东西吃,仆从不认得酒酿, 误拿过来被明窈饮下。   明窈不知道司羡元在想?什么, 她笑嘻嘻地欲要黏过来。   司羡元摁住她,把锦被给她拉起来,吩咐外面道:“来人, 去备醒酒汤。”   很快醒酒汤被端上来。   司羡元把醒酒汤放一边,把她的外裳给她整理好。肚兜在里面也摇摇欲坠, 但明窈现在头晕晕的,司羡元也没碰, 穿好她的外裳就端了醒酒汤给她,道:   “让你贪吃, 醉晕了也不知道。过来, 把醒酒汤喝了。”   明窈正趴着犯困,皱起眉头哼哼唧唧地拒绝, 醒酒汤差点被她推开撒掉。   司羡元啧了一声,道:“明窈?”   明窈听不清他?的话了。   司羡元干脆捏住她的下颌, 把醒酒汤给她喂进去。   明窈吃痛,稍微清醒了一点。察觉到嘴巴里的苦汤味,她砸吧砸吧嘴,不高兴道:   “幺幺没喝酒,你弄痛幺幺了!”   “让你长点记性?,怎么什么东西都敢乱喝。”   司羡元敲了下她的脑袋,道:“等会让厨子给你备点粥喝。”   转身欲走?,司羡元又转身回来:“沐浴了吗?”   明窈反应有点慢,想?了一会才傻傻地道:“泡温泉啦。”   那就是没有沐浴。   司羡元喊嬷嬷备粥备热水,低眸问明窈道:“自己还能沐浴吗?”   明窈揉了揉眼睛看着他?,像是还没清醒明白。   司羡元放弃这?个想?法,泡温泉应当?是洗过了头发,等会只要让嬷嬷给她擦擦身子就行。   晚膳很快送过来,除了丰盛的晚膳之外还有两碗清粥配几碟小?菜。想?来是厨子以为司羡元要在这?边吃,把粥做了两份的。   司羡元看着明窈呆头呆脑的样?子,直接给她在碗里摆好菜递过去,命令道:“用膳。”   明窈转了转乌黑的眼珠,笑道:“幺幺要司大人喂着吃。”   她喝醉了显然要比往常更难缠,司羡元懒得跟醉鬼计较,起身道:“我让姜婆和张婶伺候你。”   “不要。”明窈攥住他?的衣摆,眼角氤氲出可怜期盼的委屈:“要昭昭喂。”   司羡元低眸看了她几秒,她虽然喝醉了但脾气?没变,黏糊糊的就是不撒手,司羡元坐回去,试了下温度,小?勺递到她嘴边:“张嘴。”   明窈乖乖吞下去,眼角眉梢露出得逞的笑意来。   陪她折腾完,司羡元自己也吃的差不多了,晚膳剩了不少,但两碗粥一人一碗喝完了。仆从撤下碗筷,热水已经?备好,司羡元伺候人的耐心快到尽头,喊她去净室擦擦身子再睡觉。   明窈吃饱了就犯困,有点不乐意地翻了个身,屁股拱起来对着他?,咕哝:“不想?洗。”   司羡元道:“等你想?洗了唤一声,姜婆和张婶随时来伺候你。”   明窈喝醉了,他?打算回去处理一点朝务。   明窈察觉到他?想?走?的意图,伸出脚丫子蹭了蹭他?的腿,半睁着眼睛撒娇道:“要昭昭帮忙洗。”   司羡元自然当?场拒绝:“我不给你洗。”   明窈眼尾氤氲出雾气?:“你好凶。”   醉鬼难伺候,司羡元不与她一般见识,道:“那今晚不洗了,明早等你起来再说。”   明窈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满脸严肃地拒绝:“司大人好脏脏。”   “……”   司羡元看了她几秒,没动。   明窈说要洗澡就洗澡,自顾自开始褪衣衫,她的外裳被他?系好了,她又胡乱地扒了下来。里面的小?肚兜很松,系的也乱,露出一片白净如瓷的肤色。   看她低着脑袋还要去解小?肚兜,司羡元当?即说了声停,捏了捏眉心道:“过来。”   明窈从床榻上下来,乖巧地站定。   司羡元拢了拢她的小?肚兜,低眸又把她外面的罗裤褪掉。   她穿的是藕色小?裤,露出一双白莹莹的腿。司羡元面无表情地把她抱起来,走?进净室里关上门?,放下来指挥她道:   “站好。”   明窈乖巧地站好,像个娃娃似的。   司羡元摸了下浴桶水温,兑了些凉水进去,感觉差不多了,指挥她道:“过来,进浴桶。”   明窈温顺地照做。   她头发很长,而且泡温泉就洗过了,现在擦身不过是为了除去身上的酒味。司羡元左右扫了一圈,拿了根发簪把她背后的墨发绑起来。   他?不会女子发髻,但常年给自己束发,把明窈这?一头长发盘起来也不难。   看着都差不多了,他?心下略微满意,等明窈进了浴桶后站起身,移开视线道:“我出去了,你洗好唤我。”   不等明窈说话,他?就推门?出去了。   明窈脑袋还有点醉醺醺的,小?衣小?裤贴在身上,洗的有点慢。她用皂荚清洗干净后裹了帨巾,赤足站在门?口,探头道:“昭昭。”   司羡元放下仆从拿过来的朝务,迈步走?到净室里。   明窈眸子水盈盈的,光|裸着薄肩,帨巾上面的锁骨纤瘦蜿蜒。   他?只瞥了一眼就立刻移开目光,看到下面她光着的脚,把她抱起来走?出去,放在床榻上。   明窈坐在床榻上又站起来,软绵绵地抗拒道:“换衣裳。”   她扯着帨巾,里面衣裳湿了还没换。眼看她就要把肚兜给扯掉,湿漉漉白莹莹的一览无余,司羡元告罄的耐心骤然终止。   他?深吸口气?,摁住她的手:“你别动,我给你拿。”   转身去橱柜,找到明窈的新衣裤过来。   看到帛枕,伸手拿起来,给明窈枕着。   明窈洗完澡半睡半醒的,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开头,看到帛枕下的东西。   《太监生活录》上下两本正在枕下好好地放着。   等等,这?两本书?!   这?是她偷拿的!   明窈迟钝的脑袋顿时清醒一大半,抬头看向司羡元。   司羡元正维持着拿帛枕的姿势,打量着那两本书?。空气?很安静,明窈眼睁睁地看着秘密泄露,连解释的话术都没有。   她索性?放弃了,神态坦荡起来。   司羡元慢悠悠看向她,眸色微微幽深:“我说你近日怎么百般试探,原来是偷看书?册了。”   明窈现在人已经?清醒不少。事?情败露,她睁着圆圆的杏眼望着他?,坦然道:“那你不也偷藏了鱼鳔吗?幺幺查过了,宦官用不到鱼鳔这?种夫妻用品,你买来做甚?”   司羡元盯着她半晌,语气?不明道:“你何时知晓的鱼鳔?”   明窈理直气?壮道:“幺幺偷看到了!宫女姐姐告诉幺幺了。你买来鱼鳔做甚?”   司羡元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他?微微倾身压在床榻边,擒住明窈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眼眸紧紧锁着她:   “你既然知晓鱼鳔,又怎么不明白鱼鳔的用途?”   明窈隐隐感觉自己说不过他?,干脆耍了无赖,双手双脚缠在他?身上:“你拿过来!你说说到底怎么用的。”   她穿的薄,身子起伏软肉绵绵地往他?身上贴,让人防无可防。   司羡元呼出一口气?,真?想?把她给弄下去。他?耐着性?子道:“你小?衣小?裤还没换。”   “你给幺幺换。”明窈喝了酒之后胆子异常大,敢于?和他?谈判,“要么你拿来鱼鳔告诉幺幺怎么用的,要么你给幺幺换衣裤,你选吧。”   明窈知道他?向来不做换衣裤这?种事?,有些得意地望着他?,手脚缠得更紧了。她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司羡元的把柄。   司羡元垂眸看着她,眸色沉沉浮浮的,涌着什么。她一片绵软都贴在他?身上,他?自觉已经?足够圣人君子。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却如火烧一般。他?微微动了动身子。   明窈与他?对视着,黑眸清澈又带着点醉意,话也不经?大脑,娇叱道:“你又戳人!”   她以为他?在用手戳她下去,面颊因为酒意而坨红,潋滟着春桃的色泽。酒劲又漫上来,她很快没了力气?,双臂松开,身子陷在床榻上。   帨巾没系好,慢慢松落铺开。她浑然不觉,浑身带着醉意后劲,示威似的朝他?踢了踢腿,贴紧的肚兜慢慢松落开来。   她半睁着眼睛望着她,杏仁眼眸里拉着丝,乌黑墨发在雪白锦被之中铺开,让人没法移开眼。她打了个嗝,娇笑道:   “老实交代吧……司昭!”   她连他?名字都敢喊,与其说是醉了,不如说是因喝了酒而暴露了骨子里的蠢蠢欲动和胆大包天。   司羡元双臂双腿压在榻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晃动的瓷白,吐出口气?,沉色难抑。   他?微微握着她的手,强迫自己不去看她,微哑道:   “幺幺,别闹。”   明窈又打了个嗝,费劲抽出手,却又没了力气?,胡乱搭在他?的腰封上。他?神情是尽力冷静的,却始终绷着身,喉结上下滑动。   感觉到柔软的指骨正在游动,他?背脊蓦地紧躬一下,额头脖颈间青筋隐露。   明窈杏仁眼圆睁,有点迷茫地问:“这?是……什么。”   司羡元猛地攥住她的手腕,低眸瞥了眼,衣袍早已掩不住,再遮掩下去,似乎有些欲掩弥彰。   他?用最冷静的眼神看着她。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反倒是突然放松了,他?扯唇轻笑了下,缓缓松开手,道:“是什么?这?是什么……明窈,我扶你坐起来。”   微微一顿。   他?强迫地抬起她的下巴,哑声道:   “你好生看看。” 第97章   他就这么?敞亮, 毫不遮掩地压身于她对面。   明窈的?清醒只是暂时的?,没一会就昏昏欲睡,推搡着司羡元:“不、不要……幺幺困。”   她迷迷糊糊地想要阖眼?睡觉。   “睡觉?”   司羡元一字一顿, 眼?眸沉沉的?, 欲笑欲不笑。他勾着她的下巴不让她睡, 勾着眼?尾, 欲气?横生的?模样:   “抬头,你不是想看?吗?既然等不到开春,那我今晚不拦着你,你想看?, 我答应你。”   明窈被他这一席话引出几分清醒,身?上有些凉凉的?, 她伸手摸了摸, 蓦地意识到自己的?衣裳都快掉得?差不多?了。   她低头看?了看?,肚兜掉了个七七八八,头发也散了, 唯有湿漉漉的?小裤还在身?上,沾湿了锦被和床幔。   明窈思维有些迟钝, 脑海里接收着两桩事:   司羡元让她抬头,和穿好衣裳。   大概是醉意没全消, 明窈一时没想起来要穿衣裳,而是先执行第一桩事。   她傻乎乎地抬起头, 先看?向司羡元的?脸。   他是五官旖丽、极为俊美的?模样, 瑞凤眼?微微勾了三分笑,此刻莫名沾染着猩红。紧紧盯着她, 有些霸道。狐狸似的?,唇角噙着沉沉的?、莫名的?意味。   明窈顺着他的?下颌往下, 看?到了他的?喉结。他似乎有些热,薄薄汗珠滚在喉结上,有点别?样的?好看?。   她知道寻常太?监是没有喉结的?,但?听闻司羡元因为伤身?时身?量颇高,已经发育成少年,所以少年一些特征也保留着,比如说男人的?喉结和沉哑的?嗓音。   明窈有点想摸一摸。   念头闪过的?时候,她就有了动作。伸出手,在他喉结上来回摩挲起来。肚兜再也挂不住,掉落在身?侧。   司羡元目光不由落在那里,喉结再度滚了滚。她被他养的?丰腴了些,圆圆润润的?满是漂亮的?软肉。   喉结传来痒痒的?感觉,他低眸,捉住她的?手放在一边,眼?里满是潮色,很?坦然地低声?说:“别?摸喉结,我也许受不住。”   明窈懵懵地啊了声?,还有点不懂,但?她现在没有余力去问,接着他的?指示继续看?去。喉结下面是他的?衣袍,她沐浴了但?他还没有,衣裳还好端端地穿在身?上。   她喝醉了但?嘴皮子不醉,直言道:“看?完了,没什么?好……”   顿了顿,她又看?到了别?的?东西,眼?眸微微睁大,倏地住了口?。   明窈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衣物去看?它。   司羡元知道她在看?哪里。身?体形成习惯想遮,但?为剩不多?的?理智截然相?反。他就这么?冷静地撑在上方,不仅没藏,还更为凶悍地彰显着存在。   “懂吗?”他耐着性子,轻声?,“不懂我教你。腰封会解吗?就像上次一样,你自己动手,我给你看?一看?什么?模样。”   明窈有些呆愣,清凌的?目光依然直勾勾的?,安静极了。   很?多?记忆复苏,她正在缓缓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东西。   但?司羡元没这么?多?忍耐力。他唇角扯出笑,慢慢吐出一口?浊气?,眉头微微蹙起又松开,催声?道:“幺幺,解开我的?腰封。”   “宦、官……”   明窈没头没脑地吐出这两个字,终是反应过来,整个人跟被雷劈了一样,清醒了半透。她瞪圆了眼?睛望着他:“你有硬邦邦的?东西!”   “嗯。”司羡元稍稍动了动腰身?,已经慢慢有点难受了。他把她揽腰抱坐起来,拿帨巾去遮住她的?锁骨之下,轻轻去嗅她的?颈窝,沙哑的?声?音略带松散的?强硬:   “谁说宦官就得?是真的??”   明窈愣愣地不知道说什么?话,第一次受到这种冲击,看?到这样的?画面,她总有种被勾引的?感觉。憋了半晌,憋得?耳垂莫名其妙漫上粉红,娇艳得?如同一朵初开的?菡萏花。   她娇忿嗔声?道:“你这个大骗子!”   “嗯,我是骗子。”   司羡元吐息阖上眼?,平日里他不会这般,但汁源由扣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今日有情潮汹涌,他破了例。再次睁开眼?,哪怕面容是极力冷静之后的?平淡,眼?尾泛着薄薄猩红以及衣下嚣张还是暴露几分真相?。   他拉住她的?手腕,气?音吐字在她圆润耳朵边,牙齿用了力道咬住:“过来摸一摸。”   稍稍一顿,没等明窈反应过来。   他又开了口?,似乎不知面子为何?物,深深琥珀色的?眼?眸直白地盯着她:“我有点难受,你不许磨蹭。”   最终司羡元是几时洗完的?冷水浴,明窈已经不知道了。   她最终没能清醒到最后,在醉意复来之下昏昏入睡。只觉半夜身?边有个人带着凉意躺上来,似乎还把她捞到怀里去。明窈只醒了几秒钟,动了动身?子就继续睡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晴好,明窈打?了个哈欠,胳膊肘碰到旁边的?躯体,蓦然察觉身?旁还睡了个人。   她扭头看?去,司羡元卧在旁边,慢慢睁开眼?睛,带着几分怠倦之色。看?起来像是刚刚醒来。   明窈脑袋有一瞬间的?茫然,下意识打?招呼道:“司大人你醒啦。”   司羡元看?了她一会,捕捉到她脸上的?懵懂无知,阖上眼?不想跟她说话。   明窈疑惑地戳了戳他的?挺|拔的?鼻子:“你不上朝吗?”   司羡元捉住她的?手,简单道:“告了假。”   这真是稀奇,司羡元鲜少告假。   明窈刚想问发生什么?事情了,环顾一圈才发现这里是贝阙阁,脑袋里充满问号,懵懂道:   “我们怎么?在这里睡着的?。”   司羡元额筋微跳,睁开眼?盯着她:“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明窈被他问住了,慢慢去回想。昨晚……昨晚她好像喝了点好喝的?东西,然后,然后怎么?着来着?司羡元来给她沐浴?还让她干什么?来着?好像是看?什么?……   司羡元面上情绪不太?高,不想回答她。   昨晚自然是什么?都没做成,他本也没想做什么?,只需要她安抚一下就好,谁知她后来居然困了要睡,无赖似的?把他纠缠一番,撩起火又撒手不管。   他把她摇醒,明窈居然指着他的?裤子,命令他说让他自己去洗冷水浴。   司羡元要被她气?笑了——当着她的?面支着这么?个东西走到净室里,再听着她叽里咕噜的?梦话自渎?他何?曾这般狼狈过。   他脸面都不想要,抓着她的?手就过来。   明窈一把挥开了,倒头就睡。等他去问她话的?时候,她俨然进入香甜的?梦乡,衣裳和浸湿的?床褥都没换。   罪魁祸首就这么?丢了一堆烂摊子。   司羡元又黑着脸给她换了衣裤,喊来仆从换了床褥。等忙完明窈的?事,他去了净室,半天又弄不下来。   早就难受太?久,这回不上不下地卡在这里,不是一星半点的?憋屈,等沐浴完冷水浴他竟然还出了一身?汗。解决完所有,一看?时辰,已经过了子时。   回乌螣堂已经晚了,司羡元歇在了贝阙阁。   一夜没睡好,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半夜醒了好几次。   司羡元此时的?心情着实称不上愉快。   明窈醉是醉了但?没醉彻底,她想起来了司羡元最后上床睡觉的?事情,但?中间有一段怎么?想都忘了。   她苦恼地捶了下脑袋:“幺幺记得?好像是很?重要的?事,定然能想起来的?……”   “别?想了。”   司羡元困倦地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语气?不怎么?好:“你就是来寻我讨债的?。” 第98章   司羡元先起了床, 命仆从?备早膳。   他虽然?告假没上朝,但朝务还是要处理的。近日陛下投入万分精力去搜捕李宣琅的下落,一堆琐事等着司羡元决断, 一刻不得空。   与明窈在府里一同用膳只能说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明窈等他洗漱完才起床, 脑海里还在回想着昨晚的事情。司羡元已?经告诉了她是姜婆婆拿错了酒, 明窈恍然间想起来枕头底下的书册。   对了!书册!   她抬起帛枕——底下空空如也!   完了!   明窈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随即心?里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好像这?幅场景昨晚也发生过。犹记得,昨晚是旁人?掀开了帛枕,发现了底下的书册, 想来是给她拿走了。   这?个旁人?无疑是司羡元。也就是说,司羡元发现她偷藏书册的事了!   明窈揪着锦被?, 睡懵的小脸带着几?分半睡半醒的纠结。   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 司羡元发现了她的书册,肯定不会装没看见,她又?喝了酒, 很了解自己,这?种时?候指不定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回忆慢慢被?拾起来, 明窈隐约想起来一点片段。   好像是司羡元压身在床榻前,低着嗓音一声一声地喊着她做什?么事情。对了, 他说要给她看什?么来着……   门口的敲门声让明窈思绪中断,司羡元扣了扣门扉, 眉眼怠懒道?:“发什?么呆, 早膳备好了,你?还没起床?”   明窈平日里看到他这?般神色定然?就起床了, 但今日不知怎么的,她总想在他身上寻出一点不同来。   司羡元不想跟她讲话, 转身决定去用早膳,明窈忽然?道?:   “昭昭,昨晚你?怎么半夜才睡觉?”   明窈想起来了,他昨夜带着一身冷水汽睡在她旁边,让她醒了几?秒。   司羡元语气不太好,敷衍道?:“冷水浴洗晚了。”   明窈很聪明:“司大人?心?怀不轨。”   司羡元不想陪她折腾:“你?还起不起了。”   明窈圆润的杏眼盯了他几?秒,脑海里忽然?闪过几?个片段。他眼尾勾着欲色压在榻上,锦袍衣料被?撑起一块鼓囊囊的紧实?,冷静又?难抑,哑声催促她:   “不许磨蹭。”   明窈倏的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瞧着他:“…幺幺想起来了!”   粉色爬上雪腮,她终于慢慢把昨晚的细节都?回忆了个全,脱口而出道?:   “假、太、监!”   司羡元眉梢微微一挑:“想起来了?”   明窈鼓了鼓腮颊,各种情绪和疑问在心?里翻滚,跟油煎似的。她瞪着他道?:“你?干嘛装假身份骗人?!”   没料到明窈会是这?个反应,司羡元道?:“我何曾承认过我是个阉人??”   这?倒是事实?,但明窈还是有?种被?愚弄的感觉,气得雪腮鼓鼓的:“非阉人?怎么能做宦官之首呢!”   司羡元啧了声,不明白明窈在纠结什?么,耐心?解释道?:“当年?我父亲去南藩平叛战乱,斩杀俘虏屡立战功。一年?后,南藩平定,他本能能凯旋归兵,却在南藩关界突然?暴毙身亡。我前去调查发现有?猫腻,他不是战死,而是被?人?毒杀的。当时?我年?岁小,武功不敌暗中杀兵,被?伤了丹田,收了南藩国就立即负伤逃离回京。”   丹田被?伤,他那段时?间别说是动武了,整个下半身都?失去了感知,因此并不算得用假身份骗人?。   至于后来慢慢恢复,丹田被?彻底治愈,这?都?是后来的事情。   明窈听了他这?般解释哦了一声,没再?追问,情绪闷闷的。   司羡元等了等还是没等到她的其他反应。   本以为明窈该说点什?么,或是得意抓住他的把柄,或是好奇他的身子,或是追问昨晚的事情……总之,没想到她会是这?副反应。   他懒懒散散地逗她:“你?不是一直都?想抓我的把柄?”   以明窈的性子,知道?这?件事,不得更加娇里娇气地胡作非为。   他已?经答应了皇上开春之前不许碰她。那处若是起反应了要么冷水浴,要么自渎,要么只能忍受住,想想就觉得头疼。   谁知明窈低着头,瘪着嘴,闷了一声竟然?红了眼眶,泪珠滚滚掉下来。司羡元被?她搞得微诧,还没来得及思索,只见明窈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头发打着结,粉颊挂着眼泪泡,像只受委屈的兔子。她可怜巴巴地哭诉哽咽道?:   “那、那这?样的话,幺幺就要被?棍子戳了呀!呜呜呜幺幺不想被?棍子戳。”   司羡元过了几?秒才意识到明窈的棍子戳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被?气得想笑。他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脑袋,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谁胡说了……”   明窈越哭越觉得不高兴,司羡元这?突然?长出来的物件她不感兴趣,只觉得怕是要被?戳了,掉着泪珠子打了个嗝,说:   “幺幺没胡说,你?昨晚不就是想戳吗。”   司羡元喉结动了动,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本以为明窈不懂,谁知道?她不仅懂,还懂得很彻底。他确实?没有?理据反驳她,开春之前他会忍,但不代表他没那般心?思。   他觊觎她已?久。   司羡元坦然?承认道?:“我想。”   明窈听到此话更加难过了,扭头不想理他。   司羡元垂眼看着她,少顷,开口道?:“我不会强迫于你?。”   明窈哦了声,顿了顿,又?闷着声音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   司羡元决定揭过这?个话题:“早膳备好了,快些起床用膳。”   明窈闷声软气地哦了声,等司羡元离开去偏间膳堂后,赖恹恹地穿衣洗漱。   张婶进来伺候明窈洗脸,她不是多话的人?,看到明窈心?不在焉胡思乱想的模样,安慰道?:“姑娘,司大人?是疼你?的,无需惧他。”   明窈没什?么精神气地点了点头。   用完早膳司羡元就去忙朝务了,明窈难得消停了好几?日,李宣琅的动向有?了新?的消息,司羡元忙的脚不沾地,于是明窈喝酒那晚发生的事情似乎就被?这?么囫囵带了过去。   一连好几?日都?没见到司羡元,明窈在乌螣堂睡觉他也早出晚归的,见不着几?次面。明窈琢磨着司羡元不是小气的人?,应当不是因为戳不戳棍子跟她生气,那么就是朝中有?了新?的动静。   明窈很快又?开始想念他,终于等到司羡元下朝回府,她像八爪鱼一般凑过去黏在他身上,黏糊撒娇道?:   “昭昭,你?这?几?日忙什?么呢。”   “有?个好消息。”   司羡元解下来大氅,把扑过来的明窈在怀里接住,心?情尚好道?:“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去京郊。禁卫军查到李宣琅的动静了,他应当会在三日后的子时?携北狄人?来开藏有?南藩财富的地库。我与陛下一同布置人?手把他抓住。”   他吻了吻明窈的耳垂。这?桩悬在他心?头的刺终于要落下来,眼眸微眯,冷道?:   “幺幺,你?的木坠颈链我给你?抢回来。” 第99章   听闻李宣琅的?下落有了线索, 明窈跟着司羡元进了一趟宫,看到御书房上一封接一封的密奏,才知北狄与大梁边关如今摩擦的严峻性。   虽然没有开战, 但北狄已有蠢蠢欲动?的?迹象。偏偏他们打着切磋交流的?旗号, 让人?找不着错处。   嘉和帝整日面色匆匆, 召六部朝臣商议政事, 等嘉和帝忙完没歇一会,又要和司羡元继续商议三日后如何抓捕李宣琅。   他喝了口茶,没时间歇息,拿出几封探子传来的?密报道:“李宣琅已经与北狄可汗暗中联络上, 改姓拓跋。当年来和亲的?女子,也就?是他的?母妃, 本就属于北狄皇室成员之一, 因此李宣琅也是北狄皇族之子。他们恐怕已经破解了地库锁匙的?秘密,带着武功高强的?兵马暗中前来大梁京郊,莫约三日后抵达。”   司羡元冷道:“南藩富庶, 那些珍奇财宝富可敌国?,不可被他得逞。”顿了顿, 他想起一件事,道:“卫勘可有审问?”   “审问了, 可惜他什么都不说。”   嘉和帝道,“但有一件事你猜对了, 他承认他与你有仇, 也只与你有仇。若是朕将?你交给他,他愿意说出李宣琅的?下落和北狄兵布图, 并且为大梁效力?。”   司羡元冷笑一声:“叛国?之人?,岂能可信。”   嘉和帝慢悠悠道:“朕自然没答应。倒是北狄边关兵布图他居然也有, 真让人?意外。”   司羡元道:“他心机叵测,与李宣琅合作数年也不会全然托付信任,寻一二秘密握在手?上也不奇怪。”   明窈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交谈,联想到卫勘与司羡元有仇,忽然想起过去的?某些细节,道:“卫公子当时接近幺幺,真实意图是想接近司大人?吧。”   嘉和帝道:“只怕是这样。”   明窈不再说话了,她无端想起司羡元说过的?司老大人?曾经在南藩暴毙之事,如果卫勘的?仇恨是与司家灭了南藩有关,那他真的?会乖乖呆在大梁牢狱吗?   她有种不安的?感觉,问父皇道:“卫勘在牢狱看守怎么样?”   嘉和帝道:“三层狱卒看守,你要去看他吗?”   明窈摇了摇头,有三层狱卒看守应当还算安全。   最后商谈一致决定提前一日的?子时就?秘密派人?潜伏在京郊,等三日后入夜时司羡元抵达京郊,而?禁卫军则分成两支,一支维护皇宫,一支随他去京郊捉人?。   回宫的?路上,明窈纠结地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问司羡元:“到时候卫勘那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司羡元微微思?忖,道:“我会派司府暗卫在牢狱外围巡视。他被看守在牢狱里?,想要逃出作乱,除非凭空插了翅膀。”   明窈听到此话,终于放下了心。   抓捕李宣琅是一件大事,司羡元又忙到了晚上,抽空跟明窈一起用了晚膳。   自从明窈被接回司府后,她都是睡在乌螣堂内寝,跟司羡元睡在一个被窝里?。司羡元没说过什么,明窈也不觉得有什么,知道他非阉人?之后的?几天他也是早出晚归,没机会发生什么事情。   明窈放下了些许戒心,沐浴完出来后呆呆地站在门口,发现屋里?床榻上多了个被窝!   一个被褥变成两个被褥了,显然是她与司羡元一人?一个。   明窈看着在书房处理朝务的?司羡元,书房门没关,司羡元在看陛下给他的?几封关于北狄战事准备的?密奏,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不太想分开与司羡元分开睡,每每泡完脚没多久又手?脚冰凉,她都伸到司羡元怀里?暖着。如今分了被褥,没人?给她暖被褥了。   明窈啪嗒啪嗒走过去,乖巧地往他腿上爬去。   司羡元伸手?挡了挡,目光挪向明窈道:“你若困就?先?睡,我得处理一点?朝务。”   明窈乖巧说:“幺幺不累。”   她往他怀里?拱去,身子软软绵绵地倚着他。司羡元摁住她的?肩膀,淡淡道:“你最好不要这样做,否则棍子就?会起来戳你。”   明窈登时僵住了,本来以为司羡元已经忘了棍子的?话题,没想到他又提起来,还挂在嘴边恍如无事。   她怕他真的?会用那梆梆棍子来戳自己,急忙退坐到旁边的?小凳上,温顺地问道:“司大人?,床榻上怎么多了个被褥?”   司羡元淡声:“隆冬渐过,近来天气有回暖现象,两床被褥不会闷热。”   明窈注意到燕水榭的?紫鸢尾花前几日就?结出了花骨朵,寒冬确实过去了,但是多一床被褥与闷不闷热有什么关系?再者,这才刚刚回暖,哪怕是热一点?,也比冷着了要好吧。   她这般想,也就?嘀嘀咕咕地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司羡元认真点?了点?头,边看边在手?里?密奏上勾了几笔,才懒懒道:“照你这么说也行,两床被褥更保暖。”   明窈生气地鼓腮瞪他,哪怕有点?迟钝现在也反应了过来,不高兴嗔道:“你干嘛随便拿借口敷衍!”   司羡元扬了扬眉梢,看着她道:“那你执着被褥是做甚?”   明窈握拳敲了下他的?大腿,振振有词道:“那不就?没人?给幺幺暖脚了吗?”   司羡元神情淡淡:“我就?合该给你暖脚?”   明窈哑口,眼眶无声泛了一圈红,收回手?讷讷道:“你不愿意就?慢慢说嘛……”   司羡元看向她,又是这样一副被欺负的?模样,红着眼眶弱气可怜,顿时密奏看不下去,他推开桌上的?东西清空桌面?,把明窈揽腰抱起来,放在面?前的?书案上。   “我开玩笑的?。”司羡元捏了捏她的?耳垂,她穿得薄,刚从净室里?出来,身上只有雪衣雪裤,透出隐隐茶酱色的?小肚兜。小姑娘刚沐浴完的?耳垂还是热热的?,手?感很好。她如小动?物一般抬着眼,忽闪忽闪的?,眼尾翘着勾啊勾,分不清是伤心还是勾人?。   “等我给你暖完脚你再回你的?被褥。”他说罢,指腹向下停在她粉色嘴唇上,轻轻揉捏摩挲着,很快嘴唇被揉成红润的?颜色。他在两腮上微微用力?一捏,她的?嘴唇嘟了起来。   看着很好亲。   他心念一动?,低眸吻了下去。   明窈微微瞪大眼睛,承受着他亲密的?动?作。   片刻,他又探出了舌。   手?掌压住她的?后颈,把她贝齿撬开。   待她无力?反抗之后。   他垂着眼,手?掌探向她柔软的?胸脯,气息有点?不匀。   明窈渐渐没了力?气。   她感觉很奇妙,他亲吻的?时候动?作总是很有压迫感。感受到他手?掌的?力?度,她挣扎不得,面?颊上不自觉爬上了粉意,眼眸湿漉漉的?。如同初开的?春日桃花,颤巍巍的?娇秾。   明窈觉得司羡元好像想要做点?什么。   但她好像也想做点?什么。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原来这样就?是鸳鸯戏水吗……没给明窈思?考的?功夫,司羡元分开她的?两腿,朝她压着倾身过来。   直到隐约感受到了什么。   明窈涣散的?瞳仁又开始聚焦,在他松开她后迷茫地望向他。   “以前便罢了,但往后若再不分两床被褥——”   司羡元撑在书案边,瑞凤眼里?的?直白不再掩饰的?深深欲望,低哑着声音道:“我怕我会忍不住这样做。” 第100章   最后的结果是明窈拳打脚踢地把司羡元给推搡开, 小兔子似的逃出书房。   她对于阉人非阉人的从来没有?太真切的概念,直至方才脑海里才渐渐有?了模糊的轮廓。纵然是与司羡元很?亲昵,但她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刺激。   好像不再是亲昵了, 还多了欲望。   在双腿被分开, 真切地被隔着衣物戳弄了一下, 明窈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司羡元, 好像,馋她身子。   明窈向来胆大,这次却没来由地被吓跑了。   钻回被窝里,司羡元没追出来, 他还有?很?多朝务要做。明窈的脸在锦被里闷着,白里透着红晕, 心?跳莫名其妙地有?点快。不断回想着方才那一幕, 粘锅鱼似的翻来覆去。   没一会,她又觉得自己怎么这般胆小了。   但实在不怪她呀……   明窈默默的想,她从未知晓他身上那物?件存在感这么强, 让人心?中颤栗。   就?这么窝在被窝里待了一会,司羡元熄了身上的灯, 走?到净室里沐浴洗漱后回了床榻边。明窈紧紧闭着眼睛,当作不知道他来了。   看不到东西?, 她只能听声音。   耳边传来窸窣的动静,旁边锦被被人拉开, 司羡元上了床榻, 顿了顿,微凉的指腹划过她的锁骨。   明窈倏地睁大眼睛, 如警惕的小兔子一般瞧着他。   司羡元道:“不装睡了?”   明窈扯了扯锦被,盖住自己的脖子以表抗拒。   “担心?什么, 我?现在不碰你。”司羡元收了手,轻扯唇角道:“以前动不动就?在我?怀里撒野,现在怎么知道躲了。”   明窈没说话?,眼眸乌溜溜地转,忽然伸出脚丫子探进他的被褥里,飞快地钩了一下他的脚踝后撤离。   司羡元轻啧一声。   话?说早了。明窈还是?以前那个明窈,胆大包天。   不过此事急不得,从用眼睛看,到上手摸,再到她来帮他,最后让她接受他会进入她的里面,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熄了灯之?后两?人各睡一个被褥,明窈还不知道司羡元打着什么算盘,难得老实了一晚,平安无事地睡到第二天。   次日一大早司羡元就?入了宫,商议三日后的子时应当在京郊如何布局。   距离探子密报的时间还剩三个白天两?个夜晚,非常紧迫,布局筹谋迫在眉睫。   司羡元抬了抬眼,道:“你只管出兵,调动权和?布局谋划全权交给我?即可。”   嘉和?帝事情非常多,现在还忙着北狄的纷争,朝务堆积大部分都给了太子来办。李宣瑾也忙的团团转,因此嘉和?帝面对地库的事情着实有?心?无力?,司羡元能揽下来这件事自然是?极好的,他道:   “那朕就?交给你来办了,最好能拿下李宣琅。再不济,锁匙木坠要抢回来。”   “放心?。”   司羡元起身欲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道:“若我?立功,我?将?会在朝堂请旨赐婚,完婚时间我?来定。”   嘉和?帝想了想,咬牙道:“成。”   “还有?一件事。”   司羡元若有?所?思,道:“我?想去皇宫藏书阁借几本书。”   嘉和?帝看他思忖神色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闻言大手一挥:   “除了那几个前朝孤本,其他随你拿吧。”   司羡元领了陛下口谕去了藏书阁,翻找片刻,在书童三分疑惑三分震惊四分面红耳赤的目光中,坦然地拿了几本只有?后宫才流传的绝本春宫图出了宫。   司羡元回到司府里,明窈正在庭院里蹲着喂兔子,脚步声渐近,兔子被一溜烟吓跑了。明窈回过头,看到司羡元正朝庭院里走?过来。   明窈站起身扑过去:“司大人你回来啦!”   “嗯,刚去皇宫得了陛下一个承诺。”   司羡元走?到正堂里,正好到用午膳的时间,他洗了手在膳桌边坐下来,随意似的道,“我?们在三月的时候成婚,如何?”   明窈歪了歪脑袋,鹦鹉学舌般复述一遍:   “成、婚?”   她先前觉得这个东西?离自己还很?遥远,但因她出身显贵,不似寻常人家那般嫁女儿需要筹备诸多琐事,更无需学习管账、操持家务、妯娌婆媳相处这类乱七八糟的事,因此也不觉得成婚是?个可怕的事情。   她想了想,如果成了婚,这个司府就?能任由她行走?,想做甚便做甚,甚至能指使?司羡元做事,是?个名副其实的女主子。顿时明窈露出几分笑意,撒娇抱住他,小鸡啄米地点头:   “好呀好呀,幺幺愿意跟昭昭成婚。”   “嗯,极好。”   司羡元的心?情也很?好,寻思着让云染坊来一趟给她量尺寸好好做嫁衣。想到距离成婚已经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又道:   “我?方才进宫,在藏书阁给你寻了几本书,你有?空看看。”   明窈爱看书,没想多就?应下来,道:“好呀,是?什么书?”   司羡元淡然自若道:“是?孤本文画籍,市场难寻。”   明窈的兴趣被提了起来,眼睛亮晶晶道:“难不成是?前朝云鹤大师的亲笔游历!”   她喜欢看游历的话?本,云鹤大师又是?她最喜欢的大师之?一,司府的书房没有?,她遗憾不得看,听司羡元这语气,难不成是?把这般珍贵的书籍给她寻来了?   司羡元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给她夹了一筷子山药炖鸡,面不改色道:“我?放在了乌螣堂内寝的小案笼屉里,靠在你手边,你看看就?知道了。”   “好耶!”   明窈愈发笃定是?很?稀罕的孤本,心?中高兴,司羡元待她这般珍重,她也要对他好一点。明窈大口吃掉山药炖鸡的翅膀,一嘴油亮亮的,凑过去吧唧亲了他一下。   司羡元不慌不忙地拿出巾帕,淡定地擦掉脸上的口水和?油。   时间紧迫,司羡元去书房去忙筹谋抓捕李宣琅的计划,保密起见,他暗里召集了朝中几位重臣秘密商议。   司府鲜少有?人拜访,明窈瞧着新奇,探头探脑地看着这些臣子和?武将?。   为首的振威将?军看到了明窈,急忙给她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身后几位也纷纷行礼。   明窈免了礼,软声软气地说司大人在书房里,振威将?军谢过了她,带着几个人去了乌螣堂书房。   既然他有?这般重要的朝务,明窈就?没再打扰他。   想起司羡元给自己寻了孤本来,明窈决定去看书打发时间。思及也许是?云鹤大师的亲笔游记,她心?里有?些激动,先是?好好净了手,焚了香,又把内寝的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挪开。想了想,她还缺笔墨,不想打扰议事的司羡元,她拜托蒲叔公?去库房寻来上佳的羊毫笔和?碳墨,虔诚地摆在案几上。   花一个多时辰折腾完这一切,明窈终于坐在了案几边,小心?翼翼的拿出笼屉。   笼屉是?上锁的,拨开锁芯就?能打开。但明窈不想破坏这般珍贵之?物?,在司府里寻来手活最好的仆从,请他帮忙不破坏锁芯打开此箱笼。   仆从看着这箱笼,心?里有?点疑惑,这不像是?贵重的东西?,不知明姑娘为何这般小心?。但明窈的重视给了他些许压力?,他对着这简单的箱笼翻来覆去研究半晌,最后拿了一套工具来,小心?翼翼地把锁芯给打开。   听到啪嗒一声,仆从恭敬把箱笼递过去。   明窈拿了金叶子赏了他,等无人了之?后关上门?,屏住呼吸打开箱笼。   箱笼里放了几本书,都很?薄,而且带着陈旧的痕迹。最上面的一本封面已经泛了黄,边角画了飞鱼戏水的图案。中间写着几个古字,她没学过古字,但想来是?古书无疑。   嗯,飞鱼戏水!明窈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此书封,与云鹤大师的气质还算相配,看来当真是?她想要的孤本了!   明窈把第一本书拿出来,啪嗒啪嗒跑去书房,开心?之?下一时忘记了有?重臣来家里议事,打开门?的同时把书封展示出来,如得了糖果的猫儿般笑音甜糯道:“大人,谢谢你送给幺幺的礼物?。”   书房里几位当朝重臣齐刷刷看过来,他们都是?博览群书的,自然是?认识古字,看到书皮上的名字时面色都变得尴尬而古怪,偷偷打量着低眸看地图的司羡元。   他们……他们莫不是?撞到什么秘密了?   书房骤然的安静让司羡元的目光从地图纸上移开,落在明窈身上。   下一秒,他也看到了书皮上的几个古字。   《老宫女谈那些失传的闺|房|情|味》*   书房一时间没人开口。   明窈看着这些重臣也愣在原地,后知后觉想起来书房里正在谈事,一时不知该直接退出去还是?先道歉再退出去。   众人大眼瞪小眼。   安静半晌。   终于,振威将?军迟疑着颤巍巍开口问司羡元:“司大人,要不……我?们走??” 第101章   振武将军说完空气又安静下来。   余下几人本是为抓捕李宣琅而来, 乍然看到这样的景象一时处于不能接受中的状态,不知道说什么好,眼观鼻鼻观心不出声。   明窈有些懵了, 她再迟钝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劲, 却不明白这由何而来。看到兵马司几人的余光朝着自己看来, 明窈因为打扰了他们而感到不好意思, 面颊泛起?微微的粉红。   但落在这些人眼里就变了味,活像是某些房事秘密被他们撞见了。   饶是司羡元也没料到会有这般场面,瞥了眼下首几人的脸色,指骨轻轻扣了扣桌面, 面不改色道:   “幺幺先出去,方才讲到哪了?”   振武将军道:“方才在分析京郊周围地势, 从?兵马司里挑选精卫进行?埋伏。”   余人皆应声:“是这样。”   司羡元淡淡嗯了声, 轻巧地把方才一幕给带过:“继续。”   明窈松了口气,忙不迭退出去关上门,拍拍胸口直喘气。幸好没给他们的正事带来什么影响, 她如是想。   她在案几边坐下,带着几分期待地翻开了书籍的第一页。   全是小画, 纵三行?六,共十八幅。   她定睛细细看去。   十八般让人面红耳赤的姿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眼里。   斜阳西落, 漫漫浅色余晖从?窗棂透进来,悠悠洒在地上。   直至此时辰, 书房内的商议方结束。振武将军等人出了书房, 由着蒲叔公送出去。   司羡元没留他们用膳,将书房里收拾妥当?后走出来, 去寻明窈的身影。   一抬眼,看到明窈正撅着屁股在箱笼前, 卖力地不知在做什么。   思?及那些书,司羡元抬步走过去,低头看她。   明窈听到后面有了脚步声,轻哼一声,假装没听见,扭了扭身子继续往箱笼里塞东西。   司羡元这才注意?到她在干什么,蹙眉:“你从?哪弄来的砖头?”   明窈叠转头的动?作不停,费劲地在箱笼里垒起?来,道:“问蒲叔公公要?的。”   蒲叔公的菜园子里有很多用来压泥地的砖,她去借了一些干净的回来。   司羡元搞不懂她在做什么,瞥了她的手指一眼。砖头锋利,她一直都是精教娇细养的,被粗糙砖面磨的通红。   从?前是司府的娇小姐,后来贵为公主之?尊,她何时接触过这般粗糙的物件。司羡元皱着眉头挡住她的手,止了她的动?作道:   “你往箱笼里折腾砖块做甚。”   他不问还好,一问这个明窈浑身都炸了毛,气呼呼地站起?来瞪着他:   “你还好意?思?说!幺幺今日丢了个大脸!”   无需多说,司羡元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眉梢微微一扬,语气很自然道:“既然你看了,感?觉如何。”   明窈被气死了,胸脯一起?一伏的:“怎么是这种画册!云鹤大师的孤本呢?”   司羡元道:“我可没承认是云鹤大师的孤本。”   明窈瞪着他不说话。   司羡元道:“你不愿意?看便罢,这般生气是做甚。”   寻常姑娘现在早就觉得羞了,她倒好,反应与别人不一样。别说明窈不太理解他,他也有点搞不懂明窈。   明窈自知理亏,闷着不吭声。她面颊红彤彤的像深秋的柿儿?,瞧着倒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司羡元忍不住捏了一下,小姑娘柔软的脸颊像是细滑的豆腐,手感?极好。一时多捏了几下,换来明窈的圆眸嗔视。   他适时收了手,蹲下身子把砖块一一拿出来,道:“这是在皇宫藏书阁借的,回头还要?还回去。”   明窈本想把这些丢出去,闻言只得看着他把砖块移开,取出底下的一摞书。司羡元把书籍放在案几上铺平,随手翻开第一页。   明窈急忙伸手盖住上面的画:“你看什么呀。”   司羡元懒洋洋地瞅着她:“我看看怎么了。”   “幺幺看过了,你不用看。”明窈小声咕咕哝哝地说,“全是赤|身|裸|体的画。”   顿了顿,她哼里哼气地补了句:“给幺幺看春|宫|图,你真下|流!”   司羡元暗觉好笑,道:“之?前你看那些宦官的书,不也看的津津有味,那时候怎么不觉得下|流?”   “那是……”明窈一时哑了口,寻不出理由反驳他。那时候她兴趣昂然、好奇非常,怎么现在面对春|宫|图这般气恼。   她勉强想了个借口:“那是因为幺幺丢脸了!”   “嗯,我比你还丢脸。他们都以为我思?想龌龊,是我送给你偷偷看。”   司羡元不慌不忙道,“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   明窈找不到理由了,撇开脸娇气道:“幺幺饿了!”   司羡元深深看了她几秒,心情?难得尚好。虽说明窈迟钝,对这些事情?不甚有兴趣,但经?过这几日终是有了几分成效。   明窈不知她为何气恼,司羡元心里却猜到几分,与其说是气的,不如说……   生怕明窈过分羞恼,司羡元及时转移话题道:“晚膳马上好了,去膳堂吧。”   明窈应下来,见司羡元瞳仁里在思?索着什么,憋不住好奇,又问:“你在想什么。”   司羡元看向她,坦然道:“我说出来你恐怕会气恼。”   明窈顿时觉得自己不该问,但她偏偏胆子比猫儿?还大,一边往膳堂走一边扭着小脸问道:“那你说来给本公主听听。”   还摆了架子,人小脾气不小。   司羡元微微勾着唇,忽然揽腰把她截住,看到明窈乌亮懵惊的眼神,他低首垂眼,启唇的温热呼气在她耳垂边,低哑道:   “我想的是,你不是生气,你是羞了。”   总算是知道那些或香|艳、或下|流的画面,是她未来要?与他一起?在房中做的。   明窈倏地瞪大了眼睛,不知是气的还是被他贴近声音弄的,耳垂疾速变成了欲滴的红粉色,她用力把他推开,拎起?裙摆大步迈出去,气恼道:   “你好烦!本公主不理你了!”   明窈跟司羡元生了一整个晚膳的闷气,哪怕司羡元好生好语伺候她用膳也没能?转好。   气恼一直延续到晚上,但没能?持续下去,在晚膳过后司羡元被急召进宫。   探子在靠近京城的地界发现了北狄人踪迹,嘉和帝万分紧张,这不仅意?味着大梁与北狄交界的战事吃紧,更意?味着三日后子时的埋伏可能?要?提前。   事关重大,司羡元直接出了府,临走前嘱咐明窈早点睡。   明窈一直到沐浴更衣之?后司羡元也没回来,她等了一会没等来他,心里想到今夜也许他要?与父皇彻夜商议计划。   心口的气恼没来由就散了些,明窈一边嘟囔自己怎么这般心软好说话,一边忍不住去翻找被她丢到犄角旮旯的箱笼,把春|宫|图给翻了出来。   外面已?经?黑了,屋内油灯昏暗,唯有床边小几有几分亮光。   明窈歪着身子借着烛灯的光翻开了书,屋里没人,她可以大着胆子去看这上面画了什么。   十八般姿势样样不重,白日没细看,晚上仔细浏览过去,明窈心口微跳,她这才知道有了那个棍子之?后居然有这么多玩法。   一直都知道夫妻之?间需要?鱼|水|房|事,明窈没甚关注过,直到现在她才有了很清晰的概念。   她继续往下翻,后面每页都有详细的大图伴随注解,比如什么攀龙附凤、男耕女织、观音坐莲、虎缝……书里图文并茂,花样繁多,让人大开眼界。   明窈越看越是脸红心跳,最后有些受不住啪的合上了。过了几秒,她又翻开,气恼和羞涩慢慢变成了好奇。   一旦接受之?后就觉得这些东西有意?思?的紧,明窈略过那些取悦男子的姿势,悠然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花样。   龙翻这种女子躺着的就挺好,懒着不用动?,还能?由着男子来伺候。   坐莲的这种不太行?,在上面一看就很累。   还有虎缝,嗯……明窈琢磨着司羡元应当?会喜欢这种,夜里睡觉,黎黎白日半醒时她总感?觉他会探过来捏她屁股。下回他若是哄她开心,她就这般奖励他。   明窈一口气看完了整本书,可谓见识大增。因着乌螣堂里不许下人在屋里伺候,她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直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明窈以为是仆从?来催她睡觉,目光不离书册,敷衍着应道:   “就睡了就睡了,马上看完了。”   听到娇声软气的咕哝声,司羡元推开了门,踏着月色进来屋内。   已?经?过了子时,烛芯已?经?快燃尽,司羡元瞥见她手里的图画,进门的脚步一顿,道:   “明窈,你在干什么。” 第102章   安静的夜里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明窈吓了一跳,呆愣愣地抬起头:“司大人?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挺快的, 马上就到丑时了。”   司羡元走到床榻边, 趁明窈还没反应过来时拿起来她的书, 眉梢微微挑起:“好看吗?”   明窈后知后觉, 措手?不?及,伸手?欲要夺过来,但司羡元一扬手她就够不?着了,气呼呼地瞪着他。   “嗯?”司羡元道, “好看吗?”   明窈见?他发现了干脆放弃掩饰,坦然道:“还挺好看的。”   司羡元道:“你知道现在几时了吗?”   明窈原来不?知道, 但现在知道了:“丑时了。”   司羡元敲了敲她的脑壳。这么晚不?睡, 还好意思说。   明窈伸手?想把书抢过来。   司羡元避开她的手?,低眸翻了翻,目光从一页页详细生动?的图文上?面扫过, 意味不?明道:“不?错,看了挺多, 学会了多少?”   明窈现在并不?惧他,很有底气道:“龙翻, 观音坐莲,和虎缝。”   顿了顿, 明窈眨着眼睛问:“大人?, 你喜欢哪个。”   司羡元并不?想在半夜跟她讨论这个,更何?况他忙了一天, 很是累倦,卷了卷书籍扔到了一边。   明窈并不?泄气, 学了这么多她热情颇高,有点?想跟他讨论讨论,于是双手?并用地比划了一下,眼尾勾着小猫儿似的狡黠:   “你喜欢虎缝,幺幺是不?是猜对了?”   司羡元抬头瞥她一眼。小姑娘很敏锐,但不?是时候,他轻啧一声,语气淡淡道:“躺好,睡觉,都什么时辰了。”   “哦。”   明窈知道时辰不?早,乖乖钻进被?褥里,等着司羡元沐浴洗漱好,躺到床榻上?,她翻身面对着他,又开始低声说:   “大人?,幺幺不?太喜欢虎缝。”   还要趴跪着,她看着觉得有点?累。   烛灯还没熄,司羡元侧眸在绰绰灯火里看她。小姑娘一派单纯的模样,似乎真的只是想讨论这件事。   他懒洋洋道:“为什么不?喜欢?”   明窈说:“感觉累。”   司羡元问:“那观音坐莲呢?”   明窈道:“不?喜欢。”   司羡元:“为何??”   明窈:“更累。”   “……”   司羡元觉得好笑,道:“那你喜欢哪个?”   明窈不?假思索道:“龙翻怎么样?”   司羡元:“为何??”   明窈道:“幺幺看书上?画的女子只要躺着就行了。”   司羡元:“然后呢?”   明窈欢快道:“看着不?累。”   “……”   司羡元闭上?眼:“不?早了,睡觉。”   “哦。”   明窈还没聊尽兴,闭上?眼在床榻上?翻来复去。司羡元被?她折腾得清醒,睁开眼道:“怎么不?睡觉。”   明窈乌亮的杏仁眼望着他,手?脚并用地蹭到他的被?褥里,软乎乎地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幺幺不?困。”   旁侧柔软的身体贴过来,胸前软肉在他胳膊上?压着,撒娇蹭啊蹭的。他彻底清醒过来,怠道:“不?睡觉你想干什么。”   明窈眨了眨眼睛,小手?窸窸窣窣地朝着他罗裤方向伸过去,刚碰到腰间的绦带,他猛地把她的小手?给?攥住。   司羡元偏头看过来,瑞凤眼里幽沉沉的。   明窈乖巧温顺地靠在他肩头,软声撒娇:“要摸摸。”   司羡元攥着她没动?,片刻,低哑道:“睡不?着?”   明窈诚实地点?头。她对于春|宫|图有了全新的认知之后就有些蠢蠢欲动?,如?今司羡元在身边躺着她也不?想掩饰,眨着大眼睛轻轻地说:   “求求你了,昭昭,好昭昭,幺幺喜欢昭昭。”   她太会撒娇,只凭几句话?就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司羡元喉结滚了滚,这段时日被?压下去的兴致又被?她轻松勾了起来。   他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伸出手?掌捂住她的双眼,嗓音微哑道:“不?行。”   明窈可怜兮兮道:“为什么呀。”   司羡元吐出口?气,有点?些微燥意。一瞬间觉得任何?借口?都不?如?直说,干脆捏着她的下巴,偏头重重亲吻上?去。   深夜里,吮吸声音交织在一起。司羡元在她愈发紧促的呼吸中松开了她。   他给?她摸,她给?他善后吗?显然不?会,明窈是吃饱了抹抹嘴就跑的人?。这个时辰了,他总不?能半夜再洗冷水。   他松了手?,正要开口?,一只柔软无骨的小手?突然就如?同小狐狸尾巴般钻过来。   在他毫无防备之时,隔着料子精准地握住他那物什。   实在猝不?及防。   司羡元身子骤然绷紧,从被?褥中去攥她的手?腕。   许是计谋得逞之后又突然被?他吓到,她冷不?丁地一用力,他背脊微微躬起,闷哼一声。   带着满身郁火偏头沉沉地看她,却见?明窈清亮的眼眸睁得大大的。   对他的反应无知无觉,她满目天真地小声感叹着:   “昭昭,原来你真的好大哦。”   明窈隐隐觉得司羡元生气了。   昨晚她不?小心得逞了,结果一系列报应就来了,担心司羡元会做什么,明窈急忙撒了手?就裹紧被?子。   她看到司羡元被?气笑了,心虚地滚到一边,司羡元压着她的身子,非要让她伸出手?来。   明窈不?肯,他就开始说一系列的名词,比如?嘴巴,腿,胸,明窈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摇头不?肯。   司羡元有些火,在她身上?不?停亲着,还拉着她要去净室。   明窈揪着锦被?跟他拉锯了一会,最?终司羡元还是松开她自己去了净室里。她听到净室里响了很久的水声,却不?是很清楚司羡元这是在做什么。   等司羡元回来的时候明窈已?经困了,跟他说了一声就呼呼睡着,第二天醒来却不?见?司羡元的人?影。   明窈肚子用完早膳,问仆从后才知司羡元进了书房,她去敲门,却发现书房从里面插|了门闩。   完了……   明窈站在书房门口?愁眉苦脸,她虽迟钝,却不?傻,隐隐发觉自己好像惹着司羡元了。   她不?就是摸了一下嘛……不?就是有皮肉包裹的一个棍子,也没什么稀奇的,司羡元也忒小气了些。   明窈在门口?转了转去,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敲门,楚楚可怜地撒娇道:“昭昭,幺幺想你了。”   她知道司羡元受不?了她撒娇。   等了一会,门里没声音,明窈再接再厉,软声软气地道:“昭昭,幺幺知错了,昭昭最?好了。”   她趴在书房门外,一声一声地娇气地嚅嗫着:“昭昭,昭昭……”   一柱香后,书房从里面被?打开,司羡元揉着额头走出来,低头看着她,半晌,怠倦地啧了声:   “睡个觉都不?得安生,明窈,我?上?辈子是欠了你的。”   明窈啊了一声,懵懵道:“你在书房睡觉啊?昨晚没睡好吗。”   她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偏偏不?自知。司羡元轻轻哂了一声,面带倦色不?想开口?,回到案牍椅上?闭目养神。   明窈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身边,仰着脑袋讨好道:“昭昭。”   “嗯。”司羡元懒散地答了声,“没睡好。”   他去净室洗了个冷水浴,却没弄出来,回到床榻上?,她满身柔软在他被?褥里睡得香,他躺了半个时辰后起了身,直接去了书房。   明窈没敢再问了,感觉司羡元面色不?太好,她殷切道:“那你用早膳了吗?”   司羡元道:“没有。”   明窈跑出去找仆从要来早膳,又殷殷地给?他放在书房桌案上?。   司羡元不?太饿,但还是随便吃了点?,让仆从撤下早膳,看着明窈还在可怜地看着自己,吐出口?气,把她抱到怀里来,低头去嗅她颈窝的香气。少卿,他低声开口?道:   “没跟你生气,你没做错。”   明窈眼眸亮晶晶的:“真的吗?”   司羡元嗯了声。除了突然捏疼了之外,其他倒还好。下回他好生教一教她怎么来,但这话?现在还不?能说。   不?过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司羡元点?了点?案牍上?的密奏,道:“今早宫中暗中送来的信,李宣琅前往京城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筹谋要提前。今夜亥时我?们要提前过去埋伏。北狄阴险狡诈,我?计划今夜活捉李宣琅和他携带的北狄兵卫。”   他看向怀里的明窈,道:“幺幺,你是留在司府还是与我?同去?” 第103章   明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难怪司羡元这般提早就来?了书?房,原是李宣琅那边出现了紧急状况。   在?正事上她不含糊,乖乖道:“幺幺都听你的。”   “我想把你留在司府里。”   司羡元考虑了一下道:“虽说我去京郊只?是为了抓捕李宣琅, 但他不知带了多少北狄人潜伏在?大梁, 禁卫军和兵马司的人会在今夜子时之前同时出动?, 如若有受伤, 我照顾不到你。”   明窈点了点头,这般要事她也没想着同去,道:“好。”   “我会?带走?司府一大半的暗卫,抓捕他不知会?去多少天, 你在?皇城脚下住着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司羡元顿了顿,但依然有种隐隐的担心, 道:“不, 我把一半暗卫都留给你。”   “不用这么多。”   明窈软软地抓住他的手,认真道:“你们?去京郊地库定然会?发生摩擦,不知死伤多少, 留给幺幺都是浪费的。”   司羡元理智上知道她说的有道理,此去必然避不开流血死人, 李宣琅不知会?带着多少人来?抢夺京郊地库,而?大梁的兵马大多驻守边关, 若李宣琅那边人手多,京城根本调不来?太多人防守, 京城岌岌可?危。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 但依然是要考虑的。陛下早已下旨让南边几个城池能调的兵马悄悄赶来?京城,有备无患地守着, 路程却需要时间,子时不一定赶得及。   “先这样吧, 我再想想。”   司羡元闭上了眼,等李宣琅来?了,北狄跟大梁才是真正的撕破脸,恐怕北边边关也会?迎来?北狄兵马的正式厮杀。   北狄可?汗狼子野心,恐怕他想并吞大梁的心思?已经?埋藏许久。   司羡元在?书?房补了一会?觉就继续处理朝务了,明窈没有打扰他,看到一封封密奏直接从宫中送来?司府,对于子时京郊要迎来?的冲突愈发担忧。   南藩收缴来?的那些财富数量惊人,李宣琅既然早就看中了这个东西,那么在?大梁做了数年?皇子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没准他早就打通了暗桩,这些年?偷|渡了多少北狄人过来?都是个未知数。   明窈一点旁的心思?都没了,一开始担心司羡元能不能应付得来?。   陛下还要关注北狄边关战事,所以晚上去抓捕李宣琅肯定是司羡元为主力,等晚上就要与他分别开来?,在?府里等他消息。   午膳司羡元都没来?得及用,明仆从给他端到书?房里,司羡元吃了几口就让仆从撤了碗筷。   明窈想劝他多吃点,但看到司羡元心无旁骛地筹谋着人手和布局,一封封写着密信调遣人手,想说的话又吞回肚里。   直到日?落西山,明窈才去了书?房,怯生生拉着他的衣角,道:“昭昭,你忙了一整日?了,马上要去京郊埋伏,现在?歇会?。”   “嗯。”司羡元揉了揉额头,搁下笔墨,看到明窈担忧的小脸,心念一动?把她抱到腿上,埋进她颈窝里闭眼养神。   明窈没敢动?弹,片刻后她身子有点麻了,微微动?了动?,小声说:“昭昭好像一只?大狗狗。”   “……”司羡元难得没跟她贫嘴,闭着眼疲倦道,“若只?是守住那些财富或是杀了李宣琅,我倒不用这般费神。”   “啊。”明窈道,“那你想做什么?”   司羡元慢慢睁开眼,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道:“边关要打仗了,北狄一日?不平大梁就动?荡一日?。不管他准备了多少人过来?,我都要他有去无回。”   明窈这下懂了,司羡元是想活捉李宣琅,审出北狄边关兵马的布防。   明窈沉默了一会?,眼看着晚膳快要端上来?,可?他不能跟她一起用了。她窝在?他怀里,揪着他的衣领低声道:   “那你快去快回哦。”   司羡元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揉捏着,忽道:“我带你一起去京郊吧。”   “万万不可?。”明窈说,“幺幺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   她对自己的功夫有数,面?对轻巧的敌人还能用双刀取胜,但面?对刀剑无眼的杀场她很容易被锁定为目标。   等会?他就要走?了,去京郊提前埋伏。   司羡元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焦虑,他把明窈抱在?膝盖上,看着她清澈温软的杏仁眼,低头去亲吻她红润的嘴唇。他把她含在?口中,一遍遍地吮吸着,不放开她。   明窈轻轻推了推,等司羡元松开她之后直喘气。窗子斑驳的落日?洒在?她面?容上,照出一层细微小绒毛。   他恍若觉得不够,手掌探向她胸前的衣襟,覆上去,一边侧头去轻轻咬着她耳垂,厮磨着不松口。   明窈被他亲得浑身软绵绵,趴在?他怀里推搡着撒娇:“不要了。”   温香软玉,让他片刻温存的时候想起了某些回忆,看着她低声问:“昨夜是什么感觉?”   明窈微微一愣,不知东南西北的思?绪渐渐回笼,迟钝地想起了昨晚那桩子事。当时她心情好,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傍晚静谧时刻去回想,不禁多了几分羞赧和恼怯。   “你!你好好的提那个干嘛呀。”   她慢慢回忆起了那个手感,面?颊泛起粉色,如桃花潋滟。   “为什么不能提,嗯?”   司羡元蠢蠢欲动?勾起几分郁燥,想着等会?要出门办正事而?强压着深深欲望,钻入衣襟用力抚了一把,道:“等我回来?,我要你帮我。”   明窈不傻,隐约明白他说的“帮”是什么意思?,脸上薄薄地红了一片,嗔道:“你好不要脸!”   “我忍了好久,夜夜做梦,你既然摸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司羡元一派坦荡的样子,掐着她的腰,不由?分说让她答应,“不然下回我就让你看着我怎么弄出来?,让你一遍遍喊着我的名字。”   明窈愣了几秒之后想明白了他说的“弄出来?”是什么意思?,似乎硬梆梆的是不舒服的,那司羡元好像经?常会?难受……   想到那个画面?就忙打住思?绪,她气恼地撇过头,小脸红成小柿子:“等你好好回来?再说吧,不然免谈!”   他怎么这般色气啊!   她羞气地骂了一连串“臭不要脸”。   “嗯,那我当你答应了。”   司羡元哑着声音,把她搂紧,若有若无地撞了一下。   明窈一个激灵从他怀里跳下来?,气得跑开了:“幺幺不理你了!!”   司羡元在?桌边坐了一会?,去内寝拿了衣裤去了净室里。   沐浴更衣妥当后,蒲叔公已经?备好骏马,司羡元披上玄色大氅,天色渐黑,晦暗夜色伴着最后一缕霞光照在?他侧影上。   明窈踮起脚给他系上氅衣。   他低头亲了她一下,低声道了句“等我回来?”,直起身大步走?出去,利落翻身上马,甩起马鞭道:   “驾——” 第104章   司羡元走后, 晚膳也摆上了桌。   明窈这回自己用的晚膳,颇有?些不习惯。看着空荡荡的乌螣堂,她忽然?没了留在这里的想法, 随便应付了几口就回了贝阙阁。   抓捕李宣琅是重中之重的事情, 危险重重, 但她偏偏又没什么忙能帮。思来想去, 明窈唤来司羡元留在府里保护她的暗卫,想询问一下今晚的筹谋和进度。   一道黑影从树梢上跃下来,明窈吃了一惊,没想到居然?是楚让。   甚久没有?见?他, 明窈有?几分恍惚的感觉,楚让垂眸面不改色道?:“公主有?何吩咐?”   明窈说:“司大人?他们今晚有?什么计划吗?”   楚让思索一瞬, 概括道?:“提前去京郊地?库夹角的方向进行埋伏, 司羡元率精卫纵马先行,如今应当已经快到京郊。”   明窈点了点头道?:“你应当能知晓京郊动向吧?每隔半个时辰给本公主汇报一次,可行?”   楚让恍惚迟疑了一瞬, 不是迟疑汇报,而是听到“本公主”三个字。他微微抿唇, 垂眼道?:   “动向能知晓七八分,但京郊来到司府送消息会有?延迟。”   明窈看着?他, 他立在不远处没走,垂着?首似是在等她吩咐命令。分明是熟悉的样貌气质, 却让她生出几分陌生的感觉, 她小声道?:   “楚让,你现在变得好严肃哦, 幺幺都?要认不得你了。”   “您贵为公主之尊,卑职不敢玩哄嬉笑, 望公主恕罪。”   他微微拱手,语气带着?尊敬。   明窈忽然?模糊地?想起司羡元曾说过楚让的什么心思,当时没有?在意,现在却觉得似乎不是捕风捉影。她想多?与他说几句,总是察觉他身上的克制收敛之意。   明明楚让之前还保护过她许多?年,曾经那般熟稔,现在却连话都?不能多?说了。   她没再说什么,嗯了声道?:“让府中暗卫盯着?点京郊的动静,若有?蹊跷立刻进宫禀报。”   楚让应是,闪身退下?。   明窈进了贝阙阁,关?上了门。   她总有?种隐隐不详的预感,还有?淡淡几分与司羡元白日时一样的焦虑。许是与司羡元分开?而被影响了……明窈安慰自己,坐在案桌前努力静下?心来练了会字。   曾经司羡元让她去学狂放飘逸的字体,明窈照着?他的字写像了个七八分,后来进宫就逐渐搁置了。   如今重新提起笔,专注练了一个时辰的字。中途楚让来汇报了京郊的进度,司羡元已经率人?埋伏好,暗查过李宣琅行踪,他莫约在子时左右来京郊。   明窈再度抬头,发现外头已经黑透了。   总觉得还忽略了什么……   她看向漏刻,已经亥时初了,忽然?想起一件事,蒲叔公说过司大人?出发后半个时辰至一个时辰陛下?会派人?来确认,但她没听到宫中太监过来的动静。   明窈搁下?了笔,离开?小书房往前走去,还没进乌螣堂就看到蒲叔公在门外皱着?眉头踱步,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跑过去问:   “蒲叔公公,发生什么事了?”   “陛下?直至现在都?没派人?来确认。”   蒲叔公有?些担心,这本是一件小事,派人?过来也不过是确认一下?司羡元是不是已经走了,也许陛下?在宫外的禁卫军已经将司大人?暗暗去京郊埋伏的事情上报过了……   但不知为何,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件事。会不会是出现纰漏了……他心头突突的一跳。   明窈有?些焦躁,道?:“要不要派楚让去宫里问问。”   蒲叔公缓了口气道?:“我方才派人?去过了,现在应该已经该回来了。”   明窈问:“什么时候派人?去的?”   蒲叔公道?:“戌时末。”   明窈算了下?时间,却还是觉得不太对?劲,暗卫脚程快,应当不到一柱香就该回来。她正欲让蒲叔公再派人?去皇宫问问,一道?黑影带着?血腥气踉跄着?奔回司府,摔在地?上。   蒲叔公惊骇道?:“发生了何事?怎么受伤了?”   暗卫捂着?伤口吃力道?:“皇宫现在有?点乱,有?个重犯今夜逃狱,卑职偷偷去牢狱打?探消息,被察觉之下?匆忙逃离,不慎受伤。”   本是不相干的事情,但蒲叔公和明窈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蒲叔公眉头紧紧皱起:   “皇宫为何会突然?有?重犯逃脱?”   他看着?明窈低垂的小脸,安慰道?:“应当无碍,至少是与京郊无关?,这就能解释为何皇宫没派人?过来确认情况。。”   明窈却没答,心里乱糟糟的,跳的快极了。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这么巧合的时间,有?重犯逃脱离宫,如果放在平常倒无所谓,但偏偏今晚司羡元去了京郊埋伏。   怎么就这么巧了……重犯逃狱……   明窈面色骤然?一白,拉着?蒲叔公的胳膊道?:   “是卫勘,卫勘逃了!”   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她紧张脱口道?:   “他要去京郊!他应当早就知晓三皇子哥哥会来,这阵子如此老?实,就要为了今晚逃狱!”   今日的焦虑与紧张都?有?了源头,明窈这才发现一件事,她和司羡元都?想着?抓捕李宣琅,跟北狄开?战,平定北狄之后大梁就能进入繁盛和平的时期。   却一直都?忽略了一直跟着?李宣琅行事的卫勘。他聪敏近妖,被抓进牢狱之后他们都?放松警惕了。   明窈紧紧抓住蒲叔公的胳膊,脑袋转的飞快,道?:   “以卫勘的本事,策反一两个狱卒祝他逃脱不是难事,等他出宫去了京郊,司大人?那边就有?腹背受敌。卫勘即然?能逃脱,那他定然?有?法子防着?这个消息被送出去。司大人?在京郊埋伏,根本不知晓这些。”   蒲叔公沉眉不语,这些全是明窈的分析,但他想的却与她非常一致。   重犯逃狱,最大可能就是卫勘逃了出来。当真的是他的话,那京郊就有?危险了。   蒲叔公当机立断道?:   “派人?送信给司大人?,让他知道?有?重犯逃脱,可能是卫勘。”   方才那个暗卫已经下?去疗伤了,明窈四处打?量一圈,道?:   “不如让楚让过去,他功夫好。”   “不行。”   蒲叔公没有?犹豫就拒绝了,“那是大人?特意吩咐在他离府期间保护你的暗卫,送消息这种事情不能让他去。”   明窈闻言一怔,迟钝地?应了下?来。是她着?急了,只想着?快点让司羡元知道?这件事。   她道?:“蒲叔公公有?人?选吗?”   蒲叔公已经有?了想法,道?:“司府暗卫有?一部分是大人?吩咐保护你的,不可调动。从余下?一部分里面挑选两人?从两条路前往京郊带去消息。”   明窈这才放心,等蒲叔公挑选两名暗卫出发之后才回了贝阙阁。   更深露重,又?没到春天,夜里冷极,蒲叔公虽说让明窈回去休息,但等她走后仍觉得不放心,他比明窈考虑的更深一层——   哪怕卫勘去了京郊,司大人?是不会受重伤的,最多?抓捕失败负伤回来。但卫勘真的会去京郊吗?   蒲叔公不敢再往下?想。李宣琅不知他们要抓捕他的计划,但极有?可能早已知道?卫勘会逃狱来帮忙,沆瀣串通。司大人?他们知道?李宣琅偷偷带了北狄人?前来京郊,却不知晓卫勘这个变动。   希望一切顺利,暗卫能顺利将消息带给司大人?。   明窈回屋之后也没睡着?,她坐在床榻边,盯着?漏刻发呆。   距离子时越来越近了。 第105章   此时, 司羡元早已在城外与兵马司和禁卫军按照计划分成两个?方向埋伏好。   京郊地势低平,地库处于森林中段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唯一的优势就是挨着两个?山脚出口。他前阵子已经拟定计划, 带了一半的弓箭手埋伏在山体岩石后面躲藏起来。   假如李宣琅等人从北边过来就要?经过山间林路, 弓箭手可直接在高处往下射箭;假如李宣琅等人绕到南边过来, 那他们就按兵不动引君入瓮,等他们来到地库入口左右再由南边藏好的司府暗卫包围,配合高处射箭。   且不论李宣琅并不知道大梁这边已经知道他们要?暗地里过来的打?算了,就算李宣琅知道大?梁提前在此埋伏, 以北狄人的性格也一定会来探探虚实。   司羡元很有耐心,他们大?抵子时之?后才会?来到, 大?梁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听着夜里林间的风声, 现?在还不到子时,估计还要?再等一会?。   这个?念头刚落下,山林北边就传来轻微的泥土被踩过的声音, 旁人不能察觉,但司羡元武功何其灵敏, 当即拿起?旁边弓箭手的弓箭,朝着前方遥遥射去。   噗嗤一声, 箭矢没?入地面,隐隐脚步声泄露出来。   众人精神一振。   来了!   司羡元提剑向前而去, 他已经看到了暗影在夜色里闪动的身形。这些人比预想的快一些, 原来竟是暗卫占了大?多数。   对?方安慰自?己大?批量出现?,箭矢的下一刻双方都不再隐藏, 刀剑嗡鸣声在寂静夜里响彻不断。   李宣琅带了六个?武功出众的北狄人,他们在北狄都是赫赫有名的杀神武将, 通过李宣琅多年经营之?下的暗桩偷偷来了大?梁。   嘉和帝早已知晓这件事?,故意放任他们进来命令司羡元一网打?尽。   李宣琅挥剑抵住迎面而来的剑刃,看到是司羡元后神情不敢松懈,对?身侧六个?北狄人道:   “地库就在此处!”   为首的北狄人长满络腮胡子,手持巨大?砍刀砍过来,他们武功野蛮,力大?无穷,司羡元并不小看他,早已吩咐过禁卫军出三个?人联合对?付一个?。   对?方来了六个?北狄人,禁卫军武功出众的就需要?十八个?。   李宣琅虎口被震得发麻,心知不敌司羡元,且战且守。   他的目标不在打?架,而在于?找出地库的入口,只想拖住这些大?梁士兵。锁匙的秘密已经被北狄军师破解了,只要?找到地库入口,丢一个?火炸过去,这些地库就是北狄的囊中之?物。   司羡元猛地挑起?一剑,李宣琅急忙收会?深思,避开心口剑尖的同时吓出一身冷汗,顿时不敢再乱想。   李宣琅出招并不凌厉,以防守为主,司羡元再看其他六个?北狄人,虽然刀法甚凶,跟兵马司打?的有来有往的同时还能拖住更多人,但看他们架势司羡元心里就有数,冷声道:   “他们在拖延时间,后面极有可能有北狄兵马。”   最近一段时间李宣琅肯定带不来北狄兵马,但他在大?梁经营数年,一点点偷|渡北狄兵马养着不是难事?。   只要?数量不多,他有意隐瞒的情况下很难发现?。   李宣琅冷哼一声,不理睬司羡元的话,似是默认了他说的后面还有兵马的事?情。   司羡元却不欲再与他纠缠,已经试探出敌方深浅他就打?算速战速决,等抓了李宣琅,重伤六个?北狄人,兵马司和禁卫军就能向前追击北狄兵马。   若是顺利,消息传到北狄边关定会?动荡北狄军心,给他们一记痛击。   他打?定了主意,剑尖分秒致命,李宣琅额头冒汗,隐隐感觉不敌,心中发凉的改了剑法,全是防守纠缠的招式。   司羡元微微皱了下眉。   感觉隐隐有点不对?劲……到底忽略了什么?   后方传来暗卫的脚步声,是自?己人的信号。他懒得再纠缠,猛地提剑重伤李宣琅右臂,鲜血汩汩流出,李宣琅吃痛,捂着胳膊踉跄后退。   司羡元抽出功夫回头,看到本该在司府的其中一个?暗卫匆匆过来,拿出一封信低声道:   “皇宫有重犯逃脱,府里急送密信。”   在这时候给他递消息?   司羡元打?开信瞥了一眼,眉头紧蹙道:“卫勘逃出来了?”   暗卫低声道:“只是怀疑,并不确定,宫里没?有消息传出来。”   一种奇怪的矛盾感涌上来,今晚一直感受到的割裂感再次浮现?出来。   李宣琅带着人气势汹汹,但出招都是拖延的招数,原本他以为是藏了北狄兵马在附近,但如若不是呢?   思及此,司羡元面色骤然一冷,喊了旁边两个?禁卫军看住李宣琅,转身迅速往回赶去。   李宣琅注意到他的动作,喊北狄暗卫去拦住司羡元,数个?黑衣人放弃对?手转而追赶司羡元,但京城兵马司和禁卫军又不是吃素的,双双迎上去,兵刃相向铿锵阵阵。   浓郁血腥味渐渐四散开来,司羡元很快离开京郊山林,带走了藏于?后方的一半暗卫。   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他眉目间戾气横生,视黑夜如无物,把一众暗卫都险险甩在身后。   他全速赶回来只消一柱香,尚未进入安雀道就听到铿锵交战的声音,不详的预感提在心头,他看到司府门口,看到身穿大?梁京城民服的北狄人出现?在府中,眼神骤冷,一瞬间明白了这一切。   李宣琅的目标根本不是京郊地库,而是明窈!他也?根本不在乎今晚能不能打?开地库的门以及能不能运走里面的巨额财富。   恐怕在李宣琅拿到木坠逃走、卫勘还没?被抓住的时候,他们就谋划好了要?再次劫走明窈。只要?能活捉明窈带走,北狄就能用明窈来换不止一个?地库的财富。   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司羡元纵身进入司府,府里比他想象的更惨烈,血流浸湿了草丛,处处都是尸首,分不清北狄人还是司府暗卫,另外还有不少北狄人正和司府暗卫打?在一起?。   看样子他们已经闯进来不短的时间,但外边依然没?消息传来,恐怕京城混入了北狄细作,分了一部分北狄兵卫藏在京城,将周围给拦了起?来。   府里暗卫被他带去了一半还多,能撑到现?在已是相当不错。   但嘉和帝和京兆府也?不是吃素的,等到子时估计就能解决这些。   对?方的目的很明显,利于?时间将他差调虎离山,派出大?部分人数和力气来皇城抓住明窈。   司羡元收敛思绪,眉骨压着浓重戾气,一路杀开进入乌螣堂,寻找明窈的身影。   旁边暗处守着的十个?北狄人立刻围上来,他们根据卫勘提供的缜密计划等在正院这里,卫勘的计划里说过司羡元一定会?赶回来,所?以要?留人将司羡元拦住。他们早有准备。   以一敌十对?于?司羡元平时来说花点功夫能慢慢解决掉,但今晚时间急迫,他根本不想与这些人纠缠,下招愈发凌厉,冷白的面颊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再次踢开一个?人,身边拦着的还剩四个?。到现?在都没?听到明窈出声,他有种不安的预感,眼神冷厉再次刺穿一个?北狄兵卫的心脏,左臂挡住左侧二?人的袭击,手臂留下一道狰狞的血口,硬生生承了两道伤。   扔开最后一个?人,他飞身跃进庭院里,看到面前的情形身形蓦地一绷。   对?面瓦檐上,卫勘身上带着斑斑血迹,身后有四个?北狄暗卫护他左右。他拉开弓箭,对?准对?面屋内明窈的大?腿。   明窈身前只有一个?楚让了,他腹部中了一键,面无表情地护着明窈不让任何人靠近她。明窈手里握着她的双刀,双刀也?染了血,呼吸起?伏着,俏丽小脸苍白地垂着,力气显然已经耗尽。   卫勘似乎听到了动静,心里清楚司羡元已经到了。没?时间往司羡元那边看,甚至来不及瞄准了,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明窈的大?腿射出箭矢。   身后的两个?北狄暗卫同时出动,一个?来拦截司羡元,一个?朝着明窈抓过去。   楚让替明窈挡住了箭羽,被北狄暗卫缠住,他余力不多,看到司羡元的身影之?后顿时放心下来,解决眼前这个?之?后眼皮沉重地合上,浑身是血倒在地上。   司羡元杀掉暗卫提气奔过去,同时卫勘拉开弓箭,朝着司羡元射来一箭,又对?准明窈射出最后一箭。   时间不够,卫勘没?来得及瞄准,看到箭矢朝着明窈的额头掠去,他皱眉啧了声,本来只想活捉,现?在看来恐怕小公主凶多吉少了。   他感到可惜和心疼,但并不在意,挥挥手示意身后两名暗卫再分出去一个?人去抓明窈过来。   庭院的这一幕仿佛放了慢镜头,在卫勘看来结局已经注定了——司羡元要?躲开那一箭的话明窈注定会?受伤,他带来的北狄暗卫离得更近,抓走明窈就能逃离司府。至于?司羡元不躲箭矢去保护明窈,卫勘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卫勘心里清楚,明窈已经没?有体力了,她躲不开这最后一箭。   他的体力虽然也?所?剩无几,但如果?能摘走胜利的果?实,他愿意再等一等。   但是卫勘预估错误。   司羡元动用内力躲开箭矢,将近乎昏厥的明窈一掌推开,同时拔出腰间匕首朝着上方瓦檐上的卫勘射过去。   明窈的双刀掉在地上,迟钝地眨眨眼看到司羡元的身影,安心的归属感涌上心间,她晃晃地孱弱昏迷过去。   在一瞬息之?间做完这些,司羡元剑尖带着掌风劈中最后一名北狄暗卫的胸口,却没?有更多时间去躲,箭矢带着凛夜风声狠狠钉入他的左肺腑里。 第106章   一声闷哼, 司羡元喉头泛上一股腥甜。卫勘力气不小,这箭尖竟然能穿透他的?软甲,鲜血汩汩流出。   他指尖迅速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个穴道。   五感能够暂时封闭一个时辰, 虽然短暂但也够用, 他掰断箭矢尾端, 冷漠地看?着?瓦檐上的?卫勘。   从?京郊带回来的?暗卫解决掉外院的对手之后纷纷迅速赶来。   这个发展在卫勘的?意料之外, 匕首凌厉破空声而来,他感受到风声心知?躲不掉,抓来身边的?暗卫替自己挡住匕首,听到扑哧一声匕首没入血肉的?声音。   他没有留恋, 哪怕身上有伤力气也不够,但仍然迅速转身往后方退去。   “留住他。”   司羡元咽下喉头的?腥味, 冷眼看?着?卫勘逃离的?方向。   前院还有不少北狄暗卫, 司府能腾出空来的?暗卫没多?少,但卫勘无论如何不能放过。余下暗卫皆朝着?卫勘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卫勘来抓明?窈本就是一场豪赌,现在赌输了, 根本毫无退路。   皇城侍卫和司府暗卫能被卫勘带来的?北狄人缠住片刻,但天子脚下岂是那么?容易就乱起来的??李宣琅偷|渡来的?北狄人再多?也多?不过千百人, 今晚的?事情很快就能有结果。   司羡元捂着?左胸肩的?箭尾,单手把?地上的?明?窈抱进屋里?放在床榻上, 给她?盖上锦被。做完这些额间隐有冷汗流下,他面不改色出了屋子, 随手招来一个收拾尸体的?仆从?, 沙哑道:   “给我说一下我去京郊之后的?情况。”   虽然现在后院安稳了,但前院还乱得很, 司羡元是穿过一众北狄人直接来的?主?屋,而大多?数仆从?和蒲叔公本人都在前院被缠住脚步, 根本过不来。   仆从?擦了擦汗,他也是刚刚得知?司羡元回来了才被蒲叔公派过来说明?情况的?,前院现在还有铿锵厮杀的?声音传来,仆从?一路跑来气喘吁吁面色发白。   他把?司羡元走之后蒲叔公和明?窈如何发现端倪给他送信、北狄人如何悄无声息潜入清宁坊又控制住这一带、司府的?暗卫如何护着?明?窈且战且退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最后看?了一眼司羡元左胸肩处的?箭尾以及蜿蜒流下来的?血,犹豫道:   “大人,小的?给您喊大夫处理一下伤势。”   先前司羡元治好丹田的?伤之后,沈大夫就回了自己的?医馆,现在府里?一时没有可用的?大夫。   司羡元没答,淡淡问?道:“前院现在情况如何?”   仆从?道:“蒲管事正带着?人收尾,余下不足为虑。”   司羡元唇边勾起冷笑。李宣琅这是把?这些年所有潜伏在大梁的?北狄暗卫全都安排在了司府,三番五次想抓明?窈,他岂能忍受他踩着?底线再来蹦跶。他冷淡道:   “皇宫的?乱子差不多?已经解决了,陛下很快就会派人来。你让蒲叔公向陛下借来禁卫军和人手,现在赶去京郊将李宣琅抓回来。”   “是!”仆从?应道,没再提请大夫的?事情。   司羡元身为大司马,这些年杀了朝廷太多?人,受到的?暗杀不计其数,自然也有受伤的?时候。仆从?心里?想到司大人应当有法子疗伤,利落的?退出了主?院。   司羡元回到屋子里?,没再用多?余的?力气去脱外袍,直接坐在了床榻边。   封闭了五感,他感受不到左胸肩的?伤口疼痛,但这般箭矢穿伤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外面的?大夫根本不会解。今晚京城注定混乱,沈大夫前阵子又去了江南游学?医术,根本不在京城。他若想处理伤势,只能等平定混乱后宣御医过来。   床榻微微凹陷了下,熟睡的?明?窈猛然惊醒,睁开眼睛坐起身。她?犹记得迷糊看?到箭矢朝着?司羡元而去,睁开眼就看?到司羡元那张冷白俊美的?脸庞在自己身前。   “司……大人?”明?窈呆愣住,睁圆眼睛喃喃喊了一声。   明?窈突然醒来是司羡元没想到的?,他收了收袍角以防蜿蜒的?血迹沾染到床榻上,但伤口遮掩已是没必要且来不及。下一秒明?窈就看?到了他左胸肩处贯穿衣物的?箭尾,面色刷的?苍白,慌张地想下床:   “你的?伤,你的?伤!”   “无碍,只伤了左肩,等御医来拔箭。”   司羡元阻止了她?的?动作,安抚道:“李宣琅和卫勘逃不了太久,等我把?事情筹谋好就来休息。你身子弱,在屋里?好好歇着?,不必担心我。”   “可是……”   明?窈看?着?他伤口处的?箭尾,鲜血还在缓慢流出来,染红了他胸前一片玄色锦料,这个位置太靠近心脉了,当真只是伤到左肩了吗……   明?窈还想再说什么?,司羡元就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睡下,把?锦被给她?盖上。   如若自己再出了事,就不是这么?简单能够救回来得了。思及此,明?窈乖乖躺着?没动,拉着?他的?袖口不放心道:   “那你先服下止血药。”   司羡元坐在床侧的?雕花木椅上,从?袖内拿出止血药瓶倒了几粒出来,一口吞了进去,又倒出两粒给明?窈。   明?窈摇了摇头,说:   “幺幺没受伤……不知?楚让怎么?样?了。”   “楚让被带下去处理伤势,暂无性命之忧。”   司羡元道,端起案几上的?杯盏,里?面却没水了。他喊道:“来人。”   明?窈道:“你要喝水吗?”   看?到外面刀剑声还没停,她?翻身下床,忙道:“幺幺给你倒茶,你先歇会。”   司羡元没阻止她?,微微点了点头,闭眸休憩。他能感受到左心脉肺腑逐渐传来剧烈的?痛疼,把?他的?意识一点点剥夺。大抵是方才四处走动又思谋太多?,五感封闭没有一个时辰了。   很久没有受这么?重的?伤,换成任何一个部位都无碍,偏生?是在左肺腑处。他缓缓吐出口气,面孔上没什么?痛楚神色,听到明?窈下床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明?窈沏好茶水过来,看?到司羡元闭着?眼睛。   这一时半刻他应当没睡着?,她?轻轻开口喊了声:   “昭昭,茶水来了。”   司羡元顿了顿才睁开眼,慢慢抬起手接过茶水。刚刚饮了一口,他咳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箭尾随着?晃动起来。   明?窈有点慌,忙从?袖内掏出帕子,蹲下身子递给他。   司羡元把?杯盏扔在桌上,杯盏没能放住,里?面温热的?茶水流出来撒了一桌。他捂住胸口,眉头紧蹙,口中忽然吐出淤血来。   明?窈愣了一下,怪不得他没拔箭,道:“你伤到心脉了?太医呢?”   司羡元抬了抬手想要阻止她?,明?窈却没再听他的?话,避开他的?手焦急道:“伤到心脉你为何骗人说只伤了左肩?怎么?还没有宣太医!”   这般箭伤只有太医有能力拔出来。传消息太慢,得有人亲自去请。   明?窈不敢再耽搁,喊了一个仆从?进来照顾司羡元,跑着?出了屋子。   司羡元没有拦她?,伤口比他想象的?更严重些,本想筹谋好再说疗伤的?事情,现在看?来是有些等不及。   五感封闭逐渐失效,剧烈的?痛楚一点点传来。他面不改色地对刚进屋的?仆从?低声道:   “去跟上她?,喊上暗卫护她?进宫。”   仆从?刚进了门又匆匆出去追明?窈,带了四个暗卫跟在身后出了司府。   马车行驶在路上,子时鼓声敲响,皇宫的?混乱也平息下来,禁卫军统领抓住了北狄的?眼线以及诸多?李宣琅隐藏的?北狄暗桩。   思及方才司府蒲管事借走了一部分?人,想必司府以及清宁坊今夜也不太平,禁卫军统领把?剩下的?任务交代下去,刚要抬脚去司府看?看?情况,就看?到司府马车匆匆过来。   大司马?   禁卫军统领刚要行礼,明?窈匆忙下了马车。她?认得禁卫军统领,道:“快宣太医!”   明?窈没直说,但禁卫军统领是何等人物,当即明?白了恐怕是大司马有伤。   他立刻进宫请了太医,抓着?人就走。   随着?明?窈一道来到司府,明?窈跑着?去了乌螣堂。太医衣服都乱了,跟着?几人一同进去。   明?窈第一个进了内屋,小脸因为跑得太快而微微发白:   “昭昭,太医来了。”   话音落下,没人应答。明?窈心里?一慌,快步走过去,担忧道:   “昭昭,你怎么?样?了?”   司羡元垂着?头,睫毛垂在眼眸上,呼吸频率很缓慢。   明?窈看?向他的?伤处,眼眸瞬间瞪大。他胸口蜿蜒流出伴黑的?血,把?衣物和箭尾全都染红了,看?上去触目惊心。   明?窈有点慌张地回头看?向太医,语无伦次:“太医,司大人这是昏睡……”   “不……不全是。”   太医快步过来给司羡元把?脉,看?了看?伤口,沉声道:   “公主?殿下,大司马伤及心脉,陷入昏迷。不能再等了,他要立刻拔箭。” 第107章   没?再犹豫, 仆从将司羡元抬到床榻上躺好。   禁卫军统领出府巡逻有无漏网之鱼,司府渐渐安静下来,暂无伤势的暗卫都来司府主院周围暗处守着。   明?窈只知道司羡元的伤势严重, 但?等到太医把司羡元的伤口展示给她看的时候, 她才知道他伤的多重。   箭尖从他左肺腑穿了进去, 拔箭就一定会带出来鲜血, 饶是行医多年的太医也不是很有把握。   太医拿着药箱过来,道:“臣只能勉力一试。”   明?窈点了头,道:“您有多大把握?”   太医观察了下伤势,道:“五成?。”   五成?可以一试, 箭伤耽误不得。看到司羡元闭眸不动,明?窈道:“请您拔箭吧。”   打扫干净主院之后, 太医净了手, 准备好止血散、纱布等,要来小匕首,把司羡元的外袍、中衣割下来。没?了血污衣料的遮挡, 箭尖贯入左肺腑里显得触目惊心。   明?窈坐在一旁揪紧衣角,如果?她没?记错, 这是司羡元替她挨的一箭。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司羡元根本不会受这样的伤。   太医动作利索, 用干净帕子把箭尖周围蜿蜒的鲜血擦掉,先用了麻弗散麻醉止痛, 双手握住箭柄, 沉目敛气?,慢慢的察觉到皮肉之下的箭头有所松动。   明?窈一眨不眨地盯着, 屏住呼吸,少?顷, 太医沉气?用力,稳定干脆地把箭尖拔了出来,飙出一串血珠,星星点点染红了雪色里衣。   床榻上的男人垂在旁边的手指猛地动了下,像是清醒过来,但?眼皮扔紧紧闭着,看不出异样和端倪。   太医和明?窈两个人都在盯着箭伤,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太医手法老道,把断箭扔在一边之后迅速在伤口周围撒了止血散,用干净纱布敷好,用湿热帕子擦掉周围的血迹,处理干净之后慢慢包扎好。   终于做完这些?,太医顺便?把他身上其他小伤口给处理好,观察着司羡元的面色,见?他呼吸尚均匀,体温妥帖,长?长?松了口气?,额头隐隐流下汗来。   他从药箱里拿出几个瓷瓶放在案几上,又?用碳笔写了一串草药方子,道:   “公主殿下,这是愈伤的金疮药,每日分次给大司马服下三粒。我另写了外敷的草药方子,按份捣碎了敷在伤处,每日一到两次。”   明?窈赶紧一一记下来。   太医收了药箱,又?道:“此伤伤在心脉处,如若不是大司马体质尚好,恐怕根本没?有救治可能。摸约一到四个时辰之内大司马会身上起烧,公主务必请人时刻守着,湿帕降温,若是高烧不退就立刻派人去宫里寻我。”   明?窈赶忙道了谢:“深夜麻烦您了。”顿了顿,她忍不住问:“司大人何?时能醒?”   太医安慰道:“大司马武功高强,只要渡了高烧就定能清醒,公主放心吧。”   明?窈再次道了谢,给了酬银但?太医不肯要,明?窈没?有强求,让屋外暗卫护着太医回宫。   等太医离开后院子恢复安静,夜深露重,府里已经没?有铿锵交战的声?音。   明?窈看了看漏刻,已经寅时了,疲惫感慢慢涌上来。她其实早已没?力气?,只是靠着心中焦急才撑到现在,眼皮子困得直打架。   她唤来两个仆从在门外守着,每隔半个时辰进来摸摸司羡元的体温,如有高烧就叫醒自己。安排好,她趴在床榻另外一侧,阖眼就睡了过去。   听到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司羡元慢慢睁开眼睛。   仆从在门外守着,屋里没?人。他看了看身侧的人,她小脸脏兮兮的,身上沾了灰的衣裳也没?换洗,在隆冬都要日日沐浴的爱干净的小姑娘这么疲惫,让司羡元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负罪感。   他其实在拔箭的时候就醒了。   刚开始确实是昏睡了过去,明?窈去请大夫后他卸了力气?休憩片刻,大抵是放松了些?,居然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就是被?拔箭的伤痛所惊醒,听着明?窈焦急的声?音,鬼使神差地他没?有睁开眼睛。   太医方才说他会昏迷几日,不如将错就错……司羡元这般想着,手臂捞过案几上的瓷瓶。   外面两个仆从听到动静后立刻进来,看到司羡元睁开眼睛后皆是睁大眼睛,没?等他们开口行礼,司羡元一个眼神示意过来,仆从立刻明?白了什么,闭上了嘴。   仆从很有眼力劲,轻手轻脚给司羡元倒了茶水,拉着另外一个仆从悄悄退出屋子并带上门。   司羡元很满意他们的表现,吞了药丸之后喝了茶水,用能活动的手拿出帕子给明?窈擦了擦脸,看着她小脸恢复白净了才收了帕子,阖上眼睛。   明?窈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窗子映进来明?媚的光线,她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现在是何?时,一骨碌坐起来去看身侧的司羡元。   他闭着眼睛在旁边,呼吸均匀,看样子还没?醒。   明?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没?开始发?烧,她松了口气?,有点懊恼自己怎么睡了这般久。   这才看到身上的衣裳脏了,明?窈难得没?赖床,换了身干净的裙子。听闻她起床的动静,嬷嬷在乌螣堂外敲了敲门,要来给明?窈梳鬓发?。   明?窈看到身边司羡元只着里衣昏睡的模样,没?让嬷嬷进来伺候,自己随便?扎了两个楸楸去梳洗。   走出内屋,外面的两个仆从还在兢兢业业地守着,看到她出来之后皆是行礼。   明?窈问了下昨夜的情况,得知司羡元没?有起烧之后松了口气?。   “你们去休息吧,让厨子备早膳来。对了,给司大人准备点热粥。”明?窈想着司羡元不能不吃饭,那就喂他粥喝。   仆从应声?退下,另外两个仆从过来顶替,一起过来的还有蒲叔公。   “蒲叔公公。”明?窈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蒲叔公疲惫地应了声?,眼底顶着乌青。他昨夜一晚没?睡,身子骨本来就老,现在折腾得更是疲惫。幸好昨夜司羡元是醒着的,他把李宣琅和卫勘都抓到的消息汇报上去了,还顺带把药草给捣好。   “这是司大人的草药。”蒲叔公是来送捣好的药草的,对于司羡元为何?醒了又?装昏迷一事装聋作哑,道:   “昨夜公主睡着,我放下不下就来看了一趟,看到有药草就送去处理了一下。”   明?窈把药草接过来,想着蒲叔公忙了一夜,便?主动把司羡元受伤的事情告诉了他,眉头皱成?小苦瓜,忧心忡忡地叹气?:   “不知道他何?时才能醒来。”   蒲叔公装作听不懂,想起昨夜司羡元的吩咐,跟着叹息道:   “李宣琅和卫勘已经抓到了,但?北狄战事欲起,北狄可汗声?称陛下扣下了他们的人,恐怕这阵子不太平。”   明?窈立刻点头道:“麻烦蒲叔公公这阵子看顾府上的事务了。”   蒲叔公顺势道:“给司大人擦洗换药一事就麻烦公主了。”   明?窈小脸严肃地点头,道:“幺幺会好好照顾他的。”   蒲叔公一把年纪了说这些?话也很心虚,拱手告辞脚底抹油离开。   他走后,厨房那边把早膳送了过来,明?窈亲手端进去放在床榻小案几旁边。   司羡元双目闭着,看样子意识昏沉。明?窈心里再次生出愧疚感,司羡元不喜别人近身,她决定亲自喂给他吃。   她舀起一勺吹了吹,送至他唇边小心翼翼地送进去,自言自语道:“你看你,受伤昏迷不醒,现在要幺幺给你喂饭吃。”   本来以为昏迷的人吃不进去粥,但?没?想到司羡元还算配合,喂进去的早膳都被?他吞了下去。   用完早膳,仆从端走膳盘。明?窈拿了本书?坐在旁边,看着时辰给他喂药吃。看到他身上雪衣的血污,思及他平日更换衣物都很勤快,明?窈又?喊了仆从把司羡元抬至净室更衣,并把床幔床帐更换掉。   饶是小心注意,晌午的时候,明?窈在床榻上睡了会,手臂还是碰到了逐渐滚热的躯体。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摸了摸司羡元的额头,一片滚热。   他起烧了!   只慌乱了一秒明?窈就静了下来,思考着太医的嘱托——若是起烧,湿帕降温。   她安排仆从备水备帕,思索嘱咐他湿帕降温的事宜,仆从听后却惶然跪下道:   “公主恕罪啊,并非小的不愿意,实在是小的作为下人不懂药理,若是让大人状况更糟就麻烦了。”   明?窈这才反应过来,细细想来觉得他说的有理,这件事情要她自己来。   仆从退下后把门给带上,屋里只剩明?窈一个人。她走到床榻边,看着司羡元微微蹙着眉头躺在床榻上,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心里钝钝地揪起来。   说到底司羡元是护着他才受伤,她必须好好照料司大人,让他快些?清醒过来。   明?窈没?照顾过人,更没?想象过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去看他不着寸缕的模样。   这个念头一闪,她就感觉面颊隐隐发?烫。明?明?是很严肃的时刻,她怎么会想到这些?污秽的事情!当真该反思了。   连忙把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法驱逐出去,明?窈握紧拳头,小声?给自己打气?。   没?再犹豫,她严肃地盯着沉沉睡着的司羡元,伸出柔软细嫩的小手去解他的衣物。 第108章   明窈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上衣的扣子。   他只着一件里衣, 敞开之后?露出包扎好的纱布和精壮的腹部。呼吸平稳,像是只是睡着了。   明窈摸了下他的额头,明显能感到热了, 她用浸了凉水的帕子敷在他额头上, 再沾湿冷帕避开他的左胸膛轻轻擦拭, 从脖颈再到腰腹, 再来回重复。   受伤之后?起热不是个好现象,这点?常识明窈还?是有的,她丝毫不敢怠懒,擦完上身又去擦他的双臂和手掌。   又不忘给他的额头重新换一个湿冷的帕子降温。   一株香之后?, 她停了动作?,目光挪向?他的罗裤。   明窈面上闪过一丝的纠结, 但很快她就没了顾忌, 大?着胆子解开他腰间绦带,用力扒掉罗裤。   所幸司羡元里面还?穿了一件亵裤,只有一层薄薄突起, 把不该看的都?挡住了。   明窈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遗憾。   她拧了拧帕子。司羡元的双腿是很精实有力的,肌理起伏分明, 明窈不合时宜地欣赏了一眼才给他擦腿,战战兢兢各位认真。   他的腿也是偏热的, 她细细从大?腿到脚踝给他擦拭降温。   若是平时她定然不会这般伺候人,但这回司羡元毫不犹豫护着她的动作?让明窈有点?感动, 她决定对司羡元好一些。   来回擦了几遍, 换了好几个帕子,忙活了半个多时辰, 体温好像降下来了些。明窈有点?累了,估摸着他等会不会高烧了, 一屁股坐在旁边,把他的上衣扣子系上。   罗裤不好穿,明窈干脆把罗裤放在一边。   她卷了卷锦被给他盖上,顿了顿,又停下,歪着头好奇地伸手?戳了戳他腿上的肌肉。硬硬的,可见练功功底深厚。   以前他总是喜欢让她坐在他腿上,她总觉得硬梆梆的不舒适,如?今用手?戳了之后?才满足好奇心。她捏着帕子,踌躇着去瞥他的亵裤……她有点?想干坏事。   这一看好像跟方才不一样,明窈揉了揉眼睛,仔细瞧了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的亵裤有点?翘起来了。   明窈心里装着龌龊的心思,看到这一幕也没联想太深,蹑手?蹑脚地趴过去。   司羡元通常都?是主动而强势的那一方,甚少有这般“任她宰割”的时刻。她总觉得手?心痒痒的,蠢蠢欲动地伸出爪子,思考着要不要把这层布料给掀掉。   她这么盯着的功夫,布料又鼓囊囊地翘起来一些,高高的仰着头,看起来很明显。明窈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   司大?人又有棍子了!   她觉得有些神奇,正要大?着胆子伸手?去抓一抓,旁边一条手?臂忽然打?过来,不偏不倚砸在她的手?腕上。   明窈微微一吓,抬头看到司羡元睡着时蹙眉闭眸,偏了下头。   他这是要醒了?!她心里惊喜极了,屏气等着他睁开眼,却发现司羡元只动了下手?臂、侧了个脸,而后?沉沉地继续昏睡着。   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明窈又失望起来,心情一下子跌下来,没有心思再做乱七八糟的,她扯了被子给他盖上。   等会还?要给他吃药,还?要再擦一遍……明窈困乏涌上来,窝在旁边打?了个哈欠,靠着司羡元的身?体蜷缩着慢慢睡着了。   等她睡着,司羡元慢慢睁开眼,眸底深深地看着她沉睡的面颜,轻轻啧了一声。   许久之后?才冷静下来,他拿起案几上的凉茶水喝了一口,重新阖上眼。   就这般忙碌了一整日,喂了药又让仆从来扶他换药更衣,司羡元的烧渐渐退了下去。中途陛下派人来了一趟,好生慰问一番,还?送了很多补药。   因为卫勘和李宣琅都?被抓进牢狱,皇宫有一堆事亟待解决,传话公?公?没多停留就赶忙回去了。   夜晚的时候明窈睡的迷迷糊糊的,察觉到身?边再次有了热意,惊醒爬起来一摸司羡元额头。   他起了高烧。   距离中箭过去一整个日夜,正是最易起烧的时候,明窈瞬间就不困了,唤来仆从端水备帕,给他敷额头、擦身?体。   思及太医说很快就能醒,这都?起烧了还?没见他醒来,明窈有点?着急,等他稍稍降下来体温之后?盖上薄被,唤来仆从道:   “你们去喊蒲叔公?公?,让他去皇宫请太医来问问,司大?人还?是没醒。”   仆从往床上瞥了一眼,心里有点?发虚,但床上的司羡元躺着一动不动,看起来毫无知觉一般,他没敢多说,苦着脸应下来去找蒲叔公?。   蒲叔公?听了之后?也很是头疼,司羡元烧归烧,但他早就醒来了根本没什么大?事,不知怎么的偏偏就骗着了明窈。想了半天,他摆摆手?,道:   “请来太医让太医说吧,咱们不管。”   人家夫妻小情|趣他们掺合进来干什么,把烂摊子丢出去便是。   蒲叔公?去皇宫请了太医过来,太医一把年纪了身?子骨不利索,听闻是大?司马的事儿紧赶慢赶地来了司府,被一路请到乌螣堂正房里。   明窈看到太医过来连忙走到一边,给太医腾出位置道:   “太医,你来看看司大?人,已?经过去整整一日了他还?是没醒,现在又起了高热。”   太医坐下来指腹搭脉,摸了一会面上疑惑不定,他小心地掀了掀司羡元的眼皮,看了看眼珠,最后?又瞧了眼他的舌苔,轻轻皱眉思索起来:“按理来说,大?司马应该醒了才是……”   明窈瞧着他的面色有些为难,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没敢问。仆从在外面守着,屋里没有留人,她起身?去沏了壶茶。   正好身?子背对着这边。   司羡元慢慢睁开眼,给太医递了个眼神。   太医在皇宫行医数年,早已?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见此情况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司羡元闭上眼睛。   等明窈回来,太医咳了一声,收了手?沉声道:“司大?人本该已?醒,只是今夜突逢高热,昏睡不止,需得有人时刻看护在身?边,待他高热退下再等他清醒。至于清醒时间,还?得看大?司马本人的身?体安危情况。”   明窈啊了声,不是说不严重吗,怎么又安危了,她急忙放下手?里的青瓷花纹茶壶,道:   “司大?人情况不太好吗?”   太医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囫囵吞枣道:   “尚可、尚可……只是,司大?人经久筹谋,实需静养一段时日。哎……”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明窈一时没想明白,只觉得司羡元好像又严重了些,颇为忧心忡忡。   太医不忍看她这般,心里嘀咕着大?司马的做派,提笔暗戳戳开了些苦汤药,道:“公?主请人每日煎服,务必让大?司马喝下。”   明窈认真地接过来,好生谢了一番。   太医提了药箱告辞,司府暗卫送他回去。   夜色寂寂,风声都?没有几分,颇有点?寂静寥落的意味。明窈回了正屋,关?上门窗进来,探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还?有点?热,但比刚才好了许多。   明窈折腾完这些也没了困意,又不敢贪睡,便没有熄灭烛灯,坐在床榻边撑着下巴静静瞧着司羡元。   烛火的影子之下,司羡元的侧脸轮廓分明,五官旖丽出众,哪怕是闭着眼睛依然很俊美。明窈回想着太医的话,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觉。   她轻轻脱掉鞋袜上了床榻,窸窸窣窣地解开他的衣扣以及腰间绦带。   薄薄一层布料与原先一样,好像没什么变化。   明窈拿来湿帕,缠绕在指腹上,绕着他的大?腿打?转。擦拭完,她慢慢滑到小腿,又慢吞吞地擦回来,停留在此处。   布料肉眼可见地微微起了来。   明窈静静地看着,动作?很慢,像个欲迎还?拒的闺中执扇美人,悄悄压了力道打?着圈儿。   她抬起眼,果然瞧见它在一秒之内有了迅速的变化。   司羡元蓦地睁开眼坐起身?,幽幽看着明窈,眼神清醒而直白,哪有一分睡意。   意味不明地,用嗓音低哑喊了声:   “幺幺。”   明窈气得眼眸圆瞪,两腮鼓起,忿忿娇斥道:   “你果然是装的!!!” 第109章   “嗯, 被你发现了。”   司羡元很坦然地把她拉到怀里,抱住她的腰肢道:“怎么?,好玩吗。”   明窈知道他说的是刚刚她在他大腿根打圈的事情, 扭开头不想理他?。   司羡元道:“怎么发现的。”   明窈来?气道:“你是不是早就?醒了!太医说得不明不白, 显然在遮掩什么?。若是你昏沉没有意识, 怎么?会有棍子!”   司羡元嗯了声, 手?掌在她玲珑有致的躯体上缓慢摩挲,她穿着雪白衣裤睡的觉,只有一层布料,很是柔软。   他?手?掌从她腰间?缓缓探入, 触感柔嫩光滑,好摸极了。   明窈推搡着他?, 鼓着腮帮子生气道:“你害得大家都好担心你, 干嘛要装病啊!”   大家没有很担心他?,他?也只瞒了她。司羡元坦然认错:“我想看看我若是昏迷了,你会是什么?反应。”   这是什么?理由!   明窈更生气了:“你就?是想看本公主伺候你吃, 伺候你穿,伺候你擦洗和睡觉!”   喂饭和喂药都是她亲手?喂给?他?的, 就?怕他?醒不来?,结果司羡元居然早就?醒了, 只是一直瞒着。   那她吭哧吭哧的时?候他?都是冷眼看着的!   明窈越想越气,几乎要被气哭了。腰肢的手?掌还在往上, 似乎是想往上走, 她一把?把?他?推开,气呼呼道:   “你睡你的觉吧!幺幺不理你了!”   说罢她就?要下床往贝阙阁走去。   “我身上还起热, 离不开幺幺。”   司羡元把?她抱回来?,左肩膀不能动?, 他?就?用右手?把?她箍在怀里,道:“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你在这里我会放心些。”   明窈还是有点生气,但念及司羡元确实还没退烧,绷着一张小脸扯过来?锦被,道:   “那你好好睡觉,不许再胡闹。”   乍然从她口中听到叱责自己“胡闹”,司羡元感到颇为新?奇,只坐了这一会左肺腑就?传来?阵阵剧痛,他?面色不改,顺从躺了下来?。   明窈正准备把?锦被给?他?盖上,就?听司羡元道:   “腿还没擦完。”   明窈把?旁边的湿帕子丢过去,哼声:“你自己擦。”   司羡元坦然地说:“我肩膀动?不了。”   明窈瞅他?几眼,黑眼珠咕噜噜地转,道:“那幺幺给?你擦,你不许动?。”   司羡元自然是应下来?。   明窈重新?拧湿帕子,慢慢跨坐在他?腿上,俯身轻轻擦过他?的脖颈、胸膛,动?作吞吞吐吐,像是在按摩。   司羡元垂眸看了眼她的神色,顿时?明白她是什么?心思,觉得好笑,很配合地张开手?臂。   明窈避开他?的伤口继续往下擦,他?的腹肌肌理很好看,腰间?有力,她缓慢来?回转圈,瞅着他?的脸色。   司羡元神色悠然,这点小伎俩对他?来?说似乎不算什么?。   明窈动?作停住了,盯着下方的肌肉陷入了思考。   司羡元道:“怎么?不继续了?”   明窈瞥了眼他?的亵裤,慢吞吞地抬起头,他?神情淡然,甚至还有点享受,她只犹豫一秒就?做了决定?,解开了他?最后一层系带。   司羡元目光停顿在她暗藏几分得意的小脸上。   她低下头,在他?的目光之中打量起来?,下一瞬没能掩住眼神里的震惊和讶异。   原来?不是白皙粉嫩的,而是这般模样的,乍一看有点像一只大趴趴虫。   趴趴虫在她直勾勾的视线中肉眼可见?地长大了。   明窈抬起头看向司羡元,他?的眼神与方才终于有了一些不同,不再是悠然冷静的,染上几分直白的潮色。   她胆子向来?很大,心知司羡元可能不那么?舒服了,心里的憋闷反倒散了些。她握着帕子覆上去,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肌理一瞬间?的绷直。   她慢慢动?了起来?。   现在情况就?截然相反了,她能感受到明显的不同,她蓦地轻轻用力,听到司羡元喉咙一声闷哼。看着他?这样的变化,明窈唇边终于露出笑意。   她力道毫无?章法,或急或缓,慢慢悠悠的,却让司羡元不想再继续,他?猛地攥住她细细白白的手?腕,哑声道:   “你在哪里学的。”   明窈乖乖巧巧地说:“幺幺伺候你睡觉。”   司羡元看着身上坐着的明窈,与她乖巧温顺的眸子对视,大抵是因为起热本就?郁气不舒,体内格外的热。   他?眸色深深压下来?,直白道:“我睡不着。”   明窈道:“那你就?醒着,幺幺要睡了。”   说罢她就?丢开帕子,想从他?身上爬下来?,毫无?留恋,像一个吃饱了抹嘴就?走的白眼狼。   司羡元忽然用力,拉住她跌在床榻上。他?翻身压住她的腿,右手?撑起来?,低头重重去亲吻她。   明窈有点猝不及防,呜呜几声努力挣扎,可他?这回不同以往,任由她又踢又踹又推就?是不松开她。如果说先前的亲吻还能感受到司羡元有几分不熟练,那么?现在他?就?仿佛饥饿的野狼,主动?、贪婪,带着压迫感。   她力气不如他?,呜咽声渐渐从唇齿溢出来?,眼尾染上桃花般楚楚可怜的粉色。慢慢的她有点呼吸不上来?了,半睁着湿漉漉的眼眸,软了嗓子求饶:   “不要了,昭昭,不要了……”   “嗯?”   司羡元侧了下脸,微微松开明窈,给?她几秒呼吸的功夫,他?重新?吻上去,慢慢往下亲吻耳垂、脖颈,再往下,动?作不停。   她微微一个激灵,身子都蜷了起来?,面颊爬满粉嫩嫩的红晕。   司羡元额头浸出几滴汗,身上没了衣料束缚直白而凶悍,停了动?作。他?抬了抬头看向她,眸光如她一般有些潮湿,喉结滚动?着道:“手?在哪?”   明窈迷茫地睁开眼睛:“…啊。”   司羡元声音低哑道:“继续,像刚才那样。”   “……”   明窈推搡了下,却没什么?力气,像是猫儿在挠。她闭了闭眼睛,慢慢无?力反抗了。   ……   屋内光线晦昧,影影绰绰的烛火照在案几上,把?打翻的茶盏照出一层光釉的色泽。   不知到了几更天,司羡元出了一身汗,起的高烧无?意间?退了下去。   反倒是明窈,明明没烧却也出了汗,尤其是手?心,汗津津的,与其他?东西混在一起,带着腥味的粘腻。   仆从半夜进来?备热水和帨巾,换了新?的藕荷色双鹤竹纹床幔和床帐,退出屋子关上门?。   司羡元把?帕子团起来?扔掉,喊醒明窈:“先起来?,去净室擦洗。”   明窈趴着不想动?,哭哭哼哼地撒着娇:“你好讨厌。”   “嗯,我讨厌。”司羡元现在心情很好,事事哄着她,道:“那我抱你去?”   明窈翻了个身滚到一边,想到司羡元左心肺处的箭伤,还是忍着手?腕的酸痛爬起来?,恨恨地瞪着他?,眼圈红红的。   “怎么?像我欺负你似的。”司羡元穿好衣物下了床,瞥着明窈道,“是谁先招惹谁的?”   明窈瘪着嘴,她的手?现在还在痛,早知道弄出来?是这么?累的事情,她死都不要顺从他?了。幸好现在司羡元没打算继续,明窈下了床榻就?溜去净室里,简单沐浴之后回了床榻,钻进被窝里哼哼唧唧的。   司羡元不方便沐浴,唤来?仆从擦洗之后躺在她身侧,看到身边的人跟鲶鱼似的翻来?覆去,他?觉得好笑,熄了烛灯,把?明窈踢下来?的锦被给?她盖好。   看到明窈背对着他?,司羡元喊了她一声,她细细簌簌地拉了拉被子不想理他?,他?侧身在她颈窝处,道:“跟你说一件事,听不听?”   明窈勉为其难地回头,在黑夜中看到司羡元眸里正思量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道:“李宣琅和卫勘都被抓进牢狱。前些年我父亲葬生南藩,死因离奇,我一直没找到凶手?,这些年我之所以与陛下约定?坐稳大司马的位置,也不过是为了能够报仇雪恨,为司府死去的英烈讨回公道……那人我必须除之,现在我已经差不多知道当年杀死我父亲和他?麾下将士之人是谁了。”   他?突然这番话说出来?让明窈有些懵,没搞懂他?的意思,有点迟钝地问:“是与卫勘有关系吗?”   司羡元没回答她,下巴放在她纤薄软香的肩窝上,轻声道:   “等?我解决掉这些臣年旧事,春阳三月,莺啼花语,我们就?成?婚。” 第110章   接下来的几?日, 司羡元在?府里养伤,李宣琅和卫勘被抓的事情也在京城流传开来。   京城百姓自然是对这两人百般唾弃,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除此之?外, 京郊当时一起来的六个北狄人也或死或伤, 只剩一个?重?伤逃跑, 但皇上已经派人去追, 想?必很快就能抓到?。   嘉和帝抽空亲自私下来了一趟,一是来看望女儿,二?是顺便看看司羡元身子好没好,他道:   “李宣琅和卫勘都在牢狱里, 你伤好之?后来一趟。”   “嗯。”   司羡元动了动左肩,道:“今日就能去。”   “你再?歇两天, 不急于一时。”嘉和帝道, “卫勘能逃出牢狱,说明皇宫里有不少腐败的宫人。等朕把这些人找出来再?交给你。”   这是要司羡元杀人的意思。   司羡元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   送走嘉和帝之?后已经是晌午了,厨房备了午膳, 司羡元招手喊明窈一起用膳。   明窈哼了一声拒绝了他。   这几?日她都没和他一起用膳,到?了膳点就自己吃自己的, 明明白白给他脸色看。   司羡元感到?好笑,道:“怎么还在?生?气。”   明窈不想?理他, 拿起银箸自己吃自己的。   司羡元给她夹了鹿肉,她又还给了他, 瘪着嘴说:“手痛。”   司羡元轻轻啧了声:“娇气。”   这几?日他都没再?提这个?东西, 偏偏明窈跟记仇似的。他想?了一下,忽道:“那?下回我帮你, 如何?”   明窈狐疑地?看着他,总感觉他不安好心。   那?日他的趴趴虫变成了棍子, 把她给累惨了,现在?对于伺候人的活都很敏锐。他好像很舒服,但她又不舒服,他若再?要来,她万万不会便宜了他。   似是看穿了她的犹疑,司羡元低声道:“不让你劳累,你试试就知道了。”   明窈兴致缺缺,摇头道:“再?说吧。”   若真是很有趣,她再?考虑这个?东西。   司羡元适时收了话,少顷,又若有所思地?道了句没头没尾的:   “还有两个?月。”   养好伤之?后,司羡元就进了一趟皇宫,审问了半日之?后回来就忙了起来,听闻是要对卫勘做出处置。   明窈正?好进宫去看望一下父皇,在?早朝时候与司羡元一起进了宫,这才听说今日是卫勘行刑的日子。   这两天明窈对司羡元格外冷淡,根本?没问他的事儿,见此情状不禁感到?诧异。   看到?卫勘被从牢狱押出去,身着月白色衣袍,从容不迫态度谦和,明窈感到?几?分佩服和震惊。她趁着下朝的功夫偷偷摸摸溜去寻司羡元,道:   “确定给卫勘定罪了吗?”   司羡元淡淡嗯了声,冷道:“司家灭南藩乃国之?大计,卫族是南藩之?首,自然杀鸡儆猴,以儆效尤。他忌恨我父亲,将司家列为血仇。他已承认杀我父亲是他所做,成王败寇他认了罪。既然如此,我定不会放他生?路。”   换句话说,他承认是他做的,但仍然不悔改。司羡元也?绝不改变自己的态度,卫勘会死是注定的事情。   明窈闻言又看了眼?卫勘被押走的背影,那?是一道如青松落拓的衣衫,挺|拔料峭又带着几?分随心所欲,根本?看不出来是年过三十的人。这样的人才到?哪都是能踏青云直上的,偏偏是个?南藩余孽,那?么对于身为大梁公主殿下的明窈来说,她只能若有所怅地?道:   “他死不足惜。”   司羡元瞥她:“你很喜欢他?”   “没有。”明窈摇了摇头,“那?李宣琅怎么处置?”   司羡元道:“他已是北狄皇子,处置他由?陛下说了算。如今战事在?即,把他握在?手里是个?很重?要的筹码。陛下应当有所考虑了。”   “哦。”明窈与他感情不深,并不关心他的下场,道:“卫勘何时行刑?”   “中午。”司羡元稍稍一顿,“去看看吗?”   明窈摇了摇头,拉着司羡元回了司府。   卫勘的死亡只在?京城中起了一点波澜,很快百姓们的注意力又回到?战事上。   北狄边关摩擦不断,镇守北界的领军主将传来急报,昨夜北狄可汗麾下第一副将率军突袭大梁将士营帐,双方又打了一仗。   听闻是因为北狄可汗知道了李宣琅和他带去的六个?北狄大将被抓了的事情,恼怒至极,非要从大梁讨回不痛快。   这些消息在?京城迅速传开,得知李宣琅和卫勘都是司府抓住的之?后,司羡元的声望又上了一层,原先因为他觊觎公主的一些黑历史也?在?这些功勋之?下被抹去洗白了。   嘉和帝很是大方,送来一大批金银奖赏。   明窈还没能感叹完司羡元的筹谋手段,他就再?次进宫,请旨赐婚。具体他怎么说服朝廷百姓的明窈不得而?知,当她知晓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京城都传开了。她跑到?门口踮脚张望,看到?司羡元和皇宫传话公公一同回来,公公手里捧着赐婚圣旨,眉开眼?笑道: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陛下言三月完婚,恭喜大司马要成为驸马了!”   “谢陛下圣恩,劳烦公公跑一趟。”   司羡元下了马车,接了圣旨。安雀道破天荒地?来了不少百姓围观,热闹极了。蒲叔公给传话公公一袋金叶子,走向围观百姓一边撒喜银一边说:   “欢迎诸位到?时候都来清宁坊捧场,司府会在?坊里街巷摆三日流水席庆贺新婚!无论是谁,来者?皆不拒!”   这可当真是大手笔,司府要荣升成为驸马府的事情迅速传开,不止围观的百姓,清宁坊里其他居住的大臣和皇室旁支勋爵都来恭贺:   “恭喜公主,恭喜辅国大人!”   这段时日司羡元手握权力愈盛,隐隐被朝廷百官成为“辅国大人”。   蒲叔公在?门外迎合邻里,司羡元拿着圣旨走进来,递给明窈道:   “不打开看看吗?”   明窈从呆愣的状态里回神,把圣旨接过来看着,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三月十八号……成婚?是幺幺和你吗。”   “嗯。”   司羡元说:“本?官第一次向陛下求来圣旨,你这回不可赖帐。”   明窈啊了一声,又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不知怎么的突然感到?几?分紧张,她伸出手,仰头拽住他的衣角,可怜兮兮的模样。   司羡元熟练地?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抱起来,一如跟以前一般,思索着道:“明日让云染坊娘子来给你量量尺寸,给你做嫁衣裳和首饰。女医需得再?请来一次,给你把个?平安脉。还有你的聘礼,回头我让蒲叔公去库房瞧瞧,拟一份单子出来……”   明窈生?出几?分恍惚的感觉,这些年都是被司羡元这么照顾着过来的,从她住进皇宫之?后这种感觉才少了些,但如今他想?要娶她进门,这种照顾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很想?撒娇,哼哼唧唧地?伸出白玉般的藕臂,勾住他的脖子黏糊着不撒手。   说到?最后,司羡元稍稍一顿,想?起书?房锁屉里的那?件买了很久的东西。   鸢尾花快要开了,燕水榭的木桥廊栏高矮正?合适。说起来,这真是近来最好的消息。   司羡元若有所思地?开口道:   “还有……四十五日。” 第111章   北狄偷袭大梁的这一仗打了好几日, 最后大梁胜了?一筹,北狄出师不利,被打败略伤元气, 但大梁也损失不少。   因为没有正式开战, 小磨小擦一时分不出胜负, 北狄便也在边关扎营安寨。   北狄是游牧民族为主, 春日即将来临,草木茂盛、水草丰满,欲趁着春天修养生息,大梁也趁此时机抓紧练兵, 屯兵买马恢复元气。   边关没什么战事可瞧,一时蔓延不到大梁国土, 京城这边因为春日来临, 百姓官员们都上街游春,难得岁月静好。   因为国库紧着北边将士用,嘉和帝取消了?不少京城春日的活动, 京城官员百姓们没地儿可?去,开春时节又不想在?家憋着, 正逢司府和公主的喜事?临近,于?是纷纷将目光转移到这上面。   司府来往走动的人一时多了?起来。   不管司羡元的宦官身份如何引人诟病, 但陛下赐婚是实?打实?的,既然陛下都点了?头?, 京城一些世家勋贵们也就歇了?对公主殿下的心思, 纷纷上门道贺。   司府虽然不常与人打交道,但面临喜事?不赶宾客, 来者皆不拒。   天气回暖了?,明窈的温泉也泡了?多了?些, 每日胃口?极好,走动消食,气色都红润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吃得好、睡得好,她总感觉胸部丰腴了?些。   明窈站在?菱花镜前面,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问姜婆婆:“姜阿婆,幺幺是不是长胖了??”   “姑娘别这么说,丰腴些多好看。”   姜婆婆习惯称呼她为姑娘,喜笑颜开地道:“云染坊的娘子一大早就来了?,正在?外头?等着呢,快去收拾收拾,给姑娘量量嫁衣尺寸。”   “啊,这么快呀。”   明窈被她们的喜气感染,但更多的原因是又要有新裙子穿了?。嫁衣是每个姑娘能穿的最漂亮的裙子,明窈万分期待,司羡元去上朝了?,宾客们也没来,她匆匆换好衣裳洗漱完毕,早膳都没用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正堂里。   云染坊大娘子正在?正堂等着,身旁跟着两个手?艺女娘子,一个拿着软尺,一个拿着本子。看到明窈披着一身墨发出来,大娘子捂唇而?笑:   “公主比先前看着身材好了?许多,看来这段时间养得极好。”   连外人都能看出来她身材好,明窈由原先的长胖郁闷变成?雀跃,欢喜道:   “真的吗?”   “自然是真。”   大娘子带着两个手?艺女娘上前来,道:“公主展开手?臂,我们要给您量量尺寸,给你做嫁衣裳。”   明窈很配合地伸长手?臂,由她们仔细地全身量了?三遍。   记好数字,大娘子收了?手?,忽而?眨了?眨眼,走上前带着笑意小声问:“公主可?要同做开裆雪衣纱裙?云染坊可?以一起做了?设计纸送来。”   “啊?这是什么呀。”   明窈一时没反应过来,天真地道:“幺幺能用的到吗?”   大娘子思索起来,虽说太监没有那物?什,但据说司大人少年时期是健全的,所以可?能依旧能够有些花样来洞房,不如备着以防万一。   思及此?,她道:“公主备着以防万一,应当用得上。”   她笑眼盈盈的让人颇有好感,明窈自然没有意见,未做深想道:   “那你们可?要做的好看些哦!”   她还以为要穿在?嫁衣里面的,毕竟嫁衣华丽繁琐,若想如厕,可?不得在?里面穿个开裆的薄裙方便穿脱吗?   大娘子笑道:“这是自然,保准让公主和司大人满意。”   稍微问了?下明窈的穿衣喜好,云染坊大娘子承诺在?五日后将嫁衣和纱裙的设计纸一同送来给司府过目,连同配套的绣鞋和珠钗环坠配饰一起。   明窈连连应好,姜婆婆送她们出府。   司羡元下朝就回了?府。   有了?赐婚圣旨,他可?以肆无忌惮开始备婚。首先就是聘礼单子,蒲叔公清点了?一番之后给司羡元过目,聘礼由司羡元定夺。其次就是府中换新布置和当日宾客邀约人选,这个全权交予蒲叔公来解决。至于?明窈的嫁妆,司羡元不在?意这个金银,不过嘉和帝已经十分上心地准备起来了?。   最后就是明窈出嫁——她是在?司府出嫁还是皇宫出嫁,这个问题司羡元还没跟嘉和帝争下来。   按理?来说明窈最开始由司府抚养,理?应由司府出嫁,自然安排在?司府或是司府隔壁。   但是明窈现在?找到了?家人,嘉和帝愤怒地据理?力争,这是他的女儿,他招的是驸马,本就该司羡元上皇宫来娶,同意让明窈最后住进司府里也不过是因为明窈在?司府更习惯罢了?。   明窈瞅着司羡元忙碌,感觉自己有点太清闲了?。既然是该嫁人了?,明窈总有点隐隐紧张,但又没什么事?情可?忙。   她跟在?司羡元屁股后面走来走去,看他在?忙碌繁琐的嫁娶事?宜又觉得麻烦,歪着脑袋道:“昭昭,你好忙呀。”   “嗯。”   司羡元低头?看着库房账本,道:“给你拟聘礼,你看看你想要什么。”   明窈对这个不感兴趣,反正以后司府的东西都是她的,不过是左手?倒腾右手?。她趴在?他膝盖上,安静地看着他勾完长长一条聘礼单,好奇道:   “有没有幺幺能做的事?情呀?”   司羡元要忙的事?情多,闻言没想太多,道:   “你可?以去问姜婆和张婶,听闻有些女子嫁人前需要嬷嬷交代一些体己。”   明窈哦了?声,出了?乌螣堂转了?一圈找到在?贝阙阁装饰新屋子的姜婆婆和张婶。张婶在?外头?装扮锦鲤池,姜婆婆在?往屋里窗棂上挂红彤彤的喜纸和铃铛,瞧着格外喜庆。   明窈好奇地欣赏了?一眼,边往里边走边道:“姜阿婆,有没有幺幺要准备的东西呀?”   “您只要等着三月十八号到来就好。有些女子在?嫁人前会绣东西,等到新婚之夜送给夫君,也有的是手?工制作的小玩意。但司府不讲究这些规矩,您不想做便不用做。”   姜婆婆挂完喜纸,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犹豫道:“到时候可?能真有件东西……”   明窈来了?兴趣:“什么呀?”   姜婆婆略微迟疑。   一般女子出嫁,娘家母亲都会在?女儿压箱底放些春|宫|图,或是绣在?绣鞋上,或是画在?小手?帕上,以防女子不懂洞房之夜怎么做。明窈自幼没了?母亲,而?皇帝又是个男子身份不方便,不知会不会有人给明窈备这种东西。   哪怕司大人是宦官,但肯定有的是法?子,明窈是个单纯的,最好能在?备婚之时提前学一些。   看到姜婆婆一直不吭声,明窈歪了?歪脑袋,乌清圆润的眼眸看过来:   “怎么了?,姜阿婆?”   “没什么。”   姜婆婆左右看了?看,走近明窈,小声道:“就是……您知道那种小画吗?” 第112章   姜婆婆并不知晓明窈已经在司羡元那里看过这类的画了, 她口中?说的那种画是比较特殊的一种册子,与司羡元从皇宫借来的不一样——   皇宫借来的那种是观赏只用,而压箱底的画册是专门针对闺阁女子出嫁而用, 详细教导女子该如?何做。   姜婆婆年轻时是嫁过人的, 心里知道?那种教导小画对于未经事的小姑娘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一般娘家母亲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房事东西, 在这种小画上都有写, 比如?要做什么?样的表情、要怎么?抬腿、怎么塌腰、怎么抬臀、怎么?叫喊,什么?模样能勾得男子更有欲|望、时间更久,甚至什么姿势能更好地怀上孩子……   这些?小画册子上面都有很?详细的介绍,是专门教给待婚女子的。   明窈有些?懵:“姜阿婆, 你说什么?小画呀?”   她虽然?看过春|宫|图,但私心里并没当一回事?, 没往自己身?上想过。许是有点?迟钝的原因?, 她并没有意识到她马上就要和司羡元做那些?事?情了。   姜婆婆看她这反应就知道?明窈不知道?如?何去做,不禁为她操心。   虽然?明窈早已启蒙,对于床|笫之事?也略懂一二, 但到底性子单纯,不知女子初次都是很?痛的。司大人又是个宦官, 与?一般男子不同,到时候恐怕会把明窈弄得更痛。   她上了年纪, 说这类事?情也没有不好意思,但看着明窈稚气的模样还是忍住了话, 苦口婆心道?:   “到时候我给您放在压箱底的嫁妆里, 姑娘千万记得要提前?看看。”   明窈欢快应道?:“好哦!”   五日后,云染坊送了嫁衣的款式纸过来, 一共三款,配有配套的首饰纸、绣鞋和喜服, 让明窈在其中?挑选。   明窈拿去乌螣堂等司羡元下朝回来一起挑。   司羡元看了一眼,啧声:“我的喜服为何是随着你的嫁衣来挑的?”   明窈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本来就该是女子衣裳更好看,但这话她没说,把锅推到云染坊头上,很?无辜道?:“这是云染坊画的图纸,幺幺也不知道?呀。”   司羡元大量了一会,三款嫁衣配套的新郎喜服都还可以,他穿上应当都尚可,而嫁衣的款式样式差别就很?大了,显然?是以女子为重的,便道?:“那你挑你喜欢的。”   得了他的首肯明窈就不客气了,没有过多?犹豫,挑中?了最?中?间的一款定下来。原因?无他,这一款的拖地摆尾最?好看,祥云卧着鸾鸟,栩栩滚金,仿佛在嫁衣上腾云飞舞一般。   云染坊小娘子顿时笑了开,这是云染坊镇店之宝,夸道?:“公主殿下眼光真好。”   话毕,她又请明窈随她一同出去。   明窈跟着她出去,等到单独的地方云染坊小娘子才告知,雪衣纱裙则被另送到了贝阙阁,也是三个款式图纸,让明窈去屋里挑。   怎么?还要分开挑,明窈疑惑了一瞬但没有深想,去了贝阙阁屋里。   三款纱裙图纸摆在案桌上,明窈随意看了看,款式好像差不多?,都是轻薄纱裙配个短到大腿的开裆雪裤。布料有些?透薄,图案也不多?,区别不甚大。   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定然?是穿在嫁衣里面方便如?厕的。   既然?如?此?,明窈就没再细看,随意指了一个:“这个就好。”   云染坊小娘子略一犹豫,道?:“这个会不会太保守了些??”   “啊,是吗?”明窈看了看,感觉也还好,但她是个门外汉,心想应当向懂的人求教,于是问道?:   “那你推荐哪个?”   云染坊小娘子指了最?后一个,捂嘴笑道?:“这个好一些?呢。”   明窈看着她指的第三张图,这一件领口开的低了些?,腰身?比另外两件都要瘦,若是走路间恐怕能贴在身?上。明窈不太懂,疑惑道?:“为什么?这个好一些??”   云染坊小娘子笑而不语。因?着明窈身?材纤瘦单薄,所以第三件偏瘦是云染坊特意设计的,填了一点?巧妙的小心机——第三件布料与?两外两件不同,纱裙和短雪裤是可以撕开的。   但这些?她怕明窈觉得不好意思,再者小|情|趣自然?要两人自己发现才好,便寻了个借口道?:“这件最?为方便,适合公主殿下穿。”   明窈看不出来哪里方便,但既然?人家这么?说,她也就欣然?接受,道?:“那就这个吧,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司大人给的银子多?。”   小娘子笑了下,她也是个实在人,给司府做件衣裳都够云染坊平时几个月的收盈,云染坊自然?不遗余力。   张婶婶送走云染坊的人,明窈就溜溜达达地回了乌螣堂,正好午膳摆上来。   司羡元从书?房出来。他推掉了一些?朝务,今早拟好了聘礼单子送去皇宫,成亲之事?颇为繁琐,司府没有女主人,蒲叔公决定不了的事?情都由司羡元来拿主意,一时不比上朝朝务更轻松。   他净手坐在膳桌边,随口问道?:“云染坊的人方才喊你去作甚?”   “看衣裳图纸去了。”明窈正在吃白玉蹄,粉嫩嫩的两腮鼓起,说得含糊不清。司羡元不知晓云染坊还要给明窈做新婚之夜的情|趣衣裳,没多?想道?:   “若不合你心意,你随意让她们修改便是。”   对于明窈的吃穿用度,司羡元向来看得很?细,嫁衣更是不能麻烦,难得多?说了几句道?:   “你身?娇体贵,若衣料不合适容易起疹子,回头让蒲叔公嘱咐她们多?做一件备用。”   “知道?啦。”   明窈觉得司羡元真是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司羡元敲了敲她的小碗,若有所思道?:   “这几日让女医来给你把个脉。”   春日正在来临,紫鸢尾开花的日子快到了。   临近婚期,明窈出嫁地点?终于定下来。最?终嘉和帝略胜一筹,以整整十五日的成亲假期让司羡元破天荒地让了步。   昭羽宫最?近底朝天地打扫起来,宫人喜气洋洋地布置着宫殿。明窈不急着回宫,在司府里等着女医上门来。   女医还是从前?之前?那一位,明窈的药喝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见到她来了颇为心虚。女医搭脉摸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明窈的气色,珠圆玉润,瞧着丰腴了点?,她又让明窈伸出舌头观察舌苔,最?后收了手道?:   “公主殿下这段时日养得不错。”   明窈欸了一声,挠挠头发有点?不解,女医却说明窈的身?子已经不需要开药方了,告辞起身?,司羡元抬手示意蒲叔公送人回去。   不用喝药是个喜事?,司羡元也松了口,道?:“不过温泉和泡脚不能省,记住了?”   “嗯嗯!”明窈连连点?头,现在的她还不知道?女医那句话在将?来新婚之晚意味着什么?。   这时女医去而复返,看着明窈道?:“我方才行?至门口,想起来有个方子要给公主。”   她掏出一个瓷瓶,道?:“公主成亲应当用得到。”   明窈看到司羡元正在屋里忙碌看着来宾名单,也没喊他,跟着女医走到庭院角落里,接过来瓷瓶,上下打量了下,甚觉疑惑。   四下无人,女医解释道?:“这里面不是药,是一种花药制成的香,气味柔和,适宜在新婚当夜用,公主可以蘸一点?在衣袖或是床幔床帐上。”   当初司羡元找来她给明窈把脉的目的,明窈以为是平安脉,但女医心里清楚是大司马想看看公主是否能行?房事?的脉。把脉之后她才感觉出公主身?子底曾经亏虚过,考虑到大司马是个宦官,应当是害怕公主承受不住。   稳妥起见她开了药,如?今看来公主身?子养得很?好。   只是思及大司马喊她行?医的目的,女医才决定将?方子悄悄给公主。   她是个有医德的人,收了司府的酬银就会负责到底。听闻公主心思单纯,大司马心狠手辣,到时候若是公主心生害怕有了阴影可怎么?办?思来想去,女医决定制一瓶温和的香药,既有调|情养身?之效,又能帮到公主调解接纳,用在新婚之夜最?是怡情。   明窈没多?想,欢欢喜喜地收下来,好生感谢了一番。   女医拱手告辞,出了乌螣堂随蒲叔公离开。   明窈回到屋子里,看到司羡元还在忙,想了想,绕过他偷偷走到床榻边,悄悄把瓷瓶藏在一边的木屉里。   用药制的香肯定很?好用。明窈心想,到时候用一点?让屋子变得香香的,睡觉都能做个好梦,给司羡元一个惊喜。 第113章   距离成婚还有十二日, 云染坊把日夜精心赶制好的嫁衣、首饰、喜鞋和新郎喜服一起送来司府。三日后,纱裙也被送到贝阙阁。   明窈终于有活儿要忙了,诸多待嫁物品、箱笼要收理, 虽然有姜婆婆和张婶帮她收拾, 但具体的小物件怎么放置、要不要装进去还是得明窈自己?拿主意。   贝阙阁堆了一地的东西, 零零碎碎小玩意都被收拾出来, 司羡元命蒲叔公把贝阙阁打扫妥当充当明窈出嫁前的闺房保留起来。   很多东西明窈都舍不得扔,有的直接放到?乌螣堂去,有的她打扫打包送到昭羽宫里。   锦鲤池里的小金鱼是带不走了,明窈让姜婆婆每日都来撒饵料, 反正等她?成了亲就能再过来见着小金鱼了。   虽然贝阙阁属于司府的一部分,但所有人都下意识感觉它不同于司府, 是独立在外的, 仅属于明窈自己?的一处地方。   张婶去丢掉不用的东西,姜婆婆整理好箱笼,擦了擦汗, 笑道:   “姑娘,都收拾好了。”   顿了顿, 她?压低声?音,嘱咐道:“那东西给您放在压箱底的衣匣里了, 薄薄一册,姑娘成婚前?夜记得看看。”   那东西自然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要学的字画册子。   “好。”明窈应道。   司羡元下朝之后, 明窈就挨挨蹭蹭地去黏糊他了。再过两日, 她?就要提前?回皇宫了。   昭羽宫已经收拾好,布置的华美又喜庆, 用作公主出嫁的地点。她?要在昭羽宫待七日。   明窈有点不舍,大?抵是迟钝的神经终于让她?意识到?要成亲, 圆润的眼眸泪蒙蒙的,眼眶挂着红痕,坐在司羡元腿上不肯起?来。   司羡元搁下笔,忙里抽闲把她?往怀里抱了抱,道:   “等你去了皇宫,过不了几天就又要见到?我了。”   明窈的脑袋往他怀里钻,细细簌簌地抠着他的衣领,嘟嘴道:“不要。”   说着,她?把他领口处的扣带给扯掉了。   司羡元任由她?祸害这件新换的朝服,垂眼道:“怎么突然这般黏人了。”   今日是明窈的月信,心态难免敏感,动?了动?身子,抱他抱得更紧,泪汪汪道:   “你嫌弃幺幺,你好讨厌。”   司羡元给她?抹掉眼泪,她?又继续哭,明窈黏起?人来简直毫无?办法?,司羡元干脆推开了一桌的折子,把她?抱坐在桌案边,双手撑在两边圈主她?,低头深深吻下去。   他亲人的技术愈发娴熟,不过是一会的功夫明窈就面上沾了桃花红,粉嫩嫩的如初开菡萏,红润饱满且可爱。随着司羡元的深入,她?有点喘不过来气,依附着他的胸膛。   司羡元难得没有在她?身上乱碰,微微松开她?,道:“现在还害怕吗?”   明窈摇了摇头,软声?软气:“不怕了。”   “娇气。”   司羡元半嗔半问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尖:“你是不是小日子来了。”   明窈瓮声?瓮气地嗯了声?。   司羡元:“我记得今日是第四天?”   “嗯!”明窈点了点头。她?没想到?司羡元居然连这种?事?都记得。   “九日……再加四日……”   司羡元思忖几秒,捏了下额心,难得觉得头疼。先前?他私下问过信得过的太医,若不想要娃娃就要避开第十一到?十七日。怎么成亲日子就那么巧。   他难得有些郁气,看着明窈粉嘟嘟的、毫无?所知?的懵懂模样,带着力道捏了下她?的腰,啧声?:   “怎么就这么巧。”   明窈不懂他情绪怎么突然变了:“什么巧?”   司羡元看着她?,分明是第一次却不能肌肤相合,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不太痛快。但明窈若是万一怀个娃娃那还是算了,再觉得不满他也只能认了。司羡元把她?的头发用力揉乱,道:   “没什么,刚刚想了个事?情。”   “哦。”明窈好奇心不强,她?本来就觉得不舍才来找司羡元腻歪的,现在心态被他抚平,像一只吃饱了的猫,不太走心地安慰了他几句。   想到?还要跟从前?认识的几个闺中姐妹报喜,明窈很干脆地扔下他走人了。   司羡元没跟她?一般计较,拉开锁屉把里层的鱼鳔拿出来几个,盯着看了一会,最终装进木匣放在床榻帛枕旁边。   明窈回到?昭羽宫之后,先是去见了嘉和帝,跟随他去了一趟皇家祖祠拜祖,拿了两个人的生辰八字把司羡元名字写在驸马那一栏上。   做完正事?,嘉和帝带着明窈去看她?的嫁妆。对于女儿找回来没多久就要成亲的事?情,嘉和帝要多不舍有多不舍,虽说心里清楚司羡元不会欺负她?,但老父亲的心总是忍不住担忧,就连嫁妆都隐隐超出规格配置,跟明窈说:   “你看看嫁妆册子,不够朕再给你添。库房里还有很多东西,你明日去一趟,看上什么就拿走。”   明窈看着嫁妆单子上长长的密密麻麻一串觉得眼晕,担忧道:“父皇给这么多,会不会把国?库掏穷啊?”   “不会。”嘉和帝道,“朕的公主多拿点嫁妆怎么了?”   明窈想了想,推过去眼巴巴道:“但是现在不是快要打仗了吗?听司大?人说北狄骚扰不断,边关将士勇猛抵挡。不如抽出来三成嫁妆,用来给将士们改善伙食,迎接正式与北狄开启的战事?。”   嘉和帝眼里都要掉下来了,他恨不得抱着女儿哇哇哭,但皇帝的尊严让他忍住了,道:   “幺幺,朕还不用那你的嫁妆去给将士添伙食。朕从不亏待将士们,国?库都是紧着边关用。”   再不容明窈说什么,他强硬道:“你不愿意多添那就这些了!不许再少,少了朕不同意。”   明窈没再强求。   次日李宣瑾也进宫来添妆,出手丰厚,让嫁妆又多了数台。   嫁妆定下来后,明窈就没有要做的事?情了,回到?昭羽宫吃吃喝喝散步养鱼,珠圆玉润气色极好。   公主的亲事?牌面盛大?,京城都在等这件喜事?,纷纷去司府或者?进皇宫道贺。明窈不会女红,闲来无?事?画了一幅自己?的肖像画准备送给司羡元当新婚礼物。   夜里睡觉翻来覆去地想念司羡元,但是听闻大?婚之前?见面为不详,想来就是这个原因司羡元难得没有来宫里寻她?。   七日后,喜日到?。   京城沿途红绡喜,宫门开。   早早用过膳,明窈由着喜娘穿好嫁衣、做好妆。喜娘手艺极好,给明窈画的妆面极为娇侬姝丽,如楚楚动?人的春日棠花。   皇后已逝,由贤贵妃给明窈盖上红盖头。   李宣瑾背着明窈走出昭羽宫,坐上喜轿。   吉时到?,轿撵起?。   喜轿抵宫,喇叭唢呐余响不绝,喜钱沿途撒在路边,百姓拥着来围观。   司羡元骑着白色骏马,身着喜服在宫门外等候,他墨发高束,瑞凤眼专注看着宫门的方向,带着几分自若必得的意味。   他是大?司马,在京城这般敞亮露面的时候并不多,诸多来看热闹的女子们都暗暗惊呼。   皆是没想到?身为宦官的大?司马居然有这般出众惊目的容色。   喜轿来到?皇宫门口,司羡元凝眸望过去。   里面的小姑娘大?抵是闲不住,也可能好奇或是紧张,葱白纤细的手指悄悄掀起?一个帘角,探出小脑袋。   明窈掀起?红盖头,鬓发簪着鸾尾翎,小脸泛着粉红,唇边带着若隐若现的小梨涡,看上去格外娇俏可爱。   越过道道人影,她?黑眼珠滴溜溜地转过来。   隔着巍峨朱墙宫门、百官百姓、皇帝妃子、喜娘喜仆们,明窈的目光捕捉到?了熟悉的人,与对面高坐于上的司羡元遥遥相视。 第114章   喜轿沿着京城绕了一圈, 树梢上?都挂满了红喜字。   前来围观的人颇多,两个?小童子身穿红衣喜气洋洋地沿途撒钱。一百二十八台嫁妆绵延不绝,让人叹为?观止。   喜轿抬到司府门口, 明窈听到动静, 赶忙把红盖头给盖上?, 端端正正地坐好。车帘掀起, 司羡元探手进?来,握住明窈柔软的手,扶着?她下了喜轿。   喜娘在前头引路,嘴里吉祥话不带停的, 明窈的新奇感转变为隐隐的紧张,眼前红艳艳的模糊一片, 她抓着?他的手不敢动。   “你往前走, 我?扶着?你。”司羡元稍稍侧身,低声说。   明窈顿时安心几分,公主成亲不需要?“跨火盆”这样的繁琐礼节, 只是脚下被撒了遍地的喜糖、红纸和花生米,绊不倒人。   她听到旁边有人喊着?“陛下”, 还有很多人叽叽喳喳的祝福,感觉有些奇妙, 就这么被司羡元带着?跨过?了门槛。   嫁衣和喜服都是云染坊娘子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红衣绿袖, 暗金滚边, 衣服上?面均有鸾凤和鸣的图案。明窈身上?的嫁衣十分精美巧妙,曳地摆尾上?的卧云鸾鸟展翅欲飞, 不知是用什么布料和丝线做成,在阳光下面闪着?微微波光。   司羡元带着?明窈在正堂里停下来, 上?座是嘉和帝,因着?司府没有前辈在了,现在只有皇帝本人适合坐在这里。   嘉和帝瞧着?下方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   两姓姻亲,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喜娘子高?喊:“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轻轻的昏黄色落在屋堂内,外面的日?光悠悠往西斜落下来。堂外前院开始传膳,宴请宾客逐一落座,司府手笔颇大,顶个?儿的都是少?见的山珍海味。   喜娘笑着?道了声“礼成”,随着?那一声“送入洞房——”落下,司羡元把明窈抱起来,没等他有动作,围观的宾客就蠢蠢欲动地围上?来哄闹。   司羡元是个?宦官众所周知,但?他比宫里那些太监们特殊,他是年少?时期是受伤才致身子不行,对于他物件齐全与否、如何行房事众人都猫抓似的好奇。   想圆房的法子多的是,但?没准儿司大人另有法子呢?毕竟陛下都准了这门亲事,指不定大司马有什么房中秘密在瞒着?。   众人带着?这么个?想法,哪怕明知只是凑个?热闹,也一窝蜂地围上?来哄闹。   司羡元把明窈抱着?坐在内寝的床榻上?,后面乌压压跟着?的都是人,他显然脱不开身,说不定还得去前院应酒。   明窈没听清楚外头在说什么,满脑子想的都是外面膳席居然有水晶猪蹄!   “我?晚些过?来,等会?姜婆婆会?端来东西给你填肚子,你想吃什么再让她去拿,厨房都给你备着?。”   司羡元很是了解她,刚欲起身又想起什么,隔着?红盖头在她耳朵边嘱咐道:“不许提前睡,要?等我?回来。”   以司羡元对明窈的了解,他若是不嘱咐一句,明窈还真有可能吃饱喝足提前睡得香。   “嗯嗯!知道了!”   明窈折腾这一会?早就饿了,心思已经飞到了膳菜上?面,在他起身离开之前不忘小声道:“幺幺不等你,幺幺先吃了哦!”   真是个?没良心的贪吃猫。   司羡元捏了捏她的手掌才往外走。   门扉合上?,隔绝了外院的声响。   明窈无聊地等了一会?,终于等来外面有脚步声。她探头探脑地掀开红盖头,但?不敢完全揭下来,看到姜婆婆端着?晚膳过?来放松下来,红盖头扔到一边,惊喜道:   “姜阿婆!”   “哎呦呦,这可不能乱放,等会?还要?盖上?的。”   姜婆婆把晚膳放下来,五六盘美食,其中一道就是水晶猪蹄。给明窈布好菜,她忙活着?去把红盖头叠好放在一边,等会?还得盖上?。   明窈不客气,拿起银箸夹着?猪蹄啃。姜婆婆转头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道:   “姑娘吃慢些,你唇上?还有口脂,等会?就吃没了。”   明窈认真用膳,吃到一半才想起来问:   “司大人呢?”   姜婆婆道:“在前院应酬,司大人应当要?被灌酒,怕是会?晚些过?来。”   “哦。”   明窈听到这话就放了心,安心吃起了饭。   用完晚膳之后明窈的口脂还是被吃掉了,但?所幸不明显,姜婆婆帮着?她补了一点。   收好碗筷,姜婆婆嘱咐明窈记得把盖头盖上?,端着?碗筷掩门出?去。   明窈吃得心满意足,有点想沐浴,思及今日?是大婚,她只好开窗子通通风,然后坐到床边无所事事起来。   嗯……今日?是大婚,明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   她左思右想,终于想起女医给她的熏香还没点。她起身去床头边翻找出?来,打开瓷瓶,把粉紫色小粉末洒进?八角玲珑绣笼里,点上?香。   看到瓷瓶里还剩了一点,明窈把剩余的装进?香囊里系在朱红色床帐上?。   明窈对自己的布置很满意,等司羡元回来屋子里就是香香的。   左右看了看,发现床榻边放了个?红色小包袱,是姜婆婆提前整理好的新婚当夜要?用的。明窈闲来无事,干脆先打开看看。   包袱里有换洗的藕红色小衣小裤、鸳鸯戏水的巾帕、长命鸾凤红烛灯和明早要?穿的衣衫裙裳。   明窈取出?红烛灯,点燃放在烛台上?面,外面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远处推杯换盏声不绝于耳,明窈看着?红烛灯,忽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她回到床榻边,正要?把包袱收起来,看到底下压着?的册子,疑惑地拾起来。遥远的记忆慢慢苏醒了——这是姜婆婆嘱咐她千万要?记得看的东西!   她完全给忘了!   明窈听着?外头的喝酒吃席声,估摸着?司羡元还得一会?回来,决定现在翻开瞧一瞧。   姜婆婆说是小画,但?明窈瞄一眼发现文字居多,她耐着?性子细细看了几页,看着?看着?发觉出?几分不对劲。再瞧一眼旁边的配图,那个?女子撅着?白净的屁股。   明窈已经不是从前的明窈了,她慢慢瞪大眼睛,蓦地品出?几分味来——   这是个?教导女子如何圆房的册子!   一直感觉忽略了什么事情,现在终于像一道惊雷划过?脑海,明窈忽然站起身又缓缓坐下来,呆呆地瞅着?这个?教习册子。   对了!圆房!她今夜要?和司羡元圆房了。   明窈心口忽的一跳,顿时不想往下看了,但?偏偏刚才看的那些字像是刻在脑子里一般不出?来。什么水,什么声,她有点想象不出?来,但?莫名觉得脸红心跳。   门扉传来吱呀一声,身着?喜服的司羡元带着?淡淡酒味进?了门。明窈猛地反应过?来,鬼使神差地把册子给合上?了。   看着?司羡元投来目光的瑞凤眸,明窈干巴巴打了个?招呼:“你回来啦。”   说完她才意识到红盖头忘了盖,手忙脚乱地放下册子去盖上?红盖头。   “嗯,方才喝了点酒。”   司羡元假装没看到她在做什么,拿起桌上?的长竿走过?来,挑起她的红盖头放在一边。他拿起桌上?的合卺酒,坐在她身前穿过?她的手臂。   夜色降下来,红烛照着?暧昧的光影。他教着?她喝下合卺酒,看着?她一手拿酒盏一手抓裙摆,不动声色地把酒盏丢在地上?,顺手把旁边的册子拿起来。   明窈反应过?来,扔到酒盏扑向司羡元,但?为?时已晚,司羡元顺着?她方才的压痕翻开了那一页。   他打量一眼,挑了挑眉道:“你喜欢这般?”   明窈揪着?他的衣袖去抓册子,因着?急切而?面颊泛粉:“你又不是没看过?!干嘛还要?看这个?!又没什么好看的。”   “我?瞧一瞧你方才在看什么,小脸红成小柿子。”   他捏了下她粉面含春的小脸,恍如无事地回答道:“我?喜欢。”   明窈懵了下:“什么。”   司羡元指了下那一页,上?面教了这个?动作女子该如何做,他抓住她的手慢慢往床榻上?压去,低眸道:“当然是这个?。”   生怕明窈没明白,他慢慢补道:“圆房。”   “但?是……”明窈干巴巴道,“你还没沐浴,没梳洗……”   “吉时之前刚洗了。”   司羡元语气有点慢条斯理。他早已做好准备,并?且让喜娘在明窈那里也做好了准备,道:“你换嫁衣之前也沐浴了一个?时辰。幺幺,你没法找借口。”   明窈心思歪了一瞬,她就说今日?怎么突然大白天的洗了那么久的澡,喜娘还给她泡花瓣,原来是司羡元嘱咐的。   明窈憋红了脸,想骂他不要?脸,又吭吭哧哧骂不出?来。小脸瑰丽如海棠花,她显然已经意识到要?做什么了。   司羡元低头吻住她,唇上?难免带着?淡淡清酒的香。明窈推搡着?往里面退,但?今夜她哪里逃得掉,不一会?就躲在了床角。   熏香味道渐渐散满屋子。   明窈眼尾溢出?盈盈泪光,半睁着?大眼睛红红地望着?他。   司羡元舔舐掉她唇上?的口脂,解了她的嫁衣,朱红鸾鸟摆尾堆了满地。他蓦地一顿,低头看去。   藕白色纱裙,晃动着?盈盈满身。   明窈半睁半醒地揪住衣领口,恍惚看到司羡元喉结微微滚了一下。   喜服腰带掉在地上?时,她被翻了过?来,听到他微微沙哑的声音:   “撑着?床头,趴好了。”   明窈欲掩弥彰地想要?捂住罗裤,却摸到摁在她腰窝处的粗粝手掌。她愈发感受到了什么,意识到了自己的徒劳,偏偏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册子上?教的那些东西。   最终呜咽羞恼着?把通红的小脸埋进?枕头里。   她好像明白这件衣裳是做什么的了……云染坊这个?大骗子!   ……   红烛一点点燃尽,男子指骨抓紧了柔软的手,随着?一声娇声细气的哭怯,在深夜里爆开灯花。   紫鸢尾花香悠悠拂来,春池摇水,花有清香月有阴。 第115章 正文完   明窈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浑身像是被辗过一样。她偏头迷迷糊糊地看到司羡元,他睁开了眼,带着?几分靥足, 看上去醒来有一会了。   明窈迷迷糊糊地开口, 嗓子有点哑哑的:“几时了。”   “巳时末。”司羡元顿了顿, 毫无愧疚心地补充道, “快到午时了,午膳想怎么用??”   明窈眨了眨眼,半睡半醒地看到红色床帐、床幔,窗台东倒西歪的?合卺酒盏, 偏头瞧见角落扔掉的几个鱼鳔和撕开的?开裆裤,昨夜的?记忆慢慢苏醒。   司羡元拉着?她折腾到半夜, 她觉得羞耻, 开裆裤原来是那么用?的?,直接被他看光了,浑身摸了个遍。偏偏他极喜欢从后面来, 摁住她的?腰窝不让她躲开。   明窈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司羡元还不尽兴, 把短开档裤给撕了,又把翻过来正面入了一回。   中途叫了四次水。   最后明窈连收拾的?力气都?没有就困得想睡觉, 记忆朦胧中司羡元好像把她抱到净室里擦洗了一番。但那个时候明窈两个大腿酸疼,一点力气都?支不起来, 倒在他怀里睡死了。   回忆苏醒, 明窈感觉腰不是腰、腿不是腿,她偏头看着?司羡元一只手臂搂过来, 气不过一巴掌拍过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怎么这么好的?体力!不对, 他怎么吃不饱!   司羡元自?然地靠近过来把她搂到怀里,明窈扒拉着?环在她腰上的?手掌,恨恨道:   “不要脸!”   扒拉不动,她还想挣扎,司羡元再次睁开眼,一把把她摁住,带着?淡淡沙哑的?嗓音道:“昨晚没喊够,现在还有精力乱动,嗯?”   “你!”明窈脑海里又想起昨晚的?一些片段,那物?件现在回忆起来她仍然犯怵,气咻咻地拉了拉锦被不理他了。   司羡元毫无自?觉,或者?说他现在丝毫没了顾忌,胸膛贴着?她后背的?蝴蝶骨,下巴搁在她颈窝上,懒洋洋道:   “嗯,再跟娇气包睡一会?儿。”   “……”   午膳的?点快过了明窈才起床,当然她犯懒不想起,理直气壮地指挥司羡元给自?己穿衣裳。梳洗好之?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明窈坐在膳桌边吃了半盘春卷才缓过劲来。   虽然腿还有点酸疼,但补充了体力之?后,明窈一边喝着?膳后热羊奶一边不由回味着?昨晚的?细节。   她是个很坦诚的?人,微微红着?小脸回想昨晚的?感受,除了一开始很痛之?外,到了后半程就开始有点舒服的?了。   但明窈是不会?承认的?,她害怕司羡元要抓着?她再来一次。现在她勉强愿意原谅他,难得主动开口给他一点好脸色,咕噜噜地转着?眼珠去瞅他。   “快些吃。”司羡元道,“吃完带你出门。”   明窈:“去哪?”   “京郊地库。”司羡元道,“锁匙已经拿过来了,带你去看看。”   明窈没有意见,扒完了饭跟着?他出府。   司羡元先是带她进了一趟皇宫,去看了看嘉和帝,顺道从司府门口路过的?时候把仆从收拾的?行囊放上来。明窈觉得奇怪,怎么搞得想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似的?。   谁知?马车出京,在地库旁边转了转就继续往南方走了。   明窈掀开车帘看着?窗外倒退的?绿意渐浓的?树梢,有点傻眼:“你要去哪?”   “带你去司府老宅祭祖。”司羡元道,“当时我父亲死在南藩,我接了他的?烂摊子之?后没再有经历把他和他麾下的?将士尸骨带回京城,就埋在南藩两个城池之?外的?钱塘城老宅。如今春日正来,南下钱塘城的?风景正和宜。”   哦,明窈恍然大悟,眼眸亮了起来。原来司羡元这是要带她去幽会?!   明窈自?小没出过京城,万分期待起来。马车一路南下,松松散散游山玩水到了钱塘城,明窈跟着?他去了司府废弃老宅,这里久没人居住,只有几个老婆老奴打扫,见着?明窈和司羡元之?外纷纷惊讶地行礼。   明窈跟着?司羡元去拜见司家祖先,在钱塘城多留了三日。这里的?美食以?甜醋闻名,街巷好吃的?糕点铺子眼花缭乱,与京城别有一番风味。明窈看花了眼,玩得尽兴了马车才返程。   回京城的?路途换了一条北上,司羡元不知?何时带来的?鱼鳔,明窈哪都?逃不了,被他摁着?在马车上来了几回,求饶也没用?,腰腿酸软叫哑了嗓子,一路不想理会?他。   抵京的?日子比预计慢了几日,明窈回府之?后才知?道闺中姐妹和太子哥哥都?来看望过她,结果双双扑了个空。幸好蒲叔公做事妥善,备了歉礼给了上门拜访扑空的?人。   司羡元不慌不忙地在府里歇了几日,与明窈来了一回“观音坐莲”才重新回朝廷上朝。   明窈哪都?不想去了,她累极了,日日睡到日上三竿。   眨眼之?间春日过,府里的?鸢尾花开了满簇。   战报传来,边关水草丰茂,战马养得膘肥体壮。明窈把南藩地库的?锁匙给了嘉和帝,这里面银钱太多了,加上司府的?财产底蕴,明窈这辈子下辈子都?花不完,她从地库取了一半出来送于边关。   边关将士特意写了感谢信送至京城。   司羡元忙了起来,明窈看到他日日都?在书房与几个将士议事,等他们走后,晚上他就抱着?明窈不说话。   明窈抬起脑袋道:“昭昭,你是不是要去边关了。”   司羡元低低地嗯了声。   这是他答应过的?,娶了明窈就要帮助嘉和帝收复边关,如今时机已到,他不宜再拖。明窈拽住他的?手,眨啊眨啊眼睛埋进他胸口里。司羡元以?为明窈要说她会?舍不得他、让他放心离开这类的?话,谁知?明窈小声道:   “听闻北狄的?马儿养得极好,你能不能给幺幺带一匹小马驹回来?”   “……”   司羡元看着?她半晌无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知?道了。”   明窈心满意足地闭眼准备睡觉。   顿了顿。   司羡元垂眼看着?她,道:“我在十日之?后出发。”   明窈语气欢快:“好哦!”   “……”   十日之?后,司羡元接了兵符,拿了监军的?旨意带着?南边调来的?十万大军北上。   明窈特意早起给他送行。   她知?道行军凶险,但大概是司羡元一直以?来的?安全可靠感给了她莫大底气,明窈只有一点点的?担忧和离别的?思念,更?多的?是想到他带着?功勋凯旋而?归,大梁能够国泰民?安数百年的?期待。   司羡元让她乖乖等着?他回来。   朝阳熠熠,他披上大氅,跨上骏马出发了。   明窈看着?他走远,忽然察觉到什么,低头摸了摸斗篷的?内袋。   拿出一支新折的?,不知?他何时悄悄放进去的?紫鸢尾花,正迎风摇晃着?花瓣。   ……   一年里,明窈收到季旻送来的?小鸭子,鸭子生?了一窝又一窝,他养不下了,明窈挑了两只可爱的?放在司府里养。   不久之?后她养的?两只小兔子也生?了窝,明窈欣喜不已,投桃报李也送给季旻两只小兔崽,最后的?结果是季旻院子里鸭子和兔子都?泛滥了,他被爹娘狠狠教训了一顿,哭着?吃了许多顿烤鸭肉和烤兔肉。   又过去半年,北狄边关告破的?消息传来,北狄可汗派使臣送来和降书。司羡元押着?部分俘虏和士兵驻扎京郊,他率和降书进了皇宫。   这一日是明窈的?生?辰,她看着?司羡元从皇宫回来的?身影,雀跃地扑过去抱住他,杏仁眼亮晶晶的?。   她收到了以?往没有的?生?辰礼物?。   小马驹。   和带着?小马驹回来的?司昭。   司羡元身上带着?几分风尘,脸廓多了几分棱角。她俏生?生?地立在台阶上,裙摆微微打着?旋儿,黑眸清亮,红润的?嘴巴沾了糕点屑,是方才站在这里等他等得久了无聊吃了沾上的?。   他用?指腹把她腮上的?糕点屑抹掉。   明窈踮起脚尖,白皙的?藕臂环住他的?脖子,带着?欢喜的?意味。   她没说话,但司羡元懂了她的?意思。   燕水榭的?紫鸢尾花盛开了。   思念如潮水一般丝丝缕缕漫上来,他把她抱起来往府里走去,道:   “我回来了。”   “幺幺和昭昭成亲啦。   昭昭说要和幺幺一起度过一百年。”   ——《幺幺手札》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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